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社科期刊编辑特殊素养简论

金得存

（淮北师范大学 学报编辑部，安徽 淮北 235000）

学术出版处在学术和出版的交界点，承载着传播学术成果，促进学术交流，引领学术发展的使命。学术出版是衡量一个国度出版行业水准的首个重要指标。但令人忧心的是，我国人文社会科学学术期刊发表的学术成果陈述多，原创少；追踪多，引领少；趋同多，特色少，社科期刊的订数与影响力出现不同程度的下降。人文社科期刊的生存发展面临严峻挑战。有什么样的编辑，就有什么样的刊物。人的因素，在人文社科期刊的发展中至关重要。学术期刊编辑人员只有拥有自身的专业所长，练就火眼金睛，精准判断学术信息的价值，创造性地提出有创新价值的选题，才能形成科学的与时俱进的办刊理念与编辑思路，持续提高期刊的整体学术水平。学术编辑的工作，从形式看是“编辑”工作，从内容看乃是“学术”工作。本文拟谈谈人文社科期刊编辑应当具备的特殊素养，以就教于方家。

人文社科期刊编辑要有社会科学学的素养。尹玉吉在论文《学术期刊评比的误区及其校正》中认为，综合性社科学刊主编的最佳知识结构，包含这样四层含义：“一定要在一个专业领域内实现‘学者化’”；“一定要有丰富的‘社会科学学’知识储存”；“一定要有比较高的‘编辑学’理论和实务方面的修养”；“一定要有‘领导科学’方面的素质修养”。推而广之，综合性社科期刊编辑素质、知识结构也大致如此。我国有优秀学者和一流的学术稿件，但没有世界一流的学术刊物。这涉及到我国人文社科期刊编辑主观能动性、编辑（首先包括主编）的素质和知识结构问题。学术编辑要有丰富的社会科学学知识储存，得到期刊界和学界的一批从业者和专家的认同。学术编辑要尊重学术研究的本性，尊重认识发展、学术发展的客观规律，必须学习、研究人文社会科学学。学术编辑的主要职责是根据科学整体发展的需要，发现、组织、选择、整合各种研究成果。这种在科学进军中的参谋作用，要求编辑人员必须对我国科学整体发展的趋势、特点和规律有一定的了解和思考。不尊重甚至违背科学发展的客观规律，仅凭行政命令、领导意图、时俗风尚、个人好恶等等去组选稿件、编辑稿件，难免阻碍以至破坏科学的发展。学术编辑应积极对中外几千年、世界近代几百年，特别是中国鸦片战争以来、五四以来、建国以来，科学发展的道路进行深刻的反思，总结其经验和教训，探索其规律和趋势，推动学科的自我觉醒和自我发展。

人文社科期刊编辑应当关心编辑方法论研究。编辑有法，学术编辑只有掌握正确的编辑方法，才能提升编辑活动的深度、广度和精确度。在知识爆炸的时代，学术编辑所面对的来稿无论在范围，还是在内容上均日益拓宽加深，编辑不可能是万能博士，要求他们对审读和加工的所有文稿都精通显然不够现实。学术编辑唯有以科学的编辑方法为指导，才能担当起审读把关的社会职责。钱文霖创立的科技编辑方法论就是系统探讨科技编辑方法的一项研究。这一理论以“从形式到内容的认识途径”“由外行到内行的辩证转换”“靠一般对个别的统帅作用”三条基本原理为经，以“系统方法”“信息方法”“逻辑方法”“数学方法”“范畴方法”“心理方法”“美学方法”“直觉方法”等八个元方法为纬，推出数十个（35种）普适的具体方法。这些方法的应用对于提高编辑识别文稿价值，发现文稿中内容错误的能力大有帮助。华中科技大学曾经举办科技编辑方法论培训班，经过几天学习，几十个刚刚走上编辑岗位的青年编辑，都能依据讲授的方法找出非本专业领域文稿中的错误，说明科技编辑方法论具有很强的普适性和可操作性。任火《编辑独语》的中篇有十几篇文章，基本是谈审稿问题，从题目看就知任火的自觉的鲜明的方法意识，如审稿中科学美学的应用、审丑的应用，审稿存在哪些死角又怎样消除，那些因素导致审稿的有限性，科学的审稿思维的特征，审稿者的辨伪意识，等等。有著名出版人认为审稿要讲八个“有”字：有材料，有论证，有见解，有创新，有探索，有办法，有分寸，有风度；或对文稿要进行“三看”：从同类作品相互对比看，从一部文稿的整体要求看，将立足点放在更高处看。

人文社科期刊编辑比一般学人更善于跳出具体课题的解析而去把握学术问题的发展史。学术创新是在学术传承基础之上的创新，那种离开传统开辟新路、把历史归零的幻想并不切合实际。文章的选题必须建立在对学术传统进行考察的基础之上，做过周详、艰苦的调查，对学术沿革和研究历史进行必要考察和回顾，论证题目有无新意，有没有展开研究的价值。当前论文中缺失学术史回顾的现象比较多见。学术期刊编辑要切实将学术史回顾列入审稿范围，缺失的要求作者补充，不完善的要求作者修补，对无法补充完善的或检查有误的可以缓发或不发。进一步说，学术期刊编辑人员不宜仅仅满足于发表作者的文章，不仅要将刊物办成是搭建成科研成果发布、鉴定、评价的公共平台，更应该通过对一定阶段学术发展趋势的预见、洞察和掌握，把握学科的生长点和特定问题研究取得进展的突破口，通过有意识地策划提出和创造属于自己刊物和编辑本身的话题，构成自己的选稿方向，从而引领学术潮流的发展，且利于自身也成为学术生产部门。在新时期的一个较长的时段，期刊界和学界有较广泛的从业者和学者参与到“编辑学者化”的讨论中去，尽管对这个口号的科学的内涵有不同甚至差异明显的看法，但无疑促进了对学术编辑劳动的性质的清醒的认识和对时下编辑素质现状的反思。笔者也认为这个口号有很多的合理性，同时认为应当对“编辑学者化”的特色充分稳妥地探讨，从而利于学术期刊编辑在正确的方向努力前行，利于学术编辑独特的使命的完成。

人文社科期刊编辑应比一般学者更善于比较一组相邻但不同学科论著的得失高下。有人说专家是这样一种人：“对很少的东西知道很多，对很多的东西知道很少”，某些专家研究领域有愈益变窄的趋势，可能出现一种后果：“专门家的话多悖”；“专家无常识”。在科学技术的发展日新月异的当下，要求编辑无所不能，似属强人所难。“但做编辑除了有好学心之外，还得有杂学之功，视野较一般专门家要广博一些，至以在相邻、相近学科上有些旁通。”从而扩大工作界面和范围，与不同学科的作者、不同门类的文稿打交道，能钻进去，又能跳出来，与作者有共同心声。当下社会生活中的一系列重大问题越来越具有综合性，使得任何重大的理论问题都不可能在单一学科的范围内得到彻底的解决。这些重大问题研究，必须调动各种学科的资源，只有通过纵横立体化的综合，才能使学术研究与现实最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达到充分的相互促进、相互结合。“《中国社会科学》和《读书》等杂志抓住某些领域共同关心的重要问题，组织多学科的学者以不同的学科背景参加讨论。这样的讨论突破学科壁垒，创建了多学科交流沟通的平台，得到学界的支持和好评。这给学术期刊编辑人员优化智能结构以启示。”[1]

人文社科期刊编辑应具有一定的写作能力和写作理论修养。蒋广学提出编辑“三才说”：第一，与一般的作者相比，作者长于专深，编辑要长于广博。第二，与一般的作者相比，作者精于学识，编辑要长于通识，通世识通学识。第三，与一般的作者相比，作者精于本学科的学理，编辑精于写作的能力和以编辑语言表达思想信息的能力。孙琇曾经担任过《编辑之友》的主编，认为当编辑要讲天赋，比如对文字感受比较敏锐的天性，对新知识感兴趣但又往往难以对某一门深钻下去的性格。

人文社科期刊编辑还需要具有不同于作者的品格和气度、胸襟。为了维护和培育学术环境的宽松性与活泼性，编辑尤其学者型编辑应培养容忍异己、兼容并蓄的宽容精神和恢弘气度，对于与自己观点不同、流派不同的研究成果，取辩证、多元的眼光，应充分允许其出台，参与学术争鸣，表现出开放的心胸。20世纪上半叶，1926年到1941年，张季鸾主持《大公报》的笔政，《大公报》获得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荣誉奖。有学者认为在《大公报》的张季鸾时代，该报获得中国报纸迄今为止最高的国际荣誉，绝不是偶然的，而是和张季鸾身上诸多宝贵的难得品质分不开的，如“容”“诚”“勇”[2]。张季鸾器量非凡，与当时方方面面的知识分子圈子都有很好的合作关系，无论留日、留美，无论新学、旧学，但凡学有所长，皆是座上宾。与《大公报》进行良好的合作均为当时非常重要的知识分子圈子，如胡适代表的北大、清华教授圈子，如当时最好的经济学院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团队，如定县的乡村建设圈子，如代表中国文学的旧派的吴宓，如沈从文代表的新文学圈子。有容乃大，张季鸾有足够的包容与胸怀才使他成为那个动荡时代的报人典范。

上世纪80年代90年代《读书》杂志编辑认为自己是“三无”编辑，即“无为”“无我”“无能”，这是他们取得成功的经验：办《读书》靠“三无”。当时《读书》主编是沈昌文，他每期写一篇编后“编辑手记”，后编成集子出版，取名《阁楼人语》，书前有一篇自述，题目就是《出于无能》。文化部原部长、著名作家王蒙作序，题目就是《有无之间》。当时，出版社的领导陈原告诉沈昌文：“要和作者推心置腹地聊天，最重要的是要装着什么都不懂。”沈昌文感悟：“把一个思想评论杂志《读书》长期坚持下来，读者越来越多（从两三万到十三四万），靠的无非是认识到自己的局限和无能。”“三无”包括无过分的派别倾向，无过分的圈子山头，无过多的自以为是，无太厉害的排他性……王蒙极其认同这种看法。王蒙认为：“有时候，一个很好的很可爱的很纯洁的很用功很执著认真的学者却硬是做不成一个好出版者好编辑，就是因为他们太‘有’了，他们有‘有’的功夫——有定见，有一派或一种观点，有很强的学派烙印和思潮色彩，……他们是‘这一个’，他们习惯于做独胆英雄，他们习惯于单挑独鸣，与众不同，与俗鲜谐，自成一格，放在哪儿都显出个人的光芒来。”又说:“这样的好学者也许可以对学术思想思潮本身做出精彩的贡献；他们也许能写出好文章写出好书；也许他们能提供一种独特的声音独特的角度；也许他们能编好一种学派刊物丛书或者同仁刊物流派丛书，但是他们无法像三无人士沈昌文吴彬一样编出那样的宽阔、影响和质量来”，为什么?因为“编辑与出版更多的是一种组织工作，群体的工作，服务即侍候人的工作，太‘有’了就干不成了”。王蒙在这篇序的最后说：“至于无我，对于某种类型的人就更痛苦更困难一些了，呜呼，三无亦大不易矣，呜呼！”，这“无”并不真是什么都没有。《沈昌文：“三无”老编辑书界“交际草”》的作者芃子用了一个比喻：“你找几个大草包，别说编《读书》，就是编《麻将指南》也不会编得好。”

学术编辑应自觉担当维护学术尊严、抑制学术不端减少学术失范的职责；在工作实践中，摸索具体的富于可操作性的发现与防范学术不端的举措。如对文稿文献引证和参考文献的标注严密地审核。学如积薪，后来居上。学术研究总是在前人的基础上继续前进的，研究不能不参考他人已有的成果，这种学术上的继承往往通过文献引证与参考文献标注的形式体现出来。“引证他人也就是理解他人的过程，是与他人对话的过程，而这又是形成学术共同体、建立和保持学术对话的可能性和能力的过程。”[3]引证的一个功能是利用其他学人的研究成果来支撑结论，提高结论的可信度、客观性和准确性。还有一个功能是帮助文章读者查寻有关研究资料的来源。从一篇优秀论文引证的文献，读者一般可以发现该问题研究的大致知识体系，从而有助于促进知识积累和引导读者进一步研究。注明出处也体现出对其他学人学术劳动成果的尊重，对诚实的学术规范的尊重。此外，具有清楚准确的引注，能将论文作者的思想和所引他人的观点、材料区别开来。当前一些文稿在文献引证方面的问题多种多样。作伪：有些作者为了凑些参考文献装门面，不读文献原文而直接抄录他人的参考文献或现成的文献题录、索引；掩盖转引，标注为直接引用，造成弄虚作假；有一些作者引用译著时喜欢引中文版却标注原文版。转引时轻忽对可靠性加以审核，可能造成以讹传讹。自引：分恶性自引和必要自引两类，前者近乎炫耀家底，后者是正常学术规范，可以见出研究的系列性、渐进性，体现学术成长历程。他引：“友情链接”和必要他引，前者是一种送人情的表现，不同作者、期刊、学术机构互惠引用，以提高各自的总被引频次和影响因子。暗引：对许多不知名的作者和期刊，一些作者故意不作著录，即用而不引，这样会误导读者认为这是作者自己的观点，极易引起纠纷。过度引用：在一篇文章中，他人文字与作者本人文字之间应当保持合理的平衡，要避免过度引用（引用过量），尤其是过度引用某一个特定作者。一著名期刊有篇文章，参考文献多达260多个，占全部文字的近二分之一，几乎作者的每一句话都有出处。和过度引用形成对照的是，许多论文，甚至上万字论文往往没有几条参考文献。编辑防控学术不端还有更多的作为，如审查基金项目与文章内容的关联性，甄别项目的真实性和文稿的创新性；如审查作者身份与来稿的关系，杜绝不当署名；通过系统查重、关键词检索发现并治理抄袭剽窃。学术编辑对学术规范的坚守，有助于营造良好的学术生态环境，促进学术健康地发展。

[1]金得存.社会科学学术期刊要注重现实关怀[J].淮南师范学院学报，2008（1）.

[2]傅国涌.张季鸾：大变动时代的报人典范[J].江淮文史，2014（4）.

[3]杨玉圣.九十年代中国的一大学案——学术规范讨论备忘录[G]∥邓正来，主编.中国学术规范化讨论文选.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261-2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