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同舟

叶颖+尹伯康

人 物 张学良——原东北军总司令

赵一荻——张学良妻

蒋经国 莫德惠 法 官 蒋介石

周恩来 宋美龄 看守甲 看守乙

侍卫官 警 卫 司 仪 摄像师

鲜花群众

时 间 1936年冬至现在

序 幕

〔现在。

〔张学良将军墓前。

〔舞台上耸立着“张学良将军”墓碑。中国人、白人、黑人群众纷纷向灵墓敬献鲜花。幕后传出宏亮的声音：“张学良将军原为东北军司令。为了迫使蒋介石抗日。于1936年12月发动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为此被蒋介石关押了五十余年，2001年在美国夏威夷逝世，享年101岁。张将军对于促成中国全面抗战起了重要作用，周恩来同志对此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对中华民族的功绩将永垂不朽。”

一、法庭受审

〔1936年冬。

〔军事法庭。

〔法官上。

法 官 （念）奉命开庭审重犯，

千斤担子压在肩；

不负领袖亲口托，

明镜高悬法堂前。

带犯人。

张学良 （内唱）：“身陷囹圄心胸痛”。（被押上）

（唱）厄运原在意料中。

且看将我判何罪，

要效青松傲苍穹。（昂然挺立）

法 官 姓名？

张学良 知道了还问什么。

法 官 （厉声）姓名？

张学良 姓张名学良，字汉卿，别号敦庵，乳名小六子。

法 官 职业？

张学良 中华民国军人。

法 官 职务？

张学良 东北军总司令。

法 官 胡说！你是西北剿共总司令。

张学良 那是你们委员长封的，我不承认。

法 官 为什么扣押委员长？

张学良 不是扣押，是邀请。

法 官 狡辩！分明是扣押。

张学良 随你们怎么说。

法 官 扣押委员长，受何人指使？

张学良 我张某是谁也指使不了的。

法 官 扣押委员长是何居心？

张学良 是邀请委员长联共抗日。

法 官 说得好听，谁是你的后台？

张学良 全国四万万同胞。

法 官 胡扯！

张学良 法官大人，你问完了没有，该我问你了吧！

法 官 混账！

张学良 请问法官大人，“九·一八”事变以来，日本鬼子杀害了我们多少同胞？

法 官 （愕然）……

张学良 强占了我们多少土地？

法 官 （目瞪口呆）……

张学良 掠夺了我们多少财物……我们东三省数百万同胞过的是什么日子？

〔法官坐不住了。被迫下位。

张学良 （唱）说起来令人好痛恨，

一块顽石压在心头气难平。

日本鬼子觊觎中华由来久，

早怀着侵犯我国狼子野心。

数十年来厉兵秣马，

一心想将我中华侵吞。

九·一八突然间兴兵犯境，

炮火猛攻沈阳城，

旋即强占了东三省，

秀美大地烈焰焚，

烧杀掳抢无恶不作，

全国百姓义愤填膺。

学良我恳请领袖联共抗日，

又犯了哪条国法劳你费心。

法 官 抗日就抗日，联什么共。

张学良 共产党力主抗日，是我抗日的先锋。

法 官 那也不该扣押委员长。

张学良 学良多次呈请委员长，委员长就是不听，只好逼他一下。

法 官 你扣押委员长，侮辱领袖，知道犯的什么罪？

张学良 学良学识浅薄，不知道犯的什么罪。

法 官 死罪。

张学良 危言耸听，无稽之谈。

法 官 不信你试试。

张学良 委员长已经答应我们提出的抗日几项条件，停止内战联共抗日。为了委员长的安全，学良亲自护送他回南京。我这举动，对得起全国百姓，对得起委员长，我何罪之有？！

〔收光。舞台后表演区显出蒋介石和宋美龄的身影。

蒋介石 娘希匹，要我签字，妄想。

宋美龄 抗日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您就签字吧！

蒋介石 我堂堂一国之长，岂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让人家笑话，我不签！

宋美龄 汉卿也是一片好心，您就签了吧！

蒋介石 你去和他们说，他们提出的条件，我同意了，字我不签。

宋美龄 您可要说话算数。

蒋介石 一言九鼎。

〔收光。前表演区，灯光照射着戴墨镜、捂口罩的张学良引蒋介石上，警卫随后。

张学良 请委员长登机。

蒋介石 走，上车。

〔蒋介石、张学良一前一后下。幕后汽车开动声，少顷，周恩来急上

周恩来 （向警卫）小王，张将军呢？

警 卫 送委员长上机场了。

周恩来 坏了！（欲追）

警 卫 他们坐的汽车开走一个小时了，您追不上了。

〔幕后传出隆隆飞机声。

周恩来 （远望）汉卿呀，你怎么能亲自去送呢！唉！

〔收光。后表演区显出宋美龄和蒋介石的身影。

宋美龄 达令，有人主张杀汉卿，这事该怎么处置？

蒋介石 杀是不能杀的，先关他十年，整整他的蠢气。

宋美龄 这事您得亲自出面才行。

蒋介石 我跟他们说说。

〔蒋、宋隐去。灯光复明。

法 官 现在宣判。张学良扣押委员长一案，经本庭多次审理，现已查明真相，宣判如下：“查原西北剿总张学良，身为国家军人，不思报效党国，竟敢胆大妄为，扣押领袖，其罪当诛。姑念其所作所为，乃受他人指使，且事后有悔改表现，护送领袖还都，特从宽处置，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以观后效” 。

〔切光。

二、两地相思

〔1937年春夏之交。

〔前表演区，西安赵一荻家。

赵一荻 （唱）朔风呼啸天阴冷，

阵阵寒气袭吾身。

汉卿他不辞而别南京去，

命运未卜急煞人。

连日来茶饭难进口，

万条毒蛇啮我心。

手捧报纸细观看，

字里行间觅讯音。

唉，这报纸上哪能看到他的消息啊！

（又拿出张学良留下的字条，细看）

〔幕后张学良声：“一荻吾妻：我此去凶多吉少，也许不能回来，但我认为这是对得起天地日月的，纵然粉身碎骨，亦所不悔。”

赵一荻 （热泪盈眶）汉卿呀，你好糊涂啊！

〔幕内张学良声音继续：“你的命运，由你珍重自持，万不得已时，可去香港友人处，教子成人。学良。”

赵一荻 （唱）观留言不由人阵阵心紧，

串串泪珠湿衣襟。

汉卿啊，你真是执着秉性，

从来做事一根筋。

殊不知此一次将遭厄运，

丢下我母子靠何人！

〔前表演区灯暗。后表演区灯亮，奉化溪口雪窦山瀑布旁。

张学良 （唱）判刑十年遭囚禁，

雪窦寺禅房栖吾身。

每日里山上雀鸟来作伴，

瀑布跟前听水声。

心想着远方的一荻母子，

怀念着东北的父老乡亲。

恨不能插翅飞上九天云外，

做一个自在自主的自由人。（灯暗）

〔前表演区灯亮，香港赵一荻住处，舞台上多了个摇窝。

赵一荻 （唱）寄居香港育娇生，

一心只想教子成人。

近日得知汉卿音讯，

关押在奉化溪口雪窦山林。

那里是穷乡僻壤人烟稀少，

汉卿他身居囚室孤苦伶仃。

早晚间无人照料他不知寒冷，

睡梦中也难免思念亲人。

我本当前去汉卿囚禁地，

安慰他遭受伤害的心灵。

又想起闾林儿无人看管，

因此上迟迟未启程。

（走至摇窝边，观看幼儿，亲吻）

见幼儿心胸里阵阵疼痛，

儿啊，你不该选在此时降生。

左难右难主意不定，

有何人来帮我下决心。

〔门外汽车鸣笛声。

赵一荻 我不能再犹豫了，走吧！（拿起自己留下的字条，放在摇窝里）这字条留给小何吧。儿啊，妈妈对不住你了。阿姨会照顾你的，你可要听话。睡吧，妈妈走了。（提简单行李下，灯暗）

〔后表演区灯亮。雪窦寺张学良囚室，张学良在睡梦中。

张学良 （梦中呼叫）放我出去，我要抗日，我要上前线！

〔天幕上映出日寇横行的镜头。

〔幕后伴唱：

高粱叶子青又青，

九月十八来了东洋兵。

先占火药库，后占北大营，

杀人放火真是凶。（重句）

中国的军队有好几十万，

恭恭敬敬让出了沈阳城。

张学良 （梦中呼叫）我不是不抵抗将军，我要 抗日，我要上前线杀鬼子，杀！杀！杀！

〔静场瞬间。

张学良 （梦中呼叫）一荻，我好孤单啊！你怎么不来看我？一荻，你来呀，来呀！

〔一束灯光照射着赵一荻的身影。

张学良 （醒，朦胧中见到赵一荻，走上前去）一荻，你果然来了。

〔赵一荻的身影隐去，张学良扑了空。

张学良 （失望地）唉，这哪里是一荻啊，这是一尊佛像。佛祖菩萨，你也跟我开玩笑。

〔赵一荻提简单行李上。

赵一荻 汉卿！

张学良 （凝视赵一荻，突然叫出）一荻！

赵一荻 （奔向张学良）汉卿！

〔二人拥抱。

张学良 一荻，真的是你！

赵一荻 是我，赵一荻，赵四小姐。

张学良 一荻，你怎么来了？

赵一荻 我来看你了，陪伴你。

张学良 孩子怎么办？

赵一荻 我拜托了朋友，你放心。

张学良 你不该来啊！

赵一荻 我为什么不该来？

张学良 你知道我在这里要关多久？

赵一荻 十年，我陪你十年。

张学良 这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是地狱！

赵一荻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陪你下十年地狱！

张学良 （激动地）一荻！

〔二人再次拥抱。

〔切光。

〔幕后伴唱：

千里迢迢会夫君，

囚室相见情更深，

明知是苦不怕苦，

众口同赞有心人。

〔一束灯光照射着周恩来的身影。

周恩来 近几月来，日本军国主义者磨刀霍霍，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委员长虽然口头上答应联共抗日，可是迄今未见有力的行动……（隐去）

〔幕后响亮的口号声：“强烈要求抗击日寇，行动起来，将鬼子赶出中国……”

〔纱幕上映出“几个月后”四字，灯光复明。

〔赵一荻手拿报纸上，兴高采烈地奔向张学良。

赵一荻 汉卿，你看！（递报纸给张）

张学良 （看报，念）“宛平城外日寇寻畔，卢沟桥上健儿歼敌”！好呀，抗战开始了，抗战开始了！

赵一荻 全国抗战了，我们的愿望实现了！

张学良 我们的愿望实现了，实现了！

（唱）见报道真叫人好不振奋，

多年来的愿望得实现大快人心。

我要给各位将军写书信，

奋勇杀敌齐上阵众志成城。

（兴奋地）一荻，拿笔来。

〔赵一荻送笔。

张学良 （挥毫疾书）团结一致，奋勇杀敌，驱逐日寇，重整家园。

〔十六个字映在纱幕上，切光。

三、铁窗生涯

〔1937年秋冬之交。

〔湖南郴州苏仙岭上张学良囚禁处。

〔张学良在打太极拳，赵一荻缝补衣服。

张学良 （打完拳，观看四周）这苏仙观的环境倒是还不错，到处是名人题字。委员长真有心，让我在这里享受享受。

赵一荻 你真是穷快活。

张学良 不快活点，这十年日子如何过。

赵一荻 看你，才过去几个月，衣服就破了，我看你这十年如何过。

张学良 有夫人在，我就不要操心了。

赵一荻 你呀，一辈子没有忧愁。

张学良 唉，不知道前方的战事怎么样了？

赵一荻 你才说没有忧愁，怎么就又愁上了。

张学良 心里这块石头，放不下啊！

（唱）囚禁在这苏仙山岭，

对外界的事物一概不明。

想起这国土沦陷难安寝，

真正叫人操尽心。

赵一荻 （唱）汉卿你一心为国令人敬，

一荻我从来就佩服将军。

前方将士抗击日寇同仇敌忾，

怎会让侵略者恣意横行。

张学良 （唱）但愿得抗日战争早取胜，

不负我一片丹心为国人。

凯旋日我和大家同欢庆，

举酒杯饮琼浆高歌入云。

张、赵 （同唱）举酒杯饮琼浆高歌入云。

〔看守甲端饭菜上。

看守甲 （讲湖南话）将军，夫人，请吃饭。

赵一荻 老人家，谢谢您。

张学良 老人家您贵姓。

看守甲 小姓张。

张学良 你也姓张，我们是家门。

看守甲 将军也姓张？

赵一荻 对，张飞的张，张学良将军。

张学良 百年前我们是一家人。

看守甲 将军的家也在湖南？

张学良 不，我的家在东北。

（唱）我的家，

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赵一荻 （伴）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张学良 （唱）九一八，

赵一荻 （伴）九一八，

张、赵 （同唱）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张、赵同唱，幕后伴唱：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看守甲 这个歌我也听到唱过，只是我不会唱。

赵一荻 老人家，以后我教您唱。

看守甲 好。夫人，将军犯了什么法？

赵一荻 将军呀，没犯法。

看守甲 没犯法怎么坐牢。

赵一荻 他不该要求抗日。

看守甲 （不解）要求抗日也犯法，真怪！

赵一荻 有人不愿意抗日，将军逼他。

看守甲 （似懂非懂）啊，啊……我还是不明白。

张学良 老人家，以后你会明白的。

看守甲 将军你是东北人，听说东北有个人很出名，你知道不知道？

看守甲 什么人？

看守甲 不抵抗将军。

张学良 （猛地一下）啊！

（唱）闻一言心里猛吃惊，

不抵抗将军竟如此出名。

我当和他把话论——

唉，他一个老人家，和他认真干什么。

哑巴吃黄连苦水且往肚里吞。

赵一荻 老人家，“不抵抗将军”这话您是听谁说的？

看守甲 好多人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一荻 “不抵抗将军”是受冤枉的。

看守甲 受冤枉的？

赵一荻 对，他是代人家背黑锅。

看守甲 代人家背黑锅？

赵一荻 有人给他下了命令，他才不抵抗。

看守甲 哪个有这么大的本事，能给将军下命令。

赵一荻 是个大人物。

看守甲 那一定是大官啰。

赵一荻 对，很大的官。

看守甲 有好大，管好多人？

赵一荻 全国四万万同胞都归他管。

看守甲 全国四万万同胞归他管？（一想有所领悟）啊，那不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吃饭。

张、赵 对，吃饭，吃饭。

〔切光。

〔幕后合唱：

时光飞逝八年整，

抗战胜利传佳音。

举国上下齐欢庆，

神州处处日月新。

四、舍己取义

〔1946年12月。

〔重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

张学良 （唱）铁窗生活十年近，

赵一荻 （唱）刑期将满好开心；

张学良 （唱）但等来年元旦过，

张、赵 （合唱）即将还我自由身。

张学良 十年了，终于熬到了这一天！

赵一荻 我真高兴啊！

张学良 我也一样！

〔二人同舞。

张学良 一荻，出狱你有什么打算？

赵一荻 首先去香港，看看孩子。

张学良 对，我们一起去。

赵一荻 我多么想念闾林儿啊！

（唱）想当年怀胎时我正生病，

张学良 （唱）我劝你放弃婴儿保自身。

赵一荻 （唱）孩子是妈妈身上的一块肉，

我怎能打胎不让他出生。

张学良 （唱）幸好是临盆时母子均安稳，

降生了你我爱情的结晶。

赵一荻 （唱）如今他独居香港伶仃孤苦，

怎么不让我操碎了心。

张学良 别想了，好在马上就要见到孩子了。

赵一荻 时光啊，你快快过去吧！

〔灯暗。纱幕上映出“1946年12月12日”的字样。

〔灯光照射着讲话的周恩来。

周恩来 今天是“西安事变”10周年纪念日。十年前的今天，在西安发生了震惊世界的事变。“西安事变”是抗日战争的序幕，张学良、杨虎成二位将军是抗战的先驱，他们的功绩将载入史册。现在抗战胜利一年多了，可是张、杨二将军还关在蒋介石的监狱里……

〔幕后气势磅礴的口号声：“释放政治犯，释放张学良将军，释放杨虎城将军，反对内战，反对独裁……”

〔灯光复明，看守乙端饭菜上。

看守乙 （将饭菜放下，讲四川话）吃饭吧。

张学良 这是吃的什么饭？

看守乙 （阴阳怪气地）喝，嫌伙食差了。

张学良 这饭都发霉了，叫人怎么吃！

看守乙 这是重庆，中美合作所，不是西安。

张学良 中美合作所又怎么啦，总不能让人家吃发霉的饭吧！

看守乙 将就点吧！

张学良 哼！

赵一荻 汉卿，别和他一样，咱们吃吧。

看守乙 饭放在这里，不吃拉倒！（趾高气扬地下）

张学良 真是狗眼看人低！

赵一荻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少顷，看守乙引莫德惠上。

莫德惠 张将军，赵夫人，您俩好！

张学良 莫老你怎么来了！

莫德惠 来看看您和夫人。

张学良 哎呀，不敢当！

赵一荻 莫老，您请坐。（倒茶）

看守乙 （旁白）且听他们讲些什么。（监视）

赵一荻 您老喝茶。

莫德惠 将军，夫人，你们受苦了。

张学良 受点苦倒无所谓，只是这饭还得让人家吃吧。你看这是什么饭。

莫德惠 （闻饭，向看守乙）这是什么饭，都霉成这个样子了，叫人家怎么吃！

看守乙 这……

莫德惠 给他们换一下。

看守乙 是，是！（但不端饭下场）

张学良 莫老，你今天来，不光是来看我们吧。

莫德惠 是有件事情和将军商量。

张学良 请讲。

莫德惠 现在抗战胜利了，将军的刑期也快满了，委员长考虑到将军的处境，打算让将军提前出狱。

张学良 （平静地）提前出狱，那好呀。

莫德惠 只是委员长提出了三个条件，将军如果答应，马上就可出狱。

张学良 什么条件？

莫德惠 第一，委员长要您公开承认，“西安事变”是上了共产党的当。

张学良 （大笑）哈哈！这条件提得好呀！可事实是：“西安事变”是我和杨虎城将军合计的，根本与共产党无关。事发后，才请延安派人来西安商谈如何解决此事，中共才派周恩来赴西安。这是历史事实，我不能篡改历史，更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栽赃朋友。这一条学良不能答应。

莫德惠 将军，您可要认真考虑考虑啊！

张学良 没有什么可考虑的。您说第二条。

莫德惠 那好，我说第二条。委员长要您交出“九·一八”事变前夕，他给您的那封“不准抵抗”的电报。

张学良 （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条件越来越妙了！想当年，日寇突然出兵，偷袭沈阳，攻火药库，占北大营，一时之间，枪弹横飞，满地血腥。汉卿本当率领部队还击日寇，保卫国土，保护百姓。怎奈委员长下达密令，不准抗争。汉卿为了忠君体国，维护领袖威信，忍痛撤兵，放弃沈阳城。几十年来代他受骂，背上“不抵抗将军”的罪名。如今抗战胜利了，委员长不思己过，不作检讨，反而要我交出密信，他做英雄，我做罪人。我背黑锅倒不要紧，可是想起东北的数百万黎民百姓，在日寇的铁蹄下，受尽折磨，受尽蹂躏，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怎不叫人伤心、寒心、痛心，揪心啊！

（唱）越说越说越气愤，

心中升起火一盆。

这荒谬的条件我不答应，

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

〔看守乙惊愕地溜下。

莫德惠 （劝说）将军，你看你是什么处境，可要考虑自己的自由啊！

张学良 自由诚可贵，名节价更高。

（唱）我宁愿铁窗内终此余生。

莫德惠 那好吧，这第三条就不用说了，告辞。

赵一荻 莫老，您辛苦了。

莫德惠 唉，受人之托，我也是身不由自己啊！

张学良 莫老，你也尽心了，恕学良不远送。

莫德惠 将军，您可要好自为之。

张学良 莫老，您放心。

〔莫得惠下。

张学良 一荻，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孩子啊！

赵一荻 我理解，我理解！

〔张、赵拥抱痛哭。切光。

五、灵堂吊言唁

〔时间推移到1975年4月。

〔台北士林蒋介石灵堂。蒋经国独自守灵。

蒋经国 （唱）守孝灵堂四周静，

父亲遗嘱紧记心。

他要我专心理国政，

励精图治多费神；

发展经济加快建设，

爱护百姓体恤民情。

还特别交代一件事，

好叫经国伤脑筋。

〔灯暗。

〔一束灯光照射着蒋介石的形象。

蒋介石 经国，你可不要放虎归山。

蒋经国 父亲，汉卿现已年过古稀，白发苍苍，他一个孤寡老人，两手空空，还能有什么作为，就让他自由吧！

蒋介石 糊涂，他的影响力太大了，放他出去，中共必定借此大作文章，国际上也会大造舆论，对我们十分不利，也就只好委屈他了。

蒋经国 父亲，是我们对不起他，我们不能这样无情啊！

蒋介石 不要说了，就让他坐穿牢底，了此残生吧！

蒋经国 父亲……

〔蒋介石隐去，灯光复明。

〔蒋经国贴身侍卫官内报“张将军到”。

蒋经国 有请。（出迎）

〔侍卫官引张学良、赵一荻戴黑纱上，张学良手捧祭幛。

张学良 公子。

蒋经国 汉卿叔请。

〔张学良将祭幛交蒋，蒋展开祭幛，上书十六个大字：“关怀殷殷，情同骨肉；政见之争，宛如仇雠。”张、赵行祭祀礼。蒋跪地还礼。礼毕，张扶起蒋经国。侍卫官悬挂祭幛。

张学良 （近灵前）蒋兄，你我几十年来的恩恩怨怨今天算是了结了。

（唱）灵堂前不由人心潮滚滚，

几十年的往事记忆犹新。

想当年你设家宴将我请，

你待我如手足兄弟相称。

小弟我对兄长毕恭毕敬，

你对我也可算关怀殷殷，

老兄你本来是雄才大略，

只可惜心胸窄狭不能容人。

你我俩政见不同不足为怪，

你不该揪住我久不放生。

蒋经国 汉卿叔。家父是这秉性，你多体谅。

赵一荻 公子，您坐吧。

张学良 （唱）九·一八日本鬼子兴兵犯境，

沈阳城内处处闻枪声。

在此前你对我下达密令，

“不准抵抗”我只得撤兵。

一下子丢了东三省，

我就成了“不抵抗将军”。

几十年我没有推卸责任，

骂名恶名罪名我一肩担承。

一心想老兄能把决心下定，

抗击日寇发雄兵。

不料想你一心剿灭共产党，

固执己见一意孤行。

因此上酿成西安事变，

怪不得我和杨将军。

为此事我亲自将您护送，

护送你还都回南京。

你不检讨自己却将我监禁，

汉卿我被关了三十八春。

如今你驾鹤归天去，

我也是风烛残年只留余生。

张学良面对老兄扪心自问，

我对得起你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国人，

对得起天地日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问蒋经国）公子，汉卿言语偏颇，请你多多担待。

蒋经国 （感动地）汉卿叔，是我们对不起您啊！

张学良 公子不要这么说，我也有缺点。告辞。

赵一荻 公子，您要节哀。

〔张学良颤巍巍地下，赵一荻随下。

侍卫官 公子，张将军说的都是实情啊。

蒋经国 是呀，秉直陈言。胸怀坦荡。

侍卫官 您能让他们自由吗？

蒋经国 我也想让他自由，可是父亲有遗言，父命难违啊。

侍卫官 领袖已经归天了，您在主持国政，可以作主了呀！

蒋经国 这事还得和大家商议商议。

侍卫官 唉，作孽啊！

〔切光。

六、风雨同舟

〔前场后数日。

〔台湾新竹张学良住处。

〔赵一荻扶着须发斑斑的张学良远眺。

张学良 （唱）当年押送来台湾，

不觉已近三十年，

铁窗生涯四十载，

眼睛模糊须发斑。

（远看）一荻，那里可是浑河？

赵一荻 汉卿，你老糊涂了，这里是台湾新竹，不是沈阳，哪来的浑河。

张学良 唉，老了啊。

〔赵搀扶张进屋。

张学良 （唱）两眼昏花双腿软，

滚滚思绪有万千；

身在曹营心在汉，

台湾大陆两情牵。

赵一荻 （唱）常将亲人来思念，

一心想将我儿带在身边。

张、赵 （同唱）盼自由盼得鬓发斑白，

盼自由盼得双眼欲穿，

盼自由盼得时光凝固，

盼自由盼得日月倒悬。

〔门外汽车鸣笛声，蒋经国提礼盒上。

蒋经国 将军，夫人。

张学良 经国侄，你怎么来了？

蒋经国 家父仙逝，承您老伉俪双双吊唁，我特前来看望二老，并致谢意。

赵一荻 来了就好，带什么礼物。（收礼）

张学良 台北来此百里之遥，你何苦要亲自前来。

蒋经国 我不亲自来，不足以表达经国的一番诚意。

张学良 中正兄现已仙逝，现在由你主持国政，该让我们获得自由了吗！

蒋经国 您老现在不是很自由吗？

赵一荻 自由什么？整天就在这小屋里，朋友不能来看望。我们也不能外出。与监狱有何区别？

蒋经国 将军这么高龄了，还外出干什么？

张学良 我们想回大陆去探亲。

蒋经国 大陆现在很乱，造反派天天闹事。

赵一荻 我们想去香港看看孩子，离开孩子四十年了。

蒋经国 夫人大可放心，你们的孩子自然会有人照顾好的。

张学良 看来我们将在这里终老一生了。

蒋经国 过一阵给你们换换环境。那里是台湾北面的大城市，临近海边，你们住在别墅里。种点花草，养个宠物，早晨可以在山上观日出，晚上可以在海边吹海风，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你们就安心在那里养老吧！

张学良 （激动）看来你们是早有打算，要关我一辈子了！（忽觉头昏）

赵一荻 汉卿，你怎么了！

张学良 没什么，没什么……（脑子里出现幻觉，行步艰难）

〔一束灯光照射着蒋介石的形象。

蒋介石 不可放虎归山！

〔一声霹雳，张学良步履蹒跚。

蒋介石 让他坐穿牢底，了此残生！

〔又是一声霹雳，张学良一个“僵尸”跌倒。赵急扶。

张学良 （唱）闻一言只觉得天昏地暗乾坤旋转，

天昏地暗乾坤旋转——

（加入伴唱）千万个铜锤砸在我心间，

熊熊烈火将红油烧得滚开滚烫，

他将我丢入油锅来熬煎。

〔灯暗。幕后合唱：

油锅煎熬英雄汉，

九天玉帝也心酸，也心酸。

〔灯光复明。赵一荻给张学良喂药。

赵一荻 你病了好几天了，天天说胡话。

张学良 一荻，看来我们没有希望了。

赵一荻 汉卿，别想那么多了。

张学良 你跟我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你不后悔吗？

赵一荻 和将军在一起，我只感到幸福。

张学良 我们相识快五十年了吧。

赵一荻 四十八年了。

张学良 四十八年了，一万七千个日日夜夜啊！

（唱）四十八年的道路不平坦，

历历往事展现在眼前。

忆当年在天津你我初见面，

蔡公馆舞会上你找我麻烦。

赵一荻 那时我才十五岁，参加学生游行，脑袋被打伤，所以来找你说理。

（唱）只怪我年轻气盛见识浅——

张学良 （唱）你可是满腔热血的爱国青年。

赵一荻 （唱）我见你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一个爱字种在我心田。

张学良 （唱）那以后又在北戴河重相见。

张、赵 （同唱）你我同游山海关。

我二人从此后互相爱恋，

结下了难解难分的生死情缘。

张学良 （唱）曾记否那年我去意大利考察，

赵一荻 （唱）一荻我跟随在将军身边，

张学良 （唱）罗马城内游览万神殿，

赵一荻 （唱）台伯河畔观赏浪涛翻。

张学良 （唱）几年后我赴西安奉调遣。

我二人朝夕相伴两心连。

赵一荻 （唱）将军你日理军机百十件，

张学良 （唱）你为我里里外外大事小事一肩担。

曾记否那年我在南京受审判，

赵一荻 （唱）囚禁在奉化溪口雪窦山。

张学良 （唱）你千里迢迢来陪伴，

我的感激之情如涌泉。

赵一荻 （唱）从此后湘皖赣黔到处转，

又和你双双来台湾。

张学良 （唱）四十年铁窗生涯苦受尽，

一荻你从未露出半点怨言。

赵一荻 （唱）你的崇高品德堪人称羡，

你的高尚情操宛如香兰。

赵一荻 （唱）将军你一心为国忠肝赤胆，

你的功绩将入史册永流传。

张、赵 （二重唱）你与我，

风雨同舟共患难，

赵一荻 （唱）我二人，

振作精神张开双臂迎着风浪再扬帆。

张学良 一荻，我们相爱四十余年，还没办结婚手续吧。

赵一荻 是呀，我们没有举行婚礼。

张学良 我们补办个婚礼吧。

赵一荻 好！举行个婚礼，让我们的感情来个升华，让我们两颗心紧紧地融在一起——

张、赵 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灯暗。

〔幕后合唱：

历尽坎坷道途远，

风雨同舟四十年；

鬓发斑白行婚礼，

风格独特美名传。

〔司仪上。

司 仪 张学良先生、赵一荻女士婚礼开始，奏乐！

〔鼓乐齐鸣。

司 仪 鸣炮！

〔幕后鞭炮声。

司 仪 新郎、新娘就位。

〔张学良、赵一荻盛装上。

司 仪 摄像。

〔摄像师摄像。

〔张学良、赵一荻挽手缓缓地走向观众。向观众频频挥手。

〔幕后合唱重复着。

〔切光。

（本剧参考王朝柱著《张学良与蒋介石》、李尔重著《赵四小姐》、叶宗邦著《蒋介石侍卫长回忆录》等书编写。对上述诸书作者谨致谢忱）

（责任编辑：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