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让我们重新开始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上海有一只黑天鹅，大概以为，自己一旦飞出高墙，一定会开始另一种生活。于是，披着清晨冷灰的色调，它从某处圈养场里飞了起来。太阳已经从海面上跃起，但比它要轻盈很多，金黄的光洒在它身上，一切变得暖和。我想有那么一刻，它一定感受到无拘无束的自由和这个世界的美好吧，它也许会觉得，只要努力振奋翅膀，终有飞到天边的那一刻。汪峰的《飞得更高》此时也理应在它耳边响起……但是，播放器忽然没电，乐声扭曲了一下后終止了。它因为太胖，翅膀终究难以承受，身体开始急速下降。这只逃亡不久的黑天鹅，挣扎着掉到一辆汽车前面，然后被司机关进车里。在狭窄憋闷的空间里忍了一天后，司机终于想起来打电话报警，随后，它被送进了上海市动物园。

希望它不要就此放弃希望，生命还长着呢，总会有机会的——只是，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它事先会做好减肥准备吗？就在它刚刚抵达动物园时，万里之外的瑞士，有个囚犯成功逃离铁窗高墙了。这名38岁的囚犯，已经被关了9年。2005年他因为杀死了一名性工作者而被判15年有期徒刑。9年里，看着那一方被高墙框起来的天空，他感到厌烦，并开始怀念墙外更为宽广的世界。他一定策划了很久，走之前也留下一张字条，说自己只是想过几天自由的日子。他还给母亲写了一封信，告诉她“潜逃期间，我会守规矩”。言必诺，行必果，四天后，他果真回到监狱乖乖继续服刑了。而瑞士当局也对外表示，该囚犯不会因这支“越狱”小插曲而被追加刑期。

彻底离开，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导演赖声川写过一部剧叫《如梦之梦》，其中部分灵感来源于两个新闻：1999年英国两列火车相撞，开始统计死亡80多人，两星期后，这个数字被修正为60多人。原来有20多人并未受伤，他们离开车祸现场，没和任何人联系，暂时失踪了一段时间。另外一则是“9·11”之后为遇难者征集到的一条留言：“现在我的家人、朋友，都以为我已经不在人间了！”灾难总是伴着离别，意味着有一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让赖声川震惊却又大受启发的正是这种消失，他感觉到许多现代人有诸多不想面对的生活、感情、工作等方面的“债务”，于是便希望能暂时消失，归零，以为人生可以因此重来。

山东就发生了这样一桩灾难。日照警方接警得知，206国道莒县招贤镇路段发生一起车祸，黑色轿车横在路边，车门打开，死者尸体已经被过往车辆碾压得血肉模糊。警方找到死者家人辨认，根据衣物基本确定了死者李某身份。家人自然悲痛欲绝，但警方却发现有些蹊跷：车祸后残留的尸体量，并不能达到一个成年人的标准。起初，警方怀疑尸体已经被转移，于是继续开始调查，结果通过法医DNA检测发现，尸体乃是人类的好朋友狗的尸体。继续调查终于找到李某行踪，原来他已经到了济南。李某事后供述称，自己为了能够与情人在一起，买了死狗，将狗头砍掉，包在衣服里面，伪造一起车祸。“就是不想让家里人找到我，以为我死了就行了。”从此自己可以逃脱婚姻的羁绊和情人长相厮守……

我也曾有过这种想法。那一天，我伐高兴，但是又没人给我买包包，于是坐在马路牙子上生气。我看着一辆机场大巴朝我开了过来，我知道它会在我面前那个站点停下。我摸了摸口袋，钱包在呢。看了看手机，没人找我。心想，离家出走吧。我上那大巴，一个小时后就到机场。扔掉手机，取出现金，随便买上到哪里的航班，出机场，坐上随便到哪里的大巴车，兴之所至，下来，再换乘、换乘、换乘……终于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也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我知道我跑不了太久——现代社会里，要失踪并不是容易的事情，遍布的摄像头很容易拍到我的行踪——但至少消失个把月还是有可能的。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向着站点走过去。这时候，电话响了，老婆打来电话：“胆儿肥啦，敢跟我怄气啦，你咋还不回家？”“呃……这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