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率副词“偶尔”的语义及其句法特征研究

2014-04-11王亚婷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小量句法现代汉语

王亚婷

（兰州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 730000）

频率副词“偶尔”的语义及其句法特征研究

王亚婷

（兰州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 730000）

频率副词“偶尔”一般用来表示动作行为或事情发生的次数少、情况少见，是现代汉语低频副词的典型代表。我们从两方面对“偶尔”进行探讨，细致描写了它的特征，发现语义上具有不定性和搭配动词的可重复性的特点，句法上多用来修饰表示意外和例外的个别事件，与表达小量、小范围、低程度的词或短语之间存在一定的对称性和关联性。

频率副词；“偶尔”；语义；句法

频率副词表示单位时间内某动作或事件的发生次数，是现代汉语副词系统里比较封闭的小类，过去一直被纳入时间副词的体系，如朱德熙《语法讲义》、陆俭明、马真《现代汉语虚词散论》等。至今，学界已普遍承认它是与表程度、时间、范围、语气、否定等处于同一地位的副词类别，如周小兵（1999）、张谊生（2000）、史金生（2002）等。

根据频率量的高低，一般将频率副词分为高频、中频和低频三个等级，本文重点研究低频率副词“偶尔”，以期对它的语义、句法等特点有更加深入的了解。本文例句主要来自于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也有部分例句是根据需要临时编写的。

1 频率副词“偶尔”的语义特点

“偶尔”是现代汉语低频副词的典型代表，《现代汉语八百词》和《现代汉语虚词例释》都认为它表达行为或动作发生的次数少、情况少见。通过观察语料，我们发现“偶尔”的语义特点有以下方面：

1.1 不定性

《现代汉语虚词例释》认为“偶尔”表达的时间短促不定，与我们所说的“不定性”相似，即：它所表示的量的大小模糊、不确定，与人的主观性有密切关系，不同于“一次、两次”这类具体量。例如“他偶尔来一次”，我们并不能确定是多久来一次，只能知道“来”的动作量小，频率低。

1.2 搭配动词的重复性

频率副词对动词的选择限制比较宽松，一般与各类动词都可以搭配。但因为它表示动作、事件或状态的发生、出现的频度，所以就要求其后动词必须具有重复性，即动作、行为必须能够重复发生。“偶尔”很好地体现了这个特点，例如：

（1）孩子们偶尔一起踢球。

（2）她偶尔来我们学校听课。

（3）我们只是偶尔聚会一次。

（4）他偶尔不吃早餐。

“踢”、“听”、“聚会”、“吃”这些动词都属于表示动作的动词，可以重复发生，能够用多少次来量化，所以在这里用“偶尔”修饰是非常符合句法要求的。

但是，有些动词却不能受“偶尔”修饰，或者说，当受到“偶尔”修饰时，句子成立的条件不够充分。例如：

（5）*他偶尔喜欢看书。

（6）*他偶尔知道这件事。

（7）*我们偶尔记得去年发生的状况。

（8）*领导偶尔批准了我们的请求。

“喜欢”、“知道”、“记得”、“批准”等动词，动作在时间轴上没有明确的起点和终点，一旦发生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具有无限性。所以不存在动作发生的重复与不重复之说，也就不能受“偶尔”修饰了。

其次，“偶尔”能否修饰动词，还与我们的语用实际情况有关系。例如：

（9）*他们偶尔考试。

（10）*他们偶尔考上大学。

同样是动词“考”，（9）可以成立，（10）却不能。究其原因，“考试”是可以重复出现的动作，所以当然能够受“偶尔”修饰。而根据我们的语用实际可知，“考上大学”这种行为一般不可能重复发生，它不是一种可以用频率来计量的行为，除了特殊情况，人不可能重复考上大学，所以也就不能用“偶尔”修饰。

此外，“偶尔”对变化义和消失义的动词限制性较强。这类动词本身含有持续的过程，“偶尔”表现持续过程中的偶发性事件，所以类似于“偶尔发展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偶尔会消失两天，谁也找不到他”的说法是可以存在的，但比较少见，需要特定语境的配合。而“偶尔死亡”却不能说，因为“死亡”这个动作发生了主体就会不存在，也就不会有动作主体“偶尔死亡”的说法了。

总体来说，“偶尔”对所修饰的动作、行为动词的限制较小，与一般动词都可以共现。唯独那些在时间轴上没有起始点、非频率现象的动词受限较大，需要考虑到其他因素。

2 “偶尔”的句法特征

前文已经说过，“偶尔”表示动作行为发生的次数少、时间短促不定，或者某种状况不常出现。通过观察语料我们发现，“偶尔”多修饰表示意外和例外的个别事件，与表达小量、小范围的词或短语之间存在一定的对称性和关联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2.1 与表达小量的数量短语相关联

频率副词“偶尔”最主要的语法功能就是作状语，动词后面的宾语可以用数量短语来修饰和限制，常出现“几（个、篇、部）”、“一两（个、句）”、“一些”、“一点”等来表示宾语的数量小、次数少。例如：

（11）于是，我只好在一旁静静地躺着，偶尔说一两个字表示我在听哩。

（12）发奖会后，别的演员都相互簇拥着，欢声笑语不断，唯有她静静地走在路边，偶尔羞涩地与记者说上几句话。

（13）虽然日伪军出动更为频繁，但却没有能找到新四军的部队，偶尔缴回一些破旧抢支送到办事处，说是消灭了多少“新四军”。

（14）她照例静静地坐在那儿，默默地听着，偶尔记点什么，如此而已。

“偶尔”与表小量的数量短语搭配更显得动作发生的数量小、次数少，如果删除，句意就会有所变化，量会相应增大。如例（13），删除“偶尔”变为“虽然日伪军出动更为频繁，但却没有能找到新四军的部队，缴回一些破旧抢支送到办事处，说是消灭了多少‘新四军’”，很明显这与原句的意思有差别，这里的“一些”所指量较大。

2.2 与表示小量的词语搭配，不出现数量短语

上文讨论了句子中出现数量短语的情况，而在不出现数量短语的句子里，“偶尔”和一般要和“个别”、“零星”、“略”等词语同现来表达小量意义。例如：

（15）虽然总工会每年拨出5万元经费，但只够用于开开笔会、搞搞活动，偶尔为个别工人作家出本书已属不易。

（16）除了偶尔有零星的百越盗匪越界抢劫秦人外，多少年来都没有什么威胁。

（17）他熟悉当今几乎所有作家都不熟悉的一个社会阶层，这个阶层里的个别人物，平常人只可以偶尔从法院的判决书上略知一二。

这些例子里的“偶尔”可以删除，删除后句子仍旧成立，基本不会影响到句子的本义。究其原因，我们认为是因为句子受到“个别”、“零星”、“略”等词语的影响———这类词语本身就有“数量少”的含义，所以不管是否受到“偶尔”修饰，句子的小量义不变。当与“偶尔”搭配时，句子表达的量更小，动作发生频率更低。

2.3 与表示小数量的准宾语搭配

“偶尔”还可以与“一次”、“一下”、“一眼”等表示小数量的准宾语搭配，例如：

（18）这在一千次、甚至两千次类似手术中才会偶尔出现一次。

（19）除去广岛有个舅舅偶尔接济一下，谁也不肯帮她们的忙。

（20）她聚精会神的抚琴，偶尔也会有意无意的看他一眼，每逢目光相触，他全身都会一震，似乎遭到电殛，而且是屡试不爽。

按照朱德熙先生的观点，“一次”、“一下”、“一眼”直接出现在动词的后面构成动词的准宾语。它们都是表示小量的数量短语，与“偶尔”搭配，表现出量的极小的特点。

2.4 与表示小范围的副词“才”、“只”搭配

“才”和“只”多用来限制“偶尔”，《现代汉语八百词》认为“才”和“只”用来表达数量少、程度低的含义。它们与低频副词“偶尔”搭配，是最常见的用法，一般不与高频副词“经常”等共现。例如：

（21）果然，从那以后她不用每天再呆在店里喝三吆四地跟着忙乎，只偶尔跟老板来一趟，并且很快地又飘然离去。

（22）我们只是偶尔互相看看，静静地听着传达。

（23）而造成的紧张状态，只有在当地商人采取分期付款等方式销售时，才偶尔有所改变。

（24）根据上述吕叔湘先生所提供的材料，可知“您们”是北京人口头上偶尔才说的。

“只”或者“只是”一般多出现于“偶尔”的前面，“才”既可以出现在“偶尔”的前面，也可以出现在“偶尔”的后面，位置不定。

通过以上四点，我们发现频率和动词的量之间存在一定关联，即：低频副词“偶尔”与小量之间存在无标记的关联，如果出现与大量的搭配，则属于有标记的关联。如：“夜已经很深了，西部大莽原上死一般地寂静，偶尔可以看到一群群黄羊追逐着列车的灯光四处乱闯乱窜，车轮“铿锵、铿锵”的呼啸声，划破了夜霭沉沉之中的寂寥。”

再者，如果将上述例句中的“偶尔”替换为高频副词“经常”，句子一般不成立，言语交际中也不常说。分别选取以上四种情况的例子（11）、（15）、（18）、（21），将其中的“偶尔”用“经常”替换，则有：

*（11）’于是，我只好在一旁静静地躺着，经常说一两个字表示我在听哩。

*（15）’虽然总工会每年拨出5万元经费，但只够用于开开笔会、搞搞活动，经常为个别工人作家出本书已属不易。

*（18）’这在一千次、甚至两千次类似手术中才会经常出现一次。

*（21）’果然，从那以后她不用每天再呆在店里喝三吆四地跟着忙乎，只经常跟老板来一趟，并且很快地又飘然离去。

（11）’中，前一个分句已经出现“静静地躺着”，与后面“说一两个字”相呼应，说明说话的频率小，并非经常性动作，所以替换为“经常”后与原句义矛盾，不能成立。（15）’和（18）’、（21）’中，前面出现副词“只”和“才”说明动作行为极少发生，后面的“个别”和“一次（趟）”则强调数目很少，所以与高频副词“经常”搭配也显得不合适。

因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偶尔”一般表示动作、行为发生的频率低、数量小，所以与小量构成无标记的关联对；而“经常”表示频率高、数量大，一般与大量共现，二者之间有无标记的关联。即：

无标记组配无标记组配

偶尔经常

小量大量

2.5 与定指宾语的关联

现代汉语中，主语一般是定指的，宾语多是不定指。而“偶尔”却恰恰相反，所修饰的动词的宾语一般在意念上是有定的、已知的人或事物，即宾语必须是定指的。例如：

（25）今年偶尔路过那里，又望见人民美术出版社的牌子。

（26）只是晚年在一次跟他的好友晤谈时，偶尔提及此事，但也不过说了寥寥数语而已。

（27）偶尔远远地看到游先生，也赶快避开。

无论是用“这”、“那”指代，还是出现具体的地点和人物，“偶尔”的宾语必须是说话人和听话人都较为熟知和了解的。例句中的“那里”、“此事”和“游先生”，都是句子中已经有所预设的内容，即其宾语是定指的。语料中很少能够发现宾语不定指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