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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古代东北音乐的历史性贡献

2014-03-22

关键词:高句丽音乐史渤海

中国是个重音乐的国度,达到了道德和政治的高度。周朝推翻了商朝,周公“制礼作乐”,用礼乐来治理国家和臣民。《礼记·乐记》:“乐也者,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辨异。礼乐之说,管乎人情矣。”孔颖达疏:“乐主和同,则远近皆合;礼主恭敬,则贵贱有序。”音乐地位之高,在世界上可能也是首屈一指的。

然而中国音乐史著作,对于东北音乐仅仅稍带提及,这固然跟东北古代音乐史料不及中原丰富有关,但这丝毫不能抹杀东北音乐对中国音乐乃至世界音乐巨大贡献的历史事实。

中国的音乐史也可以说是一部中原与其他地方音乐的碰撞交融史,只是许多已埋没于历史尘埃之中,不为后人所知罢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历史的发展,有关东北音乐的史料逐渐丰富,这就更可以向历史文献中对东北音乐细加研究,重新认识,明乎以往,利于今后。

一、东北音乐历史溯源

考古发现已经确认,中国发现百万年前有人类活动的地方有十个左右,而东北就是其中的一个。

东北音乐最早见于史料,是在《吕氏春秋·音初》里:

有娀氏有二佚女,为之九成之台,饮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视之,鸣若谥隘。二女爱而争博之,覆以玉筐。少选,发而视之,燕遗二卵,北飞,遂不反。二女作歌一终,曰:“燕燕往飞。”实始作为北音[1]。

刘勰《文心雕龙·乐府》亦有“有娀谣乎飞燕,始为北声”之说。

汉代中原将东北各民族合称为“东夷”。《孝经·钩命》诀:“东夷之乐曰佅,南夷之乐曰任,西夷之乐曰林离,北夷之乐曰僸。”僸佅兜离,《辞源》有解释,谓乃古代四方少数民族音乐名。

早在夏代,东北民族音乐已经颇具规模,而且在中原登堂入室、余音绕梁,夏代的音乐之声,更是早已载入汉代的史册。

东北音乐发展在时间上得出一个结论:“可见,‘北音’约形成于尧舜时期之前。”[2]329-330

二、各民族孕育了多元、包容的古代东北音乐

秦以后的两千多年,区域文化与中原文化也一直不断地碰撞和交融着,才有了今天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如果说中原文化是与周边区域文化冲击交融形成的,那么中原音乐也同样得益于其他区域的音乐,而其他区域的音乐往往又是少数民族音乐,东北就是其中之一,历代不同民族的音乐都曾对东北音乐有过新鲜的注入。

东北各民族,音乐历史最为丰富的,当属高句丽、靺鞨、女真、满族,这是有史可查、有史可证的。

高句丽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史籍载,“其民喜歌舞,国中邑落,暮夜男女群聚,相就歌戏”[3]。歌舞是人们经常性的活动。民间歌舞经过抽象、提炼与再加工,逐渐凝聚、定型成为独具特色的高句丽音乐舞蹈,并堂而皇之地走进中原王朝宫廷中。不仅如此,高句丽乐在唐代民间也流行起来,民间曲子中的《高丽》一曲,也来自于高句丽。

高句丽的音乐和舞蹈不仅“堂而皇之地走进中原王朝宫廷中”,而且漂洋过海,远及日本。高丽乐约于6世纪,继新罗乐、百济乐之后传入日本,一些日本学者所撰日本音乐史将从东北传去的音乐统称为高丽乐,高丽乐列入日本雅乐的右方舞乐中,此间高丽乐已是新罗乐、百济乐、三韩乐的总称,其演唱、舞蹈、乐队已具有相当规模,达到较高的艺术水平。

东北古代的靺鞨人建立了渤海国,“渤海国有自己独特的音乐”。在渤海国音乐和舞蹈这里,《东北通史》介绍说:“《辽史》和《金史·乐志》都记载有一种《渤海乐》;而且,《渤海乐》还传入中原和日本。可惜这部乐曲没有传下来。”1982年,在吉林省和龙县(今和龙市)发现渤海国贞孝公主墓,墓中有壁画,这是隋唐时代东北朝阳地区和渤海境内古墓之中唯一的壁画,画上形象各异,有人物12个,“12个人物中有3名乐伎,分别手持一件乐器,似乎是箜篌、琵琶、拍板之类的弹拨、打击乐器。《渤海乐》就是使用这些乐器。”“这种有数人领唱、导舞,男女多人跟唱、随舞,载歌载舞,歌声婉转,舞姿回旋的大型歌舞,是比简单的‘曲折多战斗之容’的靺鞨武士舞,进步得多了。”[2]348

众多史学家对于渤海音乐的评价都很高,谓“隋唐时期东北地区音乐的代表是渤海国音乐”。渤海国的音乐,可为东北文化史上之洪声,横向上影响了中原和日本,纵向上还被金人和满人从东北传承过去。满人入关,带去关内的音乐,其中,就有渤海国音乐的回声。

辽代的音乐,前不如渤海,后不如金,所以辽代音乐,史家少提。《辽史》有《乐志》,开篇即言道:“辽有国乐,有雅乐,有大乐,有散乐,有铙歌、横吹乐。旧史称圣宗、兴宗咸通音律,声气、歌辞、舞节。”[4]可见对音乐教化之重视。史海钩沉,辅之以考古文物,辽代音乐有承上启下之功。承,横承中原礼乐,纵承高句丽和渤海。启,又分正反两方面。也恰在传承上,辽重于传承,更具包容,但受中原音乐影响太深,反失却了本民族特色,所以不为史家所重视。

辽从反面给金代的女真人以启示,既要传承,也要包容,更要创造,艺术创造重在特色。从《金史》看,女真上层有这方面的自觉,不仅强调音乐的民族性,而且亲自参与,《金史·乐(上)》:“上曰:‘吾来故乡数月矣,今回期已近,未尝有一人歌本曲者,汝曹来前,吾为汝歌。”本曲,即指本民族歌曲。

有特色才称得上有贡献,女真人对中国音乐贡献很大,没有女真人的贡献,中国元代以降的音乐乃至文学戏剧都不可想象,元曲怕不会有,《红楼梦》中的曲子可能也不会有。因为元杂剧的基础是由金的“院本”奠定的,早于杂剧兴起的散曲也跟女真人有很大关系,甚至可以说就是由女真人从东北入主中原带入并使之发展成熟起来的。

在清代这里,多数音乐史对东北音乐一字不提,有的略提一下便是“大秧歌”和“二人转”。清代的东北,是民歌和城市小曲大爆发的时候。“这一时期,民歌从形式上看有山歌、劳动号子、小调;从题材看,有反映劳动的,有反映爱情生活的,有反抗外国侵略的,有以反抗封建统治为内容的。”[3]638民歌小调之外,还有说唱音乐如子弟书、八角鼓说唱、什不闲;歌舞音乐如秧歌、二人转、昆高笛曲、莽式空齐;宗教音乐如萨满音乐、“博”音乐即蒙古萨满音乐、喇嘛教音乐、道教音乐、佛教音乐;少数民族音乐如达斡尔族音乐、赫哲族音乐、鄂伦春族音乐、鄂温克族音乐、锡伯族音乐、朝鲜族音乐,当然也有满族音乐;与这些同在的,还有风俗音乐、戏曲音乐以及各种器乐活动。

综观这些史料,竟给人这样一种感觉,清代的东北并不冷清寂寞,遍地都是音乐之声,各民族的音乐之声此伏彼起,而满族携东北音乐进入中原,继金之后为中原音乐注入了新的成分。

东北的众多民族文化、音乐造就了多元、包容的东北音乐,正是东北音乐与中原音乐的不断碰撞与交融,极大地丰富了中国音乐的内涵。

三、古代东北音乐的历史性贡献

(一)充盈了中国音乐艺术史

当代的中国音乐史多将“中国宋元时期称为中国传统音乐的定型时期”[5]156,然而宋元之间有辽、金,这些从东北迁至中原的民族音乐的缺失,是中国音乐艺术史的遗憾。

“辽、金、元时期,是我国北方民族处于崛起的时代。勤劳、勇敢、智慧的北方各族人民,创造了辉煌的音乐文化。他们一面保留着本民族固有的文化特质,一面又吸收中原及诸国的音乐成就,使辽、金、元时期的音乐达到了空前的规模,并取得很大的成就。辽代的雅乐、大乐、散乐的使用,使宫廷乐舞体制走向完备。金代祭祀音乐,可谓我国北方最早的大型声、器乐套曲形式,体裁、题材都是很丰富的。金代‘金院本’、‘诸宫调’的出现,对元杂剧的形成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金入主中原,女真音乐被吸收到散曲、元杂剧之中,推动了散曲、元杂剧的发展,进而促进中国戏剧(曲)形成了完整体系,成为中国戏剧的高峰。这在中国文化史上的影响是深远的,贡献也是巨大的。”[5]156

然而中国音乐史著作对来自东北的女真人是不公平的,有的著作甚至章节上有《宋、元的音乐》,有《明、清音乐》,却无女真之金,提到诸宫调和元杂剧,也只是“宋、金、元时期的—种大型说唱形式”和“它在北方又被称作‘金院本’”,一笔带过。音乐史竟以幅员广阔和位置显要为胜,女真族的贡献就这样被忽略了。

在音乐艺术中,东北地区拥有独具风采的民族音乐。东北音乐不仅饱汲中原地区音乐营养而茁壮成长起来,更是创造性的发展了中原音乐。一部东北古代音乐史,在闪耀着东北风情的篇篇乐章中,也闪烁出中华民族古老音乐文化的光彩。

(二)孕育了包容、多元、多彩的中国音乐

周公“制礼作乐”虽然使音乐提升到非常高的可能让外国音乐人也艳羡的地位,但也使音乐在士子手中和庙堂之上变得“典雅纯正”,如果众法归一于此,对音乐的发展是不利的,艺术最倡多元,归一便会僵死,好在艺术是不堪束缚的,只在春秋时期,俗乐就将雅乐冲击得衰落了。

历史上东北高句丽、靺鞨、女真、满族等众多少数民族音乐滋育中国音乐文化内容、鲜活中国音乐表现形式、丰富了中国音乐的内涵,由此孕育了包容、多元、多彩的中国音乐。

(三)对他国音乐发展的贡献

隋唐燕乐代表了隋唐时期音乐文化的最高成就。既来源于汉族传统音乐的不断积累,又来自于汉魏以来外族音乐的大规模输入,因此,继承性和兼容性是其突出特点。中原音乐有高句丽音乐的注入和影响,日本的音乐艺术也由高句丽音乐充实过。

在渤海国长达二百余年的历史中,渤海国的音乐在声乐、舞蹈和乐器伴奏上都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它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以此被时人称为《渤海乐》。《渤海乐》在隋唐时期不仅在东北和中原地区流传,还流传到日本,成为日本宫廷音乐的组成部分;《渤海乐》还以一代乐风世代相传,直至辽、金、元各代仍有其踪迹。“渤海乐”一词最早见于日本古籍,这应该是非常有力的证明。

以高句丽、渤海国的音乐和舞蹈为代表的古代东北音乐,不仅对中原音乐的影响和作用巨大,甚至远及日本,推动了其古代音乐史的发展,也是历史事实。

丰富与辉煌摆在那里,可以免去向史料中搜寻和钩沉了。可以说,从远古时代起,东北与中原即以共同文化为纽带,紧密地联结在一起。东北音乐早有中原音乐的营养,中原音乐亦早有东北音乐之精髓,两者在碰撞、交融中,共同勾勒了中国音乐发展的华美篇章。古代东北音乐在中国音乐发展史上可谓作用深远。

[1]张双棣,张万彬,殷国光,等.吕氏春秋译注(修订本)[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161.

[2]凌瑞兰,李雨辰,等.东北艺术史[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92.

[3]李治亭.东北通史[M].河南:中州古籍出版社,2003.

[4]许嘉璐.二十四史全译之史记·殷本纪[M].北京:世纪出版集团·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23.

[5]刘忠,薛松梅.中国音乐史[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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