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变大咖秀》：不能接受LOW

王潇潇

相声演员白凯南在化妆镜前捋着长长的黑胡子和黑眉毛，苦着脸转身问歌手大张伟，“我怎么觉得毛这么多好奇怪啊？马也没有这么多毛啊？”同样粘着长胡子长眉毛，只不过颜色换成白色的大张伟不动声色地回答，“其实我的也奇怪，只不过白色不显。再说了，咱们已经跟马没有任何关系了。”“那我模仿的是什么呀？”白凯南问。“咱们要的是往那儿一站观众就笑你，就这个事。”

这是1月7日晚9点的《百变大咖秀》后台化妆室。湖南卫视于2012年7月推出这档节目，内容以艺人模仿别的明星为主。今年1月2日，节目第五季开播，当天录制的是第五期内容。

三个多小时后，化好妆的白凯南和大张伟终于作为压轴节目上台。白凯南上唇多余的胡子被拿掉了。他戴上蓬松的黑卷毛，穿一身黑皮质连体衣，后面还拖着两条腿，一步一蹭像马一样上了舞台。大张伟则是白色同款。两人站定后先讲了一段“马上”的相声。大张伟充分展示出其急智——由于身上的耳麦屡次出现故障，几名工作人员上台在他“马背”位置修复，白凯南为了掩饰冷场要求大张伟讲个笑话给他听，后者飞快接招：“还是等肛肠科大夫走了再说吧。”

制片人许可在监视器里看到，也笑了。

“并不是所有明星都可以用来模仿的”

许可和他的团队已经连续两晚没怎么睡觉了，未来两天也将一样。前几天连着折腾换了四个录制场，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百变大咖秀》算是湖南卫视彩排和录制最繁琐的室内节目，长达90分钟的内容里包括外拍短片、十多位艺人的化妆造型、十场模仿秀的舞美灯光……许可掐着指头算了一笔账：因为要协调艺人和主持人的档期，每次都是连录两期，团队要负责20场秀的导摄、12个上场短片、连艺人带助理共50多人的接待工作，“工作量不亚于一台元宵晚会”。

原本无需这么麻烦。节目原版来自西班牙的《Your Face Sounds Familiar》，模式很简单，每次挑选八个明星，连续十周挑战模仿各种歌手，选出最佳。善于创新改编的湖南人买下版权后觉得不够接地气，“那种欢乐不够直接，而且老外的喜剧形式并不多，不像我们有相声、小品、二人转等各种题材。所以我们用‘秀这个名字，就是为了涵盖所有能够用到的喜剧元素。”

许可2000年进入湖南卫视，从“音乐不断歌友会”、超女、快男、跨年演唱会等到现在的大咖秀，深刻了解湖南卫视年轻受众群的口味：内容真实、卖点直接、节奏要快。

“‘模仿这个行为本身就带有喜剧色彩，所以我们弱化了比赛感，做成了更丰富的综艺节目。”去年6月，许可他们做了一期“百變电影颁奖礼”，演员孙坚和歌手虎虎，分别反串当红女星范冰冰和李冰冰，前者一袭标志性黄袍礼服，美目红唇尖下巴，光艳照人；后者黑色晚装裙裹身，长流苏耳坠，也是雌雄莫辨，两人演足一台“双冰”争夺“最佳女主角”的好戏。而在长达五期的《百家讲坛》特别篇里，大张伟和白凯南分饰易中天和纪连海，两人惟妙惟肖地讲着三国和清朝的段子。

版权方看了节目后相当惊奇，挑选了一幅剧照挂到了公司首页。在那张照片上，谢娜扮演妖娆的蛇精，旁边站着哪吒扮相的何炅。老外感叹道，这才是“百变”，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但这节目特别纠结之处在于，并不是所有明星都可以用来模仿。”许可举了个例子，“你看四大天王里就有一个没被模仿过，黎明。为什么？因为很难去把握他的特征，我们跟那么多艺人甚至是模仿达人聊过，都觉得抓不到黎明的特点。”

Low是最不能接受的

导演团队需要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来准备下一期节目。为了筹备“百变小春晚”，节目组把30年的春晚复习了好几遍，简直到了如数家珍的地步，但发现能被模仿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在最终的节目里，高挑的瞿颖模仿了端庄的董卿，大张伟比划着“非常6+1”的手势扮成了长脸李咏，“一定要选择观众最有共鸣的模仿对象”。

模仿的标准有二：长得像或者声音像。倘若只有后者，也可以采用“倒模”技术完全打造成另一个人，比如把尚雯婕变成韩红，让快男王栎鑫模仿贾斯丁·比伯或者维塔斯，执着利用此技术的王栎鑫甚至因此有了“倒模王”的美誉。

对于一档电视节目来说，如此大规模地使用“倒模”简直过于奢侈。嘉宾佩戴的假发用真发做成，塞满了几个柜子；艺人模仿使用的四五百套衣服是量身定做，和道具一起收在仓库。

让团队担心的是，“模仿这件事做不好就会很low”。1978年生人的许可会熟练运用各种网络语言，团队也大多是思维活跃易吸收新鲜事物的年轻人。比如去年李安赢得奥斯卡最佳导演的第二天，节目里就出现了一手拿小金人一手吃汉堡的模仿者。录制当晚，反串成瘾的贾玲身着黑色粗布衣服，披散头发站在一堆古代美女间唱着：“桃花源里美人多……”

只是贾玲万万没想到在舞台上掀起花轿时，里面坐的不是排练时的伴舞，而是真正的腾格尔。显然这是剧组精心设计的彩蛋，在场嘉宾都蒙在鼓里，录制间隙腾格尔成了大家争相合影的对象。

节目组想打造的概念，是“能够在这个舞台被模仿的，都是有价值的大牌”，所以从没得罪过明星。有易中天的学生把大张伟的模仿放给老师看，易中天一笑了之，还表示不够像。

不过除了不能像《全民最大党》那样模仿政治人物外，有负面新闻的娱乐明星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就是观众让你特没原则”

在“花儿乐队”解散后，大张伟曾尝试过各个领域，包括演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特烦”。台下的他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口气。

“大咖秀”让他放松，因为他在台上只用做他自己，而且一遍就过，甚至主持人说错的台词也会在后期用字幕标出吐槽。在去年二月湖南卫视的元宵喜乐会上，大张伟、沈凌、瞿颖、贾玲、白凯南五个节目红人，索性成立了“百变五侠”组合，极尽搞怪之能 事。

27岁就靠说相声登上春晚舞台的贾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能接受自己扮丑的。她第一次主动扮演的异性是阿宝，白头巾、羊皮袄，活灵活现，结果大家都记住贾玲爱演男人了。第二次节目组提出让她模仿唱《大花轿》的火风，是个光头、络腮胡、正宗的糙老爷们儿，贾玲死活不肯。

禁不住大家怂恿，她还是同意了，模仿得还算成功，“虽然很丑，但是观众很开心，他们在底下大笑我就会觉得还不错，那下次模仿再突破一下，观众就会更开心。”从此贾玲在谐星的路上一去不回。“反正我觉得没有比火风更粗犷的男人了，那个坎儿就过去了，”她对着镜子狠狠蹙起眉心，瞟了眼旁边腾格尔的定妆照询问化妆师，“这个发型不够秃会不会不像啊？”

开辟了事业第二春的大张伟，也觉得是观众让他逐渐失去了自我。“底下一鼓掌你就觉得这事我得干，就是观众让你特没原则。”他也会怀疑，取悦大家这事特肤浅。

贾玲的老师冯巩并不喜欢弟子参加这种节目，“他觉得过于自毁形象”。说了十几年相声，她不得不承认，或许女孩确实不适合说相声。

在第三季收官时，被观众誉为“用生命在模仿”的王祖蓝，扮成默片时代的卓别林，在舞台上撕下一张张曾经模仿过的经典角色，最后只剩下镜中那个嘴角上扬微笑的自己。在“纵使心痛也要微笑，即便心碎也要微笑”的歌声中，他缓缓吐露心声：“幽默就是在你想哭的时候，也找到想笑的兴致，每一位艺人，都在用微笑感谢身边的人……为了你一个微笑，我怎样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