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春天!
2014-04-25[美]芭芭拉·金索沃尔
[美]芭芭拉·金索沃尔
“四月是最冷酷的季节。”艾略特曾经这样写道。我认为他的意思是春天会让人疯狂。我们想要的太多,世界却在急速地发展,所有的承诺都不能实现,所有的热情都是一个陷阱,我们注定会再次伤心。我表示赞同,还想再添加一句话:“谁会在乎呢?”每个春天我都会莫名其妙地发怒,我的灵魂仿佛岩石缝隙中散落的冰,在炙热的阳光下慢慢融化,像万箭穿心般疼痛。
又一个春天来临了,我站在前门口,眯着双眼,望着清晨稀薄的阳光,嗅着山上的一抹绿意,还有打着哈欠的蚯蚓的味道。枫树的萌芽变得粉嫩起来,连翘绽放黄色的花朵,吟唱生命的咏叹调。这些日子,我们不能将自己一直闷在室内,只是因为我们的双眼告诉自己周围土地上发生的一切变化,比如,那边依然有个泥泞的大水坑,不同的是,现在上面结的冰已经融化。所以,就传达了这样的讯息,一双双干净的鞋子跑到户外,回来的时候就沾满了泥浆——我们房间里这样弄脏的鞋子肯定要比我们想象的多——就像门前肥料堆里的野生蘑菇一样迅速激增。所以呢?当洪水退去,诺亚的孩子们一定会有这种感觉:沾满泥土脏兮兮的靴子都该被判以绞刑。黑暗的日子即将过去,我非常快乐。
过了一周,我和莉莉决定把刚出芽的幼苗移到室外,这些植物之前一直放在荧光灯下自制的架子上。自耕自食一年,这个想法促使我们从杂货店买来种子。从一月份开始,我们就把番茄种子撒进土壤,接着播种了绿叶蔬菜和芦笋、茄子、辣椒、秋葵,我们还尝试种了一些神秘莫测的种子:哈密瓜、桔梗!到了三月中旬,摆放植物幼苗的架子已经满满当当了。
然后是一场情人间的游戏。我们的对手是一个变化莫测的捣蛋鬼——三月份的天气。有一天,她用微笑、阳光和15摄氏度的气温来诱骗我们相信春天来了,只是为了当天夜里以一场突如其来的霜冻将我们一举击垮。在农场上,我们有一间没有暖气的温室,用作幼苗过渡的庇护所,刚发芽的幼苗可以在这里享受阳光,还能够缓解夜里零下10摄氏度的低温带来的伤害。通常,这个温度差对于植物来说足够安全了,但是却迎来了一个阴沉的夜晚。当听到广播里的天气预报说夜间最低气温在零下10摄氏度左右的时候,我们便冲出房间把所有植物搬进来,急匆匆推开后门,把植物堆放在桌子和柜子上,最后我们的厨房看起来就像覆盖植物的宠物鲸鱼的食管和扁桃体。
这就是春天的残酷:不论它如何对待你,你还是禁不住爱恋着它。
住在一个年久的农舍里,得到最大的馈赠就是古老的故事和种植蔬果的园子,如果还保存完好的话。我们很幸运,两个都得到了。附近河岸两侧长满了开花的灌木丛和多年生的球茎植物,一直让我们惊喜不断。这些花朵是来自上个世纪的礼物,出自农场的上一个主人之手——朵朵花儿讲述着一个动人的故事,一位爱美的农场女主人多么爱恋着这个美丽的地方。有几个月,我们陶醉在莉齐·韦伯(英国早间电视频道主持人,主持每日健身节目)模拟的柑橘和丁香的香味中,到了四月份就开始变得朴素起来,小小的斋期玫瑰、白色花瓣的雪莲花,还有零散的黄水仙花,这种叫作长寿花的植物已经被移植到野外,遍布绿色的小山坡。当我和莉莉爬过一个小山坡来到温室,我发现了这些盛开的花朵,他们傲慢的黄色鼻头正从绿色叶子的刘海儿中探出来。
“噢,妈妈,”莉莉叫道,“快看,是什么要开花了?宁静花。”
我的心被刺痛了一下,意识到我注定要在余生里管长寿花叫“宁静花”了。莉莉是我最小的孩子,你可能会猜到为什么会这样。在我们家里,那些长着长脖子的粉红色的鸟儿被叫作“弗里莫斯”,因为在20年前,我哥哥最小的孩子把这些鸟的名字叫错了——很令人惊讶吧?
春天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先咧开嘴微笑,然后一脸严厉驱赶我们的幼苗,就像邻居们驱赶草坪上的鸟儿、搂在一起亲嘴的荷兰小孩,还有牛仔们依靠大树留在地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一样。在美国南部的这个地方,人们不会在十二月份只悬挂两三串闪烁的彩灯来迎接新年,绝对不可能。在我们这个小镇上,人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装饰机会,比如情人节、美国独立日,等等,这已经成为当地人普遍的习俗。
我就生活在这个地方,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个人擅长装饰庭院——就像我的外婆一样,似乎具有装饰方面的天赋,而对于一般人来说,能够整理好地面、种植点牵牛花就足够了,或者在弃用的陶瓷马桶里种上金盏花,让品位显得与众不同。然而,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我的朋友,赶时髦不再那么简单。
最近我们在农场上的劳作终于见到成果,前院变成了一片空旷的土地,我手里都是蔬菜幼苗,满脑子都是春天肆意的喧闹声。蔬菜是极其华美的植物,尤其是春天生长的绿色蔬菜,凭借储存能量的根部和干瘪的谷粒,经历了漫长冬季最终华丽到来。
(小桥流水摘自中信出版社《种花种菜种春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