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不能祝福你

叶澜

听说你要结婚了，但我实在不能祝福你。

我理解你的选择，中国那么多同妻存在，和环境抗争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事。对于你和阿康，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敢多抱希望，只因希望破灭，实在难熬。

我不止一次地问我自己，如果阿康选择同女孩儿结婚，我会怎么办。可我晚上翻来覆去想得头痛也没有想出结果。

我想我多半会同意他的选择，而不是指责，没准我还会为我的父母感到庆幸。作为利益相关者，我实在不能脱离姐姐的位置去同别人换位思考。

但阿康并没有给我一個痛苦抉择的机会。他体恤家人，却也坚持自己的幸福。

阿康三代单传，我爸爸当年为了有个男孩，在那个年代硬是放弃了副处的职位。不是我爸太过传统，实在是想给当时重病的爷爷一个交代。他是家里独苗，老人家到这个年纪，能做的孝莫过于顺。

阿康自小便是家里人的中心，可恃宠而骄同他没有半分关系。他漂亮、懂事，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努力。兄弟如手足，为了他，我割足断臂也甘愿。他对我也是真的好，把零花钱攒下来给我买李维斯的牛仔裤，学着做豌豆黄给我吃。

他是真的太过可爱，值得人去爱。

和全天下的姐姐一样，在阿康告诉我他和你的关系前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女孩儿才能配得上阿康。

而在那之后，我想，他同一个极普通的女孩结婚生子也是好的。

在当时，我对同性恋不是没有概念。那时我还算半个腐女，读耽美同志小说。可我自从知道你们两个的事后，再没看过类似作品，命运真是嘲讽。

我理解同性恋，但更知道两个同性在一起的艰难，不只是家庭社会的压力，更多的则是来自双方的不确定性。人太过善变，连有孩子有婚姻证书的人都不能保证一生一世，何况你们。

在当时我对你不是不怨的，那时我只有通过怨恨你才能为自己的愤怒找到出口。晚上，强烈的挫败感从四面八方袭来，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那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介绍你教他吉他，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同志圈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我不过爱上了一个人，而他恰巧是同性。但那些我翻查的资料告诉我，无论对于你还是阿康，你们爱上对方的前提都是你们是同性。

大抵有些事都要归诸命中注定，命运编了一张网，把我们都网进去了，一点缝儿都没有，怎么挣扎都出不来。

我后来终于从愤怒中走出。阿康告诉我真相，他渴望一个可以分担的肩膀，而我的所有痛苦只会成为他的负累。我对他的所有寄望，不过是他能幸福。

而他所做的，是一直努力告诉我和你在一起他也可以很幸福。

我曾问他，万一父母知道怎么样。

他答，拼命让他们理解，如果实在不能接受，那就拼命对他们好。这辈子，他欠他们的。

说到你时，阿康告诉我：“我们这样的本就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就更不易；他不放手，我决不会离开。”

如今一语成谶，世上果然只有乌鸦嘴，没有喜鹊嘴。

得知你结婚的消息，我给阿康打电话。他沉默许久，说你也不易。

你若因有男友而分手，我一定冲到你面前暴打你一顿。可于此，我自知人世艰难，实在没有指责你的资格。

至于阿康，我知道就算他过得很不好，他也会坚强地挺下去。我无意劝你和他继续下去，你若没有和他面临余生的勇气，在一起再相爱，于他，也只是无尽的煎熬苦痛。

只是你，大陈，走到今天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绝对不是玩玩而已。父母希望你结婚生子，也不过是希望你幸福，相比一时的难以接受，你不幸福，对他们来说未必更好。

而且你的选择，也限制了另一个女孩儿追求幸福的权利。我相信你会对她好，但那好应该不是她想要的。

大陈，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拼了命不过是为了找到些许微弱的光让我们继续下去，千万不要让这点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