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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探源
——基于马克思恩格斯1845-1867年经典文本的研究

2014-03-30江,葛

当代经济研究 2014年2期
关键词:资本论政治经济学广义

卢 江,葛 扬

(1.南京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南京210046;2.南京大学商学院,南京,210046)

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探源
——基于马克思恩格斯1845-1867年经典文本的研究

卢 江1,2,葛 扬2

(1.南京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南京210046;2.南京大学商学院,南京,210046)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正式提出“广义政治经济学”的概念并认为广义政治经济学体系没有完成。从马克思恩格斯一生对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来看,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带有广义性质的。尽管《资本论》第一卷是狭义政治经济学经典,但其蕴含着丰富的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1845年到1867年,马克思恩格斯完成了《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等重要的经典文本写作,对这些著作中的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进行研究,有利于对马克思主义广义政治经济学体系的创立和发展的认识。

1845-1867;广义政治经济学;《资本论》;经典文本

马克思的《资本论》作为一部狭义政治经济学经典,并不会因为当今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经济运行的新特征而黯然失色,更不能说其已成过时之作。相反,《资本论》中蕴含的丰富的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为我们如何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如何挖掘世界经济运行复杂表象背后的一般规律、如何厘清和解决经济社会的矛盾提供了宝贵的经验。

马克思研究政治经济学始于1843年底。他曾说:“1842-1843年间,我作为《莱茵报》的编辑,第一次遇到要对所谓物质利益发表意见的难事。莱茵省议会关于林木盗窃和地产析分的讨论,当时的莱茵省总督冯·沙培尔先生就摩泽尔农民状况同《莱茵报》展开的官方论战,最后,关于自由贸易和保护关税的辩论,是促使我去研究经济问题的最初动因”。[1]588马克思起初是要写一部批判现存制度和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巨著,并在1857年前陆续写作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神圣家族,或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驳布鲁诺·鲍威尔及其伙伴》(以下简称《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哲学的贫困》、《雇佣劳动与资本》、《共产党宣言》等著作,这些为《资本论》的形成做了重要铺垫,这其中也蕴含着丰富的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本文重点就《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以及《资本论》第一卷(包括恩格斯写的书评)等著作中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的提出、体现、作用和影响展开分析。

一、1845-1848年:从《神圣家族》到《共产党宣言》

1845年2月,马克思恩格斯第一次合作撰写的批判青年黑格尔派唯心主义并阐述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的著作《神圣家族》,在法兰克福出版单行本。这部著作一共包含9章内容,其中,第1、2、3章由恩格斯执笔,第5、8、9章由马克思主笔,第4、6、7章两个人合写。虽然从主体内容上来看,该书是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但其中的经济学分析也十分精彩。例如,马克思在第四章批判性的评注2中有一段话非常精彩,是这样写的:“认识的宁静告诉我们说,蒲鲁东认为贫困的事实是同公平相抵触的,可见,他认为这个事实是不合理的;可是话音未落,认识的宁静就连忙硬说,对于蒲鲁东,这个事实成了绝对的、合理的。”“以往的国民经济学从私有财产的运动仿佛为国民创造的财富出发,进行了为私有财产辩护的思考。蒲鲁东从国民经济学用诡辩掩盖的相反的方面出发,即从私有财产的运动造成的贫穷出发,进行了否定私有财产的思考。对私有财产的最初的批判,当然是从那种体现私有财产充满矛盾的本质的最彰明较著、最触目惊心、最令人激愤的形式,即贫穷、贫困的事实出发的。”[2]259纵观全书,第四章和第七章谈及经济学内容较多,在第四章,马克思恩格斯已经运用还不完全成熟的唯物史观理论提出生产的社会关系思想。第七章着重提出了“生产方式”的概念,并阐述物质的生产方式是决定社会历史发展的最基本内容。根据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对广义政治经济学的定义——“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研究人类各种社会进行生产和交换并相应地进行产品分配的条件和形式的科学——这样广义的政治经济学尚待创造”可以看出,生产方式概念的提出以及物质的生产方式决定社会历史发展的观点已经属于广义政治经济学范畴的探讨。不论社会意识形态如何发生变迁,物质产品生产是每个社会阶段都必然存在的社会现象,而且从人类的进化开始,吃穿住行等最基本的生命行为从来没有消失,即便是在将来的共产主义社会,这些基本生活需要依然存在。《神圣家族》提出生产方式的概念,已经触及了政治经济学最核心和本质的范畴。有什么样的生产方式就有什么样的产品分配条件和形式,根据唯物史观,生产方式的物质内容是生产力,而其社会表现形式是生产关系,生产方式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在物质资料生产过程中的辩证统一。

继《神圣家族》之后,马克思恩格斯在1845-1846年合著完成了马克思主义形成史上最重要的里程碑著作——《德意志意识形态》,该书标志着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形成,也正是基于这种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马克思恩格斯在分析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和内容时才能触及根本。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马克思恩格斯系统论证了生产方式在社会生活中起决定作用、生产关系必须适应生产力发展等重要理论。在阐述唯物史观时,马克思恩格斯写道:“这种历史观就在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把同这种生产方式相联系的、它所产生的交往形式即各个不同阶段上的市民社会理解为整个历史的基础”[2]544;“这种观点表明:历史不是作为‘源于精神的精神’消融在‘自我意识’中而告终的,而是历史的每一阶段都遇到一定的物质结果,一定的生产力总和,人对自然以及个人之间历史地形成的关系,都遇到前一代传给后一代的大量生产力、资金和环境”[2]544,545;“各代所遇到的这些生活条件还决定着这样的情况:历史上周期性地重演的革命动荡是否强大到足以摧毁现存一切的基础;如果还没有具备这些实行全面变革的物质因素,就是说,一方面还没有一定的生产力,另一方面还没有形成不仅反抗旧社会的个别条件,而且反抗旧的‘生活生产’本身、反抗旧社会所依据的‘总和活动’的革命群众,那么,正如共产主义的历史所证明的,尽管这种变革的观念已经表述过千百次,但这对于实际发展没有任何意义”[2]545。这段话内容十分丰富,已经形成了某些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的雏形,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是正式提出了人类的物质生产是整个历史发展的起点;其二是物质生产关系是整个社会历史的基础;其三是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决定社会历史性质。

广义政治经济学是研究人类各个社会物质产品的生产的,并不单纯以某一具体社会形态为考察对象,即说明物质生产关系是整个社会历史发展的基础。没有物质生产,人类就无法生存,因此,研究广义政治经济学,从最原始的社会形态开始,也只能从物质产品生产入手,人类的物质生产是整个历史发展的起点。再者,就社会历史形态的变迁来看,当某一社会阶段的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且已经具备了实现全面变革的物质因素,则社会形态会发生更替,马克思恩格斯用“周期性”一词来表述这种历史更替,说明这是有客观规律的,只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这种客观规律到底以怎样的形式表现出来,马克思恩格斯没有详细说明。在该书中,马克思恩格斯首次阐述了社会意识形态更替的次序以及不发达国家的社会发展道路问题。他们指出:“按照我们的观点,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此外,不一定非要等到这种矛盾在某一国家发展到极端尖锐的地步,才导致这个国家内发生冲突。由广泛的国际交往所引起的同工业比较发达的国家的竞争,就足以使工业比较不发达的国家内产生类似的矛盾(例如,英国工业的竞争使德国潜在的无产阶级显露出来了)。”[2]567,568这段话已经指出了广义政治经济学关于社会意识形态过渡的内在动力问题,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且生产力占主导地位,这里,生产关系以交往形式概念提出。这段话基于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反作用隐含过渡可以提前实现的思想。一般而言,过渡的时间、条件和形式都是由生产力条件决定的,如果不论生产关系,过渡只能严格按次序发生,但因为生产关系对生产力具有反作用,所以“不一定非要等到这种矛盾在某一国家发展到极端尖锐的地步,才导致这个国家内发生冲突”。另外,由于国际交往,落后国家可能走上非常态的发展道路。以书中例子而言,德国是工业发展比较落后的,按生产力发展所处的阶段,德国还不足以发生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但和英国的工业竞争这种国际交往使德国发生了该冲突。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还对共产主义运动的特征进行了分析并阐述了共产主义的经济性质。他们指出:“建立共产主义实质上具有经济的性质,这就是为这种联合创造各种物质条件,把现存的条件变成联合的条件”[2]574、“在后来时代(与在先前时代相反)被看做是偶然的东西,也就是在先前时代传给后来时代的各种因素中被看做是偶然的东西,是曾经与生产力发展的一定水平相适应的交往形式”[2]575、“这些不同的条件,起初是自主活动的条件,后来却变成了自主活动的桎梏,这些条件在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构成各种交往形式的相互联系的序列……由于这些条件在历史发展的每一阶段都是与同一时期的生产力的发展相适应的,所以它们的历史同时也是发展着的、由每一个新的一代承受下来的生产力的历史,从而也是个人本身力量发展的历史。”[2]575,576这段话显然表明,马克思恩格斯已经从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整个过程来考察经济学的规律,并指出社会历史发展也是人的不断发展,而贯穿这个过程最基本的要素就是物质条件,这和恩格斯提出广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物质生产是相一致的。

1848年2月,写作于1847年12月至1848年1月的《共产党宣言》在伦敦出版德文版单行本。这篇著作是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的纲领性文件,其中也触及了广义政治经济学的部分内容,与之关联最大的内容是过渡问题的思考。《共产党宣言》开头便讲到:“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1]31、“从封建社会的灭亡中产生出来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并没有消灭阶级对立。它只是用新的阶级、新的压迫条件、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1]32、“从中世纪的农奴中产生了初期城市的城关市民;从这个市民等级中发展出最初的资产阶级分子”[1]32。这表明社会形态的过渡是阶级斗争的结果,而阶级是生产关系的外在表现形式,不同的生产关系所表现出的阶级是不一样的,在奴隶时期、封建时期、资本主义经济时期典型的阶级关系分别为奴隶主与奴隶、地主与农奴、资本家与雇佣工人等。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了过渡的根本原因:“资产阶级赖以形成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是在封建社会里造成的……封建的所有制关系,就不再适应已经发展的生产力了。这种关系已经在阻碍生产而不是促进生产了。它变成了束缚生产的桎梏。它必须被炸毁,它已经被炸毁了”[1]36、“现在,我们眼前又进行着类似的运动……社会所拥有的生产力已经不能再促进资产阶级文明和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的发展;相反,生产力已经强大到这种关系所不能适应的地步,它已经受到这种关系的阻碍”[1]37,显然,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是社会形态过渡的根本原因,这也是马克思“生产力决定论”的主要内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统一是贯穿于研究广义政治经济学体系的红线。

《共产党宣言》不仅仅在其内容中体现了广义政治经济学重要思想,而且在1872年德文版序言、1882年俄文版序言以及1883年德文版序言中也有广义政治经济学的思想。在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告诫我们“——原理的实际运用都要随时随地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他们以二月革命实际经验尤其是巴黎公社的实际经验为例佐证大工业发展所导致的由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辩证矛盾导致的社会形态更替。在1882年俄文版序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广义政治经济学中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即关于过渡的阶段问题。他们指出:“试问:俄国公社,这一固然已经大遭破坏的原始土地公共占有形式,是能够直接过渡到高级的共产主义的公共占有形式呢?或者相反,它还必须先经历西方的历史发展所经历的那个瓦解过程呢?”[1]8,并且,马克思恩格斯先见性地回答道:“对于这个问题,目前唯一可能的答复是: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土地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1]8从实际历史发展来看,俄国在列宁领导下成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马克思恩格斯的答复成为现实。这个问题对当前落后国家如何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1883年德文版序言是由恩格斯一个人署名的,他指出贯穿《宣言》的基本思想完全是属于马克思一个人的,这个基本思想在序言中的表述为:“每一历史时代的经济生产以及必然由此产生的社会结构,是该时代政治的和精神的历史的基础;因此(从原始土地公有制解体以来)全部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而这个斗争现在已经达到这样一个阶段,即被剥削压迫的阶级(无产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永远摆脱剥削、压迫和阶级斗争,就不再能使自己从剥削它压迫它的那个阶级(资产阶级)下解放出来”[1]9,显然,这个基本思想和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出的物质生产是整个历史发展的起点、物质生产关系是整个社会历史的基础以及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决定社会历史性质的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是一致的。

因此,总的来看,从《神圣家族》到《德意志意识形态》再到《共产党宣言》,马克思恩格斯在写作过程中已经提出了广义政治经济学的某些思想,甚至有许多观点在后续发展中成为广义政治经济学的核心思想。

二、1857-1864年:从《政治经济学批判》到第一国际

1857年8月至1859年1月,马克思完成了其政治经济学研究两篇提纲掣领性的文献写作,分别是1857年8月底至9月中所写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以下简称《导言》)和1858年8月至1859年1月写成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在阐释“政治经济学的方法”的末尾强调:“显然,应当这样来分篇:(1)一般的抽象的规定,因此它们或多或少属于一切社会形式,不过是在上面所阐述的意义上。(2)形成资产阶级社会内部结构并且成为基本阶级的依据的范畴。资本、雇佣劳动、土地所有制。它们的相互关系。城市和乡村。三大社会阶级。它们之间的交换。流通。信用事业(私人的)。(3)资产阶级社会在国家形式上的概括。就它本身来考察。‘非生产’阶级。税。国债。公的信用。人口。殖民地。向国外移民。(4)生产的国际关系。国际分工。国际交换。输出和输入。汇率。(5)世界市场和危机。”[3]。1857年11月,马克思对《导言》中阐述的写作计划进行了详细修改,形成了六分册计划。其中第一册第一篇《资本一般》又分为三章:(1)资本的生产过程;(2)资本的流通过程;(3)两者的统一,或资本和利润、利息。这三章成了《资本论》三卷的基础。

1859年1月马克思为其《政治经济学批判》一书写了序言,在序言中,他曾说:“我考察资产阶级经济制度是按照以下的顺序:资本、土地所有制、雇佣劳动;国家、对外贸易、世界市场。……第一册论述资本,其第一篇由下列各章组成:(1)商品;(2)货币或简单流通;(3)资本一般。前两章构成本分册的内容。”[1]588因此,根据上述写作计划不难发现,《政治经济学批判》是马克思计划写作出版的第一部完整的政治经济学著作,而《资本论》的全部内容只是马克思计划写作的政治经济学巨著中非常小的一部分。马克思曾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说明:“这部著作是我1859年发表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续篇。”[4]7

显然,从政治经济学写作计划来看,马克思的理论具有明显的广义政治经济学性质。《资本论》只是其六分册的第一分册的第一篇完成的内容,在理论体系和指导思想上,要和其他篇章及分册能够融为一体,这就必然要求《资本论》以广义政治经济学的思想去研究资本主义经济运行的一般规律,而从《资本论》完成前的文献和出版后的书评、序言亦可证明本文的推论是正确的。

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对运用到人类社会和人类社会史的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作了周密的说明。马克思在世时,该书没有再版。从《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组成内容上看,包括三个部分,即序言、商品章和货币或简单流通章。序言中,马克思对广义政治经济学的核心思想——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统一作了进一步的阐释和说明。他指出:“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活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1]591,592、“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592。实际上,这段话也隐含了广义政治经济学过渡内容的重要原理,但是关于两个决不会的论断过于绝对化,按照这个论断,社会形态的过渡只能严格按照次序进行,而不能发生“跨越式”过渡,这和现实情况是不相符的。在1867年,马克思为《资本论》第一卷写的序言里对这一论断作了调整。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工人与资本家的矛盾逐渐凸显,1864年国际工人协会成立,马克思为协会写了宣言,在宣言中,马克思谈及了合作工厂以及联合劳动问题。他说:“我们说的是合作运动,特别是由少数勇敢的‘手’独力创办起来的合作工厂”[5]12、“大规模的生产,并且是按照现代科学要求进行的生产,没有那个雇用工人阶级的雇主阶级也能够进行;他们证明:为了有效地进行生产,劳动工具不应当被垄断起来作为统治和掠夺工人的工具;雇佣劳动,也像奴隶劳动和农奴劳动一样,只是一种暂时的和低级的形式,它注定要让位于带着兴奋愉快心情自愿进行的联合劳动”[5]12,13。而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提出股份公司和合作工厂是向新的生产方式过渡的两种主要形式,这种新的生产方式就是未来共产主义生产方式,所以,马克思的《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对过渡的方式问题已经提出了方案,只是这种方案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才进行详细的论述和展开。

根据这一阶段的考察,马克思在其经济学手稿写作过程中,已经从侧面详细说明了广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问题,其计划撰写的经济学巨著必然是带有广义政治经济学属性的,而且随着国际工人运动的发展,马克思已经意识到仅仅研究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不能够解决现实问题,从而谈及了向更高级的社会形态的过渡形式以及人的自由发展问题。

三、1867年:《资本论》第一卷出版及恩格斯的书评

1867年,《资本论》第1卷在马克思的反复修改下出版,在第一版序言中,马克思说:“我要在本书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到现在为止,这种生产方式的典型地点是英国。”[4]8也就是说,马克思的《资本论》是专门针对资本主义这种社会形态来探讨经济规律的,但书中也包含着诸多广义政治经济学的思想。比如在第一版序言中,马克思指出:“一个社会即使探索到了本身运动的自然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但是它能缩短和减轻分娩的痛苦。”[4]9,10这句话对后来恩格斯探讨俄国不经过资本主义而走上社会主义以及列宁探讨的过渡问题都有重要的指导意义。马克思提出:“我的观点是把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理解为一种自然史的过程。不管个人在主观上怎样超脱各种关系,他在社会意义上总是这些关系的产物。”[4]10所谓经济的社会形态是指物质生产过程中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将生产关系的发展看做是自然史的过程,这是一种唯物史观的理论观点,也是广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思想。《资本论》第一卷第二十四章中,马克思在谈及资本主义积累的历史趋势时说:“资本的垄断成了与这种垄断一起并在这种垄断之下繁盛起来的生产方式的桎梏。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这个外壳就要炸毁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剥夺者就要被剥夺了”[4]874,这充分说明资本主义制度并不是像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所说的那样是永恒的,从唯物史观角度来看,它也仅仅是人类社会发展中的一个阶段,必定会被更高级的社会形式所替代。“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资本主义占有方式,从而资本主义的私有制,是对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第一个否定。但资本主义生产由于自然过程的必然性,造成了对自身的否定。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4]874我们理解,重建个人所有制实际上就是探讨向未来共产主义过渡时期的分配条件和形式问题,这和恩格斯关于广义政治经济学的定义是有相同之处的。

《资本论》第一卷出版以后,恩格斯写了九篇书评和一篇提纲。这九篇书评是恩格斯与马克思商讨之后,为了不再重蹈《政治经济学批判》出版以后所遭遇的沉默境地而写的,为的是要引起“轰动”。实际上,《资本论》一出版,资产阶级企图以沉默来置之于死地的想法已经失效了。从恩格斯撰写的九篇书评和提纲来看,广义政治经济学的思想在这本狭义政治经济学巨著的短评中也有所论述。1867年10月12日恩格斯为“未来报”作的《资本论》第一卷书评中写道:“贯串于全书的历史的见解,使作者不把经济规律看做永恒的真理,而仅仅看做某种暂时的社会状态的存在条件的表述。”[6]234亦即说明,马克思认为某一阶段的经济规律只是该阶段社会状态的反映,不同的社会状态就有不同的经济规律。显然,这里的社会状态指的是社会关系,而经济规律则是生产力发展条件的抽象表述,因此,这句话的意思实际上就是讲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广义政治经济学的基本思想之一。同样,恩格斯在给“杜塞尔多夫日报”作的书评上也论及此观点,恩格斯说:“作者不是像通常所做的那样,把政治经济学的原理看做永远有效的真理,而是看做一定历史发展的结果”[6]244、“在这本著作出版以后,已不可能把奴隶劳动、农奴劳动和自由的雇佣劳动在经济上等量齐观了;不可能把对于以自由竞争为特征的现代大工业有效的规律,直截了当地搬到古代的关系或中世纪的行会上去,或者当这些现代的规律不适合于先前的关系时,简单地宣布后者为异端。”[6]245。因此,经济规律只是特定社会状态存在条件的外在表现,这个结论实际上正是广义政治经济学需要探讨的,也是广义政治经济学应该详细加以剖析的,这需要联系不同社会状态的具体特征。1867年恩格斯为“观察家报”所作的书评则提出了过渡问题的思考。短评写道:“各个不同的相互接续的工业生产形式,——在这里是协作、分工以及狭义的工场手工业,以至机器、大工业和与它相适应的社会联系和关系,——如何自然而然地一个接着一个发展出来”[6]255、“至于作者的倾向,那我们在其中也可以分别出双重的趋向。因为他极力证明,现代社会,从经济上来考察,孕育着另一个更高的社会形态,所以他力图在社会关系方面作为规律确立的,只是达尔文在自然史方面所确立的同一个逐渐变革的过程。这种逐渐的变化实际上到现在为止在社会关系方面也在发生着,从古代起,经过中世纪到我们现在为止。”[6]255在恩格斯为“民主周报”作的书评中,他回答了共产主义出现的时间阶段,他说:“正像马克思尖锐地、着重地指出资本主义生产的坏的方面一样,同时他也明白地证明这一社会形态是使社会生产力发展到这样高度的水平所必需的:在这个水平上,社会全体成员的同样的、合乎人所应有的发展,才有可能。要达到这一点,以前一切社会形态都太薄弱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才第一次创造出为达到这一点所必需的财富和生产力。”[6]271显然,在这里,恩格斯论述的过渡是“逐渐变革”的,是“自然而然地一个接着一个发展出来”,即社会形态的过渡不能实现“跨越式”过渡,未来共产主义也只能在资本主义制度基础上出现并发展起来,这与1882年《共产党宣言》俄文版序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俄国公社能够不经历资本主义经济制度而直接过渡到高级的共产主义的思想是相悖的,但是并不能说恩格斯在1867年这篇书评中关于过渡问题的探讨就是错的,因为在1867年第二次工业革命还没有到达顶峰,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决定了社会关系不可能实现“跨越式”发展。到了19世纪末期,第二次工业革命已经取得了极大的发展,工人运动浪潮不断兴起,因此,才有马克思恩格斯的断言:“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土地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1]8也即表明“跨越式”发展是可能的。很显然,这是广义政治经济学所要探讨的命题。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32-33.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

责任编辑:胡岳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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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2674(2014)02-005-06

本文原标题为:1845-1867年经典文本中马克思主义广义政治经济学思想研究,现标题为编辑部改定。

2013-11-05

定稿日期:2013-12-06

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12AJL001)、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0BJL004)、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13YJA790009)

卢江(1986-),男,江苏沭阳人,南京大学商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南京财经大学经济学院讲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经济思想史研究;葛扬(1962-),男,江苏南通人,经济学博士,南京大学经济学院教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基本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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