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公瘴说警人心
2014-03-21彭匈
彭匈
世人所谓“为有李梅双郡守,人间始觉重昭州”,其中的李指晚唐诗人、昭州郡(今平乐)代理郡守李商隐;而梅,则是宋代世称“梅公”的政治家、诗人梅挚。梅公“文章政事,卓然有声”,官至天章阁待制、龙图阁学士。宋仁宗景祐初年(公元1034年)出任昭州知州。当时他是从“人间天堂”苏州、杭州来到人称“瘴海疠地”的昭州。地方人士提醒他,昭州自古乃岭南烟瘴之地,人一不小心沾上瘴气,十有九死,望千万小心。经过一段时间的体验与观察,梅挚发现地方盛传的“瘴气致死”,并无传说的那么可怕,倒是另一种“瘴气”对社会世风危害极大。于是笔锋一转,直指官府弊政。指出官场上存在“五瘴”,乃为:“急征暴敛,剥下奉上,此租赋之瘴也;深文以逞,良恶不白,此刑狱之瘴也;昏晨醉宴,弛废王事,此饮食之瘴也;侵牟民利,以实私储,此货财之瘴也;盛拣姬妾,以娱声色,此帏薄之瘴也。”梅公指出,当时官场上盛行的横征暴敛、冤假错案、大吃大喝、与民争利、作风败坏等“五瘴”,比之自然瘴气,其毒大有过之。他写道,“有一于此,民怨神怒,安者必病,病着必殒。”为警励时人,梅挚于城东北凤凰山上建亭一座,将《五瘴说》全文刻于壁上。昭州百姓将此亭称为“梅公亭”。至南宋,有官员朱晞颜把这篇《龙图梅公瘴说》加上跋语,刻在桂林龙隐洞石壁之上。当年郭沫若先生来广西考察,曾在梅公瘴说碑前驻足良久并有感赋诗:“榕树楼头回壁深,梅公瘴说警人心”。古往今来,人们一直把这篇精短政论视为“官家药石”。清乾隆年间,官居内阁首辅的临桂人陈宏谋将历代廉政文献选其重要者编著为《五种遗规》,梅挚的《五瘴说》收入其中。十九世纪新加坡在制定其廉政法规时,从中吸取了丰富的营养。可见《五瘴说》的重要地位以及对后世的影响之大。
梅挚一生曾在多地为官。庆历后他深获朝廷信任,任御史之职,留下了不少有口皆碑的闪光点。他除了清正廉洁,不畏强权,上书直言,为民请命等诸多事迹外,于嘉祐二年与朝中重臣欧阳修、王珪等同为当年科举最高主考官。他协同欧阳修等,改良文风,不拘一格,力排众议,使地处巴蜀偏僻之地的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脱颖而出,选为进士。此事在中国文坛及科举史上均为一时佳话。
梅挚于宋仁宗景祐五年(1034年)知昭州。梅挚在昭州主政二年,与本地百姓结下深厚情谊,并对平乐的山光水色风土人情留下深刻印象。他以充沛的感情,写下了长律《昭潭十爱》,抒发他对平乐的士子、山水、道路、寺观、音乐、果酒等的毫无保留的挚爱与赞美。我们从中也可看出,昭州在他的治理之下,呈现出一派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景象,同时我们还看出闪烁其间的一位地方大员的责任感和赤子之心。原诗较长,共十段,每段八句。现仅录其每段前面四句以见一斑:“我爱昭州水,湘漓共一源。本无汙泥滓,去有棹歌喧。我爱昭州士,平居富塾庠。兴贤遵汉诏,论秀美周乡。我爱昭州观,裁基压大溪。一楼云驻隐,双表鹤归迷。我爱昭州寺,东西占景开。门临九峰列,僧自五天来。我爱昭州路,优游不险崎。九疑通舜野,八桂绕秦祠。我爱昭州角,呜呼古郡衙。万愁萦桂水,一曲阻梅花。我爱昭州月,间宵入绮楼。凉生荔浦树,冷熨桂江秋。我爱昭州乐,供官不在多。薰风齐乐圣,淑气且宣和。我爱昭州酒,千家不禁烧。醥醪一爵举,瘴雾四时消。我爱昭州果,西东此檀珍。荔枝登宴美,桂子薦盘新。”此诗刻于城内“十爱亭”,士子百姓常绕亭吟诵。
纵观历代的地方官员,很少有像梅挚一样对治下的这片土地付诸如此深厚的感情并书写下此类长篇颂诗来的。梅挚虽不像别的官员那般业绩显赫并富有传奇色彩,但他稳健的步履,务实的作风,以及他的长期的持之以恒的坚守,使他名留青史。《宋史》所记载的北宋中期的良吏仅十余位,而梅挚名列其中。
李、梅二公,为昭州(今平乐)、也为世人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至今,桂林、平乐人民仍然深深怀念着这两位思想深邃、才华横溢的文化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