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集句诗嬗变研究》

王承斌

（许昌学院文学院，河南许昌461000）

评《集句诗嬗变研究》

王承斌

（许昌学院文学院，河南许昌461000）

张明华《集句诗嬗变研究》一书对历代集句诗特点进行了归纳和概括，较系统、全面地勾画出集句诗发生、发展、演变的过程和规律，同时探讨了集句诗嬗变趋势与“创作诗”之关系、集句诗创作与理论发展间的互动关系等。全书既有对集句诗发展的宏观把握，又有详细的个案研究，点面结合，颇多胜义。此书与其另一著作《集句诗文献研究》一同形成对集句诗的系列研究，从根本上改变了集句诗研究的薄弱局面。

张明华；《集句诗嬗变研究》；嬗变；互动

网络出版时间：2014-03-28 17：42

直接取前人诗词作品中的成句组合成新诗，这类诗叫集句诗。如傅咸《七经诗》（今存孝经、论语、毛诗、周易、周官、左传等六经诗）中的两首《毛诗诗》，每个诗句都出自《毛诗》。它是中国古典诗歌中比较重要的一种类型，对后世产生了一定影响。唐代以后许多重要诗人，如王安石等人都积极参与了集句诗的创作。宋、明、清等几朝更是集句诗的创作繁荣时期，不仅从事创作人数多，作品数量亦多，已知保存到今天的集句诗集就不少于300种，并显示了较高的创作实绩，其影响所及还远至周边的日本、韩国、越南等国。

相对于古代文学许多已有透彻研究的领域而言，对集句诗的研究几乎可以说刚刚起步。自20世纪60年代第一篇研究集句诗的论文问世，至今仅半个世纪。在这50多年的时间里，有关集句诗研究的论文只有十几篇，专著两部，虽然取得了一定成绩，但成果不多，总体成就也不高。张明华教授在汲取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集句诗作了全面系统的考察，推出了集句诗方面的系列研究著作，《集句诗嬗变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便是其中之一，它使集句诗研究的薄弱局面得以改观。

这部书由3方面内容组成：前5章通过归纳和概括历代集句诗特点，较系统、全面地勾画出集句诗发生、发展、演变的过程和规律；第六章在前5章的基础上，从宏观角度考察集句诗嬗变的总趋势，并探讨了集句诗与一般诗歌之间的复杂关系；第七章对宋代以来集句诗理论的发展和成熟进行了分析和概括。这三者互相结合，构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框架。书中胜义如云，兹举数端以概其余。

其一，做到了文学与文献学研究的有机结合。该书的主要内容是对集句诗及其发展和影响的文艺学研究，但作者也非常重视文献学的考察。著名学者程千帆先生生前曾主张古代文学研究应该做到“文艺学与文献学的结合”。对此，巩本栋老师明确指出：“首先，它意味着应当把版本校勘、文字训诂以及名物考订等一般属于考据学方法的研究，与批评即与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对文学家心灵的感知很好地结合起来。”［1］只有将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古代文学研究的结论才会坚实可靠。张明华教授的研究就很好地贯彻了程先生的这一主张。

自20世纪中期以来，集句诗文学研究与文献研究基本是同步的，但前人研究时多是据自己所见到的不多的集句诗进行分析，尚未见人们对历代集句诗作系统完整的整理。张明华教授则很注重这一点，其研究首先是对历史上集句诗文献进行深入、系统的整理，并完成了专著《集句诗文献研究》。该书所论内容全部立足于文学角度，但却是以此文献为基础的。据不完全统计，《集句诗嬗变研究》一书中涉及资料十分丰富，涉及相关集句诗人诗作有：北宋及以前29人183首，南宋至少77人1 300多首，金元40多人280多首。因明清两代集句诗创作人数过多，故该书将研究重点放在了集句诗集上，明代有诗集者不少于45人，现存35种之多，清代有诗集240多种，这还远非作者所涉及文献资料的全部，由此不难看出作者在集句诗文献研究方面的功力。

不仅如此，因集句诗涉及集前人诗句，故研究过程中还需对集句诗所集诗句之来源作相关研究。这方面即便是最简单的阅读，工作量亦不容小觑，而该书在研究过程中并未因此而回避。如书中第二章《集句诗的快速发展》第一节在讨论胡伟集句《宫诗》采用唐宋两代诗词情况时，作者作了详细的统计，寻出其集唐代诗人数量为73人（诗句215句），集宋代诗人78人（诗185句），还集唐宋两代词共37句（词人22人）等。从浩如烟海的唐宋诗词里找出胡伟所集之句的来源，是一项很费时间和精力的事，但作者不避其烦，这样详尽的考证在书中比比皆是。在书中前5章分析不同时期集句诗发展及其特点时，这一方法是贯彻始终的。为寻出所集之句，要阅读的诗词数量之巨可想而知，从中足可见作者文献功底之深厚。

此外，为了解释集句诗的兴衰，作者还仔细考察了不同时期的社会背景和文化发展状况，如金元两代因社会整体创作衰落、诗歌创作基础削弱以及俗文学的负面影响等，致使集句诗成就不高；明清之际社会上整体创作繁荣，集句诗创作也随之兴盛等，得出了让人信服的结论。

其二，对集句诗作了历史的、动态的研究。目前，学界关于集句诗的研究多是一种静态的把握，侧重于讨论某一个时期、某一类集句诗或某个诗人作品的特点，如对集唐诗、集杜诗、集曲诗的研究等。虽然也曾有人注意到集句诗自身的发展、变化问题，如裴普贤的《集句诗研究》及其续集对历代集句诗的发展进行了勾勒，《中国集句史》也通过分析一些集句诗作品，对历代集句诗特点进行了较具体的概括，但由于种种原因，均未能很好地揭示出集句诗发展的个性特点和内在规律，对集句诗具体变化的细微探讨做得还不够。

张明华教授此书对集句诗的研究并不是静止的，而是始终把握其发展变化的过程，侧重揭示集句诗的发展、演变过程，以及集句诗在不同时期的不同特点。全书分别对北宋、南宋、金、元、明、清等不同时代的集句诗特点进行了认真分析和概括，并勾勒出历代集句诗嬗变的轨迹，期间重点分析了集句诗的产生、繁荣期诗人诗作的特点以及集句诗发展过程中的曲折。

就目前能见文献资料而言，晋代傅咸的《七经诗》当为最早的集句诗，但此后长期无人问津，直到北宋，集句诗才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北宋初年的石延年、胡归仁等人“以文为戏”［2］184，利用唐五代诗人的诗句，写了一些五言、七言集句诗，后来经王安石、孔平仲等人大力开拓，集句诗影响才逐渐扩大。北宋末年，出现了以写集句诗闻名的诗人葛次仲、林震等，集句诗数量增多且结成专门的诗集。南宋时集句诗进入快速发展期，创作诗人增多，诗作数量也大大增加。该书作者在论述这一发展过程时，先后选取了石延年、胡归仁、王安石、孔平仲、胡伟、李龏、释绍嵩等重要集句诗人的诗作进行分析，揭示了集句诗在发展过程中呈现出的不同特点，如从西晋到北宋这段创作探索期，集句诗在题材和形式上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而南宋时集句诗的实用功能被强化，诗人多用其来纪行、志史等，在形式上也有了创新，出现了集句《宫词》、集句乐府歌行等新形式。

与一般事物的发展都有高潮与低谷一样，集句诗的发展过程也非一帆风顺。在经历了南宋的快速发展后，因种种原因，金、元两代集句诗的创作衰落下去，而在此后的明代又得到迅速恢复和发展，并在清代走向高度繁荣。明清两代不仅创作诗人多，作品数量多，还开创了新的门类，并且走向通俗化。对金、元和明、清这两个集句诗发展的不同阶段，作者分别进行了详细考察。金、元两代是诗歌创作衰落期，集句诗更不为人们所重视，但该书作者对这一阶段并未忽视，在结合时代风气分析这一时期集句诗创作衰落原因的基础上，又认真地分析了李俊民《七言绝句集古》等作品，指出这一时期集句诗创作仍在持续发展并呈现出新的特点，如题材上的创新，开创了集句爱情诗、集句咏梅诗，发展了七绝的形式等，指出了这一时期在集句诗发展史上的重要性。明清两代集句诗人、诗作蔚为大观，作者舍弃了一般性的分析，高屋建瓴，着重论述了集句诗集表现出的新特点，如创作上求“全”的新追求等，这些都是极有见地的看法。作者在论述时紧扣诗人、诗作，分析了不同时期集句诗表现出的不同特点及对前期诗作的继承、对后世创作的影响等。总之，集句诗在书中始终是作为一个动态存在被表现的。

其三，注意将集句诗理论与作品研究相结合。此书主体部分立足于文学研究，对各个阶段集句诗的特点进行了概括，探究了其嬗变的总体趋势。此外，还对历代的集句诗理论进行了梳理。这是前人很少注意的，具有开先河之作用。

集句诗理论是伴随其创作发展起来，并一步步走向成熟的，两者的成长基本是同步的。北宋时期人们多不愿意在集句诗上付出太多精力，创作多“率然而成”［3］41，写作过程迅速，成就比较差，理论上亦无甚建树。这一时期人们对集句诗的认识多强调其“调笑”功能，“集句自国初有之，未盛也。至石曼卿人物开敏，以文为戏然后大著”［2］184。也正因如此，才导致成就不高。南宋之后，集句诗的艺术价值被重视，人们更重视其艺术形式上的游戏特色。该书作者在对大量集句诗歌进行分析之后，又结合时人及后人所作之序跋以及诗话、笔记等著作中的零散性评论，指出此时人们很重视集句诗语言的浑融自然、浑然天成等。总体而言，虽然宋、金、元人对集句诗提出了不同的见解，但探讨的多是某一方面的问题，或是针对某人、某类集句诗进行评论，比较零散，缺乏对集句诗的整体认识，没有系统性。明清两代是集句诗创作的繁荣期，理论上也日趋成熟，明清人对集句诗有了完整的认识。该书作者在将明清集句诗创作与理论与宋元时期比较之后，认为明代集句诗理论最大的特色是论述具有系统性，很注重集句诗艺术上的创新；清代集句诗理论高度成熟，发展出了专门的集句诗话，评论时非常关注诗人的思想境界、形式规范等方面问题，尤其注重创作上的创新等。这一梳理使人们第一次对集句诗理论有了清晰而完整的认识。

该书作者不仅认真梳理了宋代以来集句诗理论的发展变化，还指出了其发展与集句诗创作的密切关系，作出了合理的判断。

集句诗理论是对集句诗创作的分析和总结，没有集句诗，就不会有集句诗理论的产生和发展。而集句诗在不同阶段里不同特点的形成，也成了集句诗理论的重要内容，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集句诗理论也为当代和后世的集句诗写作提供了理论根据和形式规范方面的要求，从而促进集句诗的进一步发展［4］330。

当然，理论与创作之间的互动关系十分重要，也异常复杂。程千帆先生生前就注意到这一问题并倡导此方面的研究，但因此问题涉及面过宽，迄今为止尚未见到有份量的专著问世，该书在这一问题的阐述上也未能充分展开，有待于进一步努力。此外，书中部分章节内容的安排似还可商榷，如第一章是“集句诗的产生和发展”，第二章为“集句诗的快速发展”，两章内容的区分不是太清楚，给人模糊之嫌。

［1］ 巩本栋.文艺学与文献学的完美结合［J］.文学遗产，2002，（2）：125-127.

［2］ 蔡绦.明钞本西清诗话［A］.张伯伟.稀见本宋人诗话四种［C］.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

［3］ 王直方.王直方诗话［A］.郭绍虞.宋诗话辑佚［C］.北京：中华书局，1980.

［4］ 张明华.集句诗嬗变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Commentary on Research on Evolution of Jiju Poems

WANG Cheng-bin
（College of Liberal Arts，Xuchang University，Xuchang，Henan 461000，China）

The monograph of Professor Zhang Ming-hua，Research on Evolution of Jiju Poems，expounds the process of occurrence，development and change of Jijupoems in the past dynasties.At the same time，he discuss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original poems and evolutionary tendency of Jiju poems，and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Jiju poems’writing and its theory.The book combines the macro research with the microscopic study on Jijupoems and forms a serial research in this field with another book Literature Research of Jiju Poems，which change the weak predicament in the research on Jijupoems.

Zhang Ming-hua；Research on Evolution of Jiju Poems；evolution；interaction

I 207.2

A

2095-462X（2014）02-0040-03

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40328.1742.051.html

（责任编辑 白 晨）

2014-01-03

王承斌（1972-），男，安徽郎溪人，许昌学院文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古代文学与文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