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南方

诗意南方

文/谭 萍 编辑/田宗伟

2013年10月17日，三峡水库蓄水突破171米，重庆至湖北宜昌长江三峡江段呈现高峡平湖美景，宛如仙境。摄影/刘君凤/CFP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杜牧

南方是啥样？

是“千里莺啼绿映红”、“春来江水绿如蓝”，是“接天莲叶无穷碧”、“山色空朦雨亦奇”，是“万山磅礴水泱漭”、“江流曲似九回肠”，是“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是“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从上述描写南方的诗句中，你是否已感受到南方盎然的诗意了？

“南方本是山水国，峡影峨云插空碧。”就像李寂荡评盛慧散文的那样：南方是纵横的河流，明媚的山野；南方是绵绵的雨季，是和煦的风；南方是一种传统，是一种柔婉，是一种瑰丽，是一种才气，南方是有着南方的哀愁的地方……

哀愁，是的，南方人总是少不了哀愁。即或不是南方人，到了南方，也莫不为南方风物所感，愁上心来。潇湘：“九嶷云物至今愁”，秦淮：“伤心千古，秦淮一片明月”，峡江：“猿鸣三声泪沾裳”。

往日的潇湘，曾是朝庭流放文人的穷山恶水；美丽的秦淮，也是到了东晋之时才被自视正统而遭遇溃败的南下中原人发现；峡江，在葛洲坝和三峡工程兴建以前一直是一段险恶之水。

然而至迟到了唐宋，南方的繁荣就超越了北方。

南方人因物产丰饶而衣食常足，因不忧冻饿而安居乐业，加之南方又是那样的山青水秀、清荣峻茂、温郁明丽，生活在山峻峰险、江阔湖广、林木蓊郁、烟波荡漾的地理环境中的南方人，于是朝朝暮暮，岁岁年年，心旌随五彩缤纷的山光水色摇荡，心扉随化出万象的奇石怪岩启开，心情随变化莫测的晓岚暮气牵动，心灵随清澈澄滢的溪流净化，在自觉或不自觉中形成了他们善幻想、尚虚无、讲个性、以丽为美、以秀为美、追求精细雅致的审美趣味。他们的生产生活是那样的充满诗意：“芦花深泽静垂纶”、“晓汲清湘燃楚竹”、“低头弄莲子”、“散发弄偏舟”，即使在颇多凶险的峡江，船工那“一声号子我一身汗，一声号子一身胆”与北方人在干枯土地上的艰难稼穑相比，也自有一种诗意的豪情在，既或是挣扎，也还有几分浪漫与豪迈。

荷尔德林曾经说过：“人，诗意地栖息于大地之上。”然而，感觉中北方人似乎总在与自然争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这样人与山水自然融为一体的生活是只能产生于南方的，而这种保守安逸的生活，也正是中国人理想中的生活。于是，南方便成为了中国人梦寐以求的避难所、栖息地、世外桃园。

不同地理环境决定了人们的性格与思维方式，就如民国学者刘申叔所说：“大抵北方之地，土厚水深，民生其间，多尚实际。南方之地，水势浩洋，民生其间，多尚虚无。”北方辽阔的黄土地和黑土地，景色壮丽，气候干燥寒冷，天空高旷凄凉，植被贫乏，在这种环境下，人物的性情多厚重、强悍、豪爽、严谨。而南方水流纵横，山色清华，植物华丽，气候温暖湿润，云霞低垂清灵，在这种环境下，人物的性情多柔婉、细腻、灵捷、浪漫、精明。

二十多年前，张承志曾写过一篇名为《北方的河》的小说，这是一部“关于灵魂的安居定所”的作品，作品中北方的河崇高、庄严、敦厚、朴实、壮阔，流动着沉重的金属，在作者看来，就像是父亲。相对于北方的河，南方的河则更像一位母亲，灵秀、柔情、细腻、飘逸、充满梦幻，是白花花的纯洁的清流。上个世纪初朱自清、俞平伯的同题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叶蔚林的小说《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写的正是秦淮与潇湘，而作品中的秦淮与潇湘也正是这样。

杏花春雨的江南，曾是无数中国文人的精神故乡。这片诗意的土地，以其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接纳了无数疲惫的灵魂。在工业文明迅速发展、生活节奏日益加快的今天，我们再次领略南方的人文气息，品读这一方山水间千年不绝的韵味，不啻是一次精神世界的回乡之旅。

南京秦淮河风光。 摄影/国泰/东方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