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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大超级经济圈”长三角激荡三十年戈特曼Megalopolis预言成真

2014-04-08王莹莹

看天下 2014年16期
关键词:经济区长三角上海

王莹莹

1983年6月30日,国务院发来一道急电。

当晚,苏浙沪三地党政一把手齐齐被请到中南海。这次由时任总理主持的紧急会议明确了“国务院上海经济区规划办公室”(以下简称规划办)的战略任务,他当时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同志们为打破地区、部门分割而奋斗!”这是一个一直未挂牌的高规格正式机构,在中国罕见。

相对于“上海经济区”的鲜为人知,31年后,中国社科院2014年5月底发布的长三角研究报告,几乎引发全社会各阶层的喧嚣争论——“沪苏浙皖地区已经在原有基础上浮现出一个更大范围的世界超级经济区。”在某论坛上,一位安徽人甚至说,“别听专家瞎掰,那都是向上级要政策的手法。”究竟是这样吗?

无论是隐秘的“上海经济区”还是时髦的“全球超级经济圈”,三十多年间,长三角一体化的长跑目标并未过时,磕绊总有,一直奔跑。只是,如今已然冲刺,长三角动力足吗?

隐秘的“上海经济区”:“永不当头”

上世纪80年代,受计划经济羁绊,上海已然不是长三角的“龙首”。作为老工业基地,上海就如同落魄的贵族,而因乡镇企业领先发展的江浙实力猛增,更不把上海放在眼中。一开始, 就有人对“上海经济区”的名称提出非议:“为什么不叫华东经济区呢?!”利益之下,行政分割愈演愈烈。

这时多位“60岁上下,身体好,能力强”的部长出现在“上海经济区”的办公室,第一任主任王林,时任电力部副部长。第二任主任是提携过江泽民与朱镕基的汪道涵先生。

自行车整合成为这些老头子烧起的第一把火。

彼时,“凤凰”、“永久”牌自行车是那个时代的风景线,拉风程度不亚于如今的宝马、奥迪。1983年,全中国自行车生产量控制在轻工业部手中,当时计划720万辆,实产900万辆,一方面凤凰、永久一车难求,另一方面其他江浙厂家积压百万辆。在老头们的运作下,一年后,由国营大企业为主体、以名牌产品为龙头的跨省市生产联合体正式出现。

自行车整合一役,乃至后來在能源、交通问题上的协调,都取得一定的成功。在各省市的积极配合下,缺电问题得到有效缓解。各地热情参与“上海经济区”的同时掩盖不了内心的忧虑。当时有人总结出苏浙两省至少有 “五怕”:一怕上海工业污染转移;二怕以大吃小,吃掉自己优势行业和产品;三怕去肥存瘦,影响全省经济发展;四怕削弱农业基础;五怕财政收入减少。

由于财政“分灶吃饭”,经济指标按行政区考核,跨行政区所谓协调,只能做“加法”,不能做“减法”。不影响各项财税的自行车联合、电力增容等,皆大欢喜。若要涉及减产业、砍项目,必然会引来强烈的反对。“每次说到产业结构调整等敏感话题时,会场上就会气氛紧张。有好几次,王林开完会走到门口就直摇头。”王志平回忆说,当年他是上海经济区研究会的理事。

在1984年召开的省市长会议上,时任江苏副省长陈焕友做了一番坦诚表白:“江苏的苏州、无锡、常州、南通参加经济区,这是我省的精华部分。一个省的部分地区参加经济区,大家在实际工作中都感到有所不便。党政领导、行政区划、计划财政等都属省。同时,他们又是经济区的一个组成部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感到有些事情很难处理。省里管多了怕影响经济区统一领导,不管理吧,也不行。”

时至今日,在这样一个基本结构不改变的情况下,当年“规划办”做不到的事,可能现在也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当初“上海经济区”的另一项任务是协调治理太湖污染——太湖流域占全国面积的0.38%,污染一度占到全国10%,但是太湖的初步治理就需资 20 亿元,规划办无能为力。“后来的一场洪灾,损失200多亿元。上海经济区协作办公室经过两届领导的努力最后还是无果而终。此后三地特别是上海发出了‘永不当头的感叹 !”

1988年6月,五年“规划办”黯然落幕。参与者王志平说得直白:“(我们)过于浪漫了。”

“星期六工程师”弃暗投明

在政府主导的“上海经济区”为行政责任争论难休时,一个个鲜活的个体早已动了起来——大量上海工程师技术员成为江浙乡镇企业的香饽饽。不过,只能偷偷进行。

一位上海工程师回忆当年的“档期”:周六下班后,挤上当晚南下杭州的绿皮火车,深夜到杭州,然后住在澡堂,第二天一早赶汽车到镇里的企业,周日晚上再赶回杭州,挤上回上海的列车,以保证周一一早准时出现在单位实验室。传说那时上海周边的厂长们都有一张“联络图”,记录着“星期六工程师”的家庭地址与联系电话。

“星期六工程师”们的收入自然也不菲。甚至在外地干一天的额外进账,能抵得上半年的工资。

然而,主流舆论并不待见他们。据《中国青年报》调查,1984年最受欢迎的职业前三名依次是:出租车司机、个体户、厨师,排在最后的三个选项则是科学家、医生、教师。“修大脑的不如剃头的”、“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让诸多身怀绝技的知识分子胸有不平。彼时,这种兼职劳动甚至被归类为“大逆不道”的行为,甚至还可以上升到背叛国家、投靠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罪名,还有“技术投机倒把罪”。

1985年1月,浙江省湖州市德清县洛舍乡经济委员会从上海钢琴厂聘请了1名助理工程师,一名退休技师,2名工人,以解决创办乡镇企业湖州钢琴厂的技术问题。就是这样一个人才聘用事件,甚至引发了一场惊动全国的“人才官司”。

1988年《瞭望》杂志报道,上海在鼎盛时期大约有两万余名“星期六工程师”。虽然冒着很大风险,虽然那么辛苦,但市场的力量让能人首先动了起来,事实上他们在用脚投票。

浦东来了,浙商跑了?

90年代中后期,浦东的兴起引发了浙江江苏的强烈反应。

在晚年邓小平的心中,上海开放迟了是一大遗憾乃至“失误”。1990年,在上海过除夕的邓小平说,“上海是我们的王牌,把上海搞起来是一条捷径。这是上海的最后一次机遇。”这条捷径就是浦东开发开放。这是一次政府政策主导的开放,土地财政成为法宝。

“很多人对上海的印象多是上海上世纪三十年代的印象,影星的形象、小资的生活方式……但是上海总的来说是一个移民城市,最大的特点就是开放。”时光辉勉强把话圆了。

在人力、资本有更多意愿自由流动之时,曾经的行政壁垒并没有因此而削弱,反而甚至借助向上的经济周期自我强化着。繁华之下,樊篱与争论没有间断。

《科技日报》曾对90年代至新世纪初长江主干线上近3000公里在建和建成的60余座大桥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因区域竞争过度,一些原计划日均通车10万辆,现在仅仅2000辆;过多的桥梁还因净高不够,大大限制了船舶的通行。

新世纪初,長三角产业越长越像,据测算相似度在0.95以上。资源供给有限,僧多粥少。“在物流领域,南京想发挥核心城市的作用,但一直发挥得不太理想。”南京财经大学营销与物流管理学院副院长吴志华也有同感。外媒说这是“一窝蜂经济”。

2009年,英国《每日电讯报》驻华记者Malcom Moore曾走访长三角,他眼中的真实图景是这样的:在昆山,他参观了富士康工厂,工人们在流水线上辛勤劳作,每月只能挣到250美元的工资;他还跑到温州农村,探访乡镇企业,这里加工生产了全世界95%的打火机;在苏州,他看到了工厂倒闭时,保安如何与愤怒的工人对抗……

上海社科院经济所曾对长三角各地高新技术产业做过分析,结论是:各地高新技术产业的增加值率普遍低于其他产业。上海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所长左学金曾摆出一道问题:“我看长三角要学深圳,不知道哪座城市能搞出几个像华为、腾讯这样的企业?”

“一只三公斤的鸡想当老大,另外两只2公斤的鸡肯定不服气。只有变成鸵鸟、凤凰,才会真正起到带头大哥的作用。”浙商研究会会长杨轶清用比喻暗示上海老大哥需要提升国际实力。

更多的争论来自官方体系内,如哪些城市应该入围长三角协调会,长三角经济区的边界在哪里?行政手段多一点还是市场方式多一点?“城市政府间议而不决、决而不行问题突出。虽然每次协调会都有一个不同的合作主题,但很多议题在某种程度上有雷同。”苏州科技大学地理与资源科学系李广斌教授对此并不满意。

人员的流动壁垒一直存在。2003年就曾提出《长三角人才开发一体化宣言》,计划在5年内建成可自由流动的无壁垒的统一人才市场,但一直处于搁浅状态。

政府之手总爱发力过猛,人流、物流、 商品流、资金流、信息流很难畅通运作,有些地方政府喜欢“截流”。“长三角一体化,我觉得欠账恰恰在政府。”杨轶清告诉记者。

以税收为例,上海的很多税收政策都比浙江优惠。在上海崇明区,企业营业税返税比例高达45%以上。这导致许多浙江商人跑到上海周边的某个县甚至某个镇注册公司,不在当地办公,税收却交给上海。杨轶清表示,“上海光利用一个优惠政策,一年就增加那么多税,这些按理说是不应该的。”这一直是浙江省有关领导担心的问题。

万达通盘布局长三角

2014年,自古资本汇集之地的无锡引来万达,万达宣布无锡万达城开建。王健林的这一落子据说直接要PK上海迪士尼。他更大的野心是整合长三角的文化旅游与商业地产。

不同于九十年代末江浙资本入上海,万达通盘布局长三角已然强势显露。有类似雄心的还有红星美凯龙集团,其执行总裁潘平曾介绍,该公司在长三角 22 座城市中共有 76 家卖场,其中 48 家已经开张,28 家在建。并已经从一二线城市深入到三四线城市。

“长三角在出口贸易拉动下实现了经济快速增长,成为中国外向型经济较为成熟的地区,但是这种发展模式伴随着世界经济低迷和外需萎缩而遇到瓶颈,同时其自身在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化也显示出发展后劲不足。在此背景下,扩大内需是长三角地区实现持续发展与转型升级的重要途径。”南京大学经济学院朱江丽博士向记者这样分析。

旅游消费是扩大内需的重要内容之一。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的快速发展,长三角地区旅游业的发展迎来前所未有的良好机遇,万达正是看好这一点。

上海曾被世界品牌组织等机构评选为“世界特色魅力城市200强”之一,并被《纽约时报》推选为“31个必到旅游胜地”。2010年,上海世博会参观人数达到7000多万人次,以其巨大的规模和影响力吸引着全世界的目光。

除了上海,江苏、浙江两省的旅游资源同样丰富。例如,江苏的南京是我国六朝古都,历史文化积淀厚实;无锡、湖州、苏州、常州环绕太湖,旅游资源得天独厚,先后都获得“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的称号。

据报道,2010年上海旅游总收入超3400亿元,浙江省旅游总收入达3313亿元,相当于全省GDP的12.2%;江苏省全年实现旅游总收入4685亿元,位列全国第一。“人均产出水平、服务业发展以及创新能力,是城市群在一个国家经济体系及全球经济体系的三个核心支撑点。”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史玉龙告诉记者。旅游产业的发展,对服务业及人均产出水平的提高有极大帮助。

三十多年后,长三角具备世界第六大经济圈名至实归的实力,但冲刺之时更需要坚韧的大手笔,甚至敢于向制约“物尽其流、人尽其才”的旧体制动刀子的勇气与智慧。

长三角如弓,长江似箭。箭向外射,就是以上海及长三角为龙头,携广阔内地资源走向全球;如果把箭向内射,那就要携长三角乃至海外资源,服务中西部大市场。弓与箭的节点上,握弓箭的人要拿得稳,瞄得准,更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长三角PK全球前五大超级经济圈,是冲刺,更是自我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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