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鲁迅思想研究热点透视*
2014-04-11崔云伟刘增人
崔云伟,刘增人
( 1.山东艺术学院 艺术管理学院,山东 济南,250014;2.青岛大学 文学院,山东 青岛,266071 )
2013年鲁迅思想研究热点透视*
崔云伟1,刘增人2
( 1.山东艺术学院 艺术管理学院,山东 济南,250014;2.青岛大学 文学院,山东 青岛,266071 )
2013年鲁迅思想研究异彩纷呈、创意不断:钱理群将鲁迅在今天的意义概括为三个“拒绝收编”:拒绝被体制收编,拒绝被一切文化体系收编,也不想收编他人。孙郁提出,鲁迅在审美判断上是一个托洛茨基主义者。理解鲁迅,如果不保持与列宁主义的距离,他的面孔可能永远是政治化的。李冬木强调了芳贺矢一的《国民性十论》对于周氏兄弟的巨大影响。姜异新认为,鲁迅的辛亥故事纯粹是鲁迅式幻想,是特殊的鲁迅式晶体。通过“看与被看”、“吃与被吃”,国民性终于被审美地觉知。邱焕星指出,鲁迅对青年和学潮的态度是复杂多面的,对其自身也是一种双刃剑效应,这种效应必须放在“国民革命”这个大背景下进行认识。王彬彬注意到在鲁迅的语境里,月亮往往意味着希望、温暖、爱,也象征着理性和光明。这或可让我们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感受到鲁迅的性格、精神、心理中温软、阴润、柔弱的一面。
鲁迅;当代中国;列宁主义;国民性;革命;学潮;果戈理
鲁迅在一篇文章中,曾经强烈地希望他以及他所创造的文字,在无情的历史进化中共同消失①鲁迅:《写在<坟>后面》,《鲁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第286页。。可是,在今天,他的文字以及在他的文字中所蕴藏着的无限丰富的思想,却仍然没有从现代中国人的心中疏离乃至远去。这些质素已经进入传统文化的血液,进而融化成我们的潜意识,甚至左右着我们的语言、思维表达习惯。我们今天所面临的诸多思想命题,几乎都可以追溯到鲁迅身上,乃至进行今天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不重新思考鲁迅当年所提出的命题,就几乎无法前进。他以及他的文学、他的思想,已经成为一个我们今天所无法绕开的存在。在鲁迅研究的历史长河中,2013年并非一个特殊的年份,但与上一年相比较,本年度的鲁迅研究仍然呈现出异彩纷呈、创意不断的局面。
一、鲁迅的当代价值与意义
钱理群②钱理群:《我们今天为什么需要鲁迅》,《社会科学论坛》2013年第4期。认为,鲁迅在整个中国的思想文化体系当中,是处在边缘位置,他始终是少数也是异数。鲁迅是中国思想中现代文化的一个建构者,同时又是解构者。这在中国思想界是非常之少的。鲁迅在今天的意义可以概括为三个“拒绝收编”:拒绝被体制收编,拒绝被一切文化体系收编,也不想收编他人。当一个人倒霉的时候,一个人处在绝境的时候,就是接近鲁迅的最佳时期。鲁迅始终关注人的精神问题,这在当下中国还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因为现在这个社会批判能力基本没有了。我们不仅不能把鲁迅、胡适对立起来,也不能把鲁迅和孔子对立起来。鲁迅当然也有其弱点。鲁迅的局限,可能就是中国文化的局限。如果我们真要对鲁迅说三道四,就很有可能要涉及到对整个中国文化的重新反省,这是一个更加艰巨的任务。
黄健*黄健:《鲁迅的“独异”和“自成品格”》,《北京科技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认为,要真正地认识鲁迅思想的独特性,就必须正视他内心的紧张、矛盾和复杂性,认识他的“独异”和“自成品格”的特点,并将其置于现代中国多变、动荡和转型的时代语境之中加以审视,方能发现他的思想的深邃、独特和心灵的博大、幽远。一旦鲁迅率先完成思想观念的现代转变,完成由传统的士大夫的那种“依附型”人格,向现代的知识分子“独立型”人格的转变,形成自身“独异”和“自成品格”的思想特征,鲁迅也就开始真正以一个独立的现代知识分子的面貌,登上现代中国的历史和社会舞台,对中国的历史、现实和未来进行“毫无忌惮”的批评,并由此确立了对现代中国进行“社会批评”和“文明批评”的价值尺度。作为一种精神生命,鲁迅在现代中国将是长存的。他的“独异”和“自成品格”的精神,永远都是一盏思想与精神的启明灯,为在黑暗中前行的人指明方向。
汪卫东*汪卫东:《21世纪,还需要鲁迅吗?》,《北京科技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认为,作为现代知识分子,鲁迅生存于艰难现代转型的20世纪中国,他面临的时代共同问题是救亡图存和现代转型。面对这一时代共同难题,其所关注的,是现代转型的精神基础问题,故提出“首在立人”、“尊个性而张精神”,并试图通过引进崭新的文艺,为现代精神的形成提供深度资源。20世纪并没有随着21世纪的到来而结束,中国仍然处在近代以来艰难的现代转型之中,鲁迅曾经面对的共同时代问题,仍然是我们的问题,而且,随着中国现代转型的进一步深入,其所揭示的现代转型的精神基础问题,越来越成为关键。在这一现代转型中,以批判国民性为核心的鲁迅思想与文学,仍然是我们有待进一步发掘的现代精神资源。
张福贵*张福贵:《鲁迅“世界人”概念的构成及其当代思想价值》,《文学评论》2013年第2期。则认为,“世界人”是鲁迅研究中不被注意的一个概念,而且是鲁迅思想中一个少有的建设性概念。必须将鲁迅“世界人”思想,置于其整个思想体系和当下中国思想文化的历史情境中去做延伸阅读。与一般的文化先驱者不同,鲁迅不是“大同社会”的制度的诉求,而是从“致人性于全”的目的出发,重在“世界人”养成的精神诉求,其核心是以个人为本位的人类意识。“世界人”是鲁迅“致人性于全”的国民性改造的最高境界和重要内容,并且是鲁迅对于国粹主义和民族主义批判中不容忽略的思想尺度。这种批判往往是与民众的一般思想情感相对立的。因此,鲁迅“世界人”概念所蕴含的思想,对于认识传统中国人的现代意识缺失和思考当下中国思想文化状况及其走向,具有十分独到的启示价值。对鲁迅的当代价值与意义作出解读的还有吴小美、王学谦*吴小美:《鲁迅之于余华的“资源”意义》,《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3年第12期;王学谦:《带着镣铐的魔鬼——鲁迅文化身份及其意义》,《北京科技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等。
二、鲁迅与列宁主义
孙郁*孙郁:《鲁迅与列宁主义的几个问题》,《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3年第8期。指出,鲁迅与列宁主义有其相似之处:一是社会学的批评眼光;二是“不断进击”的思想;三是国际主义情怀。但鲁迅与列宁主义只有交叉之处而不在共同的路径上。在审美的领域,鲁迅是一个托洛茨基主义者,他最欣赏的俄国知识分子与列宁有许多区别。在思想的深处,鲁迅与强制主义的文化也有着相当的距离。第一个把鲁迅的价值定位在列宁主义话语中的是瞿秋白,他参照了卢那察尔斯基对高尔基的批评,把列宁主义思维用在对鲁迅的描述上。毛泽东继承了瞿秋白的思路,强化了鲁迅身上的这一色彩。在列宁主义覆盖中国社会的时候,这种对鲁迅的描述集中到列宁主义的话语之中的作法是一种错位。理解鲁迅,如果不保持与列宁主义的距离,他的面孔可能永远是政治化的。作为左翼文化的斗士,鲁迅的民间性意味远远超出政党文化的价值。他赞佩革命,但保留着温情;抵制自由主义,可是依然保持心性的自由;嘲笑超阶级的文学妄念,但也照例有着纯粹的精神顿悟;主张大众化,却也不放弃表达的智慧。鲁迅具有政治性、革命性的价值,但他不是政治家。他进入了时代的漩涡之中,却又超然于时代之上。从泛政治化的语境走出,以非列宁主义的眼光看鲁迅的政治品格,倒是更能窥见这个思想者的隐秘。
三、鲁迅与国民性
李冬木《芳贺矢一<国民性十论>与周氏兄弟》*李冬木:《芳贺矢一<国民性十论>与周氏兄弟》,《山东社会科学》2013年第7期。认为,芳贺矢一是近代日本“国文学”研究的重要开拓者,其代表作之一《国民性十论》,是在日本近代以来漫长丰富的国民性讨论史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一本书,于明治四十年由当时的日本出版业重镇——东京富山房出版发行,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国民性十论》立足于国民教育立场,面向普通日本人讲述本国国民性之来龙去脉,是从文化史的观点出发,以丰富的文献为根据而展开的综合国民性论。具有明显的从积极的肯定的方面对日本国民性加以“塑造性”叙述的倾向,就内容涉及面之广和文献引用数量之多而言,堪称前所未有的国民性论和一次关于日本人自我塑造的成功尝试。《国民性十论》是周作人关于日本文学史、文化史、民俗史乃至国民性的重要入门书之一,他对日本文学研究、论述和翻译多有该书留下的指南痕迹。鲁迅对《国民性十论》的参考,主要体现在由芳贺矢一对日本国民性的阐释而关注中国国民性,尤其对中国历史上“吃人”事实的注意,促成了《狂人日记》“吃人”主题意象的生成。研究此书与周氏兄弟的关系,不仅有助于解读周氏兄弟的知识结构及《狂人日记》的生成机制,亦有助于将近现代文学的研究视野从狭隘的“一国史观”拓展到整个近代跨国界的处在不断流动、转换、生成状态的广阔的“知层”。李冬木本年度发表的和鲁迅与国民性相关的论文还有《“国民性”一词在中国》*李冬木:《“国民性”一词在中国》,《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和《“国民性”一词在日本》*李冬木:《“国民性”一词在日本》,《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
四、鲁迅与革命
姜异新*姜异新:《经历·书写·虚构——鲁迅的辛亥与国民性经验的审美生成》,《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10期。认为,我们不能用鲁迅的辛亥经历这样的传记材料来评价其虚构的辛亥故事的优劣。同样,鲁迅的辛亥故事也不能供作撰写鲁迅传记的文献资料。小说家鲁迅不是任何人的发言人,甚至不是作为思想家的鲁迅的发言人。他不以在小说中发现和传播自己的启蒙与革命思想作为主要职责,而是通过艺术手段促使读者觉察周遭的事实,因而,我们所要关注的不应该是鲁迅对已知历史的体认,而是其艺术的洞察——让我们看到视而不见的东西。对于鲁迅而言,辛亥是激发他创造性和形成独特小说风格的重要资源。鲁迅的辛亥故事不是自传,不是史实记录,纯粹是鲁迅式幻想,是特殊的鲁迅式晶体。“看与被看”、“吃与被吃”是鲁迅在叙述自己的辛亥故事时所创造的丰富隐喻。通过它们,鲁迅促使辛亥经验成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个独特的审美经验,国民性终于被审美地觉知。
汤山土美子*[日]汤山土美子:《开拓“平民的时代”:鲁迅晚年思想中的“弱者”概念的特点与思想意义》,《汉语言文学研究》2013年第3期。认为,在鲁迅所处的时代,俄国革命取得成功,共产革命成为变革的象征。鲁迅渴望能够开拓“平民的时代”,选择了向统治权力发起坚定斗争的道路。在时代的潮流中,鲁迅斗争和挑战的对象是一个主权,即统治权力的革命,与现代社会奈格里们提出的包括破坏统治主权、实行夺权后的革命统治在内的政治学意义上的革命观和权力观有着明显的区别。但是,鲁迅站在被统治者、“弱者”的一方,相信“爱”的力量、拒绝“贫困共产”的斗争,与“Multitude”要实现的通过“爱”实现“共”的世界变革在根本上存在相似之处。
胡梅仙*胡梅仙:《在革命与不革命之间的鲁迅(1927—1936)》,《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3年第11期。认为,抛弃“浅薄的人道主义”谈革命,还是为了“浅薄的人道主义”不革命或者只允许不得不革的革命?鲁迅的困扰来自于不成熟的现代政治与人民的权利、自由、反抗之间的冲突。在一个社会、文化转型的复杂动荡时代,一个成长中的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思考,是包含着多方面看起来相互碰撞其实是内在统一的思想。我们也可以把鲁迅对于政治革命的态度看作“被迫革命”、“保留革命”。鲁迅一生都在革命,革命于他的意义就是一种永不满足的人生和社会状态。
刘明明*刘明明:《拯救与毁灭——高尔基和鲁迅通往革命之路的比较》,《社会科学论坛》2013年第4期。则认为,鲁迅和高尔基都有着改造人的灵魂与社会的梦想,不同的是高尔基看重社会革命理想的拯救能力,鲁迅则看重马克思主义革命的彻底性。他们执著于自己的追求,并把改造人的灵魂与社会的希望分别寄托在布尔什维克与中国共产党所进行的革命上,自己也全身心地投入到革命的洪流中。尽管两人在各自的道路上有着不同的理念与经历,他们通往革命的道路却在相同的本质上揭示出了知识分子与革命纠缠不清的关系。
五、鲁迅与瞿秋白
孙郁*孙郁:《瞿秋白对鲁迅的影响》,《东吴学术》2013年第4期。认为,瞿秋白对鲁迅的引力,固然有政治的因素,但他喜欢的却是其身上的文人气,真而新鲜,有别样的思想在。鲁迅没有政党文化的经验,也与瞿秋白的政治经验相隔膜。但是,鲁迅希望借助瞿秋白的思想,根除自己旧的精神形态,从黑暗里走出。在许多方面,瞿秋白的观点启发了鲁迅,或者说强化了鲁迅的某些意识,也促进了其左转的过程。可以说,瞿秋白对晚年鲁迅的影响,改变了文坛的一种色调。鲁迅因其文字对俄国既有了深刻的了解,但也出现了诸多的误读。在当时的情况下,鲁迅不可能分辨出苏俄文化的根本性内涵,对政党文化内部问题的了解也处于空白状态。鲁迅只能在两极文化的经纬里选择,早期的复杂的文化判断理念被一种紧张的文化冲突代替了。我们应当看到鲁迅晚年悲剧性道路的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他自己和同时代人的选择是一种必然,他们被更大的“看不见的手”操纵了。在那样的环境下,鲁迅也许只能如此,要他跳出历史的语境,其实是很难的。对鲁迅与瞿秋白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聂国心、刘雅静*聂国心:《鲁迅与瞿秋白文学思想的差异》,《文艺研究》2013年第7期;刘雅静:《鲁迅与瞿秋白:在翻译理念冲突中的背后》,《河南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5期。等。
六、鲁迅与都市
钱旭初*钱旭初:《都市空间与知识分子的生存方式——兼谈鲁迅的都市化生存》,《江苏社会科学》2013年第1期。认为,作为中国现代第一代知识分子的代表,鲁迅经历了从传统知识分子向现代知识分子的转变。在不断转换的都市空间中,鲁迅的都市化生存以不断介入城市、把握城市、书写城市、批判城市为线索。在都市化过程中,鲁迅完成了自己角色和身份的塑造,创造性地利用现代媒体资源将杂文文体提升到新的高度;同时又以“非典型性”都市化生活姿态显现出其“由边缘而向超越”的独立品格。面对当下知识分子的全面退守和精神危机,我们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回到鲁迅的意义,越来越需要以鲁迅精神来拯救“死亡”的知识分子。张克*张克:《走向“市民社会”的“精神”——拟黑格尔审思“鲁迅与20世纪中国的都市化进程”》,《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3期。则从黑格尔关于市民社会的系统思考出发,认为鲁迅精神之于现代中国的市民社会,的确已给予“人的分立”的权利和必要性提供了强烈的合法性论证,构成了最具影响的现代精神传统,但现代市民社会的构建,还需要更具制度性的法权秩序方能实现,这一点或许是鲁迅措意不足的。可以说,正是后者的滞后加剧了前者的焦虑与激进。这是文学的幸运,却是中国的不幸。
长期以来,“广州鲁迅”是一个被低估乃至忽视的复杂存在。朱崇科《飞跃或沉潜:论广州场域中的革命鲁迅转换》*朱崇科:《飞跃或沉潜:论广州场域中的革命鲁迅转换》,《福建论坛》2013年第2期。认为,鲁迅在广州的经历成为鲁迅生命中不容忽略的一段体验与回忆,同样对其革命思想的流变也不无助益。当鲁迅身处广州时,他有其独特的观察体验方式,也有其敏锐的批判和沉思视野。一方面,他能够输出其锐利的观点,点评广州;另一方面,他又可以冷静自省,通过内倾来思索自我的认知水平。广州是鲁迅进化论轰毁的场域,也复杂地呈现出鲁迅对国民政府的彻底绝望,但同时,这并非是鲁迅革命思想的飞跃,乃至走向共产主义的标志。其《爱在广州:论鲁迅生理的焦灼与愉悦》*朱崇科:《爱在广州:论鲁迅生理的焦灼与愉悦》,《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1期。则主要从情爱角度考察了鲁迅的生理焦虑及部分后果。论者强调,将广州时期的鲁迅还原成一个中年男人的角色并非是想矮化鲁迅,而是多了一个可以观察多元鲁迅的窗口,由此可以看出鲁迅在生理焦虑等压力下的不同反应。从此意义上说,鲁迅初到广州后的老夫聊发少年狂,喜欢饮食、游玩、活跃并清洁身体,这都和力比多转移密切相关,而大钟楼时期、白云楼时期则分别呈现出不同的暧昧。*朱崇科本年度发表的关于鲁迅与广州的文章还有:《直面革命:在思想与行动之间的广州鲁迅》,《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13年第1期;《精神焦虑:论鲁迅在广州》,《上海交通大学学报》2013年第1期;《广州鲁迅:如何广州,怎样鲁迅?》,《粤海风》2013年第1期。
关于鲁迅与上海,龙永干*龙永干:《上海语境与鲁迅的都市症候及其抗争》,《湖南社会科学》2013年第1期。认为,30年代的上海,是一种典型的都市语境,生存其间的鲁迅出现了“如同穿湿布衫”的都市症候。他向“恶俗化”的上海及知识分子的种种乱相展开了批判,并以此对抗生命的沦陷,但物化、欲望化语境的喧嚣与浑浊让其先前所持的启蒙理性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乏力与尴尬。梁伟峰*梁伟峰:《论鲁迅后期创作对“上海”的表现》,《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3年第10期。则认为,在《故事新编》中,鲁迅以一种“零零碎碎”的写法,来表现他印象中的“上海人”生命存在的不完整、不开阔性。而鲁迅后期的某些杂文中表现出的写作主体对上海生活的融入,往往是虚构的,折射出鲁迅对叙述策略和姿态的调整。通过描写“阿金”等形象,鲁迅表现了对以“精明”为核心特征、高度世俗化的“上海人”性格的警惕。
关于鲁迅与南京,杨姿*杨姿:《南京与鲁迅信仰之建构》,《江苏社会科学》2013年第1期。认为,鲁迅在日本时期对“尼采主义”的接受、进化观的形成,以及上海时期“共产主义”信仰的成熟,都与他南京时期的感性生活和理性反思密不可分。南京为鲁迅提供了政治生活、科学思潮、文化模式等多元的生态场域,尤其是这一阶段中国社会的急剧转型,时代主题与个人理想的碰撞,信仰建构所涉及到的知识构成、精神诉求、价值观念等多个层面都获得了巨大的参照资源。
七、鲁迅与学潮
邱焕星*邱焕星:《国民革命大潮中的“火老鸦”——鲁迅与厦大学潮重探》,《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13年第11期。认为,1927年初的厦大学潮,并非是一个普通的校内学潮。由于鲁迅不断“鼓动空气”,引发了青年学生思想的激进化。在接到中山大学的聘书之后,为了从厦大脱身,鲁迅有意利用学生对校政的不满,散布自己被迫离开的消息,引发了学生的“挽留运动”。而国共两党适时跟进,再次掀起“改革厦大运动”,最终以厦大实行党化教育而告终。鲁迅也由此获得了“火老鸦”的称号,成为革命党争相拉拢的“青年叛徒的领袖”,但是鲁迅对青年和学潮的态度是复杂多面的,有扶持也有利用,有革命性也有破坏性,对其自身也是一种双刃剑效应。这种效应必须放在“国民革命”这个大背景下进行认识。
八、鲁迅与启蒙
林分份*林分份:《塑造启蒙文学者的“理想典型”——鲁迅“仙台叙述”的再探讨》,《中山大学学报》2013年第1期。认为,新文学运动以来,在对“幻灯事件”和“找茬事件”等仙台留学经历的多次叙述中,鲁迅将弱国子民的屈辱感和民族危机感作为自己当年弃医从文的情感和心理依据;然而,“仙台叙述”的文学真实与当年仙台留学的生活真实之间的差异,实与鲁迅后来重精神、轻体格的启蒙立场及身份认同有关;此外,经由对以往留学经历的重现、“选择”乃至“虚构”,鲁迅回顾并确认了自我成为启蒙文学者的思想历程,也以向世人昭示的方式提供了人格形成的“榜样”。如是,鲁迅塑造了一种启蒙文学者的“理想典型”,呈现了他所愿意承认的仙台记忆对于自我与过去、现在及未来之间的连接关系。
严冰*严冰:《启蒙:在义理自觉与生命担待的向度上——严复、鲁迅启蒙思想异趣现代探赜》,《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10期。则指出,严复与鲁迅都自觉地以近代西方文化的核心价值——“自由”来唤醒国民,以重构民族文化的精神价值体系,并以此作为破解民族存亡这一历史大课题的不二法门。然而,在对自由的价值观照中,严复和鲁迅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差异,即严复以开风气之大师的慧识肇启蒙之端于前,对西方文化的“自由”价值,在义理方面予以深刻的提示,将启蒙的目的归着于民主制度的安排与法制社会的建构;而鲁迅则以早慧的心智续启蒙之绪于后,对个我生命的自由品格即个性自由的价值意义情有独钟,在生命担待的意义上将自己的启蒙重心措置在关系民族新生的“立人”衷趣上。概之,如果学界将严复誉为“中国近代自由主义之父”,那么鲁迅即为“中国现代自由的圣徒”。对鲁迅与启蒙作出深入解读的还有黎保荣、莫先武、周维东*黎保荣:《启蒙无效体验与鲁迅的思想转型》,《福建论坛》2013年第2期;莫先武、刘锋杰:《鲁迅“启蒙文论”的政治纠结》,《社会科学家》2013年第6期;周维东:《<药>与“听将令”之后的鲁迅》,《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12期。等。
九、鲁迅与知识阶级
胡梅仙*胡梅仙:《“特殊智识阶级”与“真的知识阶级”——鲁迅关于知识阶级的思考》,《浙江大学学报》2013年第2期。认为,对于那些有着优越感、自命为“特殊智识阶级”的正人君子、文人雅士,鲁迅是把他们排除在知识阶级之外的。鲁迅对现代评论派的批判即在于他们西装里面隐藏着的旧中国士大夫灵魂,他们充当的仍不过是帮忙帮闲的旧文人角色。鲁迅认为“真的知识阶级”不听命于任何权威,发表的是倾向于民众的思想。除了与民众的联系外,“真的知识阶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想到种种利害并随时预备将来的牺牲,而且他们的心身总是苦痛的。作为社会良知和负责任的知识分子,其心身不可能是平和的,如果知识分子安于现状,对新的理论学说充耳不闻或盲目相信,就不会有苦痛。“真的知识阶级”的苦痛来自于知识分子的独立思考和永不满足。
王志蔚*王志蔚:《“真的知识阶级”:鲁迅的现代阐释与价值选择》,《北华大学学报》2013年第1期。则认为,现代知识分子是掌握知识,超越各种狭隘功利关系,能够依照人类生存理想引领人类精神,设计社会发展蓝图,走在社会最前列的先进群体。1927年,鲁迅提出了西方现代意义上的“真的知识阶级”概念,主要内涵是指精神上始终保持独立,疏远和偏离约束他们的体制,坚持自己的原则和道德标准,站在平民立场说话,不计利害,反抗专制,揭露谎言,说出真理,维护人类公平正义的社会批判者。
十、鲁迅的现代性
张松*张松:《鲁迅的现代性批判与现代古典保守主义政治哲学语境中的现代性问题》,《山东社会科学》2013年第11期。认为,从早年的《文化偏至论》到晚年的《故事新编》,在其全部思想展开过程中,鲁迅对启蒙主义和现代性的批判是贯穿始终的。在这种批判中,他与力图依据哲学理念来塑造政治社会的启蒙主义思想倾向处于一种全面的对立状态,因而与现代古典保守主义政治哲学具有某种一致性。在后者看来,哲学在启蒙哲人那里经历了一种扭曲了哲学与政治之本质的政治化转变。在此基点上考察中国传统政治思想(尤其是孟子思想),哲学其实也经历了一种类似的、绕经道德的政治化转变;这种转变的固有机制使得道德在后世的教条主义中变得虚伪和专制成为必然,深为鲁迅所痛恶的那种无力面对并承担自身存在的奴性的平庸状态也正是由此造成的。而由于诉诸哲学真理的大众化,启蒙思想家在鼓动那种让哲学趋于消亡的政治化的同时也鼓励了一种与世间之“恶”具有内在关联的普遍平庸。正是站在这个基点上,鲁迅在极端地反传统的同时也对现代性抱有持久的怀疑态度。
十一、鲁迅的精神特质
王彬彬*王彬彬:《月夜里的鲁迅》,《文艺研究》2013年第11期。认为,鲁迅喜爱月亮,喜欢月夜。《狂人日记》、《秋夜》等作品中某些对月亮的描写,其实是写作之夜对月亮的写实。鲁迅北京前期的日记中,常常有对月亮的记述,不少作品中也在关键处出现月亮。鲁迅喜爱月亮,尤其喜爱雨雪阴霾之后出现的缺月、残月。在鲁迅的语境里,月亮往往意味着希望、温暖、爱,也象征着理性和光明。考察鲁迅对月亮的感情,可让我们从一个独特的角度感受到鲁迅的性格、精神、心理中温软、阴润、柔弱的一面。我们对鲁迅性格、精神、心理中坚硬、强大、阳刚的一面研究已经很多,但只有既看到鲁迅的坚硬、阳刚、强大,同时也看到鲁迅的伤感,感受到鲁迅的温软、阴润、柔弱,才是对鲁迅更全面、更准确的理解。
张克*张克:《反抗与浸染:鲁迅与怨恨》,《现代中国文化与文学》2013年第1期。则认为,怨恨的毒害同样侵蚀着鲁迅的心灵。在个体层面上,就其核心来讲,鲁迅是在咀嚼自己的失败感甚至是绝望感中反而拒绝失败、绝望进而建立起自己强大和自由的主体性的。从鲁迅的生命经历看,他简直具备形成怨恨心理的各种条件。从艺术表达的主题上看,最能使我们感到鲁迅的怨恨气质的则是他的复仇情结。对鲁迅的精神特质作出深入解读的还有刘超*刘超:《鲁迅的生死自觉》,《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10期。等。
十二、鲁迅与现代传媒
靳新来*靳新来:《鲁迅:在现代传媒中开辟言说空间》,《天津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认为,以启蒙为己任、致力于改造国民性的鲁迅,一直与现代传媒有着不解之缘。借助现代传媒,鲁迅一方面完成了从文人士大夫到现代知识分子的角色转型,另一方面则以文学活动的方式和现代传媒为中介参与到中国的历史变革之中。他不仅依托报刊发表文学作品,还自办刊物,争取思想言说的主动权;同时,能够审时度势,根据媒体的特点调整自己的创作,在晚期成功实现杂文创作的新变。在现代传媒的作用下,鲁迅不断为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寻找和创造文化启蒙、思想言说的“公共空间”,并改善整个中国的文化生态。
十三、鲁迅与政治文化
关于辛亥革命前期鲁迅的“从文”道路与当时政治文化环境之间关系的探究目前还较鲜见。李玮*李玮:《辛亥革命前期政治文化与鲁迅的“从文”道路》,《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6期。本年度李玮发表的关于鲁迅与政治文化的文章还有:《鲁迅的“青年观”与1920年代中国政治文化》,《江苏社会科学》2013年第4期。认为,鲁迅的“从文”之路是清末民初政治变动背景下“新文学家”产生方式的典型个案。它以一个青年命运抉择的历程折射着社会政治变动过程中文化转型、生长、分化的过程,体现着政治、社会、文化、文学之间复杂的关系。由“走异路”到以“文学”为业,这一过程展现出“新文学”从政治变动中出生,在政治心理分化的推动下,在与文化、政治的矛盾和张力中确立自身位置和功能的历史面貌。这说明,以“新文学”“为业”,这一“从文之路”的合法性是在政治变动的前提下建立起来的。而所谓“新文学”自诞生之日起,就只有在“新的政治秩序”、“新文化”中才能找到自身的位置。它与“政治”和“文化”始终保持着紧张的张力,否则就有“价值”被消解的危机。
十四、鲁迅与中国传统文化
鲁迅以打倒“孔家店”著称,但又被誉为“现代中国的圣人”。张钊贻*张钊贻:《打倒“孔家店”的“摩登圣人”——鲁迅对孔子和儒家的复杂态度》,《汉语言文学研究》2013年第1期。认为,鲁迅对孔子和儒家有批评也有赞誉,他的思想继承了儒家关心国家人民的情怀和处事“诚”的态度。鲁迅对儒家的批评,实际上集中在“后之君子”将“诚”转变成诈伪,以及后来权势者树立儒家以巩固自己权力,而“聪明”人利用儒家为“敲门砖”以谋私利,实际上背离了儒家原来理念。鲁迅抨击这些权势者和“聪明”人显然不能证明他是彻底反孔和反儒。不过,鲁迅到底与传统儒家并不完全一致,出于培养国民独立的个性和自由的思想的需要,他反对树立偶像。
符杰祥*符杰祥:《“道”与“路”的千年困结——鲁迅对中国士文化传统的现代性批判》,《福建论坛》2013年第2期。则认为,中国儒家道统所发生的道路“困结”问题由来已久。从一种“比较既周,爰生自觉”的现代性态度出发,鲁迅摆脱了中国士文化千年以来循环往复的道德内省模式,揭示出中国士阶层千年以来“道不行”的内在困结,可谓一种思想与方法的双重突破。秦汉以还,百家罢黜,儒道凭借王权扶持而独居正统,却也导致了“士志于道”的最高理念千年以来无法自我实现、开出现代启蒙思路的“错置”与“困结”。在鲁迅看来,隐逸也罢,登仕也罢,士人对于仕途道路在事实上的未能超脱,表明其在逻辑上也不可能超越。儒道既然难以产生为知识而知识的理性精神,那么也同样难以产生超越世俗权力的宗教精神。
十五、鲁迅与外国文化
鲁迅关注果戈理达30年之久。孙郁*孙郁:《鲁迅与果戈理遗产的几个问题》,《文学评论》2013年第3期。认为,果戈理之于鲁迅,不仅是打量国民性问题的参照,也是智慧表达的引导者。在摄取俄国作家的资源时,鲁迅的问题意识一直缠绕在当下中国的矛盾之中,也纠葛着历史的难题。面对灰暗的存在,他和果戈理一样,不都只是控诉,还有超脱于苦难的从容和俯视。叙述者不但承担着道德的义务,还有对非道德世界的多样性的理解。较为难得的是,在面对果戈理遗产的时候,鲁迅一直以悖论的笑意,拷问存在的意义,像果戈理那样成为度苦的智者。陈相因*陈相因:《疯狂的前奏曲:初探果戈理与鲁迅作品的“黑暗世界”》,《山东社会科学》2013年第5期。则指出,果戈理与鲁迅在早期作品与创作生涯的发展中,具有高度同构型与相对相似性。两位作家在俄、中两篇《狂人日记》生成之前,已经各自继承了两国传统文学遗产中早已具备的共通性——对“黑暗世界”里种种精神现象所展现的兴趣、观察与探讨。两位作家文学知识生成的背景与发展阶段中,对于所谓的“黑暗意识”、“黑暗闸门”与“小传统”的喜爱,确立未来作品中对于异类、异端与异化的接受与关注。在早期作品中,两位作家连结了原始、黑暗与疯狂,在手法上选择了滑稽感与笑,展现其衍生的种种问题。他们藉由这些来自黑暗世界的非理性与精神现象,展现了远比一般现实主义小说中道德性说教更具力量与份量的效果,更能颠覆所谓西化的文明。两位作家的早期作品在赞扬原始的狂欢性质之余,并不产生低级的、卑俗的“滑稽的毛病”,反而吊诡地提升悲喜剧的美学特质,成为不朽的经典之作。
魏韶华*魏韶华:《购读兴趣的延续与鲁迅的“精神本体”——鲁迅藏书中的索伦·克尔凯郭尔和列夫·舍斯托夫》,《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6期。认为,从1933至1935年这段相对集中的时间内,在鲁迅的心灵地盘上出现了两位相对集中的购读对象,他们就是索伦·克尔凯郭尔及其俄国精神继承人列夫·舍斯托夫。在这一非同寻常的“精神事件”背后,可以发现晚年鲁迅对他终其一生所坚守的“精神本体”的聚拢。这一“精神本体”的核心,即是克尔凯郭尔始终关注的“个体”和生命中永不停歇的内省倾向。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一聚拢视为鲁迅早年对个体生存论思想兴趣的自然延续。这说明,一个伟大作家的心路历程是不存在什么前后绝决的思想分期的,早年接受的外来影响像大浪底下的泥沙一样,永远沉积在他丰厚的心灵河床上。
李林荣*李林荣:《鲁迅“尼采”的踪迹及意蕴——以鲁迅杂文的历时性细读为中心》,《山东社会科学》2013年第8期。指出,鲁迅自留日时期开始、到生命最后阶段为止的尼采接受史,一方面,并非如以往通行的观点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个从交会点上向前不断攀升、终至彻底相离的简单线性过程,而是一段从始到终都存在主动或被动、有意或无意的抉择、移植和转换、改造的曲折复杂而又紧密连贯的思想经历和写作实践;另一方面,鲁迅对尼采的接受,始终是以鲁迅对尼采其人其书不完整的掌握和理解为基础的,但这恰好也使鲁迅的“尼采”作为鲁迅本人特有的思想镜像与文体要素的价值,得以充分体现。对鲁迅与中外文化作出深入解读的还有李春林、谭桂林、杨姿*李春林:《鲁迅论索洛古勃——鲁迅与索洛古勃比较研究之一》,《文化学刊》2013年第2期;李春林:《两位超拔的“死的赞美者”——鲁迅与索洛古勃比较研究之二》,《文化学刊》2013年第3期;谭桂林:《国民信仰建构中的鲁迅与尼采》,《江苏师范大学学报》2013年第1期;杨姿:《基督宗教界的鲁迅印象与鲁迅资源利用》,《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3期。等。
十六、鲁迅与东亚
伊藤虎丸在阅读鲁迅留日时期的文言论文时,发现其中存在着一个“原鲁迅”*[日]伊藤虎丸著,李冬木译:《鲁迅与日本人——亚洲的近代与“个”的思想》,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商金林*商金林:《扶桑艺道润华年——鲁迅精神原乡问题探究》,《理论学刊》2013年第3期。则进一步指出,这里的“原鲁迅”实际上已经指涉到一种精神原乡。所谓精神原乡,指的即是个体的精神的本原。如果追溯鲁迅思想的起源,那么东京和绍兴一样,都可谓个体之鲁迅的精神原乡。鲁迅在日本七年正是风华正茂、世界观成熟并定型的时期。从某种意义上说,鲁迅的知识、学问、思想、人格都是在日本形成的,那里是鲁迅从事革命和文学事业的起点,同时亦是他一生辉煌的起点。
洪昔杓*[韩]洪昔杓:《为想象东亚共存——鲁迅与“朝鲜”》,《汉语言文学》2013年第2期。论述的重心是鲁迅与朝鲜,但亦未脱离对鲁迅与日本的思考。他指出,与陈独秀、李大钊不同,鲁迅是通过敦促受害者主体的自我反省这一方式来对待日本帝国主义的。尽管当时的朝鲜处于日帝统治之下,但鲁迅却按照现代民族国家的观念,对朝鲜作为一个民族国家予以了积极的认同,并对朝鲜抱有“新生的希望”。 敦促自己不断对自身进行反省和批评,面对非正当的权威和民族等级进行抗争——为实现未来共存的东亚,人们可以将鲁迅的这种精神,看作宝贵的精神资源。对鲁迅与东亚作出解读的还有赵京华*赵京华:《鲁迅与日本的中国研究——以橘朴为中心》,《新文学史料》2013年第4期。等。
十七、鲁迅的接受与传播
1.鲁迅在大陆、台港澳地区的接受与传播。古大勇《台湾“戒严”时期和大陆“毛泽东时代”两岸的“鲁迅书写”》*古大勇:《台湾“戒严”时期和大陆“毛泽东时代”两岸的“鲁迅书写”》,《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3年第11期。认为,台湾“戒严”时期和大陆“毛泽东时代”产生多部新文学史著作,鲁迅是其中的重要内容。对于鲁迅的整体评价,大陆的文学史家无条件地认同毛泽东的“鲁迅论”,一起加入到时代性的“神化鲁迅”的集体合唱中去,台湾则出现“矮化”、“丑化”鲁迅倾向与客观评价鲁迅倾向相互并存的局面;对于鲁迅的小说和散文(诗)的评价,在整体肯定的背景下,大陆多呈现出以“战斗性”、“反封建”为基本内涵的一元化阐释趋向,台湾则表现出相对多元化的阐释;关于鲁迅杂文的评价,台湾和大陆分别呈现出毁多誉少的评价和“一边倒”式肯定的差别;另外,两岸史著中分别存在着基于不同意识形态目的对鲁迅及其作品的“附会式”阐释;最后,两岸史著中存在一个具有不同内涵的评价鲁迅的“两段论”现象。
徐纪阳、朱双一《鲁迅台湾接受史论纲》*徐纪阳、朱双一:《鲁迅台湾接受史论纲》,《厦门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则认为,20世纪20年代初,鲁迅作为新文学作家被引介到台湾文坛,到三四十年代,台湾成为鲁迅在东亚传播过程中的重要一环,“左翼战士”的鲁迅形象逐渐生成。光复初期两岸文化汇流,两岸知识分子共同掀起台湾文化史上罕见的“鲁迅风潮”。此后,绵延贯穿整个“戒严”期的“反鲁论述”,与同时期向海外发展出的自由人文主义者的鲁迅研究、向“地下”发展出的左翼知识青年阅读鲁迅的潜流一起组成“戒严”期台湾鲁迅接受的三色光谱。“解严”后,形态各异的鲁迅著作及中国大陆、香港等地的鲁迅研究成果相继在台湾公开出版;学术界也开始对鲁迅进行学理性的研究与讨论,台湾鲁迅研究在最近的20年中得到了推进,出现了一些有价值的思考。对“鲁迅在大陆、台港澳地区的接受与传播”作出解读的还有古远清*古远清:《鲁迅在当代台湾载沉载浮的历程》,《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2期。等。
2.鲁迅在沦陷区的接受与传播。李相银*李相银:《鲁迅在上海沦陷时期文学中的投影》,《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3年第8期。认为,上海全部沦陷后,汪伪政府机关报《中华日报》副刊《中华副刊》曾以“官报”身份组织三次“纪念鲁迅特辑”,企图假借称誉鲁迅赋予其新的文化象征意义,以期符合汪伪政权的意识形态,但结果却事与愿违。这一复杂现象体现了鲁迅在上海沦陷时期文学中的特别意义:他以“缺席的在场”方式进入文学场域,与撰文者、读者彼此互动又相互制约。毫无疑问,在上海沦陷时期,以《中华副刊》纪念特辑为异样高潮的鲁迅传播呈现出殖民侵略背景下文学的混杂性,同时也反证了鲁迅主体性的强大,而中国大众对鲁迅的认知与尊崇表明文化精英最重要的栖息地仍在民间。对鲁迅在沦陷区作出解读的还有赵献涛*赵献涛:《华北沦陷区的“鲁迅接受”》,《湛江师范学院学报》2013年第2期。等。
3.鲁迅形象的塑造和演变。妥佳宁*妥佳宁:《“进化”链条上的“革命中间物”——1949—1979对鲁迅形象及其话语资源的借用机制》,《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11期。细致分析了1949—1979年间对鲁迅形象及其话语资源的借用机制。文章仿照鲁迅的“历史中间物”提出一个“革命中间物”的概念,认为最终掌握构建鲁迅形象的权力的,并不是鲁迅本人,而是鲁迅的言说者。鲁迅被放大的只言片语或被附加的扭曲形象,无论与鲁迅本身的思想有无契合之处,都成为批判“革命中间物”的有力武器。真正发挥作用的不是鲁迅,也不是某一位或某一群鲁迅的言说者,而是这种带有绝对化倾向的“进化更替”思维,是包括鲁迅在内的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所共同经历的一种重要的思维模式。罗执廷*罗执廷:《选集运作与鲁迅社会身份的建构(1932—1949)》,《鲁迅研究月刊》2013年第12期。则细考了民国时期出版的各类鲁迅选集,发现盗版书商和中国共产党乃是鲁迅选本出版背后的两大推手。并认为从整体上看,鲁迅选集经历了一个从“创作”选集到杂文选本的流变,而杂文选本则直接影响了鲁迅“思想家”、“革命家”的身份构建。各类盗版选集其读者多以穷苦青年学生和普通文学爱好者为主,鲁迅在当时之所以能够成为“青年的导师”,其原因正在于此。解放区的鲁迅选集编选则直接奠定了此后30多年里中国大陆评价和接受鲁迅的基本样态。对鲁迅形象的塑造和演变作出解读的还有杨姿、吴翔宇*杨姿:《“文化革命主将”的鲁迅形象在国民信仰中的影响与误读》,《长江师范学院学报》2013年第4期;吴翔宇:《鲁迅形象建构的认知视野与文化阐释》,《十堰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3年第6期。,等等。
Thorough Exploration on Hot Issues of the Study on Lu Xun’s Thought in 2013
Cui Yunwei Liu Zengren
(1.School of Arts Management, Shandong College of Arts, Jinan, Shandong, 250014;2. School of Arts,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Shandong, 266071)
The year of 2013 has witnessed a colorful and creative prospect with splendid arguments put forward in the study on Lu Xun’s thought. Among them, the main ones are first the argument of Qian Liqun who summarizes the current significance of Lu Xun as the three refusals to be incorporated, namely refusal to be incorporated into the system, into any cultural system, and into others’ system; secondly that of Sun Yu who points out that Lu Xun is a Trotskyit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aesthetic judgment, and in understanding Lu Xun, one must keep certain distance with Leninism, otherwise his profile will always be politicalized; thirdly that of Li Dongmu who re-emphasizes the great influence of theTenDiscoursesonNationalIdentityby Haga Yaichi (1867~1927) on the Zhou brothers; fourthly that of Jiang Yixin who protests that Lu Xun’s thoughts on the 1911 Revolution are purely his own illusion and special style; fifthly that Qiu Huangxing who indicates that Lu Xun’s attitude toward the youth and student strike is complex with a double-edged sword effect on himself that must be understood against the general background of the National Revolution; and finally that of Wang Binbin who notices that in the context of Lu Xun’s works, the moon often means hope, warmth and love, even rationality and brightness. And this may help us recognize Lu Xun’s gentle and soft side of his character, spirit and mentality from a unique perspective. Again, Sun Yu believes that, for Lu Xun, Gogol is not only a reference to evaluate national character, but an instructor to express wisdom as well.
Lu Xun, contemporary China, Leninism, national character, revolution, student strike, Gogol
2014-03-02
崔云伟(1974—),男,山东邹平人,山东艺术学院艺术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刘增人(1942—),男,山东潍坊人,青岛大学文学院教授。
I210.96
A
1001-5973(2014)03-0055-11
责任编辑:孙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