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还愿当记者
2014-04-02Article崔红玲
文 Article_崔红玲
十年前,老同学聚会,谈起各自的工作,一个做记者的同学喝下一杯酒,然后吐出一个字——累!之后,举起手,指指早生的华发感慨:“喏,不仅身累,而且心累,这就是铁证!”
他给我们举了几个例子:一次某地闹干旱,他跟着抗旱工作组过去,白天一处接一处地跑,晚上回去后还得熬夜赶稿,保证第二天一早能交到报社编辑手中;一次他受命到深山区做一个采访,因为路不通,他只能徒步,背着沉重的相机走了30多里崎岖不平的山路,脚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一次和几个同行采访洪灾区,回去后双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那是我头一次听记者谈苦,而在我起初的印象中,记者是无冕之王,风光无限。这风光背后的辛酸,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记者这一行当。我问他:“如果有下辈子,你会选择哪种职业?”
我以为,他会选医生、选公安,当老师,还可能会从商,但绝不会再选择记者。然而,他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记者。他说,他不善于用嘴说话,但可以用笔来说。说人们想了解的事、谈人们在关心的问题,即便再苦再累,他也觉得痛快。
后来,在一次摄影活动上,结识了一位做电台记者的朋友。她姓吴,当时也就二十七八岁,已经做了4年的记者,唯一的遗憾是,相貌姣好又文才出众的她还处于未婚状态。据说,当初,为了能当好一名记者,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却错过了多次好姻缘。
彼时,作为一个记者行当的门外汉,我难以想象她到底有多“狂”,熟识之后,我才了解二三——为了写好一篇关于案件破获过程的报道,她敢深入险象环生的抓捕现场;为了写好一篇关于退伍兵的稿件,她能接连做上百次采访……到了“大龄剩女”的年纪,一次,她从外地出差回来,走到街口时,恰好看到昔日的同窗牵着女儿的小手在逛街,脸上是十二分的羡慕,待她将这种亲情上的落寞感诉与我听时,我问她:“后悔吗?”
我想,她大抵是后悔了,若不然,怎会那般戚戚然?然而,她坚定地告诉我:“不后悔!”她说,为了做好一名记者,她是错过了一些东西,但也得到了很多。譬如,她细细地品咂过一段又一段不同的人生,并在那些人生里,更真切地看清了真善美与假恶丑,更深一层懂得了存在的意义,而且除了记者,她不晓得还有什么能让她活得这么坚强,这么有滋味。
那时,看着瘦弱的她扛着相机在街巷奔走的身影,我忽然就想起了高原上的格桑花,想起了一位曾在战争岁月做过记者的老人。闲暇时,他曾打开话匣子讲人生,谈起那段战火中采访的经历,已是耄耋之年的他,神色瞬时生动起来,时而愤懑,里而感动,但每一种情感中,都裹挟着一种叫骄傲的东西。他说,在他的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就是曾用手中的一支笔,传递过一些温暖,唤醒过一些灵魂,激励过一些人,让他们在那个既贫乏又混乱的年代,始终相信,无论冬天有多么漫长,春天迟早都会来。
这,便是一个记者是情结吧!永不后悔,永不畏累,永不言退,只要还能指挥手中的笔,便要一如既往地写下去。
这样的情结,在我走上记者这条路之后,一次次哭了笑了,一次次痛了累了,一次次被身边的故事触动了,才解个中真味。
因为想让那个爱岗敬业的好人站起来,才会克服怕黑的胆怯,三更半夜摸到作业一线;因为想让那个孝老爱亲的好人站起来,才会摸着一条线索固执地找下去;因为想让那个诚实守信的好人站起来,才不愿错过一条模糊的新闻线索;因为想让那些亮点经验得以及时推广,于是才会不厌其烦,一趟又一趟地跑下去……
尽管,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譬如,错过孩子的一段成长;譬如,错过一次与爱情的邂逅;譬如,错过倾听一次花开的声音、享受一段静美的时光……
触摸着有些疼痛的代价,还是宁可当记者。心里总有一个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不当记者,后悔一辈子。
因此,即便将会尝尽人生千样苦累,万种艰难,如若有来生,如若可以选择,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走进记者这一行当,抒写真感动,传播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