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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士彻底经验主义的思想透析

2014-04-07朱凌云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詹姆士经验主义经验

朱凌云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 基础部,安徽 淮北235000)

一、感觉——经验主义的基石

心灵哲学中一直把“意识”设为是认识论上的必要条件。这一思想的渊源可追溯到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哲学。最早为思维认识活动架接一个理智实体的是阿那克萨哥拉。他首先从共识的灵魂实体中分离出一个心灵实体。灵魂接受感觉,心灵认识真理。亚里士多德更是在其专题研究的著作《论灵魂》中,将灵魂定义为“我们赖以生存、赖以感觉和思维的东西。”[1]35灵魂不是质料或载体,它是形式的实体。心灵是灵魂的理智部分,是无暇的纯粹。心灵的纯粹性是推理、思维等理性认识的先决条件。一切实现了的现实性都是心灵的实现形式。灵魂的各种活动就产生各种意识。如此,灵魂仅仅是意识的总和。感觉、思维、运动等活动不仅是灵魂的运动,而且是在灵魂中的演示。就如同写在光洁无痕的心灵的写字板上的字一样,这些活动是心灵的认识对象和意识的构成内容。认知的需要成为假定心灵或灵魂存在的必然前提。

就亚里士多德殚述前人关于灵魂学说之思想系统并阐明其脉络而言,《论灵魂》深埋了心灵理论的丰富矿藏的根根矿脉。经验主义移接了心灵的写字板功能;理智主义学派则禀承其“心灵造就万物”[1]78的绝对思维的余绪,在经验主义者看来,一切观念可最终还原为一个外在实在对象,是刺激的印象。纯粹的印象即是感觉。知觉是对感觉印象的觉知。经验即是承受刺激、形成印象的一次具体的体认,是感觉与刺激的一种外在的连结,同时也是经验主义者见证其理论学说立场的一种干练的表达。经验的刻意性不是强调知识是肉身经验活动的具身、意义的体验,而是观念的外在的联络以及意识对它的觉知。于是知觉就只是一种功能,除了表征知识的形式以外而没有其它内容。“知识只成立于这种知觉。”[2]515经验主义者把感觉视为是纯粹印象的通路和心灵的窗口。于是,经验就是外界事物透过感觉的窗口投射到心灵暗室中的印象的行动。经验就是那个与客体产生直接对应的纯粹的行动。在经验主义那里,因为感觉就是孤立的点,所以,观念也是孤立如个别的元素。然而,经验不是活动,感官接受刺激的物理现象也并非是经验的体验。相反,活动是经验的介质。在介质的活动中,经验关联的各成分由离散分异状态聚集整合为一种融通的关系或格式。经验的关系不是被动地接受刺激的感觉,它也不是对纯粹印象的感觉的反思。因为“纯粹的印象不仅是找不到的,而且也是感觉不到的。”[3]经验主义者把经验等同于感觉,把动作的功能等同于经验的效应。结果是既不能理解感觉,也不能理解经验。在经验主义者看来,因为经验是感觉——动作的功效,简单观念是感觉的点状对应的恒常关系,简单观念的联结产生了复杂观念。而简单观念总有着它的有效的最初的对应刺激。所以,刺激让观念期待就像黎明让黄昏期待。心理活动、意识的问题都无需佶屈聱牙的解释。心灵并不创造观念而只是接受观念的辐辏之地,而且既不会多于也不会少于感觉的刺激的对应。那么,心灵所能认识到的只能是它自己的观念,而“意识就是一个人心中所发生的知觉。”[2]80经验主义把对自然界中的物体在时空中的关系及秩序的透视转向对心理世界的透视上,用科学的物性抹平了感觉的意义。人体就是物理——化学属性规定的、应对刺激的一种物理系统,经验即是这个系统的动作的效应,是联想或记忆的投射。效应是可观察、可判断的刺激的一种期待,联想是外在关系的恢复。记忆的投射包含的是片段孤零的最初体验。但是因为感觉是曾经拥有的真实,所以记忆将不会模糊经验的恒在。以上的设定即构成了经验主义的经验批判的最不可反驳的根据。可是,一旦感觉由感觉对象来规定,是刺激的明证的记忆,观念只是原子似的简单观念的联想,而“联想这个概念只是指被联系起来的东西之间的外在联结”[4],那么经验就不是对实在意义的统整或新旧经验关系的同构,而是原子主义的印象。经验就无异于是表观的行动。

二、经验——意识问题之要旨

大卫·J·查默斯在1904年于美国举行的“关于意识的科学基础”的会议上提交了一份报告,并于会后整理发表的论文《勇敢地面对意识问题》中,清水浊尘地将意识问题规整为两大范畴:容易问题和困难问题。简单问题就是能为我们所意识到的现象学思维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诉诸神经生理学、认知科学的等实验技术与条件下的可陈述性表达。对意识的简单问题的研究在当前阶段尤其是由于结合了当代神经科学研究成果的发展而开拓了深入洞悉意识问题的广阔畿域。“认知科学是研究概念系统的一门科学性质的学科。起始于20 世纪70年代,也是一门新生的学科。然而,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认知科学却取得了令人惊异的种种发现。”[5]10当然,诸如此类的现象学思维的研究主题以及对实验方法的偏好并不是当代认知心理科学的创意之举。诉诸实验的方法探测心灵的经验现象,正如冯特所言:“事物的特异性意味着对其观察的特殊条件”[6]早已在实验心理学从生理心理学、心理物理学的实证经验的壅蔽下而瓜熟蒂落之时,就被钦定为是在特定的实验设计和程序下把捉心理事实、考察心灵本性的方法上的原则。从19 世纪下半叶20 世纪中期,意识研究之命运虽沉潜起伏,荣损交替。但20 世纪50年代末期的认知心理科学对人性思维特征的发现又再次勃发了心理学家对意识进行研究的激情,致使认知科学的三大研究成果:心灵的具身性、思想的无意识性以及抽象概念的隐喻性变革了根深蒂固的哲学观。“认知科学的这三大主要发现结束了两千多年来关于人性理性的先验思辨哲学。由于这些发现,哲学从此改观了。”[5]3同实验心理学吸纳当时的生理学研究成果一样,认知科学也把它的成果期待依托在与神经心理学和神经科学以及计算机科学的紧密结合上。实验设备、技术、条件的精良,实验思想、设计的缜密精致正使我们朝向对我们自己以及传统哲学的基本概念诸如人性、理性、自我、思想、道德、时间、事件、原因等深刻的认识。心理世界的现象学思维的界域渐被推远与开放。但是,意识的真正困难的问题是关于经验的问题。”[7]362当心理的现象或事实在心中展现并流逝,当我们知觉或思考时,有一信息加工过程瞬间而过。我们或用语言报告或以内在的方式理解。“如果有什么问题有资格成为意识问题,那么非它莫属。”[7]363感觉并不仅仅是对特征的抽离,辨认也不仅仅是对特征的再认。在视觉缺损的限制下,信息提示的“心理强化”会产生意义的唤醒。“看”与“听”都不是纯粹的动作,而是不能割裂地有一种理解的过程。“对于所有的感觉,还存在的奥秘是,自我主观意识因素的本质是什么。例如,我们听到的远不只是振动本身。不像我们看到一张脸,看到的是线条和反差,我们听一首交响乐,并不是把它听作为振动。我们感觉的是一体化的整体,这个整体是通过记忆、希望、成功和其他内在的认知特质所形成的。”[8]

查默斯认为贯穿于意识状态的经验之流中必然存在着一种有机体。为了使这个问题更受到区别性的关注和突出特质性的清晰,查默斯专门化了一个术语“有意识的经验”来力陈心迹。其实,查默斯对意识问题的驳难决不是20 世纪几近尾声的独步论坛。它恰好可被看作是对20 世纪之处的一种关于意识思想的酬对与参酌。从世纪之末回望世纪之初,似乎是旧调重弹,实则是益显了世纪之初意识思想的深沉与智睿。1904年,威廉·詹姆士发表论文《意识存在吗》一扫心理学台面的旧行头,否认意识的实体性,树立了意识的可感持续性。意识的本质在于它的健行不息;它是一条河流。”[9]于是,意识成为感觉经验的基础,成为思想在其经验中自身状态的条件。心理的经验不是意识与内容的减法计算以探析心灵的本性。心灵的本性不是二分法的经验解析,而是经验既有它的完成的终结,又期待着与新的经验的连结从而表现为意识状态的连续流动性。缔造并组织经验的“有序聚集”的活性和亲性质素,詹姆士把它称之为是“纯粹经验”。

三、纯粹经验——思想之流的引擎

詹姆士决然表明他的经验主义不同于传统的经验主义在于他的经验的彻底性。“彻底性”这个形容词不仅仅是区别性特征的标志:把传统经验主义考证经验的始源仅在表观的行动中视为是粗糙肤浅的远未完成的形式;“彻底性”亦不是一个保守的表达,表明仍然沿着传统经验主义的印象学说的路径,而是把经验的定义沉淀到它的最本己的意义上,是对经验的根深意义的释义和揭示。经验的元素固然是它的结构成分、它的构件,可以因为事物原来的安排改正了而被重新分配,但是,在最后的哲学安排中,必须给每一种类所经验的事物(无论是关系项或是关系)找到一个实在的位置。”[10]23连接性的关系和分离性的关系都是经验之完全对等的部分。没有这些实在的关系,“整个的经验一般地化为七零八碎。”[10]23它们不具经验的形式却生成了经验并构造了经验的整合;它们是实在的,却不为我们所体验到。我们体验到的经验的连结是它们的实现形式。它们是纯粹的存在,纯粹的经验。

纯粹经验的思想是詹姆士对心灵哲学中实体意识的循规蹈矩的颉颃,旁枝远出而否认意识的实存。“过去二十年来我曾对‘意识’之是不是一种实体表示过怀疑,过去七、八年来我曾对我的学生们提出过这样的一个意见,即意识是不存在的,并且打算告诉他们在经验的实在里边有着同意识的实用价值相等的东西。现在我觉得把意识公开地、普遍地抛弃掉的时机已经成熟了。”[10]2抛弃意识,心理的事实或状态是经验的连结,经验的连续性。经验的连续性及连结不是仅仅为我们所意识到的心理现象或心理状态以及意识的健行不息。或者说,它根本就不是心理主义的意识。詹姆士思想之深刻性更在于他对认知的客体对象的具身关联性的洞悉。传统哲学认识论认为认知或知识的获得是对一个外在对象的认知结果。假借一个精神实体来说明认知的发生是心灵哲学中的一个普遍作法。诸如笛卡尔的绝对自我拥有的思维、康德的先验自我;或认知的经济思维原则或现象学心理学的内省等特征,都是这种观点的持有者。知识是理性的晶体;认知是领会的心得。恰恰相反,詹姆士认为身体的经验活动和大脑的经验活动是精神生活的条件。精神现象是身体行为的具身体现。“不伴随或导致身体改变的精神状态的变化将不能发生。”[11]认知也不是主客体通过经验外在的相连,而是在经验中融为共在的一体,共组建的状态。认知客体不是孤单的外在,而是与身共境的关联。主体的属性延伸到客体里。主体与客体是一体之两端。正如同我们的手不是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的那样是“运用工具的工具”,而是工具是手的延伸,是肉身的柔性的组织与关节。工具成为手的一个组织关节,但不是它的附加、附件,而是手与工具的相互碰触、相互交织使工具化为手的肤肌,成为手的筋腱。海德格尔把工具与手的这种融通的“称手”称为上手状态。工具是手的部分。工具就是手,是与身具有的知识概念向着世界的伸延。融通的状态是经验的体验,虽然是主体对客体的一种经验感受,是主观的,却是实存的实在。没有这种融通的关联,主体与客体的世界就是鸿沟,不能逾越。通过这种融通,客体随从了主体。基于这种关联和融通,认识才能发生,才能形成我们的知觉性的经验。

对物理世界的经验构成了我们的知觉性经验。这些知觉性经验直接做成了我们的实在世界。“它们直接做成我的实在世界,用不着首先被引进给我,然后再通过此时此地在我心中引起的观念作为媒介。”[10]10经验具有两种不同的构型,如同两条直线相交的点是两直线的共性,它可以是物理性的,被归为物理组构成了“意识”的对象,也可以是精神性的,被归为心理组构成了心理状态。因此,我们的思想世界与知觉世界是同一的实在世界。对世界的认知就是纯粹经验在知觉性经验、概念性经验以及两者之间的过渡与连接。就概念性经验而言,它需要客观实在的确证以保证心灵的预见性或知性经验的有效性。只有知性经验被意向的连接性经验导引到意指的观念上,完成了经验的结合,认知才能发生。“它们(中介的东西)的起点从而就变成了一个知者(能知的东西),它们的终点就变成了一个所指或所知的客体。这就是任何认知(就以上所考虑这种简单情况说)所能够被知为如何的一切,用经验的术语表示出来,这就是认知的全部性质。”[10]31没有神秘的“自我”的假设作为认识论上的必要性。因为无论何时我们内省,发现的不是一个纯粹的精神因素,而是发生在头脑中的物理过程,或正如休谟所说的“一束知觉”。但是,促成经验与经验之间的过渡的动力是什么?詹姆士认为:“个人的历史是时间中的变化过程,而变化本身也是所直接经验的事物中之一。”[10]25即变化是有意识的经验的变化,它构成了我们每一个人的传记历史。经验是有意识的,是有意识的经验。在经验之流中有着它的纯粹性。詹姆士并不是从发生学的意义上溯究纯粹经验的起源,诸如皮亚杰的发生认识论原理,而是把纯粹经验作为根本的东西,视为是构成世界的质素。所以,主客体之间的经验协调,空间化的因果性关系本身并不是独立的客观实在,不是外在于意识的自明性,而是纯粹经验的一个侧影,是肉身的拓扑变形。查默斯的“有意识的经验”颇似詹姆士的“纯粹经验”。他认为经验“就是它的各组成部分之间的抽象的因果相互作用模式。”[7]387如果把詹姆士的“纯粹经验”理解为因果关系模式,那么概念化必然由于保留了要义而失去了它的完整。因为“所有定义都是有限的。”[1]17所以,“纯粹经验”并不是因果关系,而是使世界之为世界、使一切因果关系得以可能的彻底性的活性一元。因为意识的意向性的种类已经包含了它的意指对象而具有自身的区别属性。

正缘于“纯粹经验”的非固化却固有的质性特征,詹姆士更愿意把“纯粹经验”解释为当前的瞬间场的任何时刻。正是瞬间的纯粹与中性,一种未分化的潜在实存,才能实现各种经验的可觉知。纯粹经验是最始源的“在”,尽管它并不是由一般的材料做成,却是我们所有心理经验依托的深层的根。我们既可以在常态的对象化的活动中体验它的“在”,又可以在异态的肉身活动中反观它的“在”它就是身体的意识,肉身的感受。即是纯粹的意识,纯粹的经验。

[1][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论灵魂[M]//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三卷.苗力田,编.秦典华,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

[2][英]洛克.人类理解论[M].兰州:陕西人民出版社,2007.

[3]Colin Smith.Phenomenology of Perception[M]. Translated from the French,Merleau -Ponty ,1962 Routledge ﹠ Kegan Paul Ltd:4.

[4][瑞士]皮亚杰.发生认识论原理[M].王宪钿,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25.

[5]George Lakoff and Mark Johnson,Philosophy in the Flesh[M]. Published by Basic Books,A Member of the Perseus Books Group,1999.

[6][德]威廉·冯特.人类与动物心理学论稿[M].李维,沈烈敏,译.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14.

[7]高新民,储昭华.心灵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8][英]苏珊·格林菲尔德.人脑之谜[M].杨雄里,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8:41.

[9][美]E·G·波林.实验心理学史[M].高觉敷,译.2 版.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583.

[10][美]威廉·詹姆士.彻底经验主义[M].庞景仁,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11]William James.The Principles of Psychology[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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