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婉幽怨的命运悲歌
——解读《金锁记》中的女主人公七巧
2014-03-20阮春梅
阮春梅
(抚州职业技术学院,江西 抚州 344000)
哀婉幽怨的命运悲歌
——解读《金锁记》中的女主人公七巧
阮春梅
(抚州职业技术学院,江西 抚州 344000)
本文从社会伦理、传统礼教、人文心理诸方面详细、全面地阐述、分析了小说《金锁记》中女主人公七巧悲剧命运的根源,深刻反思了中国封建女性在社会中的弱势地位,以唤起当代女性在社会中的自我意识。
《金锁记》 七巧 女奴 守财奴 殉葬品
张爱玲的小说,大多写女人,写人和人之间的不和谐,写人与人之间的错位关系,写人在错位状态下的丑恶、刻毒。在错位的状态下的理想和热情是荒诞的、可笑的,人的生活是空虚的、无聊的,人的挣扎是徒劳的、无用的。这种错位既是作者的感受,又是那个千疮百孔的时代的艺术反映,正是通过小说这个中介,时代的内容被转化为个人的心理特征,社会的内容被个人化、心理化,出现富有个性的活生生的艺术形象,七巧便是这样一个典型的悲剧人物。
一、为情所困的女奴
七巧在踏入婚姻生活的第一步,就不能自己。一个青春年少、活泼可爱的姑娘嫁给一个终日躺在床上的骨痨病人,她向人们诉说痛苦:“天哪,你摸着他的肉,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多好的,她顺着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脸枕着袖子,听不见她哭,……她的背影一挫一挫,俯伏下去,她不像在哭,简直像在翻肠搅胃的呕吐。”那虽生犹死的躯体在情欲的压迫下痛苦地扭曲着,人性在痛苦的纠葛中迷失。于是她想通过一条不正常的渠道满足或粉饰如火如荼的情欲。七巧“试着在季泽身边坐下,只搭着他的椅子的一角,将手贴在他腿上”,但立即引起季泽警觉的反映。七巧遭到拒绝后,她对美好爱情的幻想再次化为泡沫,如同匣子里的蝴蝶标本,鲜艳而悲怆。面对“坐起来,脊梁骨直溜下去,看上去还没有三岁孩子身高的丈夫”,七巧心灰意懒,但情欲之火却没有熄灭。转眼过了十年,丈夫死了,婆婆死了,七巧分得一大笔家产,自立门户,小叔子季泽的一次来访打破了平静,他向七巧倾诉爱情:“七巧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这些年了,她跟他像捉迷藏似的,只是近不得身,原来还有今天,可不是,这半辈子完了——花一般的年纪已经过去了……”等待十年的七巧终于盼来这一天,她心中最美的花儿就要绽放,她想试探季泽对她的爱情是否出于真心,可季泽经不过套问,终于露出“马脚”。七巧勃然大怒,她将手中的扇子朝季泽掷去,打翻了一杯酸梅汤,泼得他一身并狼狈地逃去。
爱情的希望彻底破灭,七巧开始懊悔。当理智战胜情欲,情欲又在高涨,随之而来的是更刻骨铭心的痛苦和彻底的绝望。“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绷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今天完全是她的错,他不是个好人,她不是不知道。她要他,就得装糊涂,就得容忍他的坏”。“人生在世,不就那么回事”,七巧似乎对爱情大彻大悟,对人生大彻大悟。可为了金钱,她勇敢地牺牲了自己的感情,但又不能彻底地抛弃感情,而是为感情所缚,困在自作的茧中。此时她的情感由病态走向变态,自己的情感世界如此残缺,也不愿身边的人有多完美的情感:一方面她忌妒并仇恨进而破坏,另一方面因对异性的天然爱好得不到满足,便以反常的方式寻找自我慰藉。她的命运犹如一个连环套,他人虐待她→自虐→她虐待他人,谁也跳不出圈子。
二、孤独的守财奴
七巧的情欲未得满足,这令她痛苦终生。于是,她抓住了另一种更实在的东西——金钱。当金钱欲得以满足后,她却将这黄金的枷锁不仅锁住了自己的青春,还锁住了一对儿女的幸福。七巧是孤独的,在她的生命旅程中,没有朋友,没有挚爱,没有最可信赖的亲人,在仆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出身卑贱的二姨太。在家人眼中,她只是一个性格泼辣,脾气暴躁,而惹不得的泼妇。没有人能够接纳她,就只当她向季泽诉苦式的求爱换来的只是季泽断然的拒绝,正如七巧本人所说:“难不成我跟了个残废的人,就过上了残废气,沾都沾不得。”虽然这孤独与寂寞没有把她完全压垮,但取而代之却是仇恨与偏执。
情感的残缺促使七巧在金钱的占有上有更贪婪的欲望。当婆婆、丈夫相继过世,九老太爷被请来主持公道分家时,七巧更是一个子不让,还把长白拉来做靶子,又是哭又是闹,才终于分到一笔丰厚的家产。它既是七巧一家今后生活的保障,更是一套黄金的枷锁。当经营不善而家道中落的小叔子季泽登门拜访,向她倾诉娓娓动人的爱情,在体味那短暂的陶醉之后,她却以一个疯子般的审慎与机智戳穿季泽,令他狼狈而逃。这个伪善的男人激起了七巧内心的仇恨和对金钱更贪婪的守护,唯有金钱,才是她忠实可靠的奴仆。自己是个守财奴,还要儿女也做守财奴。在侄子春熹与女儿长安的一次玩耍中,眼看着长安要摔倒在地,春熹急忙相扶才未摔倒,这一幕被七巧看见了,她不但把春熹骂个狗血淋头,还将他逐出家门。她告诉女儿:“男人……碰都碰不得,谁不想你的钱。”后来长安在新学堂读书,经常会丢失枕套、手帕之类的小东西,七巧对女儿破口大骂,甚至跑到学堂找校长讨回学费,钱没有争回来倒是羞辱了校长一番。至于在长安与童世舫的那段短暂的爱情,最后一个戏剧性冲突:童世舫应邀来到七巧家中做客,却突然被七巧告知长安是个瘾君子。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不是他所向往幽娴、贞静的中国闺秀,很快他逃离姜家。这一段看似不合常理,却合情合理,只有具有疯子般审慎与机智的七巧有如此心机,她想试探童世舫对长安是否真心,若是贪图姜家的财产,即便长安是个瘾君子也大可忽略不计。然而,童世舫最终选择毅然离开,这对七巧只不过是一个试验的结果。可对长安,这个怯懦又卑微的姑娘,却葬送她获得幸福的最后机会。
当晚年的七巧摸索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徐徐地将那镯子顺着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时,她的脑海仍然闪现年轻时的回忆,但她何曾忘记,她曾用那沉重的黄金枷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的儿女恨她,娘家人恨她,婆家人恨她。
三、封建礼教的殉葬品
张爱玲说曹七巧是她笔下唯一“彻底的人物”。这“彻底的人物”从艺术构思上看艺术的概括。曹七巧,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变成一个可怜可恨的少妇,又从一个少妇变成一个丑陋可怖的寡妇。她的生命历程让我们深切感受到那冰冷的贞节牌坊下面吞没掩盖了多少孤苦无告的女人的血泪,也集中概括了父权社会施加于女人身上无声无息的残酷压迫。
三千多年的封建礼教残害了多少人,扼杀了多少人的终生幸福,所谓“夫为妻纲”、“从一而终”、“一女不事二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都是父权社会里“吃人的礼教”,尤其女性是一个被任意宰割、凌辱的弱势群体。上一代人主宰下一代人的命运,下一代人的命运在没出生前就由上一代人决定,七巧不过是这残酷的封建礼教下的又一个殉葬品。
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从两个方面分析。
1.七巧为什么嫁给这个未落豪门的残废少爷做姨太太。
首先从这桩婚姻的起因分析,七巧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服从长兄的安排,从一开始她就是个不能自己的弱者,即使知晓了丈夫是一个骨痨病人,也只有认命。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不仅要伺候这个会令她恶心的丈夫,还要为他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2.寡妇七巧为什么不改嫁?
守了十五年活寡的七巧在丈夫死后,完全可以走出夫门重新选择获得幸福机会,然而七巧却选择守寡,继续带着黄金的枷、封建的锁将自己越缚越紧。这自有她精明的算盘:第一,仍能在封建大家庭中保持昔日的地位;第二,可得到贞节烈妇的好名声;第三,最重要的是她能名正言顺地获得继承家产的资格。
她把谋爱同谋生紧紧联系起来,让爱情在金钱的算盘上拨过来拨过去,但最终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害了卿卿性命。
张爱玲作为没落贵族之家的末代女儿和战乱年代的都市知识女性,很早就想到男女平等的问题,并且透彻了解封建父权家庭,了解 “传统的中国人加上近代高压生活磨炼下”的都市人,了解男人和女人,她写的虽然都是普通人的世俗生活,却以平凡反世俗、反超人、反英雄、反神话,抓住了人生安稳的一面,对人性的真实描绘,揭开了女性那神话般含情脉脉的面纱,这也许就是她的作品风靡港澳大陆、深受读者喜欢的重要原因。
[1]兰云月.民国才女集[J].北京燕山出版社,2001.2.
[2]李中明.人性的代价[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