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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现代文学中“疯癫”形象研究

2014-03-28张淑萍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现代文学疯子知识分子

张淑萍

中国现代文学中“疯癫”形象研究

张淑萍

(兰州大学,甘肃兰州 730000)

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疯癫”作为一个文学形象在这一阶段被频繁地引入。在所有的疯癫形象里,尤以农民、知识分子和女性三类最为突出。他们表现出不同的导致疯癫的原因和症状,然而细加考量,会发现现代文学中描写的疯癫是有着相似近乎相同的精神所指的。在疯癫的外表下,疯癫形象担负着反映社会现实、揭示封建黑暗势力的重任,是时代觉醒的先驱。这些疯癫既传承着传统文化,而又因为时代的不同,散发着它特有的艺术内涵和价值。

疯癫;疯癫形象;疯女人;文化内涵

在中国现代文学中,鲁迅笔下的“狂人”开启了“疯癫”艺术形象的大门,紧随其后,出现了很多的疯癫形象,如朱君、蘩漪、白蒂、花金子等等。现代文学中的这些疯癫意象群,是时代的呐喊,是时代的产物,具有重大的价值和意义。笔者主要论述一下中国现代文学中“疯癫”形象的塑造。

一、“疯癫”的界定

论述现代文学中的“疯癫”形象,首先笔者对于本文中的“疯癫”做一个界定。一般意义上,对于疯癫的理解如下:在医学上,疯癫被指为精神不正常、精神错乱,是精神病的一种表现。所谓精神病,“是指在各种生物学、心理学以及社会环境因素影响下,大脑功能失调,导致认知、情感、意志和行为等精神活动出现不同程度障碍性疾病。”[1]精神病人的一个表现就是精神错乱,疯疯癫癫;从心理学上来看,“疯癫”主要包括神经症、心理障碍及精神疾病;在《古代汉语大辞典》中,疯癫,“谓精神错乱而发狂也”[1]。此外,《疯癫与文明》也认为:疯癫是一种疾病,主要是一种精神疾病。通过以上对于疯癫认识的举例中我们可以看出,疯癫就是指精神错乱,精神不正常。它主要是对于精神病人的一种描述,意义停留在字面层面。但是在今天,疯癫更多地被描绘为一种文学艺术形象,借此寄托作者的思想感情。

但是,在文学中什么样的形象才是疯癫的呢?是那些具有疯言疯语、吞食脏物等特征的疯子,才算是疯癫吗?痴傻呆子算不算是疯癫呢?具有精神错乱特征的人能不能算作疯癫?下面笔者就针对这些问题和疑虑,来探讨一下疯癫。

关于本文中所说的“疯癫”,我将采用这种标准对此加以界定:“一是认识和见解超越常人,因而能够突破常规,道出人所不能道的真理,而为一般人所不能理解;二是对相应的社会文化常规的违背、叛逆。‘正常’或‘异常’是以社会常态为标准的,凡是符合社会规范、道德准则和价值观念的行为,被视为正常,反之则往往被视为异常甚至‘疯狂’;三是群体理性的丧失。”[2]4因此,包含了所有的迥异于正常人的思想、行为方式的行为活动,都可以称作是“疯癫”。

二、中国现代文学中“疯癫”形象的塑造

中国现代文学从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开始,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结束。在这三十年的文学中,疯癫形象作为一个文学形象类型备受关注。在现代文学中的每个特定阶段,对疯癫形象的刻画是不同的,作者表达的思想主旨也是不同的。

首先,在现代文学的第一个十年中,伴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展,提出“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的口号,提倡自由与民主,民族意识也逐渐觉醒。于是一批先觉醒的知识分子发出自己的呐喊,提倡个性,张扬自己的主观精神。在这一阶段,鲁迅笔下的“狂人”率先发出一声呐喊,揭示了封建社会从肉体到精神上“吃人”的主题,暴露了家族制度和礼教的弊害。在第一个十年中,描写疯癫形象的作品还有很多,例如鲁迅的《祝福》(祥林嫂)、《长明灯》(疯子)、《孤独者》(魏连殳)、《铸剑》(黑衣人),郁达夫的《微雪的早晨》(朱君)等等。作者主要是借助疯癫形象,来揭露封建主义和专制主义对于人们的压迫,批判封建伦理道德的落后以及展现知识分子的觉醒,用疯癫的行为方式来显示自我意识、民族意识的觉醒。

其次,在现代文学的第二个十年中,无产阶级文学、民主主义文学、自由主义文学成为这个时期文学的主要内容。在这一时期作者主要批判封建传统文明的落后,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对于传统农业文明的破坏,反映了农村的阶级对立和阶级斗争,以及觉醒的农民身上所爆发出的革命精神和热情。此外,这一时期的文学也反映了现代文明对于人的本真性情的压抑与扭曲,以及在个性自由浪潮的冲击下,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的苦闷、动摇以及追求。代表作品有茅盾《林家铺子》。另外还有描写女性在个性自由浪潮的冲击下,无法独立,充满苦闷及其矛盾,疯疯癫癫的,例如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中的莎菲。在这一时期,值得注意的是,伴随着现代意识的觉醒,以及女性文学的发展,出现了很多“疯女人”形象,例如曹禺《雷雨》中的蘩漪、《原野》中的金子、徐訏《精神病患者的悲歌》中的白蒂等等。作者通过对“疯女人”形象的塑造,表现现代社会中女性意识的觉醒以及奋起反抗的精神,促进了女性文学的发展。

最后,在现代文学的第三个十年中,战争的爆发,加重了人们的恐慌和不安定感。于是人们便深入内心挖掘,来寻找自己的生存的价值和意义。“对现实的体验和追忆过去的情愫代替了以往人们热衷的抒情情结。”[3]467代表作品有路翎的《财主底儿女们》(蒋纯组)、萧红的《呼兰河传》(有二伯)以及张爱玲的《半生缘》(顾曼璐)等等。

纵观中国现代文学,对疯癫形象中不同人物类型的刻画,反映了时代的主题,承担了时代赋予的历史重任,具有重要的价值和意义。下面,笔者主要从疯癫的人物形象方面着手,对现代文学中的疯癫形象的塑造进行更深刻地探讨。

三、现代文学中的“疯癫”形象分类

莱恩认为,疯癫预示着分裂,“其经验整体经由如下两种主要的方式分裂为二:其一,他与周围世界的关系出现了分裂;其二,他与自身的关系出现了分裂。”[4]按照莱恩的观点,中国现代文学中的疯癫形象可以分为:与周围环境分裂型的疯癫,主要有狂人、疯子、祥林嫂、张寡妇等等;与自身分裂型的疯癫形象,主要有蘩漪、金子、白蒂等等。但是,笔者认为这种分类方式,不足以展示中国现代文学中对于疯癫描写的总体面貌。所以笔者将按照现代文学中的人物图谱来对疯癫形象进行分类,这样更能展示出20世纪中国现代文学对疯癫形象塑造的全貌。

在20世纪现代文学中,农民、知识分子、女性构成了现代文学的三大人物谱系。下面就以这三大类人物为典型,探索中国现代文学中,疯癫的人物形象是怎样塑造的。

首先是“疯癫”农民。

农民是乡土文学塑造的主角。在现代文学三十年中,伴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对于疯癫的农民形象的塑造也有不同。在第一个十年中,农民形象的塑造重在表现其麻木不仁、愚昧的特征。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鲁迅的《长明灯》。

《长明灯》中的疯子,在祖父带他进社庙,拜社老爷、瘟将军、王灵官老爷时,他极其害怕,由于恐慌,便跑了出来。从此之后,他变得奇奇怪怪、疯疯癫癫,嘴里日日夜夜的念叨着要熄掉长明灯。长明灯作为封建传统和封建制度的象征物,它统治中国几千年,这种思想也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在群众眼中,长明灯是保护神,燃着长明灯,就不会有蝗虫和病痛。可是在疯子看来,长明灯是个不好的事物,不能带给人们好处,因此他想熄掉长明灯。五四新文化提倡民主与科学,打倒旧思想,疯子的疯癫行为在这个时代是正确的选择,为何却被众人当成是疯子,而与他相对立呢?五四新文化运动初期,人们的思想解放程度有限,尤其是农民群众。他们自私、保守、狭隘、胆小的性格也一直存留,因此,面对疯子的有损于他们思想体系里的坚守的规则的行为,他们是不能容忍的,认为他是疯癫的。

疯子想尽办法、不遗余力地想要熄掉长明灯,也就意味着,他想要推翻压在人们头上的那种旧制度和旧传统,表现了疯子坚韧不拔的精神。相反,群众们的欺骗和迫害,也从侧面反映了人们的愚昧、麻木和落后,体现出了封建传统观念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对人们造成极大的迫害。疯子作为一个不正常的人,却以超乎于正常人的思想,以非理性的语言,对于现有的封建社会规范做出挑战,以自己微弱的力量去反对世俗固有观念,具有崇高的价值。

因此,可以说真正的疯子应该是那些封建主义传统的卫道者,而文中的疯子,是一个真正的觉醒者。通过疯子的坚持熄灯精神以及群众们对他的迫害,表现了对封建势力的猛烈抨击,刻画了农民们自私、狭隘、保守、迷信的性格。

在现代文学的第二个十年中,描写农民穷困劳苦的悲惨命运的形象也有很多。例如茅盾《林家铺子》中的张寡妇。但是,和现代文学第一个十年所不同的是,此时期的文学作品中表现疯癫的农民形象,少了一层麻木、愚昧的形象内涵,多了一些反抗的色彩。

《林家铺子》中,传统农业文明受到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冲击,农民购买力下降,极其贫穷。再加上封建地主对于农民的残酷剥削和压迫,农民生活苦不堪言。警察打人,强盗杀人,党老爷逼人,人们生活上穷困潦倒,无力维生,心理上绝望不堪。当生活贫困的张寡妇的钱财被林老板卷走之后,生活的唯一希望也就破灭了。但是这一时期的农民并非如先前的农民那样,麻木不仁、逆来顺受,而是奋起反抗,跑去告状,无奈警察也如强盗般凶狠,活活地断了张寡妇的后路。因此,张寡妇才变得精神错乱,疯疯癫癫。

张寡妇的疯癫,反映了现实社会下农民的艰难处境,表达了农民对压迫自己的官僚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反抗,也表现出了农民身上所爆发出的革命热情和革命精神。张寡妇用自己疯癫的行为,对造成自己疯癫的警察——理性的代表,勇敢做出反抗。

现代文学中的农民疯癫形象,伴随着思想的发展以及社会环境的变化,农民也由先前的落后、愚昧形象慢慢地发展变化为奋起反抗,为维护自己的利益而斗争的形象。这是时代的进步。

其次是“疯癫”知识分子型。

伴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展,民族意识、自我意识开始觉醒。知识分子作为社会精英,是觉醒的最早的一代。但是,在封建伦理道德根深蒂固的现代中国社会,知识分子的觉醒却是困难重重,步履维艰。作者在描写知识分子的觉醒受到传统的迫害的同时,又对知识分子与传统的千丝万缕的联系成为革命的阻力进行否定,在自我否定中达到自我救赎。

鲁迅的《狂人日记》中的狂人便是知识分子发出的第一声呐喊。生活在“吃人”的环境中,总觉得身边的人想危害自己。赵贵翁、小孩子、路人都想害“我”。连医生也是刽子手。就是这样一个总是担心自己被人吃了、患有“迫害狂”的“狂人”,发出了自己的呐喊。古来时常吃人,历史满是“仁义道德”,可是仔细一看,却全都充满着“吃人”两个字。“他们会吃我,也会吃你”。自己生活的地方,也是有着四千年吃人历史的地方,自己也在其中混了好些年。不禁生发出自己与吃人的人以及吃人的环境同流合污的绝望,这个世界就是吃人的世界。

现代文学的第一个十年期间,社会正处于觉醒期。而作为社会精英的知识分子最先开始觉醒。但是外部的在中国存在了上千年的中国社会现实和社会传统与自己的思想却无法融合和调解,致使知识分子内心深感绝望,与社会的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日渐强烈,人与人之间的隔膜越来越大,先觉者也不被世人所理解,精神上倍感孤独。

封建礼教的迫害,以及封建家族制度的压制,使得狂人与社会隔膜越来越大,精神上疯疯癫癫,充满着被迫害思想。就是这样一个在新时期社会中觉醒的知识分子,看到封建制度对人的迫害,内心充满着苦闷、绝望,却不忘自己的使命,唤醒大众,生发出“没有吃过人的孩子,或许还有?”的希望。

在现代文学的第一个十年中,表现知识分子苦闷以及对现实的痛恨的作品还有《微雪的早晨》。主人公朱君是北京师范的学生,一名优秀的知识分子。在学校,他痛骂当时的政治陋习,骂军阀官僚,攻击北方农民阶级的愚昧,淋漓尽致,异常悲愤;对于道观妖言惑众,骗取钱财之事,也是给予了很大的讽刺。在生活中,面对水生火热的世界,他发出了自己的呐喊:“像这样的世界,像这样的社会,我们偷生着有什么用处?什么叫保重身体?”“自家却还在起早落夜的读那些提倡改革社会的书”。[5]37就是这样一个觉醒了的知识分子,思想自由,但是却不能摆脱封建主义和专制主义的束缚以及封建伦理道德的压迫。在感情上,和童养媳之间的包办婚姻,他逆来顺受;和惠英之间的爱情,终究是柏拉图式的。看着心爱的女人被迫嫁给军阀,他却无力反抗,满腹牢骚,终日抑郁,最终精神错乱,走向疯癫。朱君的疯癫,是对封建主义和军阀主义的强权以及封建伦理道德的落后的反抗;他的疯癫,也表明知识分子未能完全觉醒,不能冲破封建伦理道德的束缚,最终只能以失败告终。

在现代文学的第二个十年中,表现知识分子由于内心的挣扎、矛盾而疯癫的,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就是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在莎菲的身上,理想与现实相矛盾,灵与肉相冲突。在个性自由浪潮的冲击下,她虽然接受了现代思想,但是却摆脱不了自己内心的孤独。出走的她,没有独立,只有孤独和苦闷。在这一时期,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把个人的命运同时代、社会命运相联系,反映了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开始动摇,表现了知识分子内心的苦闷与对自我的追求,将关注自身命运同探索革命出路相结合。

第三类是“疯癫”女性。

“疯女人”一直是文学中备受关注的一类形象。外国作品中有很多的疯女人形象,最具代表性的有阁楼上的疯女人伯莎;在中国现代主义文学中,描写疯女人的作品也有很多。例如鲁迅《祝福》里的祥林嫂、曹禺《雷雨》中的蘩漪、《原野》中的金子,徐訏《精神病患者的悲歌》中的白蒂、张爱玲《半生缘》中的顾曼璐等等。这一系列的疯女人形象的塑造,也促进了中国女性文学的发展。

在曹禺笔下,蘩漪和金子是反抗男权社会的典型代表。蘩漪和周朴园之间,没有爱情,婚姻是维系他们关系的唯一纽带。周朴园无法在感情上和生理上满足蘩漪的要求,所以蘩漪不甘忍受性欲的压制,不甘被囚禁在家庭的牢笼中,她想挣脱出来。女权主义者凯特•米利特在《性政治》中强调,女性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处于性压抑状态的,女性的性欲是不能释放的。所以说,蘩漪的乱伦也是对于传统的女性性压抑地位的一种反抗。

五四新文化运动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所谓的旧道德,就是封建礼教约束下的“三纲五常”以及女性“贞操观”等等。而且,不论古今中外,女性的“贞操”是最为男性所看重的。五四以后,对于婚恋自由、男女之间的结合应该充满爱情等等,都大力提倡。在男女双方没有爱情的婚姻中,注定是痛苦的。就像周朴园和蘩漪。周朴园的死板,以及生理和心理都不能满足蘩漪,使得蘩漪在这样的家庭生活中格外的痛苦,于是蘩漪做出自己的反抗,发出呐喊。

但是蘩漪毕竟不是新式女性,她的乱伦行为,是一定要受到指责的。如果蘩漪具有完全的自我意识,完全的生活在自我的感情世界中,那么她在周朴园眼中,或者在其他人眼中,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疯子”。曹禺曾说过:“周朴园并不是故意使周围的人觉得她是“不正常”或者“疯狂”的,而他确实从心里觉得如此。”[6]365蘩漪的疯癫,是对中国传统礼教的反抗,是女性自我主体意识的萌发。周朴园的强制喝药、周萍对她的始乱终弃等等,都表现了男权社会对于女性的压迫和奴役,表现了女性在家庭中低下的从属地位。所以女性必须做出自己的反抗,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

蘩漪是具有自我主体意识的,具有女性本体欲望的,敢于反抗的女性[7]。但是就其结果来看,蘩漪的反抗最终是不彻底的。四凤、周萍的悲剧命运的酿成,使得自己也被吓疯了,最后还是未能完全逃离出家庭。

和蘩漪一样,对男权社会和传统道德规范进行反抗,但是反抗比较彻底的女性还有曹禺《原野》中的金子。金子面对婆婆的恶言恶语,勇敢地做出自己的反抗。在以婆婆代表的封建势力面前,她还是和丈夫打情骂俏,充满着欲望,不甘于服从和任人摆布。就在仇虎回来的那天晚上,她旧情复燃。当仇虎向大星暗示与自己的私情的时候,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和仇虎一起出走。金子用蛮性遗留的生命力同封建礼教做出抗争,敢于反抗封建势力,勇敢地走出家庭,比蘩漪的反抗更为彻底。

蘩漪和金子都是拿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与封建礼教和封建势力相对抗,虽然反抗都是飞蛾扑火,但是作者却给予了很高的肯定和赞扬。

表达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以及在现实生活中的苦苦挣扎的,曹禺塑造的蘩漪和金子成为疯女人形象的典型代表,促进了女性文学的发展。

此外,反抗父权社会的女性形象还有徐訏《精神病患者的悲歌》中的白蒂。她美丽高贵,对于父亲指定的婚姻敢于反抗,走出那个专制森严的家庭,具有叛逆的精神和勇气。自开枪打死对她非礼的那个人之后,她变得疯疯癫癫,患上了精神病。抽烟、赌博、喝酒、同人吵架,说着粗鲁的话,混迹于下流场所,干着与自己的高贵的身份地位相差极大的事情。可以说,白蒂的疯癫就是对于专制主义森严的家庭的反抗,对禁锢人性的社会规范的挑战。

四、现代文学中的“疯癫”形象的意义和价值

现代文学中的疯癫形象,在特定的时代环境背景下,承担着特定的历史责任,具有特定的文化价值和意义。

首先,现代文学中的疯癫形象的塑造展现了知识分子的苦闷、纠结、觉醒,具有悲剧色彩和深厚的意蕴。也可以说,现代文学史,是知识分子的苦难史和觉醒史。

中国文学中对于疯癫形象的塑造,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展,有着重大的变化。五四以前,作者塑造疯癫形象,重在刻画外在的政治压迫给知识分子造成的苦难。五四以后,作者在表现知识分子受到政治压迫的同时,也更加注重探索知识分子的内心世界。伴随着自我主体意识的增强,知识分子所展现的内心的矛盾、纠结、动摇等等复杂的情感,成为作者重点表达的东西,具有很高的意蕴和价值。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冲击下,人们逐渐觉醒,特别是知识分子开始慢慢觉醒。他们接受了个性自由思想,自我的主体意识开始觉醒。面对强大的封建势力、封建传统文明、封建官僚主义,知识分子开始进行勇敢的反抗。狂人最开始发出呐喊,这个世界是“吃人”的世界,知识分子开始觉醒。发展到后来,魏连殳反抗封建势力和封建传统文明,朱君控诉封建包办婚姻和军阀官僚主义,知识分子勇敢地走出反抗的每一步。但是由于自身的觉醒不够,以及封建势力的庞大,觉醒者最后都牺牲了。他们用自己的牺牲,唤醒其他人和重创封建势力,具有强烈的悲剧意蕴和价值。

从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来看,在第一个十年中,知识分子发觉封建残余势力的强大和对人们的制约和束缚,于是发出呼喊,奋起反抗;发展到第二个十年中,知识分子的主体意识开始增强。在理想与现实、灵与肉的矛盾冲突纠葛中,开始寻求自我的价值和意义,把探索自我的发展道路同探索革命道路相联系,承担自己的历史重任,具有重要的价值与意义。

纵观现代主义文学,知识分子从开始觉醒,到反抗,再到最后探索自己的内心世界,充满矛盾,到最后的失败,探究其原因,主要有两点:第一,知识分子自身不够强大,未能完全的觉醒,具有完全的自我主体意识;第二,所要反抗和动摇的封建主义和专制主义过于强大,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这就造成了知识分子反抗时的悲剧结果。

其次,疯癫形象的意义还表现在促进了现代女性文学的发展。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自由主义思想蓬勃发展,自我主体意识逐渐加强。中国现代主义文学中对于女性形象的塑造,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女性不再是男性的附庸,有着自己的主体意识;在婚恋方面,女性享有婚恋的自由,敢于追求自我的感情,不再是完全的被动的接受等等。女性疯癫形象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不再是逆来顺受,而是成为独立的自由个体。

在现代主义文学作品中,女性形象经历了一个从反抗到出走的发展变化。祥林嫂对于封建势力和封建礼教的控诉,以及对于封建包办婚姻的反抗,是比较不彻底的。她未能完全摆脱家庭的束缚,走向独立。蘩漪付出血的代价,追求自己的感情,敢于对封建礼教和封建家庭包办婚姻做斗争;花金子面对封建道德规范的约束,毫不畏惧,不再甘于服从、逆来顺受,而是勇敢地跟着仇虎出走;白蒂走出森严的家族,混迹于下流场所,做着与身份地位极不相称的事情,以此来反抗封建包办婚姻。

这些疯癫女性形象,不再像以前作品中描述的女性形象那般言听计从,逆来顺受,而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进行反抗,发出自己的呐喊,使得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女性形象更加饱满,促进了现代主义文学的发展。

第三,疯癫形象的文化意义在于疯癫人物利用非理性的思想、行为方式,对封建礼教和封建势力,勇敢地做出反抗。

“疯癫在文化意义上意味着偏离理性的轨道或因理性的缺席而表现言行怪诞。”[2]45在现代主义文学中,所说的理性是人们约定俗成的封建主义道德规范和封建传统文明。因此说,凡是与这些观念法则相左的,便全是疯癫的,不正常的。

所有人都认为燃着的长明灯是保佑人不受蝗虫和病痛的折磨,但是疯子却认为熄掉长明灯是对人们的真正的保护,所以疯子是疯癫的。传统道德认为,女性应该遵守“三纲五常”,具有“贞操观”,但是蘩漪却崇尚爱情,与周萍之间的乱伦行为,不符合传统道德规范,因此说蘩漪是疯癫的。这些疯癫形象,因为自己的思想、行为方式等等,在正常人眼中,是超越了现有的大家所共同遵守的社会规范的,偏离了理性的轨道。因此说,他们都是疯癫的。

但是,正是这些在大家眼中的“疯子”、“精神病”,面对封建家庭的包办婚姻、强大的封建礼教、军阀主义、封建主义和专制主义,他们用自己的疯癫行为,用超越理性规范的非理性行为,做出自己的反抗,揭开病苦,引起社会疗救的注意。

最后,疯癫形象的塑造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背景下,与社会现实相联系的,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和意义。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揭露封建势力的丑恶面目以及对人们造成的灾难。

作者借助疯癫形象,表现出在五四新文化运动后,伴随着新思想的传播,人们应该觉醒,具有自我主体意识。但是深受封建礼教和封建传统文明的迫害,人们思想麻木,生活清苦,真正觉醒的只是极少数人。

二是揭露国民的劣根性,表现了看客们的冷漠、无情。

探听祥林嫂家破人亡事件的看客们,面对祥林嫂的遭遇毫无同情之心,有的只是听罢后的满足;村社里面的人,面对疯子熄掉长明灯的请求,有的只是欺骗和迫害,对于疯子毫无同情之意;周朴园对于蘩漪的冷落以及逼迫蘩漪喝药的细节等等,都表现出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严重,人们冷漠,自私,毫无真情。作者通过这些看客们对待疯癫形象的态度,从侧面揭示出了国民劣根性,呼唤人间真情的存在。

现代文学中疯癫的知识分子、农民、女性等人物形象,是时代造就的结果,是时代发展的产物,承担着一定的历史重任,具有一定的价值与意义,促进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同时这三类形象也成为中国现代文学疯癫艺术形象中璀璨的奇葩。

[1]王松茂,解保勤.古代汉语大辞典[K].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2.

[2]白丽梅.被放逐的“他者”——当代文学中“疯癫形象研究”[D].黑龙江大学,2007.

[3]雷达,赵学勇,程金城.中国现当代文学通史[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8.

[4]R·D·莱恩.分裂的自我[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

[5]陈建新,李杭春.郁达夫全集:第二卷[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

[6]曹禺.曹禺戏剧集——论戏剧[M].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5.

[7]简艳.人性的闪光与幻灭——《雷雨》人物解读的一种视角[J].重庆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3).

(责任编辑:郑宗荣)

A Study of Madman Image in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ZHANG Shuping

“Madness” as a literary image is a frequency in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and farmers, intellectuals and women are the most prominent three kinds in all the images of madness. They show different symptoms and causes of madness. However a careful examination reveals that madness is almost described under the same spirit. Under the guise of madness, the madness imageis are assigned the responsibility of the reflectiing social reality and disclosing the the dark forces of the feudal society, and thus is the awakening pioneer of the era. The madness image not only inherits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but also radiates its unique artistic connotation and value.

mad; madness image; madwoman; cultural connotation

2013-12-21

张淑萍(1992-),女,甘肃定西人,兰州大学文学院2013级研究生,主要研究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I206.6

A

1009-8135(2014)02-006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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