消失的安的列斯宝藏
2014-04-28克里斯托弗·拉尔谢
克里斯托弗·拉尔谢
在一个蚊子唱主角的夜晚里,48岁的安格洛马在忽明忽暗的照明灯下指导着莫纳劳之星队训练。60岁的马提尼克人让维翁刚刚参加完位于海岛西部卡塞-皮洛特的市政会议。两人的共同点是都很谦恭有礼,年轻时背井离乡,去法国本土打拼,并最终成为了法国队的主力。安格洛马代表国家队出场37次,告别战是在1996年的欧洲杯。让维翁出场40次,最后一次入选国家队是在1982年法国与联邦德国之战。
此后,像亨利、加拉、阿比达尔、阿内尔卡、维尔托德、迪奥梅德、萨哈、西尔维斯特、雷米等入选过法国队的安的列斯群岛足球才俊,都是在法国本土长大并接受培训的。图拉姆算是个例外,他是瓜德鲁普的孩子,9岁时来到巴黎地区。
足球场稀缺
要想找到安格洛马和让维翁的接班人,只能去法国足协的网站一探究竟。我们发现希姆邦达是近10年来唯一入选过法国队的安的列斯群岛球员。中午在阴凉处,让维翁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总有一天会有来自安的列斯群岛的球员入选法国队,但我不知奇迹会何时发生。”答案只能以打赌的形式出现。我们在瓜德鲁普地区足球技术顾问路易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我赌勒马尔可以入选法国队,他是伊涅斯塔式的前卫。”勒马尔现年18岁,效力于法乙球队卡昂。
代表法国队夺得U20世界杯的福尔基耶也是安的列斯群岛人,他被雷恩租借给了格拉纳达。“我们正在弥补很久以来被其他地区甩开的距离。”路易说。在上世纪90年代初,足球预备培训营(针对13-15岁的少年)在法国各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现在每年我们都有4-5名年轻球员会去法国本土受训,这是在专业教练的指导下每天训练两小时后结出的硕果。”
目前瓜德鲁普只有一块人工球场,安格洛马和岛上所有的教练一样,希望在这块时常被暴风雨浇灌、被太阳炙烤的土地上建立更多的球场。安格洛马冲球员热身的凹凸不平的草地上努了努嘴,眼神中流露出不快。为了能有一块人工球场,这位前法国国脚使尽浑身解数。但由于运费原因,球场的造价高达80万欧,是法国本土的一倍,每次他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太贵了。”球员们把大量时间用于如何在坑洼的地面控制好随心所欲乱弹的皮球。
路易梦想球场能像瘟疫一样在瓜德鲁普蔓延,“这将推动足球训练文化在我们这儿的发展。”但在一个有40万人口,失业率高达23%的地区(马提尼克也一样),该怎么实现这个梦呢?“即便是在法国足球强盛的年代(1998-2006),我们也没得到过任何帮助。”路易说。
从瓜德鲁普向南200公里,皮雅尔备好了老朗姆酒与番石榴汁混合的饮料。他是前马提尼克队的教练和球员,曾是一名历史和地理老师。他跟足球打了40多年的交道,现在是马提尼克岛上最正规的球队之一里维埃-皮洛特队的主席。他还记得当年让维翁说过的得罪人的话:“岛上几乎没有人能达到我的高度。”当时大家都觉得他太过自负。但让维翁为了成功确实牺牲了很多,皮雅尔说:“三十年过去了,让维翁的话依然是正确的。”
慵懒的年轻人
面对全球化的竞争,安的列斯群岛的孩子们没有任何优势,他们的法甲梦几乎被扼死在细颈瓶中。皮雅尔分析道:“他们觉得自己不行,缺少坚持的勇气,总是拖拖拉拉行动散漫。他们需要像里维埃学习。”里维埃15岁来到法国本土,先后效力于圣艾蒂安和图卢兹,如今则是摩纳哥的正印先锋。去年夏天他放弃了假期,在家乡圣卢切苦练了3个星期。
与皮雅尔见面翌日,晚上7点里维埃-皮洛特的球员们开始训练,他们有人喝了些场边的自来水,有人则带来瓶装水。
尽管场地条件让人蹙眉,但很快有个前锋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动作协调、灵活,射门准确。显然这个小伙鹤立鸡群。马提尼克人都认为他具备了职业球员的水准。他叫帕尔塞曼,18岁时曾加盟勒芒,3年后却灰头土脸地回到了马提尼克。如今,帕尔塞曼已经25岁了,拥有企业管理的硕士学位,同时还是马提尼克代表队的队长。
“天赋,我有。问题在头脑。我当时还没做好成为职业球员的准备。”帕尔塞曼说。彼时他行为放肆、闷闷不乐、夜不归宿……很快就上了球队的黑名单。“我那时的行为确实很糟糕,但我感觉被这个社会抛弃了。3年里我只和经纪人见了两面。俱乐部更喜欢把精力放在那些14岁就被挖来的小球员身上,他们觉得安的列斯人很懒惰。而那些非洲人尽管受到了粗鲁的对待,也不会抱怨。”
托尼·亨利对于精疲力竭的足球学徒生活了如指掌,他有着专家的眼光和果断的看法,这几天经常出现在瓜德鲁普的球场边。过去他还为克莱枫丹和摩纳哥的青训营工作过,后者发掘了他的儿子蒂耶里·亨利。在拜耶-马豪尔特球场的看台上,老亨利发表看法时表情激动:“在安的列斯我们怎么能踢好球?就靠那么几家俱乐部?还是算了吧!孩子们踢球就是为了出出汗,没有好的体系有天赋的人也只能泯然众人。这也与瓜德鲁普联赛停滞不前有关。”
在老亨利看来,安的列斯群岛上极少数有能力的教练需要有惊人的勇气,因为“这里很少有年轻人对足球怀有热情。”老亨利还记得他在巴黎市郊乌里斯时的经历,“那的孩子们很憎恶被换下场,他们被社会遗弃,被警察骚扰,被种族主义者骂娘。他们只能靠足球改变生活。但在瓜德鲁普,即使没有钱,这里的生活还是很惬意。有阳光、有鱼、有芒果和海螺。虽然失业率居高不下,违法事件时有发生,但这里不是马里,也不是里约的贫民窟。”
安格洛马也有相似的看法:“当我在训练中加量时,他们就会开始抱怨:‘我们又不是职业球员。慢慢地我开始感到厌倦。”安格洛马准备在赛季末离开莫纳劳之星,他承认空旷的看台、入不敷出的联赛、低下的比赛水平让他感到泄气。他的马提尼克同行尤斯塔切年轻时效力过法乙的昂热和马蒂格,如今是则迪亚曼蒂噪音队的技术总监,他经常会这样抱怨道:“足协的决策者在位时间太长,缺少进取精神,总是小富即安。”
尤斯塔切自嘲为“人贩子”,当年他把皮基翁内介绍给尼姆,把博卡利带到了马赛。“帆船比赛夺走了所有的赞助商,一年到头都是电视播放的都是帆船比赛,这也是足球停滞不前的原因。”
一个周三,伴着火红的太阳,我们观看了马提尼克最出色的14岁年龄组的比赛,他们的表现乏善可陈,与天赋没任何关联。普遍性的平庸让观察者有些错愕。很明显,特雷索(瓜德鲁普人,代表法国队出场65次)的接班人没有在这座坑洼不平,满是杂草的球场上奔驰,那么他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