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汉语教材声调韵律成分编排初探

羊乃书

一、引言

语音是语言的物质外壳，人们在交际时使用语音来传达信息，通过感知语音来接受信息。因此，语音对于语言来说，无疑是一张名片。外国留学生在汉语语音学习过程中常常存在“洋腔洋调”的现象。其实所谓“洋腔洋调”，主要体现在声调偏误上，其次才是声母、韵母。此外，许多留学生发单个的韵母、声母，发单字调、双字调问题不大，但一进入语流，就出了大问题。有的不仅句调、语调掌握不好，甚至连字调也丢了。教材是教学的依据，综合课教材对声调韵律板块的设置、讲解对于他们提升语流语音的熟练度、自然度有重要影响。

就目前的研究现状而言，研究对外汉语教材的成果不少，研究对外汉语语音教学的文献也很多，但是针对教材语音部分编写的研究并不多［1-5］。研究教材语音部分的编写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这不仅有利于更好地进行语音教学，也能对今后教材语音部分的编写提出指导性的理论意见。因此，本文选取了《博雅汉语》、《发展汉语》和《新实用汉语课本》三套对外汉语长期进修综合课教材作为研究对象，探究声调韵律成分在教材中的编写情况。

二、对外汉语教材中声调、韵律编排情况

（一）声调编排情况

《博雅汉语》、《发展汉语》和《新实用汉语课本》均把声调部分的内容安排在初级阶段一册的教材中。

1.声调编排情况

《博雅汉语》初级起步篇Ⅰ安排独立语音部分介绍声调，指出声调具有辨义作用，认为汉语普通话中共五个声调：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和轻声，配有举例，说明了第一声到第四声的调值为55，35，214，51。此外，教材说明声调标写规则按单元音标注顺序而定，“声调要标写在音节的主要元音上”。《发展汉语》初级汉语上册在所有课文前的预备部分对声调进行了说明，同样阐明了声调的辨义作用，随即举例说明汉语普通话有四个基本声调，给出了表示声调的符号，即“-”、“′”、“ˇ”、“ˋ”。不同的是，《发展汉语》配备了声调图，将调值呈现在声调图中。此外，在介绍声调标注情况时，教材按单韵母、复韵母和鼻韵母的韵母类别划分进行了举例说明。《新实用汉语课本》第1册第一课用来说明声调，它也指出了声调的辨义作用和四种基本声调。按照单韵母、复韵母两类对声调符号的标准情况进行了举例说明。

2.轻声编排情况

《博雅汉语》初级起步篇Ⅰ将轻声归纳为汉语普通话五个声调之一。此外，教材没有对轻声进行任何解释和说明。《发展汉语》在初级汉语上册第一课语音部分里，提供了轻声的定义，分析了轻声的原因，给出了例子。“汉语里有些音节不带声调，念得很轻、很短，拼写时不标调号，这样的音节叫轻声。轻声是后一个音节受前一个音节声调的影响而产生的变化。”《新实用汉语课本》则在第1册第二课语音部分对轻声作了简单的说明，“一般来说在现代汉语中，有许多音节不标调，并且发音时是一个微弱的调子。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轻声，它是不标声调的。例如：吗mɑ，呢 ne。”

3.变调的编排情况

（1）上声变调

《博雅汉语》在独立语音部分中没有涉及这一内容，但在语音内容结束的总复习中却出现了“上声变调”的练习，显示了两个上声连读，前一个要念成阳平的变化。如 shǒubiǎo→shóubiǎo，yǔsǎn→yúsǎn 等。《发展汉语》初级汉语上册第一课的语音部分，说明了上声的变调规则，即“两个三声字连读时，前一个三声读成第二声，第二个三声不变”，后附例。《新实用汉语课本》第1册中在第一、三课中对上声变调进行了说明，不同的是，它不仅说明了两个三声连读的变化，还进一步提到了三声与其他声调组合时变为半三声，并且向学生提示了读法虽然变化，但写法依然按原声调标示的规则。

（2）“不”的变调

与上声变调类似，《博雅汉语》在独立语音部分未讲授“不”的变调，但通过语音练习（第十二课）来彰显“不”的变调。《发展汉语》初级汉语上册第二课的语音部分，说明了“不”的变调。“副词‘不’本来是第四声，在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前面声调不变，但在第四声前面时，变为第二声。”《新实用汉语课本》第1册第三课语音部分说明了“不”的变调，“当‘不’自成音节时是第四声，当它与第四声组合时变为第二声。”

（3）“一”的变调

《博雅汉语》依旧未在独立语音部分讲授“一”的变调，但在第十一课的语音练习中，练习了“一”的变调。《发展汉语》初级汉语上册第六课语音部分，说明了“一”的变调，“数词‘一’的本调是第一声，在单独念、数数或读号码时，读本调。‘一’后边跟别的词语时，它的声调会发生变化。如果‘一’后边跟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的音节，‘一’读为第四声；如果‘一’后边是第四声的音节，‘一’读为第二声。”《新实用汉语课本》第1册在第六课语音部分，对“一”的变调进行了举例说明，“通常当‘一’在词、句的末尾，或者用作日常数字时，读第一声。而当‘一’与第一、二、三声连接时，读第四声。当它与第四声相连时，读第二声。”

（二）韵律编排情况

在本文所选取的三套教材中，仅有《发展汉语》安排有韵律中停顿和句调的内容，且均在初级阶段第一册教材里。但对于重音和语气语调的内容，三套教材均未涉及。但在整套教材的语法部分，都提到了停顿、重音、句调、语气语调等语句韵律的内容。

1.停顿编排情况

《发展汉语》在初级汉语上册第十九课、第二十课的语音部分介绍了停顿的定义、目的、意义及其分类，指出语法停顿的时长与标点符号有关，语法成分之间也需要短暂的停顿。此外，本教材还在初、中、高级的语法部分对停顿位置有进一步的说明。《博雅汉语》在准中级和中级教材的语法部分说明了停顿位置。《新实用汉语课本》则是在中级前教材的语法部分说明了停顿位置。

2.重音编排情况

三套教材都没有安排重音的内容，但 《发展汉语》和《新实用汉语课本》在初、中、高级教材的语法和注释部分都有对轻重音的说明，但不是重点。

3.语气语调的编排情况

三套教材均没有将语气语调作为语音内容进行编排，但在各阶段的语法和注释部分，都有对语气语调的说明。归纳起来，三套教材中涉及的语气语调如下：

（1）初级：确定/不确定、疑问、答应、赞许、夸张、建议、委婉、强调、结束、舒缓。

（2）准中级：反问、夸张、吃惊、肯定、轻松、转折、正式与非正式。

（3）中级：恭敬、正式/非正式、舒缓、吃惊、夸张、反驳、肯定、反问、转折、亲切、禁止、委婉。

（4）高级：猜测、无奈、反问、庄重、商量、委婉、意外、强调、转折、生动、看不起、夸张。

三、对外汉语教材中声调、韵律编排情况分析

（一）声调编排情况分析

三部教材在声调部分的设置、安排上呈现了共性，即将其当作初级阶段语音知识的重点内容进行讲授。但在具体安排上又有所差异。从上文可见，《博雅汉语》的声调知识均是放在初级起步篇Ⅰ之前独立安排，《发展汉语》在初级上册的预备部分和前六课课文之后的语音部分中讲解全部的声调知识，《新实用汉语课本》在初级第一册的前六课内讲解完声调知识。即三者在集中独立编排和分散编排上体现出了不同。

1.声调编排情况分析

三套教材都指出了声调的辨义作用，并结合了示例。但不难看出，《发展汉语》的讲解最为生动翔实，声调图的配备有利于学生对声调的掌握。在声调标注方面，《发展汉语》与《新实用汉语课本》比较一致，根据韵母分类说明，声调标写顺序为 ɑ、o、e、i、u、ü。《博雅汉语》则是按照单韵母逐个说明，且标写顺序是 ɑ、e、o、i/u。

汉语是声调语言，对于非声调母语的留学生来说，声调是学习中的困难，难以把握每个调值的起音度和声调的变化。因此，在教材中呈现音高图能够帮助学生建立感性的认识。近年来，有不少学者提出声调音乐化、声调人情化的主张，这些在教材讲解部分都可适当引入，克服声调学习的困难。

2.轻声编排情况分析

《博雅汉语》将轻声当作了四声之外的第五声，但没有对其作出解释和说明。事实上，轻声不是阴阳上去之外的第五个声调。应该认识到，轻声是一种特殊的语流音变现象，《博雅汉语》对轻声的描述容易误导学习者。《发展汉语》和《新实用汉语课本》都对轻声作了说明，但《新实用汉语课本》对轻声的描述侧重于“不标调”，发音时是一个“微弱的调子”，到底怎么发，弱到何种程度，对学习者来说都不明确；《发展汉语》谈到“念得很轻、很短”，相对清楚些。

轻声音节的发音特点大致是“轻、短、松”，在音节上还伴随减省等现象。但轻声的重点应该是不同调类后轻声音节音高的位置，具体来说就是阴平、阳平、去声后为低调，上声后为高调。但教材中均没有对这一重要内容作出讲解，学生在实际朗读过程中很容易掌握不好轻声的调位，听起来十分别扭。

3.变调编排情况分析

（1）上声变调

《博雅汉语》在教材中处理“上声变调”这一知识点时选择只出练习却不讲解的方式，而《发展汉语》和《新实用汉语课本》都对“上声变调”的情况做了说明。三者相比，《新实用汉语课本》更为翔实清晰，说明了半三声的情况和变调后实际的调号标注情况。在实际发音中，半三声的使用频率远高于全三声。

上声作为汉语四个声调中最难掌握的一种，是教学中的重难点，教材中应当讲，也必须讲。尤其是半上声的概念，需要及早告知学生。上声进入语流后的发音，和单独发一个上声完全不同。甚至在练习时，就可以把半上作为基本调型，用上声带其他声调。同时，即使在发音时上声出现变调，但在标调时仍用原调，以提醒学生在遇到上声相连的情况时，不能按照标示声调照读。从这两点来看，《新实用汉语课本》在“上声变调”这一知识点的处理上是最恰当的。

（2）“一”“不”变调

与“上声变调”处理方式相似，《博雅汉语》只出练习不作讲解，《发展汉语》和《新实用汉语课本》都进行了讲解。相较而言，《发展汉语》对“一”和“不”的变调情况说明更详尽。虽然在具体组合中操练“一”和“不”的变调规则更为重要，但教材中还是应当作文字说明，建立起清晰的规则。

（二）韵律编排情况分析

语句韵律作为留学生中高级阶段应当逐渐掌握的语音知识在三本教材中得到了较为不同的处理。总的来说，《发展汉语》最为注重语句韵律的编排，《新实用汉语课本》次之，《博雅汉语》最弱。具体来讲，《发展汉语》编排了停顿安排的内容，在各阶段的语法和注释部分都出现了重音、语气语调的内容。《新实用汉语课本》没有专门讲解，在各阶段的语法和注释部分中出现了停顿、重音、语气语调的内容。《博雅汉语》没有涉及重音的内容，在语法和注释部分出现了停顿、语气语调的内容。

事实上，不管是停顿、重音还是语气语调，都是非常重要的训练要点。就停顿而言，外国学习者往往混淆应该停顿和不应该停顿的地方。汉语不实行分词连写，因此词的界限不清晰，如果在词内出现停顿是最糟糕的情况。此外，外国人初学汉语语感不足，没有对句法结构的敏感性，即使学会了词，能分清大部分词，但句中停顿又不甚合适。有时，不合适的停顿还会歧义。对于停顿，教材应该加以说明，即使是简洁的提示性的话语，都会对学习者有所帮助。同时，还应提供一些标注停顿位置的练习，培养语感。

就重音而言，句重音在汉语中有表达不同意义的作用。比如“我想起来了”这个句子，是念成“我想·起·来·了。”还是“我想起·来·了。”就涉及到重音对意义的影响。在某一特定的语境下，只有一种重音是最恰当的。教材中应当对重音的知识点作出说明，让留学生明确重音的作用不仅是增强语言表达的表现力，而且具有表义的功能。错误的重音位置不仅让人觉得生硬、不自然，甚至会产生错误的理解。

就语气语调而言，语调是语句中附加在声调之上的音高变化。汉语字词的声调，本来就有难度。声调加语调，更是难上加难。但语气语调又富于说话者的态度和情感，具有重要的语用功能。对语气的揣摩，对语调的控制，在语音教学中应该属于高级水平学生的任务。但是，并不能完全到了高级阶段才开始学习，在初、中级阶段就听之任之，不做理会。因为学生在语调上犯的错误会干扰其汉语学习。何况，陈述、疑问之类是无法避开的。在越来越重视“交际”、“功能”的教材编写理念之下，语气语调应当受到更高的重视。

四、对外汉语教材中声调、韵律编排情况思考

本文通过对《博雅汉语》、《发展汉语》和《新实用汉语课本》三本适用范围广泛、影响力较大的三套对外汉语长期进修综合课教材的声调韵律成分编排情况的研究，发现一方面，语音教学内容各教材缺乏统一性，诸如声调部分的处理，轻声如何处理，“一”“不”变调讲不讲，各教材之间都存在差异，随意性较大；另一方面，在教材中的确存在着后期弱化语音知识的现状，现有的语音教学集中在初级阶段，完成学习任务后，仿佛就万事大吉。后续过程缺乏相应语音知识、技能的深层次学习和反复训练。如《博雅汉语》就将所有语音相关内容都放在语法或注释中，不再专门安排讲解。学习者虽然表达能力迅速提高，但声调的准确度、自然度原地踏步，甚至洋腔洋调形成“石化”现象。目前对外汉语教学中对声调和韵律的重视远不及声母、韵母，这与教材的编排设置不无关系。

究其原因，目前，词汇、语法和汉字都有规范的统一《大纲》，这三个板块的教材编写和教学实践认知相对比较一致，但语音仍没有一个纲领性的文件。虽然有学者构拟过语音大纲，但还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因此，制定语音教学的教学大纲，为教材编写提供明确的参照、指导是迫在眉睫的任务。只有在科学的大纲指导之下，教材中对于语音的编排才会更具系统性、科学性，对留学生的语音教学才能更有效的持续开展。

[1]丁玉华.对外汉语教材中语音部分的编写调查[J].海外华文教育，2004（1）.

[2]陈晓霞.关于对外汉语教材语音部分编写的几点建议[J].学理论，2010（6）.

[3]林雪梅.短期初级汉语口语教材语音分析研究[J].科技创业月刊，2010（4）.

[4]殷佩蓓.对外汉语教材语音体系编排研究[D].新疆：新疆师范大学.2011.

[5]谭小梅.对外汉语教材语音部分的编写研究[D].湖南：湖南师范大学.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