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净拐弯了

□述者双林

这辈子净拐弯了

□述者双林

述者双林，四十有九，体重顶多110斤，说话慢得你都想踹他两脚。在企业风光过，在市场颠簸过，有怨有悔有恨有爱，就没固定工作。

晚上我睡老娘左边，用绳把娘俩胳膊绑住

我吧，是这样，说话挺慢的，也挺口罗唆的。有一哥们儿，有一次喝多了，损我，你知道为啥很多人不愿跟你打交道？你太磨叽了，俩字儿能整明白的，你偏用20个字儿，也就我，习惯你了，别人谁受得了你。

他还给我举例子。这例子举的呀，那什么，还真挺准确。他说我经常这样：今天吧，我没过来；为啥没过来呢？我有事儿；什么事儿呢？就家里呀，那楼上，邻居，发水了；这一发水我就得收拾呀……你看你别笑哇！这跟你一学吧，还真是磨叽，可平时自己愣觉不出来，咋整。也就哥们儿能这样跟你掏心掏肺，换别人，谁跟你扯呀。秦桧够坏吧，还有仨俩朋友呢。我咋的？知道我这毛病，还愿意跟我处的，才是真哥们儿。

你吧，想听我扯扯自己呢，得有耐心。你要受不了就提醒我。我这人吧，大优点没有，但够谦虚，也有人说我谦卑。卑就卑，小人物嘛。

从哪儿说呢？你说从哪儿说？眼下呀，眼下你都看见了，就这一室的房子，你进来看那床，过道那个，我儿子住；这张双人的，我和老娘住。是啊，脑溢血，刚出院，半边身子瘫了。你说得对，怕褥疮。你看这儿，这叫什么知道不？充气垫子，专门给老娘买的，带褶的，防褥疮。我早就离婚了。不谈这个，从记忆里抹去了。现在我只有老娘，伺候老娘。

老娘吧，本来好好的。可前段时间，就一个多月前吧，肚子老疼，吃不下饭。去医院一查，有瘤子。吓屁了。真要是恶性的可咋整。就转大医院去了，里里外外查个遍，大夫说是良性的。还做造影了，全身的，你猜多钱？8900。你说，多贵，啊，多贵。听说以前一万多，你说说。

做手术，全麻。83岁了，小医院都不敢做。做完吧，大夫说那个挺成功。麻药劲儿一过，问老娘，我是谁呀？对呀，是你小儿子呀，你小儿子叫啥呀！啊，问啥都能答上来。可几个小时过后，完了，脑出血了。我一哥们儿，要找医院干，这是手术带的，医疗事故。真的假的呀？

我哪经过这事儿。我就问呢，这干能干赢不？手术前，我签那字，不夸张地说，签了好几十个，谁谁都让你签，这风险那风险的，说得你头皮发麻。啊，你都签字了，还说我们是医疗事故。我这算不讲理吗？可老娘瘫了，到底咋瘫的，跟手术有没有关系，咱哪懂啊，懂又能咋样？

你看这，鼻子插着管，下边还有尿管。右边身子不行了，晚上我睡老娘左边，用绳把娘俩胳膊绑住，不然她拔管呀。这工作就辞了。先把老娘伺候好再说，恢复得像好人儿似的不可能了，咋也得能坐起来，能扶着东西走两步就更好了。我这性格，说话慢、口罗唆。我这种人吧，告诉你，都有个特点，细，心细、动作轻。我就这样，我伺候老娘没问题。

这活动那活动，师傅们还都爱参加。那时人多纯哪

你这样啊，就这情况，挺特殊的，你也别挑礼，我吧，边给老娘按按摩，边跟你说，行吧。我也觉得没问题。你们这行啊，我也干过两年，不在杂志社，在报社。要不真能干下去，报社新来个领导，改革呀，一改，就把我这样人改家去了。哪单位都一样，就我们这种人出活儿呢，都是临时的呀，都想签合同转正。可一来风来雨，最倒霉的还是我们。

那两年写过不少稿。不写消息，没劲。我要骂人了，就消息啊，是头驴都会写，啥时候，啥地方，发生啥了。没劲，我调查性新闻写得多。领导就要求你写这个。消息呀啥的，让小年轻写去。当时可有抱负了。这抱负这东西吧，谁都有，都打小就有，这越长大吧，抱负越小，还越少。剩那点儿咋也不能叫抱负啊。你说我现在还敢有抱负吗？我有资格吗？

我吧，在企业干过。啊，你也是啊。嘿嘿，在企业是不是挺好玩的？你也在企业工会干过呀，得，我洗洗手，咱俩握握。你负责啥，文体呀！差不多，我搞宣传，写写画画都我来。来握握手握握手，同行啊！那时有一股子劲儿啊。全厂，只要有字有画，都是我整的。爱整，可爱整了，谁一夸你吧，心里那个美呀。那女工啊，年轻的，都爱跟你套近乎。对呀，媳妇就那时讨的，一个厂子的。说不唠咋又唠上了。当时都是真的，她真我也真。后来离了，也是真的。时代变了，人也跟着变吧，那有啥。

接刚才那唠，唠哪儿了？啊对，那时厂子，尤其小厂子，缺我们这样人才呀！你说是不是？你有点儿能耐就能坐办公室。对对，叫以工代干，我就以工代干，那也成啊！现在你给我代个试试，没那制度了。那会儿也不知哪儿来那精神头儿，早早到厂子，晚晚地回来，这活动那活动，师傅们还都爱参加。那时人多纯哪，也听话，也比现在守规矩啊。现在，嘁。

刚写完两幅字，老领导让我写的，要送礼

后来，你肯定知道啊，厂子不行了。自己想辙呗。我就那时当的临时记者。要不咱俩还能继续是同行。你说我这命，时代大拐弯儿，我被甩下来了；那报社一换领导，单位小拐弯儿，我又被甩下来了。老实说，你来跟我唠，我真的挺感动。我还没成废人，还有那么一点儿小用。

对，是我的字，就简单一裱。你说说，甭管外行内行，你凭感觉，写得怎么样吧，嗯嗯，有点意思，你不是纯外行，你也懂啊，说点子上了。你说我这字，啥体也不啥体，我说不上来，别人也说不上来。哎，我手机里有段录音，你听听、听听（放录音：你说这小子的字吧，还真说不好是什么体。可那种陡峻、那种凌厉，甚至野性，还真不是谁都能写。）。

这人，叫那啥，你不知道哈，你不在这圈子里，当然不知道，挺有名的。我入省书法家协会，全靠他。好人，不抽你烟，不喝你酒，觉得你字行，他就抬举你。哎，等我给你开电脑。慢呢，该换了。你看这照片，这人是谁？对，是我，协会搞一活动，我去了，旁边这位，就他。挺有范儿的是不是？好人，现在这样好人不多了。你这人我看也成，也不错。

前两天，刚写完两幅字，老领导让我写的，要送礼。咱大小也是协会会员呢。有名的不好淘弄。都靠字卖钱呢，谁能白给你写呀。咱没那名气呢，找你写，基本都给写。都是熟人找你。搭点纸墨，不算啥。你要是想写啥，只要瞧得上，跟我说，没问题。我主要整行草。你要是想写呀，内容最好自己拟，别用现成的，没劲。难得糊涂，家家都挂，多没个性。写首诗弄首词也行啊。你家房子大不大，要是不大，就别整七律呀、沁园春呀什么的，字太多。弄个五律就行。你看这、看这，一哥们儿让我写，他自己拟的，五律。不错，挺有功底。我给你念念：癸卯起玄光，宇陋未为伧。借识三五笈，不意写字郎。道阻犹砥砺，笔纵意汪洋。知行孤作美，萤烛问心亮。多好，跟你一样，也是搞文的，挺励志，有个性。

你也弄一首，发给我，觉得好你裱上，不好你扔了不就结了。你刚才说你新房子下来了，这不正好吗。你啥时发来，我最快时间给你写。

本栏责编/侯永东

ddgrhyd@sina.com

闲聊边角料

●那臭小子，不爱搭理他。有工作，挺好的。偏要考研，没考上，工作也丢了。说讨厌社会。考上研就不讨厌了？现在这孩子，太嫩。

●不找了，都这把年纪了。以前不想找，现在更不想找了。就这一小屋，老娘还动不了，你想找，谁跟你呀。现在这女人多实际呀。

●老娘在重症监护室待了4天，一天7000元钱，全身插着管子，手脚绑起来。怕你动啊！每天只给家属10分钟探视时间。心那个焦哇！

●工作嘛，我打算花个一年时间，把老娘调理好，然后再说。工作好找，遍地都有，再不济我当保安去行不？我还真不觉得掉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