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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裔美国文学中“孝文化”与“美国梦”的妥协与超越
——以伍慧明的《向我来》为例

2014-04-08

湖北工程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维达华裔杰克

纪 莹

(湖北工程学院 新技术学院,湖北 孝感 432000)

华裔美国文学中“孝文化”与“美国梦”的妥协与超越
——以伍慧明的《向我来》为例

纪 莹

(湖北工程学院 新技术学院,湖北 孝感 432000)

中西文化冲突与交融下的“孝”是华裔美国文学中一个常见的主题。它与众多华裔美国人的“美国梦”有着颇深的文化联系。小说《向我来》通过主人公杰克与女儿维达、“契纸母亲”伊琳与维达之间的关系和故事,集中体现了华裔美国人的“孝文化”与“美国梦”之间的妥协与超越。这对于华裔美国人准确地进行文化身份认同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孝文化;美国梦;妥协;超越

中西文化冲突与交融下的“孝”是华裔美国文学中一个永恒的主题。这种对抗与冲突,不仅与中西文化、历史巨大差异有关,而且与华裔美国人的经济、历史、地位休戚相关。“美国梦”是很多华裔美国人毕生的追求。在实现这一理想的过程中,由于巨大文化差异的冲击,美国文化与思维方式逐渐改变着华裔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理念,华裔逐渐被美国文化同化,并且将中美两种文化杂糅,将历史与现实协调,不断重构自身文化身份。华裔美国人的后代从小就深受来自家庭和华人社区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但他们在成长过程中更多地受到了来自美国文化的影响。社会视他们为少数族裔,他们有较强烈的边缘文化意识和文化身份危机感,在经历事业、情感等方面一系列的挫折后,感到与父母、中国文化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能够实现中华“孝文化”与“美国梦”之间的妥协与超越,实现中西文化融合,是华裔美国人最理想的选择。

一、“孝文化”与“美国梦”之间的联系

中国传统文化本质上可称为“孝的文化”[1]。它不仅可以维护封建统治,而且能加强个人道德修养,增强家庭的向心力,维护社会稳定祥和以及增进民族凝聚力。孝的一个重要内涵就是对父母的孝敬。如《曾子大孝》说:“民之本教曰孝,其行之曰养。养可能也,敬为难;敬可能也,安为难;安可能也,久为难;久可能也,卒为难。父母既没,慎行其身,不遗父母恶名,可谓能终也。”养、敬、安、久、卒五个方面层层递进。对此,孔子又进一步论述。孔子说:“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於父之道,可谓孝矣。”(《论语·学而》)《孝经》说“孝者,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中华孝文化强调“孝”和“顺”的统一。“顺”就是顺从,不违抗父母的意志,孔子对此阐述为“无违”,就是要凸显父母的权威。然而,中国封建社会讲究家国同构,“孝”的含义被扩大化。孝敬父母只是“孝”的起始,忠顺君主,修身立业才是“孝”的终点。子女不仅要提高自身道德修养,更重要的是要回报父母、光耀门楣,在古代,飞黄腾达、光宗耀祖的渠道就是求取功名,在现代,就是个人财富的积聚。

“美国梦”一词最早是由詹姆斯·特拉斯·洛亚当斯在他的著作《美国史诗》中提出的。他指出“美国梦”是“梦想的土地,每个人都会有更好,更富有和更充实的生活,并且那些有能力或成就的人总是充满机会。这是一个让欧洲上层阶级无法完全理解的梦想,甚至我们国家中的大部分人对它感到厌倦和不信任。这不仅仅是关于汽车和高薪水的梦想,而且是一个社会秩序,能使男人和妇女都可以获得最充分的地位,并且被他人所认可,无论出生的情况或地点”[2]。美国作家托马斯·沃尔夫对美国梦也做了这样的解释:“任何人,不管他出身如何,也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社会地位,更不管他有何种得天独厚的机遇……他有权生存,有权工作,有权活出自我,有权依自身先天和后天条件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3]在美国的独立宣言中,创始者提到:“坚持某些真理是不言自明的,所有人生而平等,他们被造物主赋予某些不可剥夺的权利,这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4]这种想法也许被认为是美国梦的基础。总之,“美国梦”的意思就是每个美国公民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追求更好、更富裕的生活。

近代,中国掀起向海外移民的高潮,这与当时国内不稳定的时局、西方列强的入侵、百姓生活的困顿有关。而美国此时疆土不断拓展,需要大量劳动力开发西部地区,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大洋彼岸廉价的华工。当时在美国掀起了巨大的淘金热,迫于生计的珠三角农民率先来到美国淘金。虽然国弱家贫的华人入美国以前被关押在天使岛受尽凌辱,入境后仍然受到种种刁难、歧视,但之后越来越多的华人依然怀揣着“美国梦”加入了移民浪潮。在一个尚未定性的国家,每个人只要努力奋斗,只要把握好机遇,就能成功,似乎门第等级显得不那么重要。伴随着生活环境的巨大改变,这些移民一方面将中国传统文化带到了美国,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改变自己原有的性格、文化来适应新的环境。但是,由于语言文化、思维方式、风俗习惯的巨大差异,外加美国长期的种族歧视,第一代华裔处于“失语”的地位,他们的生活极其困苦,只能在白人不愿干、竞争不太强的行业中谋生,大部分华人无法找到融入美国主流文化的渠道,能够实现“美国梦”的凤毛麟角。随着国际、美国国内形势的变化,从小深受美国主流文化影响的第二代华裔身上的美国化元素更多,但他们不可避免地长期受到父母、华人社区对他们的孝文化熏陶。于是,“孝文化”与“美国梦”之间的妥协与超越便成为华裔美国文学一个永恒的主题。伍慧明的《向我来》就是“孝文化”与“美国梦”之间妥协与超越的一个典型范例。

二、“孝文化”与“美国梦”之间的妥协与超越

伍慧明的小说《向我来》通过主人公杰克与女儿维达、“契纸母亲”伊琳与女儿维达之间的关系和故事,集中体现了华裔美国人的“孝文化”与“美国梦”之间的妥协与超越。该书开宗明义地讲叙20世纪60年代“契纸儿子”梁有信的尴尬人生。家在广东台山的青年梁有信向在旧金山唐人街做赌场生意的司徒金购买了假身份,后来作为“契纸儿子”到了美国和司徒金团聚。作为非法的华人移民,杰克·满·司徒在唐人街当屠夫、打散工谋生,以此偿还赴美所欠的巨额债务和利息。不久,他与生活在最底层的华裔女子乔伊斯相爱,并很快有了女儿维达。之后,为了当真正的美国人,必须遵守契约上的协议,娶了一位司徒金给他在中国安排的“契纸妻子”伊琳。杰克深受儒家传统伦理的影响,对着司徒金的照片行跪拜礼节,十分尊敬他。后来他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丝毫温情可言,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利用与被利用的交易关系。种族歧视和“排华法案”使得杰克幽灵般地活着,丈夫、妻子、孩子这样常规的家庭概念成了奢侈品。万般无奈之下的杰克,在1956年-1965年美国政府实行的“坦白计划”中彻底坦白了自己虚假的身份,想借此摆脱自己的尴尬处境。虽然“坦白”了的人不会受到遣返,但交出了美国护照,而且会长期生活在沉默和被遣返的恐慌之中。“坦白”以后,“契纸父亲”司徒金被遣返回国,而杰克也失去了美国公民身份和工作,还被司徒金派人报复剁掉了一只胳膊。乔伊斯也对杰克的付出毫不领情,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她生下女儿后离开了杰克。

女儿维达是在杰克和“契纸妻子”伊琳的照顾下长大的。对于杰克而言,女儿是他唯一的慰藉。但杰克认为自己做了错事,穷困潦倒,没有资格做一个好父亲,因此在女儿成长的道路上他不愿过多指导。面对女儿对自己过去的好奇,杰克和许多人一样选择了沉默。沉默不仅不利于父女关系,而且造成了女儿对中国文化的疏远。杰克尽其所能给予女儿最大的关怀,同时也认识到干预过多的弊端。“你可以对老朋友发脾气,但不要那样对你的女儿,你对她太严厉了。”[5]174这说明在朋友眼中,杰克骨子里仍然受传统“孝”文化影响,对女儿管教颇多。当得知女儿和一个“浪荡仔”混在一起,他决定适度地正面引导。“听着,你要跟我女儿做朋友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如果你喜欢她,想让她开心,我不会阻拦你。首先,你要好好学习。其次,你要和这帮不良青年断绝交往……他是一个已经知道尊严的孩子了。我相信我看到了一个走向成熟的年轻人。”[5]169-170这绝不是传统的“父为子纲”式的教育,而是放手而不放任。当维达不开心时,杰克没有刨根问底,摆出家长威风说教。“告诉爸爸,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高兴?她摇摇头。我知道她受到了伤害,而且是那种说不出来的伤害。你不舒服吗?她摇头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发脾气时摇晃她的样子。这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爸爸也曾经很难过,但忍受一切的目的就是希望你不用再难过了。但那样对你也不公平。无论你经受什么样的磨难,爸爸都会给你勇气,希望你能战胜它。这话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5]176-177这充分表明他已经接受西方的价值观,父女之间更多的时候是朋友。在女儿遇到困难、无助的时候,他能够给予女儿鼓励和依靠。更值得一提的是,杰克注重对女儿的情感关怀。虽然历经磨难与痛苦、背叛与欺骗,杰克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感到虽然不能“活在当下”,但是有必要追求快乐、自由的人生。在这个没有保障,缺乏安全感的世界,尽管经受贫穷、痛苦、背叛、疾病和死亡的折磨,他也要快乐坚强地活着。他告诫女儿,“快乐就是一切,没有什么值得你不快乐”。杰克的这种宽容平和的心态对于他度过艰难时光是很有帮助的,同时也赋予女儿积极乐观的健康心理。[5]178尽管父女间也有种种隔膜,尽管维达看不惯父亲长期的老实懦弱,但杰克的关爱和信任最终让他们和解。小说结尾的时候,维达决定帮父亲申请美国公民身份,以此驱散父亲心中的阴影。父亲很欣慰,女儿能够融入主流社会,能够将中西文化融合。“我很高兴,女儿已经在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行走方式。”[5]179杰克不是在用“父母之命”约束女儿,他和女儿保持有距离的平等,期盼女儿比自己过得更好。女儿也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实践,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当维达探望父亲,说服父亲申请美国公民身份的时候,“更意外的是她亲了我一下,那是一个美妙的瞬间。古人说得很对,男人年轻时有女人陪伴更有活力,中年时有妻子会得到滋养,而老年时男人最大成就是孩子的陪伴。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安心的时候到了。女儿能够回来照顾我这是任何事情都没法比的”[4]184。可见父女关系是温情、和谐的。父亲入籍后可以在祖国和美国之间自由往来,某种程度而言,父亲入籍也是为了让女儿更加安心。“我的故事是在我们特定的历史环境下发生的,但它没有必要一定成为我们挥之不去的心结。换了环境的植物会有新的生命,所以我给她讲了自己的故事。让她通过我的故事找到她自己要走的道路,这样她会得到自由。”[5]204父亲并没有把自己没有实现的“美国梦”强加给女儿,没有要女儿对自己言听计从,而是期盼女儿从自己的苦难故事中获得一些启示,祈愿女儿过得更自由、更幸福。当维达回到父亲从小长大的村子认亲时,虽然很多场景让她忍俊不禁,但她那时才真正对父亲有些了解。“每次我爸爸灰心的时候,他都威胁说要回中国。来到中国我才真正明白他的意思:回中国就是回到母亲的怀抱。”[5]224她从中初步感受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以致想要融中美文化为一体,构筑新的文化身份。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移民局的官员问杰克在“契纸儿子”的假名和真名当中选择一个名字时,他居然困惑了,最终还是维达帮他选择了假名。此时,无论使用哪个名字已经失去了意义,真真假假,都显得虚幻。对此,维达作出如下解释:“我选择了他的假名字,这个陪伴他度过了大半辈子的名字,这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名字,是他为了爱而选择的名字,这个让他变得更真实的名字。”[5]272杰克只有用假身份才能进入美国,又是用假名字申请入籍获得“真”身份。维达在和父亲的平等协商基础上,理性地构建自己新的文化身份。

更值得一提的是,维达与“契纸母亲”伊琳之间深厚的母女之情让人为之动容。这体现华裔美国人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互相扶持、坚强的美好真情。维达自幼被生母抛弃,对生母没有清晰的概念,一直由外婆带到十岁,她心中十分珍视外婆。在养母伊琳的悉心照料下,她健康成长,并且在特殊的时代背景和环境下,和养母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每当维达遇到烦恼时,很多时她第一个想求助的人就是养母。比如恋爱、社交、小孩。“我希望维达和伊琳能过得好,伊琳能用她的方式给维达疗伤。我让她们相爱。我明白人生有很多危险的沟坎,我相信伊琳会带着我们两人跨越这些沟坎。”[5]161伊琳似乎比杰克更了解维达,对维达交男友的事情更加上心。他们为维达男友的事情展开了争执。“伊琳已经在这次争论中占了上风,我没有再争论,因为我知道她也是为了我好,因为她是维达最好的朋友。”[5]181当维达让伊琳帮她在输卵管结扎同意书上签字时,她明显地感受到了伊琳强烈的愤怒。“你不要犯我犯过的错误。回首过去的痛苦是怎么一回事……人的第一个债主是自己……我就像你再生母亲一样,我不会阻拦你的幸福。”[5]261-262当女儿面临人生重大选择时,母亲没有用传统孝道逼迫女儿接受自己思想,而是严厉、冷静地直陈后果。这完美地体现“孝文化”与“美国梦”、“孝”与美国人崇尚的民主、自由、平等的妥协与超越。

三、结 语

在《向我来》中,主人公杰克与“契纸母亲”伊琳的女儿维达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两位华人的女儿。亲生母亲生活在美国社会最底层,为了优厚的物质生活,毅然远离了她和父亲;亲生父亲杰克大半生历经种种磨难,为了实现心中的“美国梦”流血流汗,顽强地挣扎在美国社会中,向移民当局“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仍长期处于幽灵般的痛苦、恐惧状态中。他的生活处处体现了中国传统孝文化与美国梦的冲突与碰撞。女儿维达作为第二代的华裔,她身上既有深受父亲传统中国孝文化影响的影子,同时又汲取了来自异国他乡主流文化的芬芳。她是作者最为称道的人物,被认为是“孝文化”与“美国梦”妥协与超越的一个典范。在经历了种种故事之后,她愈发理解父亲,认同父亲。从“孝文化”的维度看,她理解、关爱父亲,想从此驱走父亲心中的阴霾。“假”身份背后处处是人间真情,回中国就是回到母亲的怀抱。同时,她又不是活在父亲的世界里,她敢于冲破封建的束缚与藩篱,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和人生目标。她是位很理想的人物,喜欢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实践,实现自己的人生方向。她作为第二代美国华裔,完美地实现了“孝文化”和“美国梦”的妥协和超越,实现了中西文化的冲突与融合,同时也重新构建了自己的文化身份。

[1] 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7:307.

[2] James Truslow Adams.The epic of America[M].Boston American: Little,Brown,and Company,1931:214-215.

[3] 张维为.《被出卖的美国梦》中文版序言[EB/OL].(2013-07-22)[2013-12-26].http://www.szhgh.com/html/94/n-28894.html.

[4] 杰斐逊.美国独立宣言[EB/OL].(2007-10-24)[2013-12-28].http://law.hust.edu.cn/Law2008/ShowArticle.asp?ArticleID=495

[5] 伍慧明.望岩[M].陆薇,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2.

(责任编辑:祝春娥)

Compromise and Transcending of “Filial Piety” and “America Dream” in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Taking Wu Huiming’ sSteerTowardRockas an example

Ji Ying

(College of Technology, Hubei Engineering University, Xiaogan, Hubei 432000, China)

The conflict and fusion of “Filial Piety” in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 is a common theme in the Chinese American literature. It is closely related to many Chinese Americans'“American dream”. The novelSteerTowardRockfocuses on the compromise and transcending of “Filial Piety” and “American dream” for Chinese Americans by displaying the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 hero Jack and his daughter Vinda,“paper mother” Irene and Vinda, which accurately provides a good reference for the recognition of Chinese Americans' cultural identity.

“Filial Piety”;“American dream”; compromise; transcending

2014-02-01

湖北工程学院新技术学院科研项目(Hgxky201401)

纪 莹(1983- ),女,湖北孝感人,湖北工程学院新技术学院讲师,硕士。

I206.6;I712.065

A

2095-4824(2014)04-001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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