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暖的一幕

王法鑫

冬至，姥姥家的火炕烧得很热。梨形的灯泡投下片片昏黄的光，姥姥坐在缝纫机前，却悄悄地睡着了。

姥姥睡了，轻轻地倚在炕头。随着一起一伏的鼾声，她的头渐渐歪了下来，眼镜缓缓地滑下鼻梁。我悄悄来到她面前，轻轻地取下了她的眼镜。兔皮还握在手里缝了一半，她却已酣然入睡，大概是整天在厨房里忙着招待我，有些累了吧。她的头微微地倾下，眼角的皱纹随意散开着，她的皱纹里隐匿着甜蜜与温柔。

“老小孩儿，小小孩儿。人老了，就变成孩子了。”姥姥总是这样念叨着。也许是读了肖复兴的《拥你入眠》吧，看着眼前的姥姥，竟想轻轻拥住她，抚弄着她稀疏的头发，像照顾襁褓中的婴儿一样，再哼上一支摇篮曲。

可我不能这样做，怎忍心破坏这温柔的一幕。如果可以的话，我多想留在姥姥身边。就像儿时的我，一个懵懂天真的孩子在她身边渐渐长大。这便是所谓的轮回吧。未知的日子里，也许有那么一天，会和过往的岁月，巧然相遇。

我轻伏于缝纫机上，呆呆地看着姥姥，摆弄着兔皮上的丝绒线头儿。

听老姨说，前些天姥姥听说我要回来，亲自到布料市场选了一张兔子皮，想给我缝在棉裤上，制成两片护膝。她在上面裁剪，缝补，晚上也不困了，欢欢喜喜地缝制，只期待我的到来。

姥姥啊，我不知您戴上老花镜的眼睛还能否把线穿过狭窄的针眼，我不知已过花甲的老人还能否用针细密地缝过布角……

看着姥姥安详的面颊，眼泪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于朦胧中，时光回溯。那个因我犯错误她无法安睡的夜晚，在我获得了三好学生后她那满是红润的脸庞，我发烧后那打着哈欠一遍一遍地给我涂酒精的她……它们一点点地，又非常迅速地，在我脑海中“放映”着，如同黑白的老电影。

坐在火炕上，我的脸热得烫，揉揉眼睛，眼角纵横，折射出一条迷离的线。

也许，我与姥姥之间的纽带，正如眼前的丝绒线头儿，我会紧紧握住。半晌，我抬起头，张开双臂，拥姥姥入怀。

【点评】

生命中有一种情怀，一种隔辈人的情怀让我们刻骨铭心，让我们穿越时空采撷温情的细节。作者文畅情达，言辞从容，雅见情韵，感动不经意间蔓延在心空。

（指导教师 谢冬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