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的以色列紧箍咒

张经义

2013年美国政府关门前夕，白宫出现了一个诡异现象：

10月1日政府关门前，奥巴马临时宣布召开记者会。除了痛骂共和党，在开骂之前，他宣布了他刚刚与伊朗总统鲁哈尼进行了两国领导人34年来第一次历史性通话。

鲁哈尼在通完话后，发推特说，奥巴马最后用波斯语说“再见”。两人仿如老友。

奥巴马与“极端主义”国家的伊朗领导人握手言欢，却痛批自己的国会议员是“极端分子”，让人有精神错乱之感。

奥巴马的政治算盘很清楚，这是历史机会，如果伊核问题能解，他将留名青史。但一切真能如他所愿吗？

好运气的家伙

在外交事务上，奥巴马运气真好。美国的几个死对头，在他上台后纷纷离开人世：金正日、查韦斯、卡扎菲、拉登。这其中，也就击毙拉登的功劳能算在他的名下，这可是他力排众议下的决策。

等到奥巴马连任，伊朗总统内贾德也下台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鲁哈尼。一个可能的历史性机遇似乎就在眼前，而且是由他主导：一劳永逸地解决伊朗核计划，同时解开两国因1979年人质危机结下的梁子。

奥巴马选举时，喊出了“美国外交新时代”的口号。其中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要一改布什政府只会施压伊朗的政策，他还表明“愿意与伊朗领导人对话”。这话，曾被当成笑话，但奥巴马就是有那个命，现在对话成真，接下来，就是要透过谈判避免伊朗取得核武了。

但这关难度更高了。还没跟伊朗谈，奥巴马就已经深陷亲以色列势力的汪洋中。现在虽然达成了初步协议，但压力依然。

2013年11月23日晚，奥巴马在白宫宣布，伊核问题六国与伊朗核谈判迈出“第一步”，取得了“历史性协议”，伊朗十年来首度暂停发展核武。结果不到12小时，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就发推特，批评这是“历史性错误”，“第一步”很可能沦为“最后一步”。

以色列的担忧不难理解，以色列始终认为伊朗是在玩“拖延战术”，伊朗境内近2万座铀浓缩离心机毫发无损，就算暂停，最快一个月就能恢复生产，鲁哈尼也将实践上台时说要“消灭以色列”的诺言。

以色列的后援团

以色列可不是省油的灯，外交手段奈何不了奥巴马，就从美国内部下手，给奥巴马上紧箍咒。而能制衡美国总统权力的，当然非国会议员莫属。

从历史记录看来，美国国会议员对于制裁伊朗向来不手软。参院是几乎百分百，众院435名众议员中也能有400人。这年头，没几个议题能让两党达成高度一致，制裁伊朗就可以。

不等奥巴马得意，被奥巴马批为“极端分子”的议员们就在拉帮结派计划着要立法对伊实施新制裁。他们的说法是，伊朗不愿让步或让步太少，必须要透过新的制裁来“辅助谈判”。

奥巴马当然担忧新制裁破坏谈判，所以急忙邀议员到白宫。一关门会谈就是两小时，但显然还是没搞定。一位参议员出门就对记者说：我们知道我们对付的是谁，在朝鲜问题上我们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事实上，就连民主党同志也不买账，民主党参议员舒默首先跳出来，批评给了伊朗太多，还包括放宽约70亿美元的经济制裁，但伊朗给的却太少。连奥巴马最有力的支持者、参院多数党领袖里德都说，或考虑对伊朗实施更强的制裁。

舒默是参院12名有犹太血统的议员之一，他们是支持以色列的中坚力量，加上国会最为强大的亲犹太院外集团，牢牢巩固着大量美国国会议员。

看到部分国会议员为支持以色列，甚至不惜放弃历史性机会，托马斯·弗里曼忍不住在《纽约时报》上撰文痛陈，他们所作所为“就是以色列说客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只为了得到犹太裔的选票，还有选举捐款”。这话引起轩然大波，有媒体直呼要纽约时报把这位专栏作家给开了。

这就是美国国会的现实。一旦国会两院联手，在伊朗话题上，从国会投票记录来看，奥巴马恐无力回天，下一阶段核谈判势将功亏一篑。

舆论不可抗

以色列的紧箍咒，除了国会，还有媒体。仅白宫记者中就有不少有犹太血统，占了常出没白宫新闻发布室的记者10%左右，要知道，犹太裔在美国总人口中才不到2%。

这些记者在记者会上会直接质疑奥巴马伊朗政策，甚至一再要白宫表态在特定议题上对以色列的支持，这自然会引起其他媒体的跟进，使得不少新闻报道陷入对奥巴马政策的质疑与悲观氛围。

有读者在《华盛顿邮报》网页上留言，“这很可能是历史性成就，但为什么媒体都主要报道那些看来似是支持现有僵局的言论？”

奥巴马现在最不想看到民意的转向。因为，民意正是奥巴马这次不畏阻力、力排众议推动外交途径的主因之一。在协议达成前，《华盛顿邮报》与美国广播公司的联合民调就指出，高达64%的美国人支持与伊朗达成协议，反对的只有30%。

还因为陷入“连任魔咒”的奥巴马，连任后诸事不顺，面对斯诺登爆料、出兵叙利亚挨批、政府17年来首度关门与新医改出师不利等一连串丢脸事件，让他的民调支持度从连任伊始的58%一路跌到40%以下。

伊朗核谈也许是他重振声势的契机。像奥巴马25日在旧金山推销移民改革前，还不忘先向民众推销达成伊核协议的成就，他还援引前总统肯尼迪的话“绝不要因为害怕而谈判，但绝不要害怕谈判”，说明他遵守了竞选总统时追求“美国外交新时代”的诺言。

奥巴马是该试着脱离连任魔咒了。然而，伊朗将成为破解此一魔咒的救星，或应了以色列预言，成了奥巴马的诅咒，目前尚不可知。也许过6个月就知道了。

（摘自《南方周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