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汉画像石墓出土铺首衔环分析
2014-04-17顾伟
顾 伟
(江苏师范大学历史与文化旅游学院, 江苏徐州 221116)
南阳汉画像石墓出土铺首衔环分析
顾 伟
(江苏师范大学历史与文化旅游学院, 江苏徐州 221116)
南阳是我国汉代画像石墓的集中发现地之一,其出土的汉画像石代表了一个灿烂时代的文明。就铺首而言,整个两汉时期都有出土,以白虎、(朱雀)铺首衔环最终形成其最基本的内容组合,西汉中晚期墓中的铺首衔环图的画面内容组合复杂多变,没有定制,新莽以后逐渐形成了白虎铺首衔环的制式组合,也有少量的朱雀铺首衔环。不同阶段的铺首衔环的特点分析对于汉代社会的变迁及变动原因的研究有一定帮助,也为年代的判定提供了一定的依据。
画像石; 铺首衔环; 南阳; 汉代
汉画像石墓是为西汉晚期至东汉末以石刻画像为装饰的石结构或砖石混合结合的墓葬,目前,全国共有4个中心分布区[1](P.25):河南南阳、鄂北区;山东、苏北、皖北区;四川地区;陕北、晋西北区。南阳作为两汉的重要城市,尤其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家乡,出土了很多重要的画像石墓,这些墓葬中精美的画像石为研究汉代社会提供了有力的依据。
铺首很早就出现在古代的很多器物上,比如提手、耳、盲鼻等,其中有些有实际意义,有些单纯起到装饰的作用。铺首衔环是一种附件,商周时期就已经出现在陶器、铜器的腹部,两汉的画像石中,秦汉魏晋时期的部分墓葬的木门和棺椁上也可以看见。不同时代、不同材质的铺首其特征也不尽相同。目前为止,对铺首的研究已经达到一定的程度。谭淑琴对铺首衔环的来源及及流变作了深入的探讨,指出汉代铺首是青铜兽面纹饰的变异和演续,汉画铺首实为原始宗教的遗存;[2]苗霞则是以材质分类对铺首衔环进行分析,阐述了铺首衔环的源流及演变,并就不同时期的铺首的特征做了概括,但她主要是针对实物进行的分析,对汉画铺首没有过多的探究;[3]孙长初通过对汉画像石中“铺首衔环”图像的解析,指出汉画像石中的“铺首衔环”反映的是两汉社会的厚葬观念、天人合一思想以及谶纬思想,并提出环是玉璧的简化这个论点;[4]常艳否定了铺首“源于饕餮”的说法,认为是传承自商周青铜器中的兽面纹;[5]金爱秀则是对铺首的原型、形象、与之相关的民俗、称谓、内涵及演变作了一一分析,指出现实中的铺首更多的是体现了一种等级观念,而墓葬中的铺首则更多地体现的是神秘的宗教思想。[6]此外,常艳、李文娟两位的硕士论文也分别对铺首衔环进行不同的研究,常艳的文章主要分析了铺首衔环图像谱系,铺首衔环与不同形象组合的功能与文化含义,渊源与演变方向等,[7]李文娟的文章则是对铺首衔环的渊源、形制演变与其他元素的融合等做了精彩的分析,但研究范围不仅仅局限于汉代的画像石。[8]前辈的研究甚为丰富,这里不一一赘述。
本文所谓的南阳地区,即汉代南阳郡治范围大致包括了今南阳市、南阳县、唐河县、社旗县、方城县、新野县、邓县等地。笔者接触到的南阳画像石墓共有50座,其中30座刻有铺首衔环图,但是“南阳市八一路汉代画像石墓”[9]因画面漫漶,无从考证;“东汉许阿瞿墓”[10]中的铺首衔环不甚清楚;余28座画像石墓的年代最晚达到晋代,最早至西汉宣帝时期。本文将其分作三个时间段,即西汉中晚期(下文简称西汉时期)、新莽至东汉初期(下文简称新莽时期)、汉中期至魏晋时期(下文简称东汉时期)。西汉中晚期的画像石墓有:南阳市辛店熊营、万家园、南阳县辛店熊营、唐河汉郁平大尹墓、赵寨砖瓦厂等共5座墓;新莽至东汉初期的画像石墓有:陈棚、蒲山二号墓、蒲山、英庄、唐河电厂、石桥、杨官寺、唐河白庄、石灰窑村、王寨、唐河县针织厂二号墓、唐河针织厂、方城城关、方城东关等14座墓;东汉晚期至魏晋时期的画像石墓有:浚县贾胡庄、第二化工厂21号墓、药材市场、王庄、前高庙村、建材试验厂、邓县长冢店、东关晋墓、十里铺等共9座墓。南阳地区出土的铺首衔环图,一般都是刻在墓门左右门扉正面的,浚县贾胡庄东汉墓的铺首衔环图是位于朝内的门扉上的。通常一墓并列二大门的画像石墓葬中,二扉刻白虎铺首衔环,另二扉刻朱雀铺首衔环。一墓一大门的画像石墓葬的二扉,常常只刻白虎铺首衔环。白虎(朱雀)、铺首、衔环是南阳地区画像石墓葬中铺首图的基本组合。铺首的形象一贯是突出双目,两耳伸出有尖有平,且带箭镞状角。白虎的形象通常是昂首张口、弓背翘尾,作下山状;朱雀则是展翅翘尾,作飞舞状。下面我将从画面内容组合、白虎的形象、朱雀的形象、铺首及环等五个方面进行探讨,以期有助于对汉代社会的深入了解。
就画像石的画面内容组合而言,西汉中晚期墓中的铺首衔环图的画面内容组合复杂多变,没有定制。有“一虎二犬铺首衔环”、“驯猴熊虎铺首衔环”、“白虎树熊铺首衔环”、“白虎卧犬铺首衔环”[11],“朱雀人物铺首衔环”、“白虎人物铺首衔环”[12]、“朱雀铺首衔环”“白虎铺首衔环”[13]等组合。笔者以为,之所以会产生如此之多的内容组合,是因为这个时期汉画像石刚刚应用于丧葬之中,没有形成约定俗成的习俗,统治阶级在等级制度的划分上没有完全限制到这块。墓主或其亲属往往根据个人的意愿(经历)来刻画内容,或是寄托对逝去之人的悼念,或者是对死者将去的世界的想象。同样,这个时期的铺首衔环图在空间分布上显得很初始,版面分配不均衡。部分画像上下部留有很大的空白,物像外没有任何填白装饰,如万家园的“白虎铺首衔环”。“驯猴熊虎铺首衔环”画面上部刻画一人执索牵猴,中刻白虎,铺首衔环,下刻两柏树,枝叶繁茂,两树间有一立熊,作半立姿,侧首,张嘴吐舌。于门扉上刻如此之多意象,恐不仅是驱邪避魔了。这也从侧面说明画像石墓仍处在早期阶段。新莽时期的铺首衔环图则基本是白虎铺首衔环和朱雀铺首衔环了。只是有些铺首衔环图会用几何纹(如菱形纹)来填白,如蒲山汉墓的“铺首衔环图。”[14]从艺术效果来看,汉画像中的填白绝不是与主题内容无关的纯粹装饰,似乎起到一层托台的作用,更显白虎、铺首之威严。东汉时期的铺首衔环图则是形成了白虎铺首衔环和朱雀铺首衔环的制式图样了。
就白虎的形象而言,西汉时期的白虎从体型上说略显纤瘦,神秘感强,但神韵不失。个别画像如唐河郁平大尹墓的白虎[15],其头颅呈方形,眼眸清晰,显得生动形象,也彰显了它的原始味道。新莽时期的白虎整个躯体厚葬感加强,张牙舞爪的姿态更加明显,如唐河电厂[16]、英庄[17]的白虎较之郁平大尹的白虎,眼睛更显得传神,白虎的凶狠的表情展露无疑。其身躯也较之更显得壮硕和强力。东汉时期的白虎继承了一贯的张牙舞爪的风格,各个墓葬的白虎形象没有太多的区别,至此白虎的形象业已形成定制。战国至秦汉时,青龙、白虎被认为是守卫东、西方的神灵,可以驱逐邪恶、辟除不祥。此外,它们还是宅中的主神。《论衡》曰:“宅中主神十二焉,青龙、白虎列十二位。龙神猛神。天之正龟也。飞尺、流凶,安敢忘集。尤主人猛勇,奸容不敢窥也”。又《风俗通义》:“虎者阳物,百兽之长,能击鸷牲食魍魅也。”
就朱雀的形象而言,西汉时期的朱雀的常见形象仍然是展翅翘尾、作飞舞状,冠的末端形状与尾部末端的形状保持一致,但也有特例,郁平大尹的“朱雀铺首衔环”中的朱雀呈现倒飞状,以头接触到铺首的尖角,尾巴羽毛合拢,头冠散开,不知表达了什么特殊意义,同墓出土的白虎铺首衔环图的白虎也是这样的位置,以嘴衔着铺首的箭镞状尖角。这也再次证明西汉时期的画像石尚无定制,可以任意发挥。新莽时期的朱雀形象继承了西汉的传统,不过仍有部分的墓葬有些不同。如蒲山二号墓[18]、唐河电厂的朱雀,前者展翅翘尾,尾巴状如扇面,尤其是头顶冠末端更是向两边冒出两片,形如花,显得神秘;后者几乎同前者一致,不同的是后者的冠如同其尾,从头部开始岔出三根。因材料限制,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两墓独有,还是这一时期的普遍习俗。东汉时期的朱雀铺首衔环图出土的没有前期的多,唯一的朱雀展翅欲飞,尾翎舞动,两爪紧爪兽耳,其尾翎和冠均成三岔状。[19]笔者不敢妄言其原因。朱雀从冠、尾部开岔到冠、尾均开岔是否是其发展规律不得而知,但朱雀铺首衔环的数量不多,且呈减少的趋势却是不争的事实。
就铺首的形象而言,西汉时期的铺首有的略显扁平,威严不足,可爱有余,有的面目狰狞,嘴部夸张,有的只有大致的轮廓,一般而言都会凸显期双目,有尖耳或平耳。新莽时期的铺首普遍的凸显双目,淡化了嘴部特写(几乎看不出痕迹),耳朵伸的高高的,很尖。东汉时期则是基本保持了这一特征。铺首现在普遍认为是源自商周时期的青铜纹饰,带有浓重的巫术思想,以其凶横的外貌形象来驱除邪恶。汉代武帝以前,王朝初建,统治者崇尚黄老无为,对下层管理较少,民间普遍受春秋以来的思想风气影响,鬼神信仰颇重,武帝以后,儒家成为正统,平民可以通过儒学来入仕,儒家“孝悌”等思想影响扩大,人们的视线逐渐从不可触及的神鬼转移到人的身上,因而更加关注人,尤其是死者,所以铺首衔环图像被赋予类似门神的作用。
就环的形象而言,西汉的环普遍显得均匀,内径普遍比较大。新莽时期的基本一致,但出现过双环的画像[20]。东汉时期的环则比较厚重。环的实际作用很明显,一方面可以传音,另一方面也是和古代横锁相配合,其实用意义很大。
通过上文的分析可知,汉画像石墓中的铺首衔环经历了一个由复杂到制式的发展过程,从西汉的组合形制丰富多彩到东汉的白虎(朱雀,以白虎为多)、铺首、衔环的样式,从多变到统一,反应了汉代社会、思想文化统一的过程。不同的阶段的铺首衔环的特征也殊为明显,但是两汉400多年的区间要想详细区分谱系,仍有待研究。鼎盛的极致就是衰落的开始,画像石在东汉晚期就开始衰落了,但其呈现给我们的灿烂文化却保存了下来。南阳地区的汉画像石墓只是一斑,铺首衔环也是众多画像题材中的一部分,通过对其研究,以小见大,积少成多,有助于将来对铺首及汉画像石的研究更进一层。
[1]中国大百科全书编委会.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 [Z].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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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苗霞.中国古代铺首衔环浅析[J].殷都学刊,200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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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金爱秀.试论铺首的研究[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2008(1).
[7]常艳.汉代画像石中铺首衔环图像的形成与演变[D].汕头大学,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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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南阳市文物研究所.南阳市八一路汉代画像石墓[J].考古,2012(6.)
[10]南阳市博物馆.南阳发现东汉许阿瞿墓志画像石[J].文物,1974(8).
[11]南阳市文物研究所.河南南阳县辛店熊营汉画像石墓[J].中原文物,1996(3).
[12]南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南阳市辛店熊营汉画像石墓[J].考古,2008(2).
[13]南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河南省南阳市万家园汉画像石墓[J].中原文物,2010(5).
[14]南阳地区文物研究所.河南南阳县蒲山汉墓的发掘[J].华夏考古,1991(4).
[15]南阳地区文物队,南阳博物馆.唐河汉郁平大尹冯君孺人画像石墓[J].考古学报,1980(2).
[16]《南阳汉画像石》编委会.唐河县电厂汉画像石墓[J].中原文物,1982(1).
[17]南阳博物馆.河南南阳英庄汉画像石墓[J].文物,1984(3).
[18]南阳市文物研究所.河南南阳蒲山二号汉画像石墓[J].中原文物,1997(4).
[19]南阳市文物工作队.南阳市药材市场画像石墓发掘简报[J].中原文物,1994(1).
[20]《南阳汉画像石》编委会.唐河县电厂汉画像石墓[J].中原文物,1982(1).
(责任编辑 光 翟)
2014-02-9
顾 伟,江苏高邮人,江苏师范大学历史与文化旅游学院硕士研究生。
K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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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1696(2014)07-004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