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枪的世界观
2014-04-08萧东兮
萧东兮
这是纪录片《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中的一幕,米哈伊尔·卡拉什尼科夫晚年生活中的平常一日:
他在街上等红绿灯,看到人行道上滚来一枚空的AK弹壳。“可能是车轮带过来的,或者是风吹来的。”他这么想。但很快,他又发现了一枚弹壳,这才意识到前一晚镇中发生了枪战。
“没有人收拾空弹壳,也没有谁在乎这些,”卡拉什尼科夫陷入沉思,“武器本该保管在军械库,有人严格把守,现在却能自由买卖……不过,不是武器制造者,也不是政客在与人民为敌。”
2013年12月23日,卡拉什尼科夫去世。然而在他发明了AK-47后的六十多年中,世界各地的地区冲突、反殖民独立斗争、社会运动、种族屠杀和恐怖主义活动中,都不乏这款枪的踪影。
形形色色的人对这支“枪王之王”的流通发挥了作用:天才和傻子;残忍的恶棍和幼稚的理想主义者;杀人凶手和偶尔几个希望杀戮停止的人……不仅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军队使用AK步枪,警察、情报人员、游击队、恐怖主义者、童军、独裁者也是它的拥趸。据估计,全球每年死在AK-47之下的人数高达25万人,使它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它在苏联镇压东欧反抗的舞台上初露锋芒,在越南潮湿的叢林里声名鹊起,在广袤的非洲成为殖民地反抗帝国主义压迫的象征。
那之后,它又成了弱者的武器,少数人对抗国家暴力的工具:巴勒斯坦法塔赫坚信,AK-47是通向胜利的必经之路。其领导人哈利勒·瓦齐尔说:“我们只用AK-47交流,直到解放所有巴勒斯坦人”;伊斯兰圣战组织用这款枪暗杀了埃及总统萨达特;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基地组织护教运动的第一课就是介绍AK-47。
它诞生时,是斯大林时期的苏联和社会主义的工业成就,而它之后的嬗变轨迹,却全然挣脱了苏联手中的提线。AK-47作为一种特殊的政治符号,开始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生命。
“不管喜欢与否,”纪录片中,这个矛盾、悲伤的男人说道,“你得学会忍受它,就像穿进身体里的手榴弹碎片。我的身体里就有一片,它早已被疤痕组织包围。平时,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任何一次微小的扭伤都会导致突然的剧烈疼痛,这时你又该如何呢?”
这时,你又该如何呢——这种钝痛就如同直指AK-47的最激烈质问,是拯救,还是毁灭了这个世界。
为了保卫祖国
位于俄罗斯中西部的伊热夫斯克是个肮脏的工业小镇,空气中充斥着浓密的黑烟。1949年以后,批量投产AK-47的车间就坐落在镇上一条污染严重的小河边。车间四周围着铁篱笆,零星有几株植物在附近顽强地生长。
苏联时期,这里是保密行政区,远离莫斯科,也远离列宁格勒。因发明AK步枪而被苏联当局一步步拱上民族英雄的高位后,这里成了卡拉什尼科夫的新家。
二战甫一结束,斯大林就明白,他需要一种全新的武器——一款每个士兵都能拥有的小型步枪,来占领并控制刚刚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新阵线。
这场战争使苏联失去了2000万人口,包括近800万士兵,同时也帮助其攫取了大量周边领土——从波罗的海各国、中欧,再到黑海沿岸,斯大林在战前憧憬的增加社会主义国家的愿望已然实现。
然而,当卡拉什尼科夫与其他设计者在1945年埋头枪支设计图纸时,美国在日本广岛和长崎投下的两颗原子弹,以及随之而来的冷战对峙,再次激起了苏联武器专家的愤怒和恐惧,还有空前高涨的责任心。
日后,卡拉什尼科夫回忆AK-47进入最后测试的那段日子:我把枪向下扔,落在水泥地上,枪仍然完好;为确定重点弹道,我还向动物的尸体射击。甚至,为了完成这项任务,卡氏和他的同伴们还喝了些伏特加,因为“任务让人非常难受”。
终于,1948年1月11日,一位助手跑到卡拉什尼科夫那儿说:“你今天必须跳舞,卡氏自动枪被批准成为标准武器了!”
至此,卡拉什尼科夫——这位既不是工程师、军械师,更谈不上什么冶金学家的籍籍无名的中士,从此和这一系列组装便捷、造价低廉且极其耐用的AK突击步枪联系到了一起。
尽管载誉而归,卡拉什尼科夫却从不与人提及他的过去。他的早期经历是苏联数以千万计家庭痛苦的缩影——因父亲是富农而被认定为人民的敌人,十四五岁前,他一直在西伯利亚过着艰难的生活。
如果不是伟大的卫国战争,卡拉什尼科夫的日子将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继续。而现在,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曾被这个国家唾弃,又被这个国家尊为英雄,更为吊诡的是,这种矛盾也自AK-47诞生起,就与这把“枪王之王”如影相随——它曾是保卫国家的武器,最终却成为反政府武装、恐怖组织、游击队等对准国家心脏的杀手锏。
六十七年来,AK-47始终游走在正邪两极,早已超出了一把枪的范畴。
叛乱者的自信
1956年10月,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美国《生活》杂志摄影师迈克尔·罗格尔幸运地抓拍到了一组反政府人士的珍贵画面。
10月23日,由一批学生发起的广场集会,迅速演变为参与人数超十万的反政府游行,就连匈牙利士兵也加入了抗议。成千上万人在布达佩斯战斗,而大多数起义者的名字并没有被记录下来,除了约瑟夫·蒂博尔·费耶。
费耶年仅22岁。在罗格尔的镜头下,他活力四射、目光敏锐,毫无畏惧。他左臂挎着AK-47和其他革命者站在一起,满不在乎地摆着姿势,挺直身板,带着叛乱者的自信——比古巴的卡斯特罗、巴勒斯坦的阿拉法特、伊拉克的萨达姆等等摆出的姿势都要早。日后,AK-47注定将成为所有反抗战士的象征,拥有无数或德高望重,或声名狼藉的代言人。
几天前,费耶参与了推倒斯大林雕像的行动,高呼着“俄国佬滚回家去吧”。在食品店,他还抢到了奶酪、咖啡、肉、饼干、半磅肉和啤酒。10月26日晚,他得到了一把AK-47——这是反政府人士缴获的战利品,并用它击退了它的制造者。
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为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影响力,苏联在用AK-47武装自己的军队后,也将制造它的专业技术当做礼物,赠送给兄弟国家。保加利亚和东德于1959年开始制造AK-47;匈牙利于1958年开始制造;中国和波兰在1956年就获知了生产方法;朝鲜的生产始自1958年,南斯拉夫则是1964年。苏联没有因此收取任何版权或其他费用,这些枪支很容易就被大规模复制。
在苏联宣传人员的口中,AK-47是自我防卫与解放的武器。它第一次用于杀人是1953年东德镇压试图穿过铁幕逃往西德的百姓。然而,随着AK-47在东欧的“普及”,它也渐渐成了反政府人士手中建立新规則的武器。
来自苏联的镇压很快开始。这也是苏联第一次大规模使用AK-47,并以此证明在坦克举步维艰的狭窄城市街道中,它的表现无可挑剔——5万名匈牙利人和7000名苏联士兵因此丧生。苏联政府拍下了手持新式AK-47突击步枪的士兵的新闻影片,洋洋得意地反复播放了几十年。
苏联入侵匈牙利时,费耶活了下来。面对暴力机器的碾压,他试图恢复从前靠劳动挣工资的生活,再也没有把AK-47抗在肩上,就像加盟共和国中的上百万人民,在利剑高悬下沉默度日。
然而,他没有逃过清算。审判中,费耶甚至恳求:“我恳求仁慈的判决。我并不是有意参加革命,只是好奇心作怪。我恳求从轻发落,我只是一个普通工人的孩子。”
1959年4月9日早上7点18分,费耶被绞死。这个第一位有据可查的拿着AK-47的起义者的生命就此终结。
就像一时兴起的费耶一样,此间东欧诸国蠢蠢欲动的举止,也均在苏联的铁蹄下归于沉寂。
量身打造的广告
只有一个国家对AK-47以及它在全世界蔓延的反应最让人捉摸不透——美国。在AK-47设计、改进到大规模销售的任何关键时期,美军均未预见和了解到它的重要意义。
而此时,作为利益交换的一种筹码,AK-47的全球“野心”隐约可见:苏联、中国、朝鲜生产的AK-47输送给了北越军队;波兰制造的AK-47运送到了尼加拉瓜反政府游击队手中;东德的来到了也门,罗马尼亚的成了库尔德人手中的武器,保加利亚的则提供给了卢旺达……
20世纪60年代,当美军深陷越战泥潭,美国国内为此吵得天翻地覆之时,五角大楼才刚回过神来,他们的M-16冲锋枪生生被北越军队手中的AK-47抢尽了风头。
至于战场上的美军士兵,他们比谁都更先体会到了卡拉什尼科夫突击步枪的好处。
1968年春,在结束越南溪山附近一个沟壑的前哨战后,美国上士埃尔罗德在一个北越兵的尸体旁捡到了一支AK-47。它的性能非常好,与美军配备的“娇贵”的M-16自动步枪大相径庭。埃尔罗德将这支枪和一些弹盘据为己有。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纪念品,而是可以保命的工具。
然而,携带敌人的武器存在极大的风险:M-16和AK-47的枪击声有明显区别。每当埃尔罗德使用他的“新”枪,都会引来被自己同伴射杀的风险,但他认为这总比一支无法射击的步枪要好。
如果一支步枪无法让人信任,那么它所标榜的精准、威力、耗损等等特征都变得抽象。至少在越南,埃尔罗德一直带着他的AK-47,直到他返回美国。
越战是AK-47首次投入实战应用。那里潮湿、闷热、多雨的恶劣环境,简直是为它量身打造的广告,充分展现了AK-47坚实耐用的特点。越共游击队常常用几把AK-47就能放慢美军推进的速度。他们端着AK步枪躲在建筑物里,束手无策的美军只能用大炮将建筑炸成瓦砾。
如果说东欧境内AK-47的泛滥对美国来说,只是隔岸观火般的擦枪走火,那么在越南战场,他们不得不与AK-47短兵相接,并且这种纠葛将在此后的所有时间中,成为对美国如鲠在喉般的刁难。
而此时,AK-47的“始作俑者”卡拉什尼科夫则有了一个新角色——导游。他兴致勃勃地带领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参观伊热夫斯克的工厂,并为他的“宝贝枪”在越南丛林中取得的成就深以为傲。
最残酷的摧残,最神圣的传递
如果说越战为AK-47建立了它的信用,阿富汗战争则加速了它的传播。苏联不会料到,它发明的“民族解放武器”AK-47,最终会成为导致它解体的最后几根稻草。
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反抗的游击队向美国寻求帮助。时任美国总统吉米·卡特授权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向他们提供武器和资金,与苏联对抗。
CIA从中国弄来了数以千计的AK-47——中苏关系在60年代出现裂痕,中国迫切试图利用苏联的武器来对付他们曾经的“老朋友”。
波兰、埃及、土耳其也将自己的AK-47卖给了CIA,并最终流入阿富汗。武器的数量如此巨大,在数年后的国会证词中,有CIA官员估计,他们在1988年时向圣战者拨付的款项达到了20亿美元。这是越战后,由CIA主导的规模最大的武器、物资以及金钱转运。
在阿富汗,AK-47不断被回收再利用,通过各种途径从一个士兵神圣地传到另一个士兵手中。在位于喀布尔以北山地的帕尼希尔谷地,步枪有时是一个家庭的传家宝。
这个谷地曾是苏阿战争初期争夺最为激烈的战场。为包围阿富汗游击队,苏联的装甲纵队几次向山谷挺进,用直升机把部队运送到山口来阻断游击队撤退,然而,这个峡谷从未被攻占。
苏军最主要的敌人是阿富汗民族运动领袖、有“潘杰希尔雄狮”之称的艾哈迈德·马苏德。他的战士个个身体强健,技术娴熟,却也难躲战争的残酷摧残。
在苏联的一次入侵后,马苏德参加了一个阵亡游击队战士的葬礼。他举起这名战士的AK-47。拿给死者的弟弟阿叔来登·可汗。
“你想成为圣战战士吗?”马苏德问。
可汗伸开双手,接受了这支步枪,“是的,我接受我哥哥的武器,加入你们的队伍”。
就像卡拉什尼科夫在保卫祖国的激励下发明了这款步枪,阿富汗人现在也出于同样的目的对抗苏联。可汗最终成为一名士兵,并在AK-47的“庇佑”中幸存。
作为武器进入阿富汗最主要的中转站,巴基斯坦也成了AK-47的受害者。
1988年,《洛杉矶时报》刊登的一则报道称,巴基斯坦的一些城市就像回到了狂野的西部时代,几乎人手一把AK-47。“保守估计,在海德拉巴有8万支AK-47。”这座巴基斯坦第五大城市的市长Aftab Sheikh说。据他透露,他已经有三个月没离开自己的屋子了,因为上次他出门碰到了九次AK-47交火,死去的人就横躺在他的车道上,在他的吉普车上留下了90个弹孔。该国法官和其他一些政府官员也成了被袭击的目标。
而苏联从阿富汗撤军后,塔利班宣称控制了大部分国家领土——而这一切,又为2001年的“9·11”恐怖袭击埋下了致命的伏 笔。
彌漫在第三世界
1970年,萨尔瓦多·阿连德当选智利总统,成为西半球第一个有社会主义倾向的国家元首。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送给他一支折叠式的卡拉什尼科夫枪,并在一只金盘子上写道:送给我的好朋友萨尔瓦多,一个方法不同却目标相同的人——这支枪成为20世纪70年代左派的象征。
在古巴领导革命并当上领导人后,卡斯特罗收集了大量苏联突击步枪,并将经过雕刻的AK-47作为礼物分发出去。此外,委内瑞拉领导人查韦斯、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等也喜好收藏各类奢侈版的AK步枪。而就像匈牙利的费耶一样,阿连德这次未能免俗,也和他的纪念品拍了一张照片——他一边将枪指向空中,一边看着枪筒。
在位于南美洲、中美洲的智利、尼加拉瓜、萨尔瓦多、危地马拉的内战在90年代逐渐结束,不过数以万计的AK仍在前叛乱分子、政府士兵手上。他们用AK从事诸多犯罪活动,从抢劫到谋杀,再到为南美毒枭提供保护。
卡斯特罗当年送给智利总统阿连德的那个礼物,最终成为了该国政变中的重要角色。1973年9月,由CIA支持的政变爆发。阿连德坐在睡椅上,将他的AK-47放在两膝之间,用枪口对准自己的下巴,扣动了扳机。
而在非洲,廉价的AK步枪给这片充斥疾病、饥饿的大陆带来的变化更是毁灭性的。
1989年圣诞前夕,41岁的查尔斯·泰勒带领100多名武装分子入侵利比里亚,这些人的主要装备就是AK-47。
他们从科特迪瓦进入边境,先是在丛林茂密的宁巴县开展游击战,沿途不断壮大自己的队伍。一方面,苏联为了挣快钱向泰勒出售AK枪支;另一方面,他也得到了当时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的支持,因此他用很少的钱就武装了缺乏训练、缺乏装备的反抗组织。
80年代末期的整个非洲,由于没有超级大国的支持,政府军队土崩瓦解,很多国家分裂成不同的部落群体。这些地方对AK-47的需求不断增加,于是来自阿富汗、巴基斯坦、东欧的枪支纷至沓 来。
从1990年到2000年,非洲经历了100多次主要由AK点燃的冲突,是此前十年的两倍。这种廉价步枪折磨着莫桑比克、卢旺达、索马里、刚果、南非等国家的人民,也扩散到了卢旺达,并成为1994年种族大屠杀的帮凶。
装有刺刀的AK-47出现在了莫桑比克的国旗上。后来,卡拉什尼科夫说过:“当我与莫桑比克国防部长会面时,他送给我一面他们的国旗,并告诉我,所有(民族解放阵线)士兵回到家中,都给自己的孩子起名为卡拉什。”
人们会半开玩笑地说AK是“非洲的信用卡”。在非洲很多地方,拥有一支AK步枪几乎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
仍是新世纪杀伤力最强的武器
2003年3月23日,在夜色的掩护下,32架美军阿帕奇武装直升机飞抵伊拉克首都巴格达。美国人坚信,这些价值2200万美元、配备30毫米机关炮及最先进长弓雷达系统的直升机将一举歼灭萨达姆的残部。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就像遭遇不期而至的管制一般,巴格达郊区的灯光突然熄灭了,更为蹊跷的是,两分钟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美军飞行员没有意识到,这正是发动袭击的信号。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令久经沙场的老兵都震惊不已——没错,他们遭到了AK-47突击步枪的伏击。
32架直升机中的31架被毁,其中一架被击落,两名飞行员被捕,行动被迫中止。一名安全返回的飞行员称:“(子弹)来自各个方向,我的前面、后面、左边、右边……”曾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执行飞行任务的鲍勃·杜芬尼补充:“在‘沙漠风暴中,我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火力攻击。”
美军在武器更新换代上不吝豪掷美元,然而事实却证明AK-47仍是这个星球上杀伤力最强的武器。
当萨达姆在藏匿的山洞被发现时,他身边携带的也不过是两支AK-47。他如此沉迷于这种武器,甚至在巴格达建造了一座外形酷似AK-47枪筒的清真寺。他的儿子乌代也获赠了一把镀金的AK-47。
三年后,2006年2月一个寒冷的早晨,美国北卡罗莱纳州的列尊营,14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正在等待信号,随时准备冲锋陷阵。
他们正在为美国在伊拉克安巴尔省的兵力部署做准备。而这一次,他们都放下了M-16突击步枪。在他们面前,是14把卡拉什尼科夫步枪,未组装、未装弹。它们的版本都不相同,有的来自罗马尼亚,有的是俄罗斯,还有的是中国,或朝鲜。
这次演习的代号是:以防万一。在行进中,军官希望捡到AK枪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士兵都能很好地利用起来。
美军态度的转变,与半个多世纪后AK枪支不可避免的状态休戚相关——到处都是。
更令人惊讶的是,AK-47的耐用性超乎想象。以阿富汗为例,从2001年到2009年,在阿富汗还能找到生产日期为1954年的AK-47。这是最早的AK-47产品,如果这些枪有使用者名单的话,它很可能最早被苏联士兵用过,后来到了阿富汗苏联士兵的手里,又被民兵使用或藏匿,最后到了阿富汗警察和士兵——美国的“代理人”——的手中。
这些历史悠久的AK-47的木头枪托上出现斑痕、凹槽,可大多数步枪的状况非常不错,还能使用几十年。
罪孽不在步枪,在于扣动扳机的人
就在美军入侵伊拉克的那年夏日,卡拉什尼科夫在伊热夫斯克的生活平静依旧。此时,经历多年武器测试的卡氏已严重耳背,说话必须大喊大叫才能让他听见。
在伊热夫斯克,从前苏联垮台缓过劲来后,AK步枪重又投入批量生产。一位美国游客来这儿一睹“枪王”的真貌,穿着一件AK-47“世界毁灭之旅”的T恤,列出的旅行地有“车臣、阿富汗、加沙地带、刚果、纳戈尔诺-卡拉巴哈等等”。
卡拉什尼科夫一生都有意远离政治。他不喜欢政客,谴责是他们误用了自己的武器。
早先,苏联之外的人打探卡拉什尼科夫并非易事。1972年,有人通过苏联驻华盛顿大使馆给卡拉什尼科夫写了一封信,此前从没有美国人联系过他,所以当他收到盖着美国邮戳的信件时,他感到既吃惊又害怕。
1990年,卡拉什尼科夫获准访问美国——这也是他第一次出国。当时七十多岁的他胸前挂满了荣誉勋章。然而,他居住的三居室里唯一一件家具仍是1949年购买的,用的是他第一次获得斯大林国家奖章所得的奖金。
卡拉什尼科夫去世后,美国民众间反常地掀起了一股购买AK-47的热潮。
目前,伊热夫斯克机器制造厂每年生产的AK-47步枪有七成都卖给了平民,其中又有大约40%出售给了美国平民。《纽约时报》称,原本已濒临破产的伊热夫斯克机器制造厂,因为美国市场的庞大需求就像吃了颗“还魂丹”。
AK-47是苏联时期的伟大遗产,直到苏联覆灭,它仍存续至今。然而,这种本应增强国家实力的武器,却开始让许多国家变得软弱,让更多人面临危险。随着全球恐怖主义盛行,民族冲突加剧,AK-47远未及退休之时。
生前,卡拉什尼科夫是個倔强的老头。他坚决否认自己是制造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恶魔”,直到暮年才松口:“罪孽不在步枪,而在于扣动扳机的人。”
参考资料:《AK-47——枪》,克里斯托弗·奇弗斯著,哈尔滨出版社;《AK-47:改变战争面貌的武器》,拉里·卡哈纳著,John Wiley & Sons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