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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与风骨的深度挖掘

2014-04-18王甜

黄河 2014年1期
关键词:聂绀弩张伯驹身世

王甜

张明旺(山西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同志们、朋友们:大家好!

经过精心筹备,寓真先生新作《张伯驹身世钩沉》作品研讨会今天隆重召开了。本次研讨会是由山西省作家协会、黄河杂志社和山西出版传媒集团、三晋出版社联合主办,山西鑫四海集团、鑫四海大酒店承办的。

大家都知道,寓真先生曾担任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山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等职务。他不仅是我们的老领导,同时也是全国著名的作家、诗人。特别是近年来,寓真先生勤奋耕耘、潜心创作,发表出版了大量文学作品和专著,取得了丰硕的创作成果。《张伯驹身世钩沉》就是寓真先生继《聂绀弩刑事档案》出版之后的又一部重要著作。之所以说重要,是因为这两部作品不仅具有一定的文学价值,更具有厚重的史学价值和文化价值。两部作品的主人公,都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文化人物。今天重点研讨的《张伯驹身世钩沉》中的主角张伯驹,是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民国四大公子之一。‘四公子当中,袁世凯之子袁克文英年早逝,少帅张学良与大画家溥侗在民国末年去了台湾,只有张伯驹留在了大陆,经历和演绎了他的别样人生。近年来,有关“民国四公子”的图书甚多,记述、描写张伯驹的图书也不少。然而,大多数的作品都停留于张伯驹生活经历的叙述上,甚至不惜发挥想象,描写其出入青楼歌馆的故事,借以媚俗。而能够深刻揭示张伯驹内心世界、人生境界与精神品格的不是很多。寓真先生所著的《张伯驹身世钩沉》可以说是填补了这个空白。

寓真先生的这部著作创作完成后,发表于《黄河》杂志2013年第4期,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三晋出版社慧眼独到,积极联系,于近日出版发行了单行本。今天的座谈研讨会,就是藉《张伯驹身世钩沉》这部作品正式出版发行的契机召开的。《张伯驹身世钩沉》在《黄河》发表时,我还兼任着《黄河》的主编,因而对这部著作有过先睹之快。我认为,寓真先生的这部作品延续了《聂绀弩刑事档案》的撰写路径,以披露独家史料见长,而侧重于“钩沉”。所谓“钩沉”,就是稽考史料,探索道理。寓真先生非常善于此法。对《张伯驹身世钩沉》这部著作,我想起码有两个特点值得关注与研讨:

一是搜集独家史料,加以稽考,揭示其身世之谜。

对于张伯驹的事迹,读者津津乐道的,大多是其民国年间优雅的生活,民国以后坎坷的经历,以及酷爱收藏,并捐献一生所藏,如陆机《平复帖》、李白《上阳台帖》等大量国宝级文物。而本书所“钩沉”的,则重在张伯驹的“身世”。其一,是以大量笔墨揭示张伯驹之父张镇芳的生平,诸如张镇芳与袁世凯的关系,1915年创办中国最早的银行之一盐业银行,与张勋的特殊关系等等,揭示出张镇芳干练明达的个性,同时,为揭示张伯驹的身世作了导引。

关于张伯驹的身世,寓真先生将读者熟悉的部分几乎悉数隐去,重点钩沉其“情曲微露”的内容。其中许多的故事,取自第一手的史料,令读者目不暇接。比如张伯驹与其前妻王韵缃、妹妹张家芬的纠纷,大部分史料取自公堂对簿中的记录,这是非常不容易得到的。

二是通过“钩沉”,重点揭示张伯驹作为文人雅士的特别禀赋、精神和气质。

本书的“文外前言”说到:“如果我们只是复述张伯驹先生那些利国的好事,似乎并无必要;然而,当我们透过行为现象,观照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的时候,却会是别有意趣的。”这是作者写作动机的告白。事实上,有关张伯驹的文物收藏及捐赠国家,及其一身的许多显要经历,都在作者的笔下省略了。他只是截取了张伯驹身世的背景、张伯驹的家事纠纷、张伯驹接受改造的某些片段,作深度的钩沉。当我们看到张伯驹一家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经历时,就可以进入他的精神世界,理解他决绝的几乎要逃离这个家庭的生活态度。无论处境多么艰难,张伯驹对文物收藏的痴迷、对捐献祖国文物的行为并无悔意。他是真正爱着国家、爱着祖国的文物。所以,作者说:“也许,只有真正的文化人,不会为金钱所迷惑。他们甘于淡泊,甘于清贫,苦苦地守卫着列祖列宗们遗留下的文化。文化人不得不守护着,是因为那里有我们民族的灵魂,而这民族的灵魂,是已经浸润到文化人的灵魂了的。”这正是张伯驹作为文化人的优良精神品格之所在,是我们当代人也应该予以坚守的文化品格。

以上是我的一些感受,权且作为抛砖引玉之言,下面有请各位专家踊跃发言。

杜学文(中共山西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山西省作协主席、文艺评论家):

《张伯驹身世钩沉》一书,是作者近年来的一部力作,也是有关民国时期文人生活的一个缩影,大致而言,有以下几方面的特点:

一、张伯驹的一生可以用“纯儒家学,书生本色,风流名士,散淡人生”来概括。

二、张伯驹的精神和风骨是近世以来少有的,值得努力挖掘。

三、张伯驹对文化的传承,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和执着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四、张伯驹在保护国家文物时,面临重大选择,对金钱、权利毫不犹豫地舍弃。

总之,这本书中既是“钩沉”也是“探索”;既有文学性,又有史料性,还有积极作用的影响力。书中的内容不仅是关于张伯驹一个人的,还包含着他周边的人与事,甚至还涉及到盐业银行、新文化运动等等,为我们全方位立体式的再现了张伯驹及张伯驹生活的大背景。

胡平(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原主任、文学评论家):

寓真先生此书,概括而言,有这么几个特点:

一、寓真的文风是冷峻的、严谨的,这样的文风是由他特殊的身份——法官决定的。

二、这本书可以说是一个“辨伪”加上“钩沉”的过程。

三、对张学良、阎锡山等民国显要有全新角度的认识。

四、文物圈的人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文物为钱财”,一种是“文物为文物”。张伯驹恰恰就是后者,而作者本人对像张伯驹、聂绀弩这样的人是心向往之的,因此我也要对作者表示致敬。

五、这部书在本体上再多加一些修饰,可能会使书的力量更强。

总体来讲,寓真的笔风非常地冷静,虽然在文字修饰和身世钩沉上稍有欠缺,但总的来说还是非常好的,是一部非常有价值的书。

阎晶明(《文艺报》总编、文学评论家):

一、李院长这部书在山西作协的《黄河》杂志发表,然后又在三晋出版社出版,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无论对寓真先生,对《黄河》杂志社、对三晋出版社,意义非凡。这次研讨会能够顺顺利利地召开也与主办单位、协办单位以及相关人士的共同努力是分不开的,特别是三晋出版社的社长张继红对这个会议各方面的努力和付出,使我们今天才有机会认真地对待李院长的这部新作,我们应该是非常感谢他们的,当然最应该感谢的是李院长本人为我们推出了这样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

二、寓真本人及创作的蜕变。

我跟他本人相识有二十多年的时间,应该分为两个时期:第一个时期,他是一个高级领导,一名大法官,一位诗人;第二个时期,他是一个学者,一位作家。他在由中年向晚年、老年过渡的期间,在创作上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爆发。这种爆发是一种非常年轻的力量,尤其最近十年,他变成了一个非常有见地、有扎实功底的学者和作家。从《聂绀弩刑事档案》在《中国作家》发表,在香港出版,然后再到《张伯驹身世钩沉》的面世这样一个蜕变的过程,就足以说明他已经不再简单地是一位诗人,一位只是抒一己之情的或者是感一时之怀的领导诗人,而是变成了一个勇于担当、厚积薄发的知识分子。这可能是我们过去对他的诗作认识不够清晰、不够深入的原因所致,但我认为更多的是寓真本人这么多年来的一个新的崛起、努力的结果,而其中的艰辛是难以想象的。

三、本书的意义所在,使读者对民国史有了新的认识。

寓真写的像聂绀弩像张伯驹这些人物,其实都是一些知识分子。他们看上去是一些普通的文入。他通过对这些人的这样一些描述、一种叙述、一种勾勒、一种钩沉。这样一些创作方式使我们不但对他本人甚至对整个中国现当代文化、政治还有整个文化潮流的认识都非常地有帮助,也是非常难得的。因为中国现代史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领域,中国现代史本身的复杂性,也是由于其后的意识形态所造成的。对现代史的研究也是一个非常艰难的研究,对于主流来说,中国现代史的研究也是一个党史的研究,在党史研究概念下又很容易造成一个很硬的壳,而这个壳是很难敲碎的。

四、材料充足、不堆砌,描述不动声色。

寓真从聂绀弩到张伯驹的写作,恰恰是走了具有启示意义的道路,他是非常到位的,史料是非常充分的,功底是非常扎实的,叙述是相对客观的,但绝对不是材料的堆砌,因为他有自己的历史观、价值观,但是这些历史观、价值观不是跳出来说,不是戴着帽子和头尾简单说一下而已,而是贯穿到自己不动声色的叙述当中的,所以他的这种写作从聂绀弩到张伯驹给我一种印象都是不动声色但是都有见地的。他始终忠于史料、忠于客观性,所以可观、可信,是读者的一个可观可读的出发点,也是一个归宿。这两点他做得非常好。

五、寓真是张伯驹传记的终结者。

关于一个人物的传记性、评传性的描述,首先是作者本人有没有一个作为终结者的勇气。我觉得他就带有一些终结者的意味,寓真的《聂绀弩刑事档案》和《张伯驹身世钩沉》两部作品,若有人再写这两部书并想超越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尽管他选择的是人生中的一段而不是完整的一生,但是他取其对社会、对历史最有影响力,对创作者来说最有启示性、最有总结意义的那些部分,是有终结者力量的。加之他还有一定的发散性,不是揪住传主一个人一味地抬高,不仅对我们认识传主本人有帮助,同时对我们认识他周边的很多人和事也有帮助,特别是对改变我们对这些人和事一些简单的看法有很大帮助,也就是说他对还原现场的能力是很强的。整本书里面我们除了知道张伯驹的那些林林总总事情之外,我们还知道了他周围的和他有关系的很多人的事情,比如说他父亲、他的家人、他的亲戚他们有很多奇闻异事,像袁世凯、民国四公子以及中国共产党的很多领导人,包括张学良、阎锡山、蒋介石等,有时候你在看这本书时你不是在看张伯驹,你是看阎锡山对一些事情是怎么看的,张学良是怎么评价的,而那些东西恰恰可能是关于阎锡山、关于张学良的书所读不到的,而通过《张伯驹身世钩沉》这么一部书我们反而读到了历史,这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六、忠于自己的作品。

寓真最后选用《张伯驹身世钩沉》这样一个书名也是非常有勇气的,对书的销售来说,书名叫“身世钩沉”,这是非常影响销量的,要是叫一个“风流才子”或者“民国风流才子”或者“张伯驹评传”在销路上肯定是要好一些,“身世钩沉”给人一种感觉,只有精英,只有专业的人,那些高端的学者才会关心。张社长和我说李院长坚持要用这个书名,那个时候我感觉到他那种不管一切,作者做的就是身世钩沉,忠于自己的书作,不是为了什么,不管后果如何前提是不容忽视的。

总之,为李院长不断推出新作表示祝贺、表示钦佩。谢谢大家!

刘绪源(《文汇报》“笔会”主编、文学评论家):

一、法官特色的创作方式。

寓真将档案材料和大量的史料用这样一种罗列的方式放在这样一个传记作品当中,有很强的说服力,有很强的真实性,有很强的史料感,同时里面渗透着非常微妙的趣味性,一个文人对史料的热爱如数家珍,这种不动声色的趣味性,是有“活气”在里面的,有一种学者的心境心情在里面的。这样的写法是不同于现在的研究生写论文,研究生在网络上找很多材料,找一些冷僻的东西堆积到一起,虽然材料很多,但是材料无生命,没有活气在里面,这种就是材料的堆砌。其实低端和高端有时候就是相通的,书法作品的最高境界,恰恰如小孩子的字。比如最早的儿歌、童谣就是直接打动人的,现在的通俗文学也是直接打动人的,但纯文学和通俗文学的区别在于纯文学是需要再创造的,要把你的感觉调动起来,作者不动声色,读者早已被打动,作者的再创性,对历史的反思,对历史的观察,对历史的情感,在再创造所造成的审美比直接打动人的审美情感要高雅得多、深刻得多、强烈得多,所以寓真的这种大量罗列材料,没有堆砌的感觉,每一个材料都是新的有活气的,这里边有整理的材料在梳理材料的过程中心情灌注,通过张伯驹的身世钩沉把时代背景写出来。

二、作者法官意识的体现。

作者的法官意识也有很好的体现,几次都提到了沈家本,他对沈家本特别有感情,评价也很高。沈家本在中国的法律史中,是晚清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作者对他用笔不多,有时甚至一点点,但把民国的法系和现在的法系对比,把当年的官员和现在的官员对比。这些问题都能看出作者对当代社会的关怀。这一点也是非常珍贵的。

三、不足之处:“清俊有余,丰韵不足”。

清俊有余,丰韵不足。“清俊”用文人的话来说就是瘦不够胖。作品还可以更丰满一些,胖一点,各方面的史料包括写郑振铎等当时有趣的材料,如果能在多一点吸收的话,就能够丰富多彩,摇曳生姿,对这个时代感觉能够更丰富,后期戛然而止,解放后的张伯驹写得比较少。如果好好挖掘的话还会有很多潜在的价值,看起来是写检讨,检讨和检讨是不一样的,被打倒和被打倒是不一样的,被关押的情况是不一样的,这里边还是有很多东西可以挖掘的。

李建军(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文学评论家):

一、寓真的“中国梦”。

寓真的这两部作品都有忧患在里面,他试图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发掘出对当下世风、人心有用的东西。他不是泛泛地用一些噱头和吸引人们眼球的东西来写。他一定是在作品中发现真的能写的人,而这个人身上一定凝聚着他认为特别有价值的东西。无论是《聂绀弩刑事档案》,还是《张伯驹的身世钩沉》,他要抓住传统文化熏陶树立起来的气节、人格、道德风范。作者这种诗性的、优雅的、仁义的东西恰恰是我们当下最缺乏的。现在,社会每天发生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出来的。如果说寓真先生有一个中国梦的话,那他的中国梦就是回归中国传统文化诗性来救治趋于崩溃的礼仪世态人心。在寓真的笔下所写的生活以他所写的那些人物的性格、信念、传统文化,是有规矩的,与之对照的就是我们长期的无法无天。而这种无法无天导致了我们内心世界和行为生活的随意性和无规矩。寓真抓住了非常根本的问题,就是我们长期以来用一种想象出来的阶级文化取代了具有民族普遍意义的民族文化。而对于一个国家的整体性认同来讲最重要的就是民族性、国民性,而不是把人根据财产的多少化分成阶级,阶级的对立面就只能造成矛盾和仇恨、隔膜,而它是不可能促进我们的整体认同和社会和谐以及我们的文化、人民的发展和进步。写聂绀弩就是为我们的民族文化昭雪、光大其事。而且,借张伯驹、聂绀弩这种精神上的气节,这种精神,这种诗性来彰显传统文化的诗性和当下文化的散文性。我觉得寓真这本书包含着深深的救人心救世道、匡时弊的抱负,包含着他的一种忧心烈烈的中国梦。

二、反思“五四”。

在今昔、雅俗、教养与野蛮的强烈对比当中,他是在反思、校正“五四”以来我们对传统文化的理解上出现的偏差,我们现在应当冷静地看待“五四”问题,“五四”运动导致我们民族文化的虚无主义倾向,导致我们对西方文化不理性膜拜倾向,一直到后来的文化大革命,一直到我们十三亿人对中国传统文化普遍的无知、没教养,这后果是相当严重的,所以一定要反思“五四”。寓真有学问而且很理性,他的文字如老吏断狱,一丝不苟,所有的判断都是用事实说话,这种态度很宝贵。我们当代的作家我估计基本上都是不学无术不读书不学习没文化的人,尤其是五十年代的人,尤其是那些著名的作家,而这些没文化的人成了我们的文化偶像是非常危险的,你看看他们的小说里都是些诲淫诲盗的,那些暴力呀、性呀,滥加渲染,中国人传统的温柔敦厚、诗性的东西看不到多少。所以我觉得在这种对比下寓真的这种意义和价值的所在就更加凸显出来了。我就说这些,谢谢大家!

王风(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文学评论家):

一、挑选写作对象的特点。

寓真先生选择的研究对象的品位很高,不管是聂绀弩还是张伯驹,尽管背景很不一样,一个是革命出身,一个是北洋遗少,但是这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寓真先生有他的资料,眼光很高,因为别人写过的他不想写,不想再去重复,这样的话,书中就只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独家掌握的资料,独立的研究,由此形成这本书的人物特点。

二、错字基本没有。

我重头到尾没看到一个错字,这在学术界是很难的,直到现在学术界还没有如此好的用字习惯,这是对文字的尊重。寓真先生的书基本上没有错字,当然这里面也有编辑的功劳,但如果作者的用字习惯不好的话,编辑也是无能为力的,可见作者认真工作的态度,对自己工作的尊重。

三、张伯驹通过这本书人物形象丰富起来了。

市面上关于张伯驹图书涉及到他的传奇和故事也很多,但猎奇的居多。寓真先生这本书,提到了张伯驹与自己的妾、妹妹的官司的问题,还有他在绑架过程中的一些事情,都能够看到一些不同于以前传奇的一面,他也有世俗的一面,也有普通人的烦恼,这部书最大的贡献就是使张伯驹的形象丰满起来了,他不再是飘来飘去的翩翩佳公子,也有普通人的烦恼,甚至是令人讨厌的大爷脾气,这就是张伯驹的性格。此外张伯驹除了对书画之外,他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比如说戏曲、古琴等,他爱并且不希望把这些东西断绝掉,所以他一辈子的精力就是希望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把美也保存下来,这是张伯驹的精神。张伯驹的收藏少而精,大约五十件不止,他只收藏一些最贵重的书画作品,比如魏晋、唐宋的,这些也丰富了对张伯驹的感觉和认识。

四、以法官的眼光来看待书中人物。

寓真作为法官的身份对他的写作带来了一个别人没有的好处。寓真先生就是在研究中尽量持平,在创作中会对被研究者产生感情,尤其是聂绀弩、张伯驹这样有魅力的人物,就会不自主地站在他们的立场来看待问题。但寓真没有,比如说写到那两件官司,他会站在妾和妹妹的角度写他们实际的困难,尽可能地在这两方面持平,尽管这本书写的是张伯驹,但与张伯驹相关的人也在持平,我想这是他当法官的经历有关,作为一位法官和辩护律师是有本质区别的,尽可能给双方公平的理解和处理方案。五、在这本书的资料来源并没有在书中提到,会影响到学术的引用。

资料的来源清晰或者有标注对学术的引用是有好处的,也会让寓真先生的工作发挥更大的作用,寓真先生并未如此或许是因为一些档案并不是公开的,但我觉得有一个大概叙述的后注,这可能对以后的学术引用和学术研究有更大的影响。还有寓真先生别的一些处理方式我也不是很赞同,比如开头的材料引用的是张伯驹父亲的墓志铭。墓志铭它有很多的套句,套句是非常难读的,我们不习惯。寓真先生就想了很多办法改写。我觉得这种方法不是特别好,其实可以直接改写,就说他的墓志铭里说了些什么内容,结文中再做一个著录,这样可能会更好些,如果说以后学着要研究要引用这个,他一时找不到这个希望转引的话,就会有很大的用处。但目前这种处理方式是很难转引的,这样在后面做一个附录可能会更好。

韩石山(作家、文学评论家):

谢谢主持人。

世界真不大,外地来的嘉宾里,大多是老朋友,没见过面的也神交已久。我们都是读书人,在这里为一个读书人开个研讨会,是很惬意的事。

我说寓真先生是个读书人,只有在这样的场合,或是更小的场合,在另外一种场合,这样说是不太妥当的。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我们党的高级干部,现在是退休了,在任时当过山西高级人民法院的院长,山西省人大常委会的副主任,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干部。每次见了寓真先生,当然是小范围内,我就由不得想起毛主席的一句话,毛主席说,我们有些同志,忘了自己是共产党员,把自己混同于一个普通老百姓。刚这样想过,马上又想,当然还是从毛主席的那句话套过来的,想的是,寓真同志确实是个读书人,什么时候都没有把自己混同于一个普通的领导干部。

山西的朋友都知道,我这个人经常不那么正经,爱开玩笑,爱说笑话,嬉皮笑脸,没大没小,但在寓真先生面前,我还是恭敬的。不是因为他的官大我害怕,不是的,是我敬重他的为人,敬重他的品格。寓真先生是个有大境界的人。人有境界,诗也有境界。诗的境界,我最看重的是家国情怀、身世之叹。这些,他的诗里都有。我编《山西文学》时,有一年发过他的一首五言旧体诗,叫《己巳夏日纪事》,写北京动乱平息的当天,他在老家正为父亲过冥寿还是什么,忽然接到省上的命令,要他立马赶回。诗里写了他一路上的心情,既忧国体之安危,又忧黎元之福祸,焦虑不安,又从容笃定,有古大臣的风度。这就叫家国情怀。再说身世之叹。记得多年前,我见过他的一首七律,其中两句是:“父死十年谤犹在,擢官千员意未平。”前一句不说了,后一句是说,在他手上提拔了的干部不下千名,可是仍然有人闹情绪,有意见。司法系统是垂直领导,他提拔的可不是什么小科长,随便提一下就是处级干部。

寓真先生原先一直写旧体诗,最多的是七律,懂韵律,见性情,真个的好。这几年,又写起人物传记,不是那种从生到死的传记,而是以钩沉史实为主,以写人物的命运为主。最大的长处,材料多来自历史档案,真实,可靠,有的还让人惊悚。一本是《聂绀弩刑事档案》,一本就是今天研讨的《张伯驹身世钩沉》。这两个人,都是高人,也都是不容于时的人。寓真先生有那样的境界,才选了这样两个人物,倒过来也一样,选择了这样两个人物,必然有那样的高境界。写什么,有时候像是演戏,有的戏很好,不是人人都能演得了的。书中第160页有这样一段话:“演员为什么有的角色能扮演好,而有的角色就扮演不好,原来要看演员的气质性情,适合于怎样的角色。”选择聂绀弩,又选择了张伯驹,写得这样好,别的就不必多说了。

这本书,我大致都看了。总的感觉是,材料铺排得体,有开有合,跌宕有致。材料的安排上,比写聂绀弩那本书要好。那本有点堆砌的感觉,这本就懂得调度了。常是迤逦而来,又迤逦而去。有时七拐八绕,欲进又退,不管是拐还是绕,是进还是退,最终都落在正题上。书里有时说“扯得远了”,知道扯得远了,就是还不太远,真要扯远了,自己是觉不出来的。

还有一点,就是大气。写文章,写书,一定要大气。身份不一样,气度也会不一样。寓真先生的诗文,还有这两本书,都显出一种大气。这是没办法的,也是学不来的。韩愈有首诗叫《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前两句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这气势多足,不是当了那么大的官,经历那样的事,是写不出来的。跟韩愈相比,杜甫就是个可怜的老汉,一说就是“正思戎马泪沾巾”,要么就是“凭轩涕泗流”,给人的感觉,一辈子都是苦兮兮的,哭兮兮的。没办法,他一辈子就是个读书人,没当过正经官,那个“工部”,不过是皇上逃难时随意给的一个官,不能当真。还有欧阳修,他那个《醉翁亭记》,要不是他这样当大官的人写的,就是啰里啰嗦的疯话了,可是,是他写的就不一样了。“环滁皆山也”,这是什么气派!

由此我有个感觉,有才华的人,还是要当大官的,这样有大境界,有大经历,准能写出好作品。

最后,说一点感悟,改革并不全是好事。不要笑,我说的是实话。清朝末年的那场大改革,把科举制度废除了,就不是什么好事。科举是世上最古老,也是最科学的选拔文官的制度。如果科举制度没有废除,一直持续下来,中国的社会怕会是另一个样子。我们这些人,不会这么多人窝在这里开这么个会。寓真先生是个例外,既得了新学制的好处,也没有耽搁旧时代科举的前程。他那个高级人民法院的院长,清代就是臬台大人,抚台、藩台,下来就是臬台。当然了,也不可限量,说不定还会是个总督大人、中堂大人。我们呢,都会是有功名的人,县太爷那样的官,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当的,至少也该是个知府、道台一类的官员,说不定还能当个提学使呢。

科举废除了,没办法,我们只能读书写文章,挣点稿费过光景。当不上那样的官,并不等于可以放弃我们的责任。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担当,在精神方面,多给国家人民提供些好东西,以振奋民族精神,提升民族品格。

谢谢大家!

降大任(原山西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刚刚听了京沪两家以及省内的一些专家的发言,我就简单地说三点感想。

一、生命与文化。

这是读书的感觉,生命与文化,如果二者不可兼得的话,要舍生命而取文化,这在张伯驹的身世上体现得非常明显,现在已经是到了一个谈文化的时代了。我所说的文化就是指中国传统文化,能够舍生取义,杀生成仁,张伯驹有这样高的境界是中国土文化的精华。

二、做官和文化。

这是对寓真先生做官的一个看法,做官的人不能没有文化。这是我们对过去的一种偏向,土豹子当官是名正言顺的,知识分子你只能改造。寓真先生是非常重视文化的,现有一些官员里面,但凡一个官员出来就是一个“书法家”,寓真先生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寓真先生的文化方面的积淀是很深厚的,所以他在写《张》这部书里面就充满了诗意。其中引的诗文、诗词也是很多的,特别是退休以后,他的书法和诗文都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而且产量也是很高的。他对文化的执着、文化的担当、文化的自觉、文化的尊重,我是非常钦佩的。我曾经对他书中有的字句提出过修改意见,哪怕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意见,他也非常重视。

三、金钱和文化。

这个主要是说三晋出版社大力的推荐出版这本书,我觉得应该感谢社长张继红。一本书拿来不看内容,不管社会效益,只是把经济效益、金钱摆在第一位,这对写书的人是一个很大的刺激。我觉得能把社会效益首先摆在第一位是非常的可贵。

王干(《小说选刊》副主编、文学评论家):

一、正在成长的寓真先生。

寓真先生在我认识的人里还是一个正在成长的人,那时候他已经快六十岁了,一般人到了六十岁不是成长,甚至是倒退的,记忆力、身体等方方面面都在减退,最初认识的时候他在写诗词,后来是书法,再到著作,他如今已经七十出头,已是古稀之年。我就联想到他作为一个官员,到了这样一个年纪,作品一部比一部写得好。我就把他做一个横向比较。我发现我们很多的作家,六十岁以后往往都处于一种倒退的状态,包括一些很著名的作家,到了六十岁以后写不出特别象样的作品来。倒是反而像寓真先生这样的,他本身是一个法官,不是一个文人,但是在这十几年来他写出这么多的作品,而我们的专业作家、名作家他们创作的生命到了六十以后基本成衰退之势。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现象。后来我就想,是不是这些作家在这之前就已经把能量释放完了?到了中老年以后就没什么东西好写了?而且对文学、文化的投入没有寓真先生这么投入,不管是《聂》还是《张》,它其实是需要一种对历史对文化对文学的投入,更热爱,投入度和热爱度影响成书,从这个方面讲寓真先生已经是一个传说了。

二、通过这些人物在塑造自己正面的形象。

寓真先生通过他文学、文化方面的努力,他本身就营造了一个传说,所以说他在写聂绀弩、张伯驹就是在营造一个寓真先生的形象。在我的认知里,他就是通过这些形象塑造了一个自己的形象,在塑造别人的同时也在塑造自己,在提拔别人时候也在提拔自己,在打压别人时候也在打压自己,所以,历史的形象不是在塑造别人的形象而是在塑造自己的形象,所以我觉得寓真先生就是通过这些人物在塑造自己正面的形象,尤其是当官的能为自己塑造一个正面的形象太难了。

三、寓真体。

我对这两本书,尤其是《张》他这种特别冷静特别客观,这与他的法官的身份有莫大的关联,就是说他非常重视材料,这个身世钩沉充分体现了他重事实重材料,其中还体现了他一个诗人的心、文人的心,对士大夫的向往之心,他对张伯驹是心向往而不可得,那种遗憾就成了书里面一声美好的叹息。《聂》与《张》在慢慢地形成一种寓真体,好像是我们现在说的一种非虚构。但是,我们看过的也有毛病在里面,就是主观色彩太强,非虚构的本质应该是不是作家在说,而是人物在说,材料在说,历史在说。寓真体的特点就是作家在说,材料在说,历史在说,这就是构成寓真体的三大基石。

胡殷红(中国作家协会办公厅主任):

一、寓真的写作态度。

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在准备写聂绀弩的时候,多次希望让我去找黄苗子去印证。我觉得在现在很多作家中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都是率尔操瓠急就章,没有他这么严谨。我觉得他这种操守,是很值得人尊敬的。写诗的人一般内心都比较澎湃,他对用词却相当吝啬,从他写古典诗词用一个词就含盖很多意思,是希望你去猜你去读,每个人都能读出不同的东西来。所以,我觉得这一点和他的性格和他长期简练地写古典诗词的方法有关。

二、作品的现实意义。

他在书中提到民国四公子,虽说是钩沉,但联系着他对当下对现实的评价和思考。他对他们的评价:“他们接触的是完全‘纯种的汉文化,即使经过了新文化的一次激烈的颠覆,他们仍然不为所动,仍旧做文言文,仍旧做旧体诗,仍旧演旧戏,而且还要煞费苦心地收集保护那些几千年的古董,从这一点来看,民国四公子还算是传统文化的坚贞守护者。”而当下的世界与过去的十里洋场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王稼句(古吴轩出版社原总编辑、文学评论家):

一、寓真选择张伯驹的原因。

他首先是诗人,第二是学者、学人,最后才是法官。他怎么会对张伯驹感兴趣?前天晚上他跟我简单地交流一下,因为他喜欢诗词,他感到《丛碧词》写的是太好了,是近现代词家当中的翘楚,因为他喜欢张伯驹的词,然后对张伯驹的身世引起了兴趣,对他的世界引起了兴趣,他就去挖掘然后去钩沉。

二、材料可信度高。

在写道潘素的时候,潘素为什么流落到上海,怎么进了青楼,成为青楼烟尘女子,他都有一个相当好的描述,因为有很多材料不足,她就是一个什么身世,但是他写的已经可信得多,而上海过去有个作家,叫郑逸梅,郑逸梅太多了,但是都是道听途说,听到了他就记录,记录后就做成自己的笔记,做补白大王,是这样的来源。但是对于寓真先生来说,他的考论非常详细,

三、材料中的新意。

材料不怕堆积,往往从材料中出新意。我讲一个张伯驹的绑架事件,他被76号绑架,寓真先生的说法,是目前看到张伯驹被绑架事件最好的解释。

四、建议。

关于引用史料,要么原文引,像《张镇芳墓志铭》是原文引;要么就把它改写,全部改写,也不要去改体。寓真先生不止一处地方,还有其他史料,改体以后,经过自己的改写,他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方便读者。

陈飞雪(上海译文出版社世纪新文本出版中心主任、文学评论家):

一、诗人的牢骚。

这本书我是从头读到尾的,我特别推荐大家读最后两三章,刚才一些前辈还有一些评论家,都讲得特别到位。对于寓真先生,大家对他前面的一些著作都有印象,他对史料的钩沉,特别这本书也是以钩沉作为主题的,可是,我读下来觉得他有很多的牢骚,他有诗人的情怀,在这个书里面其实是一个精神的很活跃的存在,也使寓真先生没有被材料所压倒,他把他对这些材料的理解以及家国情怀,针对现实的一些东西,我归结为牢骚,其实这也是中国诗人的传统。所以我非常同意刚才刘绪源老师说的“材料不是堆砌,它是有一个活的精神在里面”。

二、冷峭的文笔。

寓真先生的文风里面有一种讥诮所在,比如说我们看十四章的标题——“终于成了无产者”,他前面的标题都是非常平铺直叙的,像我们看法院的材料一样,这种“且从……说起”“……之始末”,他到这里终于跳出来了,特别看他后面的两章,我觉得就是他忍不住要说了“他终于成为一个无产者”。我们看张伯驹,他年轻的时候是有从政的心愿的,包括寓真先生解剖他那个时候的诗作,讲他十八岁的时候受到袁世凯召见,非常激动,他回去的时候,人还没到家袁世凯的礼物就到了,觉得英气顿消,从此进入一个权势的牢笼。到了他三十岁的时候,彻底离开政界。所以我觉得,寓真先生有一种非常冷峭的文笔。他其实是让我们自己想,为什么这样一个青年才俊有志于家国,要做一些事业的,那么,在他黄金的岁月里离开了政界,那又为什么到后来积累了这么多文物,哪怕是被绑架生命受到威胁,哪怕是三次诉讼,完全没有钱,但是你要应付过来,他都没有将文物处理掉。到了五十年代后期,他终于完完全全地捐给了国家,或者说李白的帖,甚至给毛泽东。我们就可以想一想这个后面的背景,人的一种无奈,甚至张伯驹这样一个翩翩公子,他到了五十年代的时候,甚至后面到了吉林,那样一种身世,甚至他捐出来之后,仍然被打成了右派,回到北京的时候没有着落,其实这个我觉得最后寓真先生写到最后他已经忍不住要出来说了,在后面的两章里面我看得特别激动。所以我说,刚才好像是阎晶明老师说书名和流行的阅读有一点点违和,其实我觉得不用担心,因为这样的一个完全降得住年轻读者,有扎实的材料也有非常深沉的吐槽,是深受年轻读者喜爱的。

杨占平(山西省作协副书记、评论家):

这是一本非常有思想的书。近几年类似作品也读过很多,但是很多人的还是停留在资料的整理汇集的梳理上,思想性也有,但是不像这本书的思想性这么强,尽管它是一个钩沉。钩沉就是对资料的梳理,如果你没有思想是很难钩沉得到位准确的,所以感觉这个里面有很深刻的思想。就我个人来说,通过这本书的钩沉或者梳理,寓真先生给我们还原了一个知识分子的形象,有关知识分子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无数遍,在中国这个社会或者时代情况下,知识分子是一个永远讨论不完的话题,而我认为通过这个张伯驹和聂绀弩为我们提供的话题,其实它是一个思想,表明我们的社会仍然在进步。因为我们敢于研究这些知识分子,这就说明社会在进步,我们从中看到了先生他对这些人个人的一些看法,他的一些思想已经是超越了过去我们对于知识分子的看法,我就觉得他的思想是非常深刻的。

我们想要做一个研究,必须踏踏实实、脚踏实地地从基础做起,也就是从资料做起,因为我们学术界也好文学界、批评界也好,可能受各种大潮的影响,我个人感觉都是有一些浮躁的情绪,很多人一知半解的,本来一本书的内容却硬要做成三本,甚至有人做一万字资料研究的可以做成十万字。而我认为,寓真先生可以把甚至一百万字的材料做成十几万字,我觉得他在做研究过程中是非常慎重、非常严肃、非常注意从基础做起的。这一点给我们做研究工作的一个非常好的启示,如果你把材料梳理清楚了完全吃透了,那么你做出来的就非常有价值,非常不同于别人,或者说你有自己的观点,而不是人云亦云。

李骏虎(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创研部主任):

一、寓真先生是一位饱学之士,是一个文章高手。

读《张伯驹身世钩沉》,让我深深感到寓真先生他是一位饱学之士,是一个文章高手,在这本书当中他高谈阔论,旁征博引,信手拈来,词彩飞扬,随心所欲而且大开大合,立意高古并且判词准确,在做历史评判的同时,对社会秩序,对世道人心都能够鞭辟入里,体现出他深沉的人文精神,并且印证了“文章老更成”的说法。

二、关于人文精神。

我们读人物传记尤其是读名士传记,对做学问和做人都是大有裨益的,通常现在,人生活当中,无论你有多大的成就,无论你居于什么高位,都有可能是一个形容猥琐、举止失据的这样一个角色。这种情况之下,名士的不合作精神,卓尔不群的风采,通过阅读是会塑造我们的内涵,让你能够内心强大,能够不怒而威,能够令人肃然起敬,并且作为个人在历史洪流之下,被裹挟的那种无奈和悲怆,实际上也是一种沉淀的情怀。《张伯驹身世钩沉》以传主张伯驹为切入点,从李白说起,以李白和张伯驹的精神气质为纽带,互相映照,并且是溯源到了张伯驹的父亲张镇芳,这样的写法不拘一人,但是在精神上面是贯通的,正是体现了高士们穿越时空的思想对话,并且作者与传主的精神与高士的精神也是贯通的,上古与近代,近代与现当代的高士精神也是贯通的。

三、文学造诣。

从文学造诣上来说,首先我觉得这虽然是一部评传,故事讲得非常好,人物形象刻画得也很好,比如其中有个人物陈宦,四川的督军,对袁世凯行嗅脚礼的那个人,而后他又出尔反尔去反袁,虽然着墨不多,但是把这个丑角,中国人骨子里的那种奴性都刻画了出来。其次,这虽然是一部评传体,但是他同时把人物,比如说张镇芳,他通过刻画,把人物的思想根源及张镇芳在各个历史选择关头的内心矛盾,都表现了出来。这个对长篇小说来说也是一个很高的要求,能够把人物的思想根源还有内心矛盾表现出来,而且是在评述的过程当中,这就需要一个很强的笔力,涉及清末民初到现当代的诸多的风云人物,几乎用的都是这样的笔法。而其间,臧否鲜明,论述有力,使历史真相拨开迷雾露出原貌,使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同时又把一些,比如洪宪帝制等等重大事件当中的各色人物都打回了原形,笔力是非常厉害的。

四、对书的评价。

这本书的书名冠以“张伯驹”,但是这不仅仅是一部个人的传记,它以张伯驹为抓手,左右勾连,深入浅出,以人说史,而且借古鉴今。这段历史之前,我也多次读过,但是这次读的时候就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没有以这样的形式读过,这样的一种梳理方式,用我们搞创作的人来说,是有野心的,是一种对社会秩序的一种解构,从历史演进的角度进行反思还有重构,我觉得这部传记实际上是一部从个人角度出发的思想史,并且在评判人物的同时,也体现了作者个人的历史观念,当然,寓真先生在评判历史人物是非功过的时候,体现出来的个人历史观对我们是有启示的。我感觉《张伯驹身世钩沉》不逊于中央台的百家讲坛的任何一位讲座的教授,甚至文风比那些教授更加纯正,那些人里面增加了很多臆猜的东西,而《张伯驹身世钩沉》相对来说文风更加纯正。

五、欠缺之处。

我觉得还是有一点靠近百家讲坛的风格,假如能够在行文当中去掉偶尔出现的对读者说话的姿态,当然这是为了更加的雅俗共赏,让更多的普通读者(可以读),有时候在行文的开头,会说“各位读者……”,如果能把这些去掉的话,能够变面向读者为背向读者,就是说我在说史,但是我不是面向读者,我是背向你在说,恐怕这样的话出会更加地深沉,更加地纯净,更加能够击中人心的痛处。

韦泱(藏书家、书评家、文学评论家):

一、张伯驹是个大收藏家,大鉴定家。

从他捐献的李白的《上阳台帖》到陆机的《平复帖》,这些都是书法名帖。

二、作者的毅力与恒心。

作者是一个法官,在文学上也是一个业余作者。他下功夫收集张伯驹那么多的史料,写出独特的传记,这对一个专业的文史工作者来说也未必能做到,我们寓真先生做到了.由于业余作者的条件所限,要写二十多万字近三年十万字的专著,没有恒心和毅力是很难办到的。

李晓东(中国作家协会办公厅秘书处处长):

一、本书的宗旨——“历来的文化人时刻幻想着一种清风朗月、高人雅士的情景,但这世间总有纷扰烦浊的事情让人无从躲避。”

二、本书的还原性和真实性。

我看到张伯驹的一些事情是从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书中,里面有一个张伯驹与潘素交往的故事,感觉到这对夫妇人格、文格、品德、情操都是非常高尚的,后来在各种刊物杂志上陆陆续续看到一些张伯驹的介绍,更多是了解了他文物书画的收藏,对他的家世、身世等方面知道的确实非常地少,我觉得这本书呢确实全面地、准确地还原了一个真实的、深刻的张伯驹,我觉得这与寓真先生的工作有很大的关系,他的这种思维方式可能和纯粹的做文化的人不一样,文人一般都是有一种很浪漫的情怀,想一些事情都会从那种很浪漫的角度去考虑,比如说会觉得张伯驹是一名翩翩佳公子,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但是在书中才发现他是有大爷脾气,非常经济的一个人。他曾经做过很多实业,还在军界待过,与很多近现代历史人物有交往,我觉得这本书最大的价值就是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张伯驹,我们以前对张伯驹的人认识和研究更多的是一种虚浮的、神化的、神仙似的,而这里却是一个食人间烟火、为俗世烦身的张伯驹,这是一种还原式的研究。“钩沉”一词用得非常好,一方面是钩身世一方面是钩史料,还是钩当前的虚华的研究张伯驹之风。还有就是他觉得三十年代的上海已经成为如今上海的一个包袱,已经风光不再,不再是出版业界一枝独秀,半壁江山,个中翘楚。这里就还原了一个真实的三十年代的上海——一个妄为横行、流氓遍地的上海,它是一个非常真实的,让我们的梦想破灭,还原本相的一本书,其价值首先表现在它的真诚。

三、本书不足的地方。

这本书有点松,有些内容可能是情之所动,自己的观点很强烈,有些和主观内容稍显脱离。

舒晋瑜(《中华读书报》编辑副主任、书评家):

这本书就是寓真先生一次本色的演出,就是寓真在合适的时间认识张伯驹又是在合适的时机写出了张伯驹。他在法官的位置上,又要执行法官的天职,又受着法外的一些干预和要挟,这是忍辱负重,这个时候因为对张伯驹诗词的喜好,引起了他对张伯驹身世的兴趣,有人形容张伯驹“张伯驹其人无俗容,无俗礼,讷讷如不能言,他的一切静出于自然真率”。我觉得寓真先生恰恰也是这样一个人,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不怒自威、不动声色,他是一个不动声色的人,他的叙述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叙述。他的这种独特的身份为他提供了丰富的资源,但是如何运用这种庞杂的史料不至于堆砌,我觉得他是下了功夫的,都是为了钩沉而服务的,所有原始资料的引用都是最有力量的,善于调动,整盘棋就显得非常地灵动,特别有气势,透过寓真使张伯驹的精神世界得以显现,同时我们也看到了寓真的精神世界,他写张伯驹其实是写出自己内心深处真实强烈的愿望,对任何传统艺术、一切濒临衰退的传统文化艺术的抢救和抗争。这几年跨领域跨行业写作的现象非常地多,也非常地突出,无论是高层还是低层,我觉得寓真不仅是跨行业跨领域,而且还快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寓真写张伯驹就好像张伯驹演诸葛亮,就是一次本色的演出。

李顺通(山西中华文化促进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

我觉得在寓真笔下,不管是聂绀弩也好,还是张伯驹也好,都能看到十个字,那就是:“独到的眼光和悲悯的情怀。”

所谓独到的眼光,就是寓真先生有诗人的敏锐眼光,说起缘起是一个很简单的偶然事件,作者在朋友家偶然看到几首张伯驹的词,从而引发了对他的研究,成就了一篇大文章。再就是,寓真先生有法官的眼光,“钩沉史料,道出真诚”,既有大量的史料佐证,更有对三场官司的真实再现和点评,客观公正,令人信服。

所谓悲悯的情怀,就是通篇看下来是非常压抑的。我查了一下词典,“身世”大多指人生不幸的遭遇,“钩沉”则是把被历史遗忘的翻腾出来。张伯驹作为民国四大公子之一,才华横溢,富可敌国,尤其在文物收藏方面,近代无人可比。这部书塑造了一个有声有色的当代中国传统文化伟大的守护者。书中罗列了五十件张伯驹捐献给国家的文物,其中有《平复帖》、《上阳台帖》、《春游图》……件件都是无价国宝。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有旷世奇才和爱国情结的学人,最后在我们堂堂的中华竟无立锥之地,这应该值得我们民族认真反思。最近,习近平总书记讲:中华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滋养。张伯驹这部书的出版对于我们来讲,传承优秀文化,光大传统文化有着重大和现实的意义。

寓真(原山西省高级人民法院院长作家、诗人):

衷心感谢今天参加研讨会的各位专家、各位朋友,特别是冒着寒冷从北京、上海等外省赶来的朋友们。也衷心感谢我们山西作家协会黄河杂志社、山西出版传媒集团三晋出版社,为研讨会的举行费了很多心血。也感谢鑫四海集团为我们提供了良好的服务。

今天上午,我坐在这里很认真地聆听了各位专家、学者精彩的发言,我感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也经常看书,但有些东西是自己意识不到的,听了专家的一些点拨,有一种顿悟的感觉。张伯驹这个人物,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非常有典型意义的人物,但是通过这个人物要把这一段文化史写出来,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汤显祖《牡丹亭》中有这样两句诗:“三分春色描来易,一段伤心画出难。”我觉得自己水平有限,书写得不很成功,刚刚专家也都提到了,虽然讲的话不多,但我自己完全能够意识到的,这就是“文章千古事,得知寸心知”,我相信今后会有人写得更成功。今天大家能为了这本书聚集到一起,是真正的以文会友,我希望通过这样的聚会使我们的友谊在今后的生活、工作,在文化事业中能够长久地坚持下去,继续保持这样一个友谊,这是非常可贵的,因此我再引用杜甫的一句诗:“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尊酒,重与细论文。”我相信我们今后还有更多的机会饮酒论文。谢谢大家!(本文根据录音整理)

责任编辑:刘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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