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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汉书·艺文志》的儒学话语建构

2014-04-05童庆炳

关键词:诗赋六艺班固

段 恺,童庆炳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

《汉书·艺文志》[1]1351-1400是后人凡欲考见群经授受源流和古籍存佚真伪均须仰赖的重要典籍,章学诚在其《校雠通义》的序文中曾对《汉书·艺文志》有过极高的评价:“校雠之义,盖自刘向父子部次条别,将以辨章学术,考镜源流,非深明于道术精微,群言得失之故者,不足与此。”[2]意即要完成这样一部完整的目录学著作,非博览群书、学识渊博难以为继。然而,班固的《艺文志》又不是一部简单的“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史学著作,其行文体现了明显的儒学话语建构的意图,并由此形成史料的取舍裁剪、叙事的详略处理等特点,其中最能体现出这一意图和特点的篇章莫过于总序、六艺略、诸子略和诗赋略。本文不是按照传统的路子,即从目录学或史学的角度阅读汉志,而是专从儒学话语建构的角度对其进行细致的梳理,以期通过文本细读发现汉志的思想和话语之间非常重要但却缺乏关注的隐秘关系。

一 从总序看汉志的儒学话语建构

《汉书·艺文志》的序分全文的总序、各略的大序和各种的小序三个层次,总序位于全文之首,大序位于各略之后,小序位于各种之后。《汉书·艺文志》总序对于先秦至汉代的学术概况和艺文志的成书过程都有所交代,其内容主要分为两部分。

前一部分,概述自孔子离世后至汉哀帝刘欣这一段时间的学术发展情况。讲到自孔子离世后精妙隐微之言不复存在,大义也与原旨相背离,各种古籍被数家相传,不再统一,诸子各有其理论言说,秦代为保持思想统一而烧灭文章书籍,至汉代方始鼓励天下献书,设置写书之官,建立藏书秘府,以此恢复秦代中断的学术传统。此序是一部浓缩的学术史,讲述顺序先孔子,后七十子,再讲战国诸子,其后才是秦代的焚书,汉代的开禁、搜书、校书,言语之间盛赞孔子的微言大义及其七十二弟子的学术贡献,对孔子离世后学术的分裂瓦解表达了无限的惋惜之情。

汉兴,天下唯有易、卜而没有其他的书,至汉惠帝时才去除挟书律。《艺文志》言:“汉兴,改秦之败,大收篇籍,广开献书之路。迄孝武世,书缺简脱,礼坏乐崩,圣上喟然而称曰:‘朕甚闵焉!’于是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至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汉代初年,一改秦代焚毁书籍的政策,而从民间各处广泛地收集六经之书、诸子之书、诗赋之书等,并且专门派谒者于全天下收集流散在民间的典籍。《艺文类聚》卷第十二言:“刘歆《七略》曰:‘孝武皇帝勑丞相公孙弘广开献书之路,百年之间,书积如丘山。故外则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内则有延阁广内秘室之府。’”[3]231足见汉武帝下令征书后的效果之好,藏书之多。又言:“周庾信汉武帝聚书赞曰:献书路广,藏书府开,秦儒出谷,汉简吹灰,芝泥印上,玉匣封来,坐观风俗,不出兰台。”[3]232“兰台”即汉宫内的藏书处,这段话讲的是汉武帝由于恢复了儒学,在汉宫内的藏书处即可饱览群书、得知全天下的风尚习俗。汉武帝开创了西汉王朝最鼎盛繁荣的时期,在思想上汉武帝初立便“罢黜百家,表章六经”,把儒家学说作为封建正统思想,大力推行儒学教育,延请天下有道博闻之士,在长安举办太学,以儒家五经为主要教材,为确立儒学在古代中国的特殊地位铺平了道路。《汉书》卷六武帝纪云:“汉承百王之弊,高祖拨乱反正,文景务在养民,至于稽古礼文之事,犹多阙焉。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遂畴咨海内,举其俊茂,与之立功。兴太学,修郊祀,改正朔,定历数,协音律,作诗乐,建封□,礼百神,绍周后,号令文章,焕焉可述。后嗣得遵洪业,而有三代之风。如武帝之雄才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4]班固在这里褒扬武帝推崇六经与诗乐、设立太学以传播儒学的雄才大略,在他看来,即使是汉武帝的号令文章都文采四溢,可圈可点,对其文治之功大加赞扬。

后一部分,交代艺文志的沿革情况和成书过程。首先,自汉代广开献书之路,大量收集散亡书籍,经传诸子诗赋、兵书、占卜之书、医药之书各有专职人员校对,其中经传诸子诗赋由诏光禄大夫刘向校对,整理完毕后,条陈其目,辩其讹谬,论其旨归。其次,刘向去世后其子刘歆嗣父之业,总括群篇,撮其指要,著为《七略》,即概述诸书总要的辑略、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术数略、方技略。再次,班固删去七略中的浮冗内容,取其指要,核对内容与总凡,统一全稿,最后形成艺文志。

公元前26年汉成帝刘骜命光禄大夫刘向领导官府的校书工作,并由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步兵校尉任宏校兵书,太史令尹咸校数术,侍医李柱国校方技。校定本既成,概由刘向写一叙录,随书奏上。刘向所写叙录单行录出后汇编为《别录》,共计二十卷,《七略》即本于此。《七略》由西汉经学家、天文学家、目录学家刘歆在公元前6年到前5年间编成,是新校本图书的总目录。公元前6年刘向离世,汉哀帝刘欣命刘歆继承父业,将新校本集中于天禄阁,综合编目成七卷本的《七略》,《七略》摘取《别录》内容成书,比较简略,所以叫作“略”。《七略》是一部官修的目录,其整理、校核、编写都是在官府的组织下完成的,人员的任用也都由汉帝亲自委派,其编纂过程是连续的,编纂人员的聘用和知识储备也有很好的连续性。《七略》中的辑略是诸书之总要,另外还有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数术略、方技略。从现存于《汉书·刘歆传》中的《移书让太常博士》一文来看,刘歆的思想在对孔子与七十子之于学术重要性的肯定、对于汉帝广开献书之路的赞扬、对于当时学者因陋就寡抱残守缺的否定态度、对于兼容并包各家之言的著录策略等诸多方面与班志是一脉相承的。《汉书·艺文志》的分类在很大程度上延续了《七略》。《汉书·艺文志》的内容依次分为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兵书略、数术略、方技略六类,与《七略》基本相同。它删除了《七略》中的辑略,保留并扩充了其中的内容以成总序,并将其列于六略之前,大序列于六略之后,小序列于三十八种之后。在正文中《汉书·艺文志》保留了《七略》中六略三十八种的分类体系。著录书籍方面,基本上保留了《七略》的原貌,增加了《七略》完成后刘向、扬雄、杜林三家在西汉末年所写的著作。凡著录上的删补,分类上的合并、改移,班固均在自注中注明“出”、“入”、“省”若干家、若干篇,以示更改之处。从以上所述《汉书·艺文志》在分类、思想、选篇方面以及删补、合并、改移的详细记录可以看出《汉书·艺文志》作为一部受诏撰写的史学著作,对于同是官修著作的《七略》的延续和继承。班固在编纂、写作的过程中必然会受到汉代作为官方意识形态的儒学的浸染和影响,他在“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之时也必然会以儒学作为收录、评价各种学术和著作的标尺。

董仲舒对于汉代的学术发展具有重要的影响。《汉书》卷五十六《董仲舒传》载:“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对册,推明孔氏,抑黜百家。”[1]1919他反对纵横家,是为了求政治上的安定;反法家,是为了反对当时严酷的刑罚;推崇孔子,则是欲以德治改变当时的刑治,为政治树立经学典范。《汉书·董仲舒传》载刘歆言:“仲舒遭汉承秦灭学之后,六经离析,下帷发奋,潜心大业,令后学者有所统壹,为群儒首。”[1]1920刘歆尊崇董仲舒的儒学理念,班固在《汉书》中引刘歆的话,自然对于这些评论较为认同,他对于刘歆编纂史书的儒家指导思想的承袭由此可见一斑。

二 从《六艺略》看汉志的儒学话语建构

中国封建学术的核心是经学,经学的发展演变在汉代正处于紧要阶段。《六艺略》是汉志的重点,位于六略之首,讲完六艺才讲诸子,诸子是六艺的附庸,这种排序反映了汉代尊经贬子的思想倾向。《六艺略》以六经为六艺,涉及经书九种,依次是易、书、诗、礼、乐、春秋、论语、孝经、小学。各种经书均依目录、小序的顺序编撰。在目录中条其篇目,在小序中撮其指意。最后附有班固为该略所作的大序。

《六艺略》可分为三组:第一组为六经,包括易、书、诗、礼、乐、春秋;第二组为大传记,包括论语和孝经,汉代的四大传记还有孟子和尔雅,在艺文志中分别放在诸子略和孝经中;第三组是小学,之所以放在最后是因为它并非真正的经书,而只是讲经义的书。班固将六经按照汉代以易为先的排法依次列为易、书、诗、礼、乐、春秋,不同于先秦以诗为先的排法,即诗、书、礼、乐、易、春秋。六艺之中,易、书、诗为最早,排在前面。由此看出,六艺略中六经居首,六经之中又按时间顺序将易、书、诗排在前面,以易为最先。六经是儒家经典,以六经居首,足见汉书的儒家本位观念。

《六艺略》的九类书目录中一般都有经、传、说解和章句四部分,其条陈也是按照这样的顺序。“经”是经典原文,有古文本、有今文本,即古文经和今文经。“传”也有古文和今文之分,主要是汉武帝之前的经说,形成年代较早,有的讲文义、有的讲相关的故事,有的附经而传,有的离经而传,一种经书常常有多家传之。“说解”也有古文、今文之分,主要是汉武帝以来的经说,形成年代较晚,对“传”又有进一步的阐发。“章句”则分章定句,逐字逐句地详细讲解经义。六艺书目中有“说”、“解”、“训”、“故”、“记”、“微”等。这些古籍的排列次序具有以下规律

其一,经书的古文本在前,今文本在后。这种排列,有明显的时代特征。

其二,各种传、说、解、训、故、记、微等一概排在经之后。

其三,重视孔子壁中书,某一类中如有古孔氏书则排在最前面。

可以看出,作者目录排序的倾向是重古轻今,以著原文的为圣人,而将后世各种阐释之书无论好坏都放在较次要的位置。

以上所述班固的尊古尊孔的排序特点反映出了儒家的价值评判。儒家视尧舜禹、周文王、周武王等时代的社会为理想社会,正如李春青在《诗与意识形态》中所分析的“越古的就越崇高,越近的就越卑下——这是儒家从自己的价值观出发进行历史叙事的基本原则之一。这样就建构起一种混合了价值评判与历史事实的独特的历史叙事话语。在这种话语中,价值评判居于主导地位,它可以使历史事实成为表达政治观念的工具。”[5]班固在其所作《汉书》中表达的尊古尊孔的思想其实也是反映了意欲通过修史在某种程度上表达个人对于当时社会的看法以及对于理想社会的向往,进而试图作为儒家参与官方事务的重要言说者以其自身的努力重建或调整汉代社会价值系统。

各经目录之后的小序很有学术价值,其值得注意之处有五。

其一,陈述各经之要旨,借以阐明儒家思想。易在班固看来可以因天道而推人事,体现了天人关系,因而以易为体,孔子在对易辞的解释中阐明九卦之德,从中找到的是道德的结论,进而为其儒学体系提供理论的依据。尚书是王者所言,其目的是“慎言行,昭法式”。诗的政教功能在于“王者所以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诗经六义中风居首位,其特征是譬谕而不斥言,是人臣谏君、人君化下的中介。礼设置的目的是“有夫妇父子君臣上下,礼义有所错”。乐记以反映先秦人们对于政治制度与百官职守理想的《周官》作为蓝本,制乐的目的是尊崇德政,移风易俗。春秋为孔子所作,记载王者之事,其中用于记事的语言暗含褒贬之意被后人称为“春秋笔法”,在这个意义上说春秋不只是一部史书,更是一部蕴涵着深刻政治思想的政治学著作。《论语》虽不在六经之中,但这并不影响它作为儒学经典的重要地位,孔子之话更是常被后世引为言说的依据。《孝经》是“孔子为曾子陈孝道也。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举大者言,故曰孝经”,孝在作者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小学历来受到官府的重视,其任务是教小孩识字,使其成童之后学习六经,汉武帝以来经艺取仕的路逐渐被打通,《七略》以小学附经就反映了这一趋势,班固自己作小学十三章,言“六艺群书所载略备矣”,将小学视为学习、研究六经的必备工具。司马迁《滑稽列传序》中载:“孔子曰:‘六艺于治一也’”。在班固看来,六经不只是独立的各种经书,而是可以统一为帝王所用、为汉代构建儒家意识形态的经典著作。

其二,讲古籍多追美伏羲氏、尧舜禹和周公。讲易时追美伏羲氏在上古创作八卦的功德,指出文王在中古接续伏羲氏再作易的过程。班固为史首推伏羲氏,他将大禹作《洪范》视为尚书之源头,以示尚书出于圣人之手。讲到诗时说到古代的王者采诗以观民风同时根据人民的意愿积极地修改政策。礼引“礼经三百,威仪三千”,言周代包括礼数和礼官在内的礼制的完备。乐引“先王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享祖考”,“自黄帝下至三代,乐各有名”,是说乐很古老,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乐,以此对比后世乐的衰微。谈到春秋时讲古代帝王历史记载的完备,以此监督王者的言行,以明法度。小学中引易言:“上古结绳以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可见文字对于古代官治的重要意义。班固讲古籍每每用“易曰”、“书曰”,多追美伏羲氏、尧舜禹和周公,行文中也常提及“圣人”,是为其推崇六经寻找依据,按照其理论逻辑,圣人创造或重视经书,今人应将其奉为经典、视为圭臬,汉志在诸子略的儒家部分也谈道:“儒家者流……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班固追美前代圣人与六经的密切关系,其实是儒家的一种自我神圣化的策略。这种策略的基本逻辑是,因为儒家所研究的经典都是神圣的,所以儒学对于诸子百家的领导地位便是不言自明的,它要求各家各派无论研究什么、持有怎样的观点都必须重视六经作为古代经典的近乎神化的重要性。

其三,强调孔子对六艺的言说、摘选、整理和评论。孔子是继上古伏羲、中古文王之后的易的又一重要作者。《尚书》由孔子编纂和作序。《诗经》是经过孔子整理的。至于《礼记》,孔子曾经收藏过。乐在孔子看来“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与礼可以互相补充,相辅而行。《春秋》本是孔子所作。孔子自己说他能讲夏、殷之礼,但杞、宋之君文章贤才不足以成之。《论语》与孔子的关系在六经中最为直接,是孔子讲学或与弟子应答时所说的话由他的弟子记录下来之后集合编撰而成。《孝经》也是孔子的言说,只是其讲授对象是曾子,《孝经》是孔子以六艺为核心借以教育后代的重要载体。孔子序书序易,删诗正乐,作春秋成六艺,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有“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6]之论。班固站在儒家的立场,必然会重视孔子作为儒家的创始人和代表人物对六艺的言说、摘选、整理和评论,以孔子为圣贤。不可否认,孔子对于古代乃至今天的知识分子理想人格和社会理想形态的理论性构建起到了重要作用,他对于古代学术的整理、对于周代伦理规范的积极改造和系统化所做的贡献为世共睹。在此我们也可以看到孔子作为儒家权威在汉代所具有的无以取代的特殊地位。

其四,突出汉代对于学术收集、整理的成绩和贡献。从易经由秦代的民间流传到汉代的列于官学的发展过程可以看出汉代统治者对于易经的重视。《尚书》在汉代复出,同时出现了古文和今文尚书,人们为了研究《尚书》,不仅将古文尚书与今文尚书详加对比,而且征用《尔雅》等书对古文尚书进行翻译以探求其本意。《诗经》到了汉代出现了四家传诗的繁荣局面。汉代也开始收集整理礼的相关典籍,有鲁高堂生传士礼十七篇,至汉宣帝时后仓的曲台记是记录比较周全的著作。汉代搜集整理的乐书有孝文时乐人窦氏所献《周官·大宗伯》之《大司乐》章、武帝时河间献王与毛生所作《乐记》二十四卷、刘向校书所得的《乐记》二十三篇等三种。正是汉代宽松的政治氛围才使得春秋有数家传之,立于官学者亦有之。在汉代《论语》有古、齐、鲁三家。《孝经》在汉代古文、今文并存,今文有五家传之。小学在这时也进一步受到重视,这反映在有关小学的教育、考试和任命制度,官民在用字失误时的惩罚制度,所作字书的情况,以及在“正读”方面的成就。班固在论及六经时突出汉代对于学术收集、整理的成绩和贡献与他编纂《汉书》的目的是分不开的。班固在《汉书·叙传》中言:“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太初以后,阙而不录,故探篹前记,缀辑所闻,以述汉书”[7]3107,可见班固不满史臣将汉代“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于是专门撰写了一部断代史《汉书》,以与唐虞三代争光媲美,为汉代统治者著书,意在尊汉。六经是汉代所推崇的儒学经典,因此班固在谈及六经收集、整理的工作时要强调汉代的成绩和贡献。

其五,重视六艺列于官学的情况。易在汉宣帝、汉元帝时有施、孟、梁丘、京氏四家列于官学。今文尚书的传者有欧阳、大小夏侯氏立于官学。《诗经》在汉代有鲁、齐、韩三家都列于官学,毛公之学虽不得立,但“河间献王好之”,对于后世影响深远。《礼记》在汉代有戴德、戴圣、庆普三家立于官学。《乐记》列于官学的情况汉志中虽未提及,但汉文帝、汉武帝、汉成帝均重视乐记的文字传播,接受诸多谒者讲授乐书义理。《春秋》在汉代有公羊和谷梁立于官学。小学在汉代官府的教育、考试、任命以及上书中起主导作用,官府组织大量人力对小学从文字、音韵、训诂诸方面进行研究和著述。《六艺略》的主要部分都是王官之学,在汉代,六艺列于官学的情况比较普遍,而且常常是多家同时列于官学,这充分说明官府对于六经的重视以及儒学之于国家文化建构的重要性。汉志延续了《七略》的官修方式,是受诏撰写的史学著作,在撰写的过程中必然会重视六经列于官学的情况。

《六艺略·大序》的前半部分主要是强调六艺对于意识形态建构的重要性。班固将六艺各自的作用概括为:“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著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六艺用以配天地、五行,其中易配天地,其他分别配仁、义、礼、智、信。班固陈述六经以及论语、孝经、小学之要旨的目的是借以阐明其儒学思想。大序的后半部分侧重讲述学习六艺的方法,推崇古文家的为学态度,重视深入研究六艺义理的为学方式,主张多思考多积累,反对“碎义逃难,便辞巧说,破坏形体”,“安其所习,毁所不见,终以自蔽”等今文家自欺欺人的学习方式。班固详细区分了古文家和今文家的治学态度,其目的是希望当世学者以六艺为宗,并且用正确的方式解读六艺,以儒学提高自己的修养。

三 从《诸子略》看汉志的儒学话语建构

《汉书·艺文志》的价值重在提要钩玄,《诸子略》记载了九流十家的学术和著作。九流即九个学术流派,包括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十家中除了九流所述九家之外班固还讲了小说家。这十家中可大致分为两类。第一类包括六种最为常见的学术流派,即儒、道、阴阳、法、名、墨,再细察可以发现这六家之中儒、道是显学,因此排在前,而儒又置于首位。《韩非子·显学》开篇即言“世之显学,儒、墨也。”[8]可见儒、墨是先秦的显学。汉代的显学有所不同,在汉代,儒、道是显学,道家的地位仅次于儒家,书的数量也仅次于儒家,但是儒家却从古至今始终是显学。汉武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六艺略因而被列于六略之首,儒家也被列于诸子略之首。儒、道之后,阴阳、法次之,因为阴阳近儒,而法近道;名、墨再次之。其余归于第二类,包括纵横、杂、农、小说家,其中纵横置于前,杂、农、小说居于后。

在班固看来这十家大多出于“官”,即王官。儒家出于司徒之官,道家出于史官,阴阳家出于羲和之官,法家出于理官,名家出于礼官,墨家出于清庙之守,纵横家出于行人之官,杂家出于议官,农家出于农稷之官,小说家则出于稗官。墨家出于清庙之守的“守”字,杨树达在《汉书窥管》中经过多方考证认为“案守疑官字之误。”[9]这十种“官”与“家”的搭配虽未必全然可信,但可以看出班固对于汉代政治与学术之间关系的重视。从三代到战国以前由于受经济条件所限,典籍藏于官府,学术在官、官师合一是事实。在班固看来,诸子各家的言说一方面是主观化、个人化的,这种个人精神的张扬是百家争鸣的魅力和价值之所在;另一方面,班固在论及各家理论时常常将其与君王之治相关联,如“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此君人南面之术也”、“见王治之无不贯”等。班固将诸子之说与王治关联起来,可见其言说并非简单地以典籍、学术为出发点,而是恰恰相反,他以诸子学说之于王治的有效性为立论的出发点,并在此基础上对九流十家一一加以论述。

从道家至农家八家,《诸子略》均在目录后的小序中概括其优点为“此其所长也”,而对儒家、小说家则不然。班固将儒家置于诸子之首,而且称其“于道最为高”,可见其中极力推崇之意。小说因向来被视为“小道”,故不言“此其所长也”,而是说:“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认为小说家即使说出什么有用的话也不过是割草打柴的人或无知妄为的人的议论而已,班固对小说家蔑视可见一斑。班固在诸子之中最推重儒家。儒家书目中所收有长于孔子者(晏婴)之书、孔子子孙之书、弟子之书、七十子弟之书、稷下儒家书、汉以前的其他儒家书、汉代古书、杂著,还有讲人君、法度、政教、功德的儒家书。其中列有董仲舒的著作,还列有《盐铁论》这样的与国家政策有关的书。汉武帝实行盐铁专卖,设立盐铁官,专事负责,不容商人插手,垄断价格及其利润,盐铁官分布全国各处。班固将与汉代政治、政策有关的书也列入儒家之中,可见在汉代儒学与官府统治的密切关系。

班固推重儒家的有五个原因。

第一,儒家出于司徒之官,司徒之官掌教化,儒家的作用是“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博士儒学参与实际政治,已非文景时具官待闲。

第二,儒家“游文于六经之中”,《六艺略》所述经书正是儒家研读的对象。汉武帝接纳了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表章六经”,儒学遂取得独尊地位。

第三,儒家“留意于仁义之际”,提出仁义教化,希图通过仁义教化连通学术与政治,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实现对汉代大一统政治的干预和对国君的约束。

第四,“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于道最为高。”“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的目的是要通过对古代文化典籍的重新阐释来重新构建社会秩序,通过对古代君王和孔子的强调来表达他们对于理想社会形态的向往之情。

第五,言“唐虞之隆,殷周之盛,仲尼之业,已试之效者也”,讲儒学的主张在前代是行之有效的,并且直接促成了唐虞和殷周的盛隆,言下之意,汉代的统治者也应积极采纳儒学的建议,这样才能使汉代像尧舜、殷周时代一样繁荣。

《诸子略》在儒家之后先后论述了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小说家的所长与所短。道家“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合于尧之克攘,易之嗛嗛,一谦而四益”,言谦下是道家所长,主张利用道家的天道观为封建政权服务,把道家的道统变成封建的法统;“及放者为之,则欲绝去礼学,兼弃仁义,曰独任清虚可以为治”,讲去礼学、弃仁义是其所短。阴阳家“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阴阳家讲阴阳五行之说,在汉代地位仅次于儒、道两家,阴阳以儒术见重于世,附儒术而传,是儒家的附庸;“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言囿于禁忌、听任鬼神是其所短。法家“信赏必罚,以辅礼制。易曰‘先王以明罚饬法’”,言法家的长处是赏罚分明,以法辅礼,法家是道家的附庸;“及刻者为之,则无教化,去仁爱,专任刑法而欲以致治,至于残害至亲,伤恩薄厚”,言法家的短处是专任刑罚,刻薄寡恩,法家在文景之后消亡。名家“古者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名家讲究名正言顺,董仲舒专门作《深察名号》一文论述名号的问题,以使汉代统治者从宇宙法则中获得行使专政的依据;“及譥者为之,则苟钩?析乱而已”,言名家同时也容易走向玩弄概念的反面。墨家“茅屋采椽,是以贵俭;养三老五更,是以兼爱;选士大射,是以上贤;宗祀严父,是以右鬼;顺四时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视天下,是以上同”,墨家向来以简为贵,主张兼爱,这与儒家所主张的“仁义”有共同之处;“及蔽者为之,见俭之利,因以非礼,推兼爱之意,而不知别亲疏”,言求简如果走到极端就成了非礼,兼爱如果走到极端就成了不别亲疏。纵横家“当权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辞”,言纵横家随机应变,善于应对;“及邪人为之,则上诈谖而弃其信”,讲纵横家的短处是玩弄权术、背信弃义。杂家“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杂家的特点在于综合,善于博采众家之长,以为己用;但是“及荡者为之,则漫羡而无所归心”,言其贪多求广,反而失去本心,不知所从。农家“播百谷,劝耕桑,以足衣食,故八政一曰食,二曰货。孔子曰‘所重民食’”,农家劝农耕桑,其理论对于发展以农耕为主要内容的封建社会生产力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及鄙者为之,以为无所事圣王,欲使君臣并耕,悖上下之序”,班固在这里反对的是君臣并耕,认为有悖于上下之序。班固对于小说家的评价贬多褒少,以至于前面从道家到农家都有所“长”,唯独小说家没有,“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然亦弗灭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然而,小说是“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小说在汉代指的是一种篇幅很短的口头传说,有些故事很夸张,甚至流于荒诞,小说家以此为业,其地位可想而知,诸子游说好玩弄掌故以打动人主,辨伪学家贬诸子言其为小说家言,这种说法虽带有偏见,但却说明小说家与诸子确实有不解之缘,正因为此,班固才特在九家之后加上小说家。

《诸子略》的排序体现了尊儒子贬诸子的倾向,诸子被视为儒家之附庸。作者在推崇儒家的同时兼及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各家,其目的在于以儒家为立脚点,采纳其余各家之长,弃其所短,分析每一家的长短时都是紧密联系各家学说与汉代大一统政治的关系进行论述的,认为“使其人遭明王圣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基于这样的功利目的,班固对儒家以外各家的评价总体而言偏低,他说:“今异家者,各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指,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颜师古对《汉书》卷六武帝纪第六中“罢黜百家,表章六经”注曰:“百家谓诸子杂说违背六经”,可见班固尊经贬子,他评价百家的标准与六经直接相关,即是否遵循六经,得到六经之要旨,进而认为各家学术不过是儒家六经的支流而已,只有归宗于儒,才能成其全。六经在古代是诸子共享的,但到了汉代却成为儒家专享的经典,儒家在汉代成为诸子的领袖。先秦以子学为中心,班固《艺文志》虽也罗列诸子,汇集为《诸子略》,但是它是以儒学为中心的。

四 从《诗赋略》看汉志的儒学话语建构

赋是汉代特别发达的文体,也为武帝所好,武帝时专门设立乐府以采歌谣,所以诗赋单列一略,并仅次于《六艺略》和《诸子略》,位列《兵书略》、《数术略》、《方技略》之前,体现出文学相对于兵书、数术、方技的重要地位。这里的“诗”是汉诗,不包括前代的“诗”,汉以前的“诗”主要是《诗经》。“赋”的主体是西汉时期的赋,也包括少数战国和秦代的作品。班固在《诗赋略》中主要罗列的都是汉代当朝的作品。

《诗赋略》包括屈原赋、陆贾赋、荀卿赋、杂赋以及歌诗五种,多以各类中的第一篇名类。这里面有两个问题:第一,前四类都为赋,仅最后一类为诗,比例失调;第二,《诗赋略》虽言“诗赋”,但在具体的目录中却是“赋”在前而“文”在后。这两个问题值得深究。“赋”在汉代特别发达。赋只诵不唱,本来与诗有关,后来到了汉代,越写越长,以至近于文,其作者多为近臣,其内容也多为歌颂朝廷的溢美之词,在表达上铺张排比,华丽繁富。因此,赋在汉代受到当权者的重视,特别流行。

另外,班固身体力行地提倡散体大赋,是东汉著名的辞赋家,也是汉赋四大家之一,著有《两都赋》、《答宾戏》、《幽通赋》、《典引》、《耿恭守疏勒城赋》、《竹扇赋》、《白绮扇赋》、《终南山赋》、《览海赋》等。其作品用语弘丽,想象丰富,文风温雅。萧统《文选》开篇即班固的《两都赋》,《文选》“赋”类中收入其《两都赋》、《幽通赋》,“设论”类中收入其《答宾戏》,“符命”类中收入其《典引》。刘勰在《文心雕龙·诠赋》中对其赋作称赞道:“孟坚两都,明绚以雅赡”[10],足见其赋作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班固在作品中多描写海内清平、物产富庶、都城繁华,歌颂军威,表彰功臣,在为当朝歌功颂德的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笃志儒学的决心、对于朝廷的忠诚和建功立业的抱负,如在《答宾戏》中称:“方今大汉洒埽群秽,夷险芟荒,廓帝纮,恢皇纲,基隆于羲、农,规广于黄、唐;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如神,函之如海,养之如春。是以六合之内,莫不同原共流,沐浴玄德,禀卬太和,枝附叶著”[7]3101,便是盛赞汉德的颂歌。

基于以上原因,班固将赋置于《诗赋略》之首,而且赋的篇幅远长于诗。班固在《诗赋略》的大序中大致表达了五层意思。

第一,他说:“‘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耑,材知深美,可与图事,故可以为列大夫也”,讲的是诗赋在汉代对于人事任免和邦国外交的重要性,通过诗赋可以分别贤与不肖,观察一个王朝的盛与衰。

第二,引孔子言“不学诗,无以言”,以孔子代替自己之口,对诗赋表达思想感情的重要作用予以肯定。

第三,言“作赋以风”,强调诗赋对于政治风化和政治讽刺的作用。

第四,反对诗赋满溢“侈丽闳衍之词”,引扬子的话‘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如孔氏之门人用赋也,则贾谊登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意即孔氏之门不用赋也能写出好文章,但贾谊、相如不用赋便会无所施。班固在这里鄙视、贬损诗赋之于文学的重要意义,只强调诗赋的政治作用。

第五,汉武帝立乐府,采歌谣,其目的是以此“观风俗,知薄厚”,为政策施行的有效性提供借鉴。

从上面对诗赋的编排和作用的分析可以看出班固对作为歌颂汉代的特殊文体的赋在《诗赋略》中的地位的强调,也可以看出班固对于诗赋风化讽刺作用的功利性理解,以及尊文学贬方术的思想倾向。

五 余论

通过以上对《汉书·艺文志》总序、《六艺略》、《诸子略》、《诗赋略》的儒学话语建构分析,可以看出班固所作《艺文志》表面上在述史,实则在进行一种儒学话语建构,其“辨章学术”和“考镜源流”是密切相关、相得益彰的,目的都是为儒学权威性的确立从根本上寻求依据。班固所作《汉书》为史书,他为什么会在话语中流露出如此之多的儒家意识形态倾向呢?这个问题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

第一,《汉书》是官修的史书,班固奉诏作史,在编纂的过程中势必会受到官府的监督,在编纂完成还要接受官府的验收,因此,他的史书必须完全符合汉代帝王的价值观念和政治要求,为王权服务。班固除了奉诏作史,还曾奉诏将章帝召集的白虎观会议关于经学之议论结果整理成《白虎通义》,以加强儒家思想在思想领域的统治。汉志所体现出的征圣宗经也正是两汉之际的学术格局和文化风貌因政治因素的日渐突显而呈现出的特点。早于班固的司马迁与汉武帝是同时代人,在完成《史记》十二本纪的最后一篇《孝武本纪》后上呈武帝过目,武帝见《今上本纪》后怒而削之,故今天我们看到的《孝武本纪》已非司马迁的原著,而是后人抄录《封禅书》补缀而成。班固所处的年代晚于司马迁,他很可能对此早有耳闻,因此在他作《汉书》时必然引为前车之鉴,可见为当朝作史之难。

第二,班固所作《艺文志》虽为史书,但班固作为个体的人有他自己的思想倾向,他个人有浓厚的儒家思想意识,这无疑会影响他在史书中的行文特色,使得《艺文志》实际上是从汉代思想来理解学术史。本文在第一部分论述《艺文志》总序的儒学话语建构时讲到班固对刘向、刘歆父子编纂史书的儒学思想的承袭,但是为了更好地理解班固《汉书·艺文志》还得联系班固本人的家学渊源和身世遭遇加以解读。班氏为汉代世族,家有赐书,顾实称“是班氏之门庭,尤古文之渊薮”[11]。班固自幼接受儒学世家的良好教育和熏陶,贯通各种经书典籍,班固的父亲班彪曾撰写《史记后传》,父亲去世后班固在其著作的基础上利用家藏的丰富图书开始撰写《汉书》。永平五年,正当班固全力以赴地撰写《汉书》时,被告私修国史并因此被捕入狱,书稿也被官府查抄。所幸其弟班超及时上疏为班固申冤,将父兄两代人几十年修史的辛劳以及宣扬“汉德”的意向言明汉明帝,明帝读了班固书稿,对其才华感到惊异,下令释放并召他到京都皇家校书部供职,拜为兰台令史,这样他才得以完成《汉书》。班固从私撰《汉书》到受诏修史是一个重大转折,对于《汉书》的完成是一个有力的推动,从此班固不仅有了比较稳定的生活,有皇家图书可资利用,著史的合法性也得到确认。这个特殊的人生经历和汉室对于班固的厚待必然会对班固的思想和他对当朝的认识产生重大影响。班固继承父业,主动以著史为己任,充分体现了其希图实现人生价值的强烈渴望,而这种强烈的个人愿望唯有假国家之便才能得以实现,对于汉室的拥戴和颂扬更是班固为避免再度受妒遭谗的结果。

《汉书·艺文志》是一部书目分类著作,这种分类必然以当时客观存在的文化现象和特征为前提,从根本上看是对文化系统的划分。从另一方面看,著者对文献的划分又蕴含着他对当时文化的理解、分析和驾驭,实际上是一种对典籍的清理和对文化的重构。众多欲考先秦学术源流和古籍存佚真伪的目录使用者必须透过该目录中系统的分类规则来识读文献和感受文化,因此目录既受制于文化,也会对文化产生一定的反作用。汉志尊经贬子,尊儒子贬诸子,尊文学贬方术,对中国学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们从汉志中可以管窥两汉学术之大势,亦可从中体会汉代知识分子对于学术的态度和对于儒学的尊崇。

[1](汉)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中册[M].北京:中华书局,2005.

[2](清)章学诚著,王重民通解.校雠通义通解自序[M]//校雠通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

[3](唐)欧阳询撰,汪绍楹校.艺文类聚:上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4](汉)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上册[M].北京:中华书局,2005:150-151.

[5]李春青.诗与意识形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259.

[6](汉)司马迁撰,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第四册[M].北京:中华书局,1959:1947.

[7](汉)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下册[M].北京:中华书局,2005.

[8]梁启雄,韩子浅解.新编诸子集成续编丛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0:491.

[9]杨树达.汉书窥管[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235.

[10]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上册[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135.

[11](汉)班固编撰,顾实讲疏.汉书艺文志讲疏·自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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