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营生的近代江南村妇——以民国时期的苏州轿妇为例
2014-04-17张帆
张 帆
(苏州大学社会学院,江苏苏州 215123)
男耕女织,男主外、女主内似乎是传统中国民众日常家庭生活的一个缩影,相夫教子、奉公婆是一个妻子的本分。提起传统中国妇女群像,恐怕大多数人脑中第一时间出现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藏闺阁;三寸金莲”等等词汇。在传统中国的文人笔下,传统中国女性往往不苟言笑,着装素朴,以传统的“德”作为立身处世的根基;她们的活动半径只限于家庭之内;她们奉老抚小,侍夫和亲,主持一家生计;她们孝顺贞洁,慈和仁爱,安静地扮演着她们“应该”的角色。方志中一个个名载“列女”的名字,地方上一座座标榜贞洁的牌坊,也都体现了传统中国社会关于妇女的一种价值导向,即便到了近代也依旧如此。可是,这些并非传统中国妇女日常家庭生活的全部,任何试图用固定的一面去概括中国乡民的日常生活场景的努力都很可能掩盖或抹煞掉他们各自有意义的特点。从近代关于苏州天平山轿妇的材料中,可以看出她们为了生活而抛头露面、出卖体力、狡黠经营,甚至比他们的丈夫对家庭收入的贡献还大,可是她们的家庭地位却仍然和传统居家妇女一样,是丈夫的附庸,苏州轿妇的境遇颇令当时人啧啧称奇。立足于民间——地方世界,追寻当时苏州轿妇的形象和日常生活场景,有助于对此得到合理的认识。
一、苏州轿妇的群体形象:健壮活泼、狡黠营生
提起江南女性,特别是苏州女性,绝大数人想到的或许都是从古到今文人墨客创作的诗词小说等数不清的文学作品中那经典的苏州女子形象。她们讲一口吴侬软语,体态娇柔纤弱,迈着三寸金莲;她们可能还会点昆曲评弹,有几笔写意书画,一举一动都像是有温度的艺术品。这样的女子当然未成年时深藏闺楼,出嫁之后又多在内室,外界的纷纷扰扰似乎和她们的一生没有太多关系。除了亲属,她们也见不到太多的异性;除了绣花,她们也不必做其它的劳动。而天平山的轿妇们所代表的的则是大多数人闻所未闻的苏州女性形象,她们体格粗壮,四肢有力,肤色黝黑;迈着大脚在山间健步如飞;一口吴侬软语并不用来唱曲而是大咧咧地招揽生意,和游客讨价还价;她们不是深居内室,而是抛头露面;她们不是全凭父母、夫君做主的小女儿,而是自己动动头脑耍出花招多赚生意的大女子。
1.健壮与活泼:苏州轿妇的外在形象
虽是苏州女子,靠着体力挣营生的天平山轿妇们可全然没有文人墨客中面容姣好、体态纤细的苏州女子形象。天平山的轿妇大多是20多到40岁,甚至不少“只有十七八至二十余岁……正在最动人爱的时代”[1]。在这人生青春动人的阶段,她们的肤色已经因为长期的日晒等原因呈现出栗色,“都市中人的所谓朱古力色,”[2]她们“乃是十足的农妇,手脸的皮肤都粗糙枯黄,更毫无我们想像中苏州女人的风度。”[3]苏州天平山的轿妇们穿着蓝布束腰短衣,身体结实,粗黑健壮,“腿和臂,是挺壮硕的。腰肢虽还保持着女性所固具的曲线条,但是衬托着宽阔的肩膀和臀部,充分的表现着健康的征象。”[2]“那健壮,活泼,浑厚而诚朴的模样,每个人身上都蕴藏着一种活力,这种活力是青年的生命,是城市中人所没有的。”[4]
她们当然也不像传统中国的女子迈着三寸金莲缓缓前行,在天平山的上下山路上,她们迈着大步,轻巧熟练地扛着山轿,走得飞快,让有心观察的人惊叹她们在山路上一路健步如飞。她们的性格也活泼、大方,一点不拘谨忸怩。夏天的时候,抬着客人上下山路,“大汗也已似潮水一般从额上滚到嘴边,湿透了颈背,渗入了衣裤,全身如洗了个澡,热气蓬勃地发散着。”[1]
她们真实健康的体态、活泼自然的性格,让一部分人赞叹轿妇们是完全符合着都市中人所说的健康美的条件的,也使一部分人觉得她们是十足的农妇,“毫无我们想像中苏州女人的风度”[3],认为轿妇难以代表姑苏的女子。
2.卖力与狡黠:苏州轿妇的抬轿营生
轿妇们大多是天平山附近的村妇,她们就近在天平山做起了抬轿的营生。抬轿子这门营生,除了出卖体力,其他的成本不高,“轿是一张竹椅子安上二根杆,装上个扶手,便行啦”[5]。考虑到不是所有游客都选择坐轿,以及游客在游玩时的饮食等其它需要,轿妇们往往还会“在那山脚设个摊,卖自己把树枝砍成的手杖,合水果糕饼等外,有正广和汽水,大英牌香烟”[5]。也有些不从事小生意买卖的轿妇,会把“绣花的绷子架在一边放着,若是有了生意就停止绣花去抬轿,若是价钱说不好或没有客人来,她们就坐下来绣花”[9](P.28)。这样就充分利用了没有抬轿生意时的时间,也能看出苏州轿妇们为了生计的精打细算与劳作之辛苦,不能不让人产生敬佩。
一个天平山附近的女子大概从十五六岁时差不多就开始练习抬山轿。刚开始的时候,她们因为体格尚未发育完全,体力不够,经验也不足,往往倾向选择一些瘦小的女客或者小孩子。等到慢慢经验和体力都增加了,“对于游客,只要是肯出钱的,便没有什么取舍,都争着兜揽。”[7]还有的轿妇,生了孩子还在哺乳期,就抱着婴儿出来抬轿,“给小孩抱在怀里用一根腰布捆在衣内抱着,一面抬轿一面喂奶,”[6](P.287)游客觉得她不容易,讲可以等一等,轿妇自己反而不介意,希望马上抬轿子前行。因为“快去快回来也许还可以多赶一班生意呢!”[6](P.287)苏州天平山轿妇们为了营生,吃苦耐劳程度可见一斑。
轿妇们平时都在聚拢在游人登岸附近,还没有到下车或下船以前一里半里的时候,她们就已在沿河岸边等着,看见客人来了,就跟着车或船在岸上跑着说价钱。一旦当船靠了岸,轿妇们便迅速聚拢过去,争先抢着用吴侬软语说:“轿子要吧?坐轿上山去吧”。让听着她们说话的游客觉得她们招揽生意的话甚至“比爵士音乐更为动听。”[1]她们开出的价格倒也不贵,揽客态度又非常积极,“有不坐者。必尾其后。呶呶不休。”[8]这样一来除了本来就愿意坐轿的人坐了轿,连一部分原本没有想着要坐轿的游客在摇摆中也成了她们的顾客。“若是价钱说好了,客人坐上去,她们两个女人抬着就走,若是人分量重的,就三个女人轮班的换着抬”[6]。
价钱谈好,客人落座,轿子向着山上走。客人坐在轿上,还可以听轿妇用柔美的苏白,伴你谈谈,给你担负起向导社员的职务。可是当客人优哉游哉,以为这就既可以节省体力,又可慢慢欣赏天平山色的时候,轿妇们的狡黠便逐渐展现出来了。她们往往在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会停下轿子,“说肚子饿抬不动了,要点心钱,或者说草鞋破了,家中还有三岁的新满月的小孩,等他(她)们回去哺乳讨点心。”[9]“迹近诈欺的勒迫行为,如若不肯付给的话,便将你停在半途而不前,致令坐者不得不敷衍若干。”[10]这种行为往往使游客兴致颇受打扰,一些本来对轿妇自食其力行为心怀赞赏的人也对轿妇的评价打了折扣。对于那些本来因为轿钱开价不高,而模棱两可中放弃步行选择坐轿的游客,更是因为付了比轿钱多了几倍的“点心钱”而大呼被轿妇敲了竹杠。
对于天平山轿妇在讲好轿钱之后,上下山途中借故再索要小账的行为,绝大多数记录者是以亲身经历持批评态度的,认为这是讹诈欺骗行为。旅游区的私人服务者在与游人讲好价格以后再乘机另行要钱这种行为无论在哪个时期都是负面的,天平山轿妇这种行为也并非孤例。不过一些人在批评之余也做了更深层次的思索,认为“我们对于这般耐劳忍苦自食其力的女轿夫,自然应予敬佩,虽然游客因其无理索诈而不免引起恶感,然而较之一般不劳而获的市侩,究竟要高明得多。而且她们根本未受敎育,更应曲予原谅啊!”[10]还有为轿妇做辩护的人认为,批评轿妇索小账行为的人是没有体会到轿妇们生存的艰难,对于基本生存都很难保障的轿妇,她们不偷不抢靠着自己的体力来挣一点点辛苦钱养家糊口,哪里还顾得上清高,顾得上旁人评价的好坏呢?况且她们在挣钱的同时也会为顾客着想,抬轿的时候和顾客聊天,为顾客做旅游讲解;顾客与她们讨论起生计等问题,她们也乐于答话;遇上了山间乞讨的人,轿妇们也往往也从不肯在有乞妇的地方停下轿来,以免乞丐影响了顾客的游兴。
多数的游客在描述天平山轿妇抬轿的身姿时都用健步如飞、矫健等词语,让人以为轿妇们身体健壮,抬轿并不是多难承受的事情。可是也有细心的人提到“久闻苏州女轿夫健步如飞,此时我细细观察,却并不尽然。我注意到前面的那一个,尽是把轿杠在肩膀上移动着。她将轿杠斜放在两肩上面(或者不如说她扭转了肩膀承着那坚硬的轿杠),所以老是有点歪来歪去。”[3]想想“轿的构造虽只是在两根竹杆中间装上一只藤椅,但加上乘客的重量,也在一二百斤之间。”[10]一般游人空手走山路都觉得吃力,轿妇们抬着轿子,为了一天多拉几趟还勉力尽量加速,真是非常令人敬佩。也许,多设身处地为她们想想,就能对她们要小帐的行为多一点点体谅、少一点点批判了吧。
二、苏州轿妇的家庭地位:男人的附庸
近代女子平权主义者在提高女性地位的呼吁中,很重要的一项是女性的劳动权,女子平权主义者号召女性不做家庭主妇而是走出房门参加劳动,自力更生,从而提高妇女的地位,顶起家庭半边天。也有人认为单单依靠丈夫的收入过活的女性是寄生虫,想要提高自身地位,不做男人的附庸,必须要独立,要有能力赚钱养活自己。女性通过独立劳动获得收入对于女权的重要性也许是很重要的,但是作为女权提升中的众多有利因素之一,女性走出房门参加劳动并获得收入这件事本身却未必能直接提升其个人在家庭中的地位。
苏州的村妇为了赚钱不可谓不辛苦,她们平时参与农作物耕种,“在那田间,有点点的青布头巾一起一伏,这是农妇在播种,一撮撮的豆或是一撮撮的麦,从她们手中点入土中,埋伏着未来的萌芽,而为人类的养料所仰给。雨来了,她们的衣服湿了,她们的身体湿了,然而她们并不躲避,依旧在雨中辛劳。”[11]在参与农活的同时,村妇们还在日常利用长辈传下来的织绣手艺制作工艺品、日用品补贴家用,而当天平山游人多的时候,村妇们又变成了轿妇,抬着轿子到天平山去靠着女性劣势的体力来赚取收入。
轿妇的丈夫,在种田之余,也有抬轿的,也有开山石的,也有打猎的。可惜的是,男人们并不像他们的妻子那样知道利用每一段农闲来挣钱,他们也不像妻子们那么省吃俭用。“他们把所获得的山鸡,獐,兔等换得的钱,除了捐外,便在“太白遗风”的小酒店里消磨整年的傍晚,晚上呢?给卅二张骨牌迷住了心。”[5]而做开山石工的男子,“更没有一个是不吃鸦片或吞红丸的,他们工资是三天一元钱,可是他们的烟毒消耗、一元钱只够二天。”[1]
作为山岭附近的乡村,出产不多,夫妻若能在农忙之余都做些副业,携手同心,勤俭持家,也未尝不能使家境越来越好。本来日常生活中,劳动之外偶尔去去茶馆,喝喝老酒消遣一番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一旦沾染了大烟和赌博,就简直成了欲念的俘虏,只愿意去享受了。自己的收入如果不够烟赌享受,便从妻子那里讨要,更有男子甚至几乎不参与劳动,“尽有整天的盘桓在(酒馆)内的。高兴时,还可畅快地赌一阵子。这么着消耗掉的金钱,却都不是用自己的血汗去换来的。至少,有百分之九十,是向出卖着劳力的妻子们,所压榨得来的。”[2]
按说,妻子靠着自己的劳动成为了家庭收入的主要贡献者,她们是配说平等也应该有权享受平等的。可是事实却不如此,苏州的轿妇们不仅没有因为为家庭贡献了收入而提高地位,反而使丈夫们因着家里面有这么一笔收入而愈发好逸恶劳、胡作非为起来。“天平山附近的男人们,他们毫无羞愧地从勤苦的女人手中不劳而得来的钱,养活自己,而更令人发指的,他们一点不知俭省,一味纵任着自己的劣性情,吃喝呀,嫖赌呀,任所欲为,假使赌输了,或受了外边的气,回家还找寻老婆出出怨,不是打就是骂”[7]。女人们面对丈夫的胡作非为,所能做的竟只有更加卖力的抬轿赚钱,努力维持家庭的正常运转。在了解这些情况的人心中,除了赞叹轿妇们矫健身姿,自食其力的做法,也会感慨一声“伊们的实际生活,却是如此的苦痛呀!”[1]
沉迷于赌毒的丈夫们不知道是否想过妻子们的艰难,但他们似乎并无多少愧疚,依旧游手好闲、日复一日把妻子挣来的辛苦钱花费在享受上。他们像所有贡献了家庭大部分收入的男人一样,是家庭的主人,而真正为了家庭贡献了大部分收入的妻子不仅地位没有什么提高,简直像是丈夫的奴隶了。
对于这种现象,有人归结为是中国普遍夫为妻纲的传统观念所致:“做女人的,总是忍受,除了自叹命苦之外,是不加以些微反抗。她们虽是粗糙女子,但因为出身良家,对于服从丈夫的传统观念,不敢,而绝也没有存心去破坏它。”[27]晚清时来华的美国传教士卢公明也曾对近代中国家庭夫妻关系留下记录,认为当时中国家庭“权力都在男人手中……如果你问一个中国人,妇女是否可以因为丈夫通奸或什么理由要求离婚,他会觉得这个问题荒谬可笑。做女人就是要一辈子服从丈夫,任由他反复无常”[12](P.53)。也有人认为苏州轿妇的命运是一个极为独特的地方现象,“能颇有历史的维持着这么个制度,这真不能不说是苏州风土志中的一个奇迹。”[2]
若想很好的解释这个问题,恐怕还需要涉及劳动收入与家庭地位,传统中国社会的夫妻关系,传统社会的家庭构成,男女社会观念等方面进行细致探讨,还需要在以后做进一步研究。所幸的是,随着时代的进步,传统社会中男尊女卑的观念在现代中国人脑中以越来越淡漠;法律的逐步健全,社会风气的提升也都使家庭内部的不平等情况越来越少。造成近代苏州轿妇那样可怜家庭境遇的社会氛围,也随着近代社会的剧烈变动,而渐渐远离了我们的时代。
三、苏州轿妇的存在因素:环境与时代使然
通过目前掌握的材料,众多记录者关于初次知道轿妇存在时的惊异,我们大概可以推断苏州天平山轿妇的存在,至少呈群体性广泛的存在大概是在近代以后。轿妇这一固定营生模式作为近代以来苏州区域社会生活深刻变迁过程中的伴生物出现的原因有如下几端:
第一,近代以来资本主义经济进入中国,大纺织工厂的出现,剧烈地冲击了传统苏州地区家庭的手工纺织刺绣生计。苏州妇女历来重视女红,富家小姐、太太们的绣品或许大多只是用来陶冶情操、传续传统和展示技艺;普通农家的刺绣则一直是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绫绸之业,宋元以前惟郡人为之。至明熙宣间,邑民始渐事机丝,犹往往雇郡人织挽。成弘以后,土人亦有精其业者,相沿成俗……居民乃尽逐绫绸之利。”[13]到了近代,苏州的刺绣依然颇有市场,“剌绣的副业,这差不多是伊们世传的技艺(,)而且人物花卉,都绣得异常精妙。在上海市场上销行着的顾绣,实际上全是伊们的出产。”[1]可是因为大工厂高效低成本的规模化冲击等原因,织品、绣品的市场价格被愈压愈低,因而商人到乡下收绣品的价格也被越压越低,“顾绣庄派跑街下乡,把应做的工作交给伊们,约定时期再来收取。然而工资是异常的低薄,统扯只二三百钱一天。”[1]微薄的纺织刺绣收入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支撑家庭日常支出,所以村妇只得纷纷想别的出路,增加收入补贴家用。可是在农村生活环境中所积累的生活经验,并不足以使村妇们在近代急剧变迁的都市环境中游刃有余,因而“在绝大多数江南乡村,就地改变职业,是妇女们的首选目标”[14],天平山脚下居住的妇女们因而也就开始了抬轿的营生,在春秋两季农忙之余,为家庭赚取一点收入。
第二,天平山山田出产微薄,却自古就是一处有名的旅游胜地,有可利用旅游资源,“山顶有莲花洞,又有白云洞,皆山中最胜处,山皆奇石,环形异状,可喜可愕”[15]。苏州天平山地区,土地生产力薄弱,山田不值钱,山中又没有什么出产,“上面竟没一株树,远望着仅是紫色山石而已。”[5]本来农村的主要收入即为自家田地中的出产,天平山地区山田贫瘠,虽然是一样的辛勤劳作,可是一年到头的田中出产却不多。而天平山山中也无出产,担柴贩运更加劳累利薄。相对来说,利用天平山春秋两季往来不绝的游客上下山想坐轿的念头挣几个抬轿钱,已经是附近农人能找的较为稳定又能挣到钱的好途径。“抬轿子,虽则劳苦,至少终有几毛钱可得。”[1]
第三,男人们的慵懒与喜好烟赌。抬轿子本来是出卖体力的活计,各处轿夫多为男子,但天平山的轿子却多是女子来抬。从时人留下的文字记录来看,一是男子有诸如打猎、为人开山搬掘石头等其他营生;二是因为男子多嗜好大烟,沉溺于赌博,开销大,自己的收入不够用,女人们只好出来做事挣钱;三是男子多慵懒,“在这些苏州的名山左近的小村落中,特别发达的,是茶馆,酒馆,以及烟馆等等。年青的汉子们,尽有整天的盘桓在内的。”[2]丈夫们被游乐给迷住了心窍,家庭的维持需要收入,女人们只好独自肩负其本该夫妻一同肩负的重担。而这些男人们反而还须给女人养他们。
结语
一定的俗例是特定人文环境的产物。近代苏州轿妇的出现,是有其自身存在的小环境与整个变动中社会大环境所共同作用的。在一些人看来,她们似乎正顺应了女子平权运动,可以不依靠男人而走出家门自食其力,是生活的强者。可是在传统价值取向根深蒂固的乡间,她们所处的小环境中,轿妇们依然是男子的附庸且难以抗争。“中国妇女运动发轫于辛亥革命以前,至五四运动而传遍全国”[16],不过苏州轿妇选择抬轿的营生多半是生存逼迫下的使然,而非响应近代特别是五四之后女子独立的呼声。“中国是一个庞大的国家,而她的民族生命,涵育着太复杂的内质”[17](自序),近代江南村妇群像也是一个多色彩,多角度的大画卷,立足于民间——地方世界,尽可能还原苏州轿妇的日常生活场景和生活规则,有助于进一步认识近代江南村妇生活场景的多样化和丰富性。
[1]朱维明.苏州天平山下的抬轿妇女[N].申报,1934-08-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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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周光熙.杜鹃花[N].申报,1933-05-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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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杨步伟.一个女人的自传[M].长沙:岳麓书社,1987.
[7]江鸟.苏州天平山的女轿伕[J].妇女杂志(北京),1941(2).
[8]蔡钓徒.苏行拾趣[N].申报,1929-05-03(21).
[9]孙福熙.「文艺茶话」的苏沪往还[J].文艺茶话,1933(2).
[10]君宜.苏州的女轿夫[N].申报,1946-5-23(8).
[11]孟.苏州散记——农业都市的剪影[J].民间(北平),1936(3).
[12][美]卢公明(Justus Doolittle).中国人的社会生活(1865年初版)[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9.
[13][清]丁元正等,修.倪师孟,沈彤纂.乾隆吴江县志(卷三十八风俗一生业)[M].民国石印本影印.凤凰出版社选撰.中国地方志集成(江苏府县志辑第二十册)[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
[14]小田.江南乡村妇女职业结构的近代变动[J].历史档案,2001(3).
[15][清]李铭皖,谭钧培修.冯桂芬纂.同治苏州府志(卷六山一)[M].江苏书局刻本影印,1882(光绪八年).凤凰出版社选撰.中国地方志集成(江苏府县志辑第七册)[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
[16]张维祯.抗战以来妇女问题言论集序言[A].陈庭珍.抗战以来妇女问题言论集[C].青年出版社,1935.秦孝仪.中华民国史料丛编影印版[M].台北:中国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党史委员会,1976.
[17]林语堂.吾国与吾民(1934年)[M].北京:群言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