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追梦的人
2014-04-25吴东鸿
踏进广州美术学院的大门,左拐,走完一条幽静的林荫道,再右拐,下斜坡,往左走到尽头,有一栋居民楼,这就是杨老师的家。
十一年没变的路,十一年不断的情。
我的钢琴梦起始于一个中秋夜,那时的我还没有上小学。我只记得,当时妈妈问我想不想学乐器,并向我举了几种,她说到钢琴时,我好奇地顿了顿:“钢琴?”见我感兴趣,妈妈的眼睛闪着光。其实我对学钢琴没有什么概念,不过还是迷糊地踏上了这条路。
我换过几个琴师,她们不是在小区的幼儿园里教音乐的老师,就是邻居家业余学琴考过级的大姐姐。上课时,我总是心不在焉,学无长进。妈妈和大姐姐时常互相对视,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情,看到这,我甚至会窃窃地笑,直到我遇见杨老师。
第一次到杨老师家里拜访时,我就被屋里艺术气氛甚浓的装潢吸引了。杨老师还在上课,她拉开琴房的门走出来,招呼我们先坐下等候。记得那天在等候时,我调皮地跑到摆放在客厅的三角琴前,上面盖着一层丝绒布。我惊叹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摸它华丽的线条——那时我还没有自己的钢琴。三角琴挨着一堵照片墙,杨老师周游列国,她用许多有趣的照片把旅程记录下来,挂在了墙上。杨老师还有很多外国唱片、雕塑、精美工艺品、红酒……这些美妙的事物是我在幼儿园的小教室或者大姐姐的书房里从未见到过的。于是,本来只是来拜访和试上一节课的我,便决心要再到这个美妙的童话一般的屋子里来。
不知道是受环境的影响,还是为了杨老师准备好在琴椅下的小礼物,我开始认真起来。杨老师总是很懂孩子,直到现在我还是那么觉得。中国的学生一般都讨厌中国式的教育,不止是因为它很死板,更大的原因还在于那些为了升学率不懂得诱导和鼓励学生的老师们。而杨老师不一样,她去过很多国家,甚至有些地方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过。她开放,总是笑,很耐心,语调富有激情,任何人都会被她的热情感染。
学《儿童钢琴初步教程》的时候,杨老师会让我们在五线谱下填上自己的歌词,然后让大家自弹自唱。她还会拍着手,跟着唱。有时候,她只是在一旁和着你的旋律哼唱,用脚打着节拍,她的这些小举动让你倍感亲切,你的感情自然而然地就流露了出来,心也会跟着荡漾、起伏,指尖也不自觉地在键盘上起舞。即使每一节课都只有小小的进步,但杨老师总是不断夸奖,毫不吝啬地发放她的小礼物,使我们这些孩子充满了喜悦。有一句话说得好:“It should be in times with little steps.(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慢慢来)”
我想我喜欢的不仅是杨老师家那美妙的环境,更是她和蔼可亲的教学风格。
每半年,总有那么一天,杨老师家里会十分热闹。杨老师坚持半年一度举行小型音乐会,她邀请学生和家长参加,把客厅清空,摆满塑料小凳子,让大家就坐,每个学生自行报幕、演奏。她还会准备画有五线谱的小卡片,选几位家长当评审,在我们演奏完后随机抽取小卡片考考我们简单的乐理知识,气氛活泼热烈。那时的我胆小,总是很害怕,害怕说错话,害怕弹错音,害怕答错问题。
至今我还记得第一次参加音乐会时的情景。我打扮得像个小公主,双腿微微颤抖地走到台中间,说出我练习了上百遍的报幕内容:“大家好,我叫吴东鸿,今年五岁半,学琴三个月。今天我要为大家演奏的是……”我记忆犹新,自己说第一首曲目时还伸出了一只手指,然后两只……当我报完幕,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杨老师说话了:“东东呀,报幕再来一次好吗?你前面说得真好,可后面却听不见了。再来一次,大声点,清楚点。”她比划着“大”的手势,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豁了出去,报幕特别响亮,台下有一位观众带头鼓起掌来。
我总会想起这个片段,它是我很重要的第一次。
2006年4月让我记忆深刻,杨老师的师生音乐会“彩色钢琴梦”在广州星海音乐厅举办,我和另一个女孩四手联弹《Doremi》。为第一次参加那么隆重的音乐会,我做了很多努力。当我站到真正的舞台上,那可比杨老师家的客厅要大无数倍,面对黑压压的观众,我的心犹如狂奔的小鹿,快跳到嗓子眼了。同伴也很紧张,我们拉着的小手湿漉漉的直冒汗。此刻,我听见幕后杨老师的声音,她轻轻地向我们喊道:“加油!加油!”我俩一下子信心倍增,向黑暗里的观众鞠了一躬,优雅地走到巨大的三角钢琴前,端正地坐下,顺利漂亮地完成了演奏。演奏结束后,我们再一次向台下鼓掌的观众鞠躬。其实,我心里最想向杨老师鞠躬,感谢她给我这么多锻炼的机会,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我的培养和鼓励。
只要想到杨老师的目光,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增添克服困难的勇气。
杨老师很会讲故事。在我稍稍长大后,她就将许多美妙的故事讲给我听。她给我讲肖邦、门德尔松、舒曼、巴赫、贝多芬等音乐家的故事;讲圆舞曲、小奏鸣曲、奏鸣曲、巴赫创意曲的特点;讲古典乐到现代乐的历史;她还给我介绍好看的音乐剧,甚至和我谈对流行音乐的看法。她讲故事时眉飞色舞,眼里尽是对音乐的热爱,她总是会打动我的好奇心,点亮我的钢琴梦。
在杨老师的鼓舞下,学琴三年,我考了三级,然后是四级、六级、八级。直到去年,我过了九级。我有很多学乐器的朋友,我们有很多话题,我会自豪地告诉他们自己是钢琴学龄十一年的人,我会把杨老师讲给我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偶尔在学校里听到老师说起钢琴,我会停下笔记,抬起头,注意地听。
“钢琴”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我的一个“关键词”。我从以前那个胆小懵懂的小孩,长大成为一个自信知事的人,我从少时的迷糊中苏醒,变得有梦想有目标——我希望能像杨老师一样环游世界,我希望能收集更多关于钢琴的故事。
十一年的青葱岁月,有可爱、慈祥的杨老师陪伴,她就像我人生中第二个妈妈,在她的熏陶下,我隐约有了梦的方向。我有我的钢琴梦,而她就是那个伴我追梦、令我一辈子难忘的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