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代诗歌”的 “个人性”与 “公共性”
——以诗人海子为例
2014-03-28李雨萌
李雨萌
(西南大学 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第三代诗歌”的 “个人性”与 “公共性”
——以诗人海子为例
李雨萌
(西南大学 中国新诗研究所,重庆 400715)
继 “朦胧诗”后,“第三代诗歌”借助 “pass北岛”的口号明确了自己的诗歌创作方向。“第三代诗歌”具有明显的个人特色,同时也反映了20世纪80年代一批年轻人的理想追求与人生感悟。在 “第三代诗人”中,海子 “私人密语”般的诗歌已经被公认为当代诗歌的经典。海子诗歌以其高度的 “个人性”去创建 “公共性”,并在当代公众生活中得以广泛传播。
公共领域与公共性;第三代诗歌;海子
20世纪80年代继具有 “贵族与英雄”气息的朦胧诗后,“第三代诗歌”带着 “冰冷的生命体验”[1]登上诗坛。“第三代诗人”在1986年 《诗歌报》和《深圳青年报》共同举办的 “现代主义诗歌大展”中第一次群体亮相。大展集中介绍了100多名诗人以及具有代表性的诗歌群体。由于 “第三代诗歌”以时间为划分标准,并且诗歌群体众多,又注重创作的独立与自由,其诗歌创作的特色也纷繁复杂。通常文学史将 “第三代诗歌”的特点归纳为三点:第一,相比朦胧诗叙述的 “大我”,“第三代诗歌”更加倾向于 “作为个人深入到这个世界中去探索、体会、经验”[2];第二,反对崇高,提倡平凡和真实,诗歌内容更加生活化;第三,反意象、反修辞、反口语化[3]。从中我们可以看到 “第三代诗歌”在创作方向上具有一定的 “先锋精神”。“文革”时期文学功利性凸显,而 “文革”后无论是 “伤痕文学”“反思文学”还是 “朦胧诗”,都普遍将对人生真谛的探寻置于宏大的历史进程中,文学的社会功用价值仍然是讨论的焦点,当然这是时代所赋予作家们的特性,我们无须多加批评。20世纪80年代西方当代的理论和作品开始涌入中国的文化圈,文学创作中 “写什么”的重要性削减,更为重要的是 “怎么写”“写得怎么样”。 “第三代诗人”在世俗的人生中去寻求个体感性生命体验,反映了20世纪80年代强调个人性的文化氛围。与此同时,借助西方诗歌的创作语言模式,也是人们力图去建立当代新诗歌典范追求的体现。但是,强调 “个人性”(个体性)且具有反叛精神的 “第三代诗歌”不是单纯的个人 “私语”。它通过 “个人性”的言语,自觉或不自觉地反映出了现代人的生存状态和困惑,并且经过时间的打磨,这些诗歌的内在内容依然活跃在我们今天的公共生活领域中,其诗歌外在的 “公共性”也得以被世人接受,并作为当代诗歌转型的典范长久地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屹立不倒。
一、文学的 “个人性”与 “公共性”
诗歌——古老且原始的文学形式,承载了人类最初的情感。在东方,《诗·大序》所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在西方,诗最初的功能是 “再现”。亚里士多德的 《诗学》将诗歌的起源归结为两个原因:第一是模仿的本能;第二是求知的快乐。人们在模仿中获得认知,将现实世界用艺术的手法再现从而获得快感。从20世纪开始,现象学、阐释学、结构主义、符号学等理论兴起,无论它们如何去定义文学的概念,诗——强烈情感的流露,或再现的外来印象,它的产生总是与个人心灵世界以及人的天性相关。
但是,“个人性”情感或认知加工成作品并借助媒介进行传播后,在一定程度上便从私人的领域进入到了公共领域中。哈贝马斯在其 《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一书中写道:
“如果说,一边的私人性与另一边的公共性相互依赖,私人个体的主体性和公共性一开始就密切相关,那么同样,它们在 ‘虚构’文学中也是联系在一起的。一方面,满腔热情的读者重温文学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私人关系;他们根据实际经验来充实虚构的私人空间,并且用虚构的私人空间来检验实际经验。另一方面最初靠文学传达的私人空间,亦即具有文学表现能力的主题性事实上已经变成了拥有广泛读者的文学;同时,组成公众的私人就所读内容一同展开讨论,把它带进共同推动向前的启蒙过程当中”。[4]
没有一部诗作可以用语言穷尽人类所有的体验;没有一个诗人可以用一生写尽人类所有的故事;没有一个读者可以读尽人类所有的经验。文学不能提供一种完全且全面表现世界的方式,但没有任何其他的形式可以如文学一样广阔地表现人类历史过程中的经验和感受。尤其在现代诗歌中,现代的批评家越来越认识到语言实在无法与现实世界达成完美的共识。在抽象的词语之间,在跳跃的语句之间,我们必须调动个人经验去想象且贴近作者,在词语与词语的转喻中对诗歌进行解读,甚至是 “合理的误读”。然而正确与否并不重要,无论是在创作还是阅读的过程中,诗人和读者都已经将个人经验与现实经验融合到了一起,并且两种经验通过媒介在个人与公共的转化过程中实现某种程度的契合。也就是“在公共领域中,整个社会透过公共媒体交换意见,从而对问题产生质疑或形成共识”[5]。于是在公共领域中私人性经验便上升为公共性的经验,私人的主体性 (纯粹的人性)和公共性在文学领域中得到了结合。这也是文学公共性最重要的特征。
文学的公共性并不是单纯地与 “私人特性”对立,也不是单纯地与公众契合。人们将个人阅读和写作中收获到的涵盖于世界之内的个人情感和认知,在文学公共领域中自觉且有序地展现出来,让世界充满不同的声音,扩展了私人领域的空间,深化了私人性的体验和感悟。缺少了 “公共性”,文学难以被当代读者所普遍接受,尤其是在当代的诗歌方面,读者很容易陷入词语的谜团之中,而不能从阅读中获得个人经验的升华。然而,更为重要的是,“个人性”是建立 “公共性”的一个必要因素,没有 “个人性”独特的体验,诗歌创作只能流俗或沦为政治宣传语。真正的触动人心的诗歌都是诗人个体生命体验的结晶,这种体验来自现实,是构成诗歌 “公共性”的前提。
二、海子诗歌的 “个人性”与 “公共性”
骆一禾评价海子说:“海子是我们祖国给世界文学贡献的一位有世界眼光的诗人……他的价值会随着时间而得到证明。”[6]的确,海子活着的时候艰难晦涩的诗歌让他备受争议,死后却被推上了 “神”的高位。海子的诗句中没有对社会现实的直接反映,没有对时代问题的明确表达。他的诗就像梵高、毕加索的绘画一样,充满想象的扭曲却会让人在现实中获得震撼。直到今天仍然有人热爱他的诗,还在津津乐道地解读他的诗,他的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被许多民众所熟知。海子浓烈的 “个人性”生命体验借助独特的话语方式和死亡事件走入了人们生活的公共领域,在他的身上 “个人性”正是建立其诗歌 “公共性”的重要因素。
(一)独特诗性的追求
诗对于海子来说是寻找对实体的接触,他希望能够找到对土地和河流——这些巨大物质实体的触摸方式[7]。在 “第三代诗人”中间这一认知是特别的。回归海子的诗歌我们可以看到,诗中散布着许多有关大地和天空的意象,如麦地、村庄、树林、草原、河流、野花、泥土、太阳、月亮、雨水、风……大地与天空是原始力量的化身,承载万物,刚强与温柔并存。在海子看来自然是巨大的也是无声的,既是美丽的又是苦难的,而 “诗人的任务仅仅是用自己的敏感力和生命之光把这黑乎乎的实体照亮,使他裸露于此”[8]。于是诗句成了接触实体的触角,在海子看来这实体不是简单的物,而是隐藏在物背后的某种力量或氛围。所以我们看到,诗人在麦地的情谊面前,感到无力偿还,痛苦与灼伤;在五谷丰登的村庄之中感受到的是永恒的悲伤。
神秘的质问者啊
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
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麦地啊,人类的痛苦
是他放射的诗歌和光芒!
——《麦地与诗人》
村庄,在五谷丰盛的村庄,安顿下来
我顺手摸到的东西越少越好!
珍惜黄昏的村庄,
珍惜雨水的村庄,
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村庄》
西川在一篇文章中指出:海子曾对他说,你们这些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想象农村时,总是想到 “麦浪滚滚”,但你们从来没有站在庄家收割完之后的田野上感受那种感觉[9]。在空阔的大地之中,在空无的天空之下,诗人将自己的情感基调定为痛苦和悲伤。他不去歌颂丰收的喜悦,不去描写乡村的恬适,所以不能单纯地认为海子是田园诗人或乡土诗人。海子对生活的感悟不是来源于表象的一瞥,而是源于个体对世界、对生命、对生活真诚且炙热的体验。并用充满原始力量的词语暴露 “实体”产生了巨大的冲突。
置身现实,奔波于生活之河两岸的人们总相信幸福会随后而来,人们焦虑,恐惧不幸的发生,于是现实中我们更愿意用美景去遮掩这些不幸,选择缄默地生活,然而海子不能。
回忆和遗忘都是久远的,对着这块千百年来始终沉默的天空,我们不回答,只生活。这是老老实实的,悠长的生活。……有时候真想问一声:亲人啊,你们是怎么过来的,甚至甘愿陪你们一起陷入深深的沉默。但现在我不能。[10]
这样的体验使他注定要成为一个发声的人。海子的诗歌暴露了沉默背后的隐秘的人性骚动,这是现代文学的审美性的一种体现。海子在诗中描写原始粗糙的感性生命和风景,并用自己的诗歌去描绘生命和风景背后的灵魂。文明的外衣将我们裸露的部分一层层裹住,看似清醒而事实上却陷入了另一种失明和盲目的状态。诗人要撕开这层外衣去探求人类生存的真理性和真实性,真正的诗歌便是他的工具。一方面,海子从荷尔德林那里懂得,诗歌必须克服各种对于修辞的追求,对于视觉和官能感觉的刺激,对于细节的琐碎的描绘[11]。另一方面,在当代诗歌的创作中意识到,传统顺滑起伏的节拍和歌唱性差不多已经死掉,真正的诗歌是要意象与咏唱合一。而诗人自己 “必须有力量把自己从大众中解救出来”要有 “孤军奋战的力量与勇气”[12]。后期的海子逐渐返回 “史诗”“大诗”的创作,《太阳》则是他创作 “史诗”理想的尝试。海子认为 “伟大的诗歌,不是感性的诗歌,也不是抒情的诗歌,不是原始材料的片段流动,而是主体人类在某一瞬间突入自身的宏伟——是主体人类在原始力量中的一次性诗歌运动。”[13]在史诗中 “太阳”似乎是一个救世主的形象,它冲破虚无和荒凉,给予人类以拯救。骆一禾认为在诗歌取向上海子是独自挺进的,是先行者和创始人[14]。海子史诗中流露出强烈的绝望与虚无这并不是无病呻吟,也不是单纯的写作技巧。独特的生命体验让海子有太多话想要表达,语言无法完全指意的缺憾逼迫诗人去寻找极致的表达。
海子借助简单的自然意象,透露出的强烈的个人感悟虽然是个人化的,但他对世界独特的观察视角使其诗歌具有巨大的开放空间。人们在文学公共领域中对话题或观点的把握与思考会存在着巨大的不同。于是不可避免地 “一切文学作品都被阅读它们的社会所 ‘改写’,即使仅仅是无意识地改写”[15]。在海子的诗中我们可以体会到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精神焦虑、生存表象外的失语……有人说海子是生活的逃避者,但我想只有真正热爱生命,热爱诗歌,认真对待生活的人才能写出如此神秘、复杂、丰富的经典作品。
(二)“密语”中的普世情感
浓烈的个人体验,必须要借助诗歌语言才能表达,海子 “密语”般的诗句是将其个人经验带入文学公共领域以及生活公共领域的重要媒介。
俄国形式主义认为文学语言要具有 “陌生化”的特质,海子的诗语就是这种加密后陌生化的语言。海子诗歌中没有生僻的词语和字眼,可依然晦涩难懂。然而无论是20世纪80年代还是90年代,还是当下,依旧有许多人痴迷于海子的诗歌。或许是“陌生化”和 “晦涩”激发了人们的好奇心,并且诗人无意间借用这一神秘感迫使读者去努力向自己靠拢。“密语”拉开了读者和诗人的距离,也让海子的作品经久不衰,还使它远离媚俗和消遣的趣味。但是他的诗不是曲高和寡,透过语言,我们依然可以发掘其中的普世情感,这也是海子诗歌由 “个人性”建立 “公共性”的重要表现。
第一,虚无之美。传统诗歌中强调情景交融,但是在海子的诗歌中我们常常看到情景相悖的情况。如:
故乡的小木屋、筷子、一缸清水
和以后许许多多日子
许许多多告别
被你照耀
今天
我什么也不说
让别人去说
让遥远的江上船夫去说
有一盏灯
是河流幽幽的眼睛
闪亮着
这盏灯今夜睡在我的屋子里
过完这个月,我们打开门
一些花开在高高的树上
一些果结在深深的地里——《新娘》
这首诗出现了很多生活化的事物:故乡、小木屋、筷子、清水、日子、灯盏……灯光照在屋内充满温馨安详的气氛,而 “告别”“不说”“遥远”“幽幽”又让我们感觉沉默和邈远。诗歌题目 “新娘”本是美好的新生活的代表,但是当 “我们”开门迎接的时候,美好的 “花”与 “果”生长在无法触碰的地方——树上和地里。美好的意象背后却让人读出了不可控的虚无感。海子的诗来自平凡的日常生活,却形成了异于普通感知的表达。翻看海子的诗歌我们会看到 “幸福”在劈开 “我的秋天”;微风吹来黄昏的麦田顷刻沉入黑暗;“五谷丰盛的村庄”却有我 “永恒的悲伤”;即使是温暖也如“地血”……诗语前后的反差让诗歌充满张力。简单的词语脱离读者的日常感知,刺激着读者的神经。敏感的特质使海子很容易被美所感染,我们容易看到美的外表,但诗人却能看到美的背面,隐藏在我们生活细微瞬间的绝望和虚无。海子将这些隐秘的部分暴露到纸面上,带给人们的是巨大的震撼力,在不同的时代提醒芸芸大众深刻地感受生活。
第二,孤独之美。现代社会不断发展,人口不断增加,人作为个体却倍感孤独,缺乏安全感。面对每日的资讯我们表示怀疑,渴望真诚的交流却又渴望窥视他人的生活。人们开始用欲望来填补自我的缺失,却无法填补内心的孤独感。
在6小时内有176例超早期手术。7~24小时手术117例,24小时后手术共57例,其中236例开颅血肿清除。对术前脑疝症状及术中脑组织肿胀严重,减压不满意者行去骨瓣减压术,破入脑室者通过外引流进入心室,包括单侧或双侧脑室外引流共有124例。有94例血肿穿刺抽吸。有22例破入脑室者仅作脑室外引流。
孤独是一只鱼筐
是鱼筐中的泉水
放在泉水中
拉上岸上还是一只鱼筐
孤独不可言说
——《在昌平的孤独》
有时我孤独一人坐在麦地为众兄弟背诵中国的诗歌
没有了眼睛也没有了嘴唇
——《五月的麦地》
不能携上路程
我定会孤独返回空无一人的山峦
——《晨雨时光》
你要把事业留给兄弟 留给战友
你要把爱情留给姐妹 留给爱人
你要把孤独留给海子 留给自己
——《为什么你不生活在沙漠上》
海子的孤独如水中的鱼筐,无论沉没于水下还是漂浮于水面上,都无法融入或承载,永远似有又无,孤独感不可言说。在 《五月的麦地》中,诗人在第一节描绘了一幅热烈的图景:“全世界的兄弟们/在麦地里拥抱”,他们 “背诵各自的诗歌/要在麦地里拥抱”。而第二节中诗人却孤坐在麦地里痛苦地诉说着。不可否认,海子的孤独与其自身的气质、现实中内外交困、爱情失意等等相关,但也正因为这样海子所构建的群体乌托邦是具有普遍性的。诗人敏感的心性让他的孤独感扩大并且丰富:孤独可以是不可言说的空洞、可以是看不见听不到的热情。另外,孤独在海子的幻象世界里不仅仅存在于 “此刻”的群体中,它也流淌于 “历史”之内所有的群体里,海子的诗歌中岁月、村庄、土地、黑夜等都沾染了诗人的孤独感。“唯一”“只”“远离”“躲开”等词语频频出现在诗歌中。这种客体事物的孤独感发自主体的内心,具体化了个人体验。文学的独特之处也在于此。
海子远离人群,孤独也包含了某些反叛的意味,或许海子想成为一位拯救世间的 “王”,要“告诉这些在生活中感到无限欢乐的人们,他们早已在千年的洞中一面盾上锈迹斑斑”(《生殖》)。或许正是这种巨大欲望让海子产生了无助感,于是海子在纸上写到:一块孤独的石头坐满整个天空/没有任何泪水使我变成花朵/没有任何国王使我变成王座[16]。
崔卫平在 《海子、王小波与现代性》中写到:“什么是诗歌中的天才?诗歌中的天才就是将自己的命运,与时代的命运恰当地联系在一起的人,就是通过对自己命运的洞察了解时代名誉和危机的那种人,就像卡夫卡说自己——他本人的弱点恰恰与时代的弱点结合在一起。”[17]不同于传统反映现实的诗歌,海子表现的是个人的真诚体验,但同为进化中城市的一员,他的体验也必然带着现实的普世情感。它源自炽热的内心,源自生活,源自思考,源自我们每个个体。正因此海子的 “私人密语”才能获得文学界和普通群体的共同认可,并成为中国当代诗歌的一种创作典范。
三、不可复制的诗人
海子1989年3月26日卧轨自杀,在该事件后社会对海子的关注度大大地提高,逐渐在诗坛中凸显出来,并让更多的群众认识了他。此后很多人开始写文章纪念海子,并引起了一些关于中国诗歌发展,人类精神……问题的讨论。“诗人之死”使海子的诗有效地进入公众生活公共领域。
在海子死后的第十年,谢冕在 《不死的海子》序言中写道:“他已经成为一个诗歌时代的象征:他的诗歌理想,他营造的独特的系列意象,他对中国诗歌的创造性贡献——他把古典精神和现代精神、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乡土中国和都市文明做了成功的融合,以及他的敬业精神、他对于诗歌的虔诚和敬怵……”[18]这些都赢得了人们久远的怀念。我们无意将海子的成就称赞到如此程度,但确实要看到海子的诗对于中国当代诗坛的影响。20世纪80年代后期,“第三代诗歌”的反叛精神是其先锋性的重要体现,有时候追求简单明白的语言,生活化的内容,失去诗歌的语言之美与独特内涵。20世纪90年代后,诗歌群体迅速解散,大批诗人远离了诗歌,下海经商或进入政府机构做起官员。同时,民间写作直接反映社会景象得到了群众的推崇,真正包含生命体验的诗人已经少之又少。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但也体现了诗人理想的破灭,“诗意的栖居”正在慢慢逝去。而一些正在写诗的诗人逐渐忘了,除了那些规律性的,观念性的东西之外,那些真正属于个人的真挚情感和深度体验才在诗歌的共鸣中起着决定性作用。海子短暂的一生坚持了诗人最单纯、最根本的 “乌托邦”理想。今天,诗坛上很难再出现第二个海子,他独特的诗歌被青年人模仿,却再也不能真正与 “实体”进行接触。
四、结语
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地震诗歌引发了人们对诗歌 “公共性”的讨论,有人会说今天的诗歌已经疏离了生活,事实上,创作者只有深入到个人生活细节中,才会有真正的诗歌。只有当 “个人性”达到某种高度时,作家才会有创作的灵感和动机。海子的诗歌正是由高度 “个人性”去创建 “公共性”。独特的视角让他对生活表象之外的世界更为关注。海子描绘村庄、大地和天空里的黑暗、孤独与虚无,所有的感官都源于他所真正经历的生活。“海子完全沉浸在无所拘束的生命本能的欲求和体验中”[19],所以其 “密语”中传达的普世情感也更值得我们去体味和发现。此外,海子的诗性追求,以及诗歌语言、形式方面的个人特色为当代的诗坛提供了借鉴与参考。这些都是海子诗歌 “公共性”的体现。
当然,海子并不能完全代表 “第三代诗人”,有关 “第三代诗歌”的 “公共性”与 “个人性”的问题还有待我们继续探究。
[1][2]徐敬亚,等.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C].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1988:2、52.
[3]朱栋霖,等.中国现代文学史1917~1997(下册)[C].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140~141.
[4][德]尤尔根·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54.
[5]王 晖,陈燕谷.文化与公共性[M].北京:三联书店,1998:200.
[6][14][18][19]崔卫平.不死的海子[C].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18、9、2、209.
[7][8][10][11][12][13]西 川.海子诗全编[C].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7:869、870、900、917、886、898.
[9]西 川.海子诗歌的来源与成就[J].南方文坛,2009 (4):77~78.
[15][英]特雷·伊格尔顿.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M].伍晓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2.
[16]海 子.海子的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208.
[17]崔卫平.海子、王小波与现代性[J].当代作家评论,2006(2):40~45.
[责任编辑:黄志洪]
I207.2
A
1674-3652(2014)03-0093-05
2014-04-10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中国新诗的‘公共性’问题研究”(13XJA751007)。
李雨萌,女,辽宁盘锦人,主要从事中国新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