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文本时期语言符号特征研究
2014-03-20陈丞
陈 丞
(福州外语外贸学院 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州350202)
人类的语言一直处于动态的发展中,语言对于人类而言,最主要的功效在于传播。随着网络的出现,人类已进入了超文本时期,计算机网络成了新的传播媒介,人际交往的平台从面对面的交流延伸到了网络中的互动。语言的应用模式受到了影响,人们日常交流的语言也融合了网络中的新兴词语,语言符号在网络媒体的催化下必然增加了其特性。
一、超文本时期及语言符号的宏观新界定
超文本概念始于1945年Vannevar Bush提出的“Memex”;随后美国学者Ted Nelson在20世纪60年代造出英文新词:由“text”与“hyper”合成了“hypertext”(超文本);最后由Tim Berners Lee在CERN的互联网上以“万维网”的形式实现了超文本思想。[1]超文本作为互联网的符号系统与人际沟通的新型话语体系,是一个按信息之间关系非线性地描述、存贮、管理与信息浏览的全局性的信息结构、文本模式以及话语交叉的数据库,且超文本的应用也只有通过互联网才能得以实现。CNNIC发布的第3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2013年12月,中国网民达6.18亿人,互联网普及率为45.8%。[2]这种“计算机中介交流”充分表明了人类早已进入了超文本时期。
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认为,一个语言单位有两重性,一方面是概念,一方面是声音形象,并把这种结合体称为“符号”。“现代符号学之父”皮尔斯的符号学重视交际的所有形式。索绪尔关于符号的“二元关系”学说和皮尔斯的“三元关系”学说奠定了现代符号学坚实的理论基础,并由此展示出符号的认知功能与交际功能。放眼全球,计算机的发明及发展成为人类史上继文字和印刷术发明后的第三种强有力的进行符号创造与传播的工具。[3]计算机改变了世界,网络媒体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媒介的多样化使人们交流的多模态成为现实。作为交流的重要信息载体——语言文字,特别是“网络语言”——在此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符号系统,并在超文本时期演变得更加丰富,也得到了更广泛的应用。在超文本时期,以交际传播为目的,语言符号的概念应涵盖传统的语言符号和随着网络涌现出的语言学家所指的“副语言符号”。因为“副语言符号”在应用层面上完全具备语言符号的认知与交际功能。因此,我们应该基于上述的范畴对超文本时期语言符号特征进行全面的探索与研究。
二、超文本时期语言符号的特征
(一)任意性、理据性、社会性
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对语言符号的定义是:“语言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声音形象。后者不是物质的声音、纯粹物理的东西,而是声音的心理印迹。”[4]索绪尔认为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首先是一种任意关系,或者叫“任意性”。任意性即能指与所指之间不存在某种自然联系,二者间的关系是“不可论证的”。[4]例如:“标题”的概念在汉语中与用来做它能指的这串声音没有任何内在联系,它也可以用任何别的声音来表示,在英语里也同样如此。由此可见,语言符号的音义结合在根本上来说具有任意性,对于同一个事物在各国语言中的概念也不是一一对应的。这些都体现了语言符号具有任意性的特征。
索绪尔还提到语言符号的绝对任意性和相对任意性。从语言符号的表层结构(或音响形象)与它相对应的概念角度来说,语言符号具有任意性特征,但从人类对语言的认知角度来讲,语言又具有理据性特征。即从语言的产生层面看,音义关系完全是偶然;从语言应用层面来看,语言却是相对可论证的,如合成词或派生词等,特别体现在超文本时期许多新兴词汇的使用方面。超文本时期许多语言在产生期初完全具有任意性,其中不乏在网络上不断被创新的语言符号(网络语言),例如论坛上的“PK”、“青蛙”等,即任意性存在于造词未然。但当这些网络语言被人们广泛地应用于日常交际中的时候,语言符号的理据性就产生了,例如上述网络语言符号对应的概念 “单挑”、“丑男”等,即理据性存在于造词已然。语言符号的理据性拓宽了语言的选择余地,使之愈加丰富,正如陈原指出,“科学技术的发展导入了很多新语汇……丰富了人类的语汇库。”[5]
随后,新兴的词语在网络媒介的传播与人们的争相应用下也变为约定俗成,即超文本时期的语言符号在流通中表现出了社会性特征。正如索绪尔所强调的语言社会性:“在任何人的脑子里,语言都是不完备的,它只有在集体中才能完全存在。”“为了实现语言的目的,说话人的言语社团是必需的。与表面看的一切相反,语言从不和社会事实相分离而存在,因为它是一种符号现象,它的社会属性是内部特征之一。”[4]
(二)象似性、创新性、多样性
皮尔斯将语言符号分为象似符、指示符和象征符。象似符指语言符号能指和所指之间存在着某种相似关系,比如当今流行的一个文字“囧”,该字一目了然体现出了“郁闷、悲伤、无奈”之表情与表意,拟声词也同时属于这一类语言符号。指示符是指语言符号能指和所指之间具有某种因果关系或相关性,如体态语、手势语等。象征符则指一些语言符号是通过约定俗成建立起来的,比如镰刀和锤子代表工农联盟等。[6]语言的象似性就是根据皮尔斯符号理论中的象似符发展而来。同时,语言象似性可以解释语言与现实、认知之间的理据性关系。在超文本时期,大量流行并被人们接受的网络用语就体现语言符号的象似性。
“语言是一个系统,它只知道自己固有的秩序。”[4]但在当今时代,计算机科学与网络通讯系统的发达,Facebook、Twitter、Myspace、Tagged等知名社交网站以及MSN、Skype、QQ、微博、微信等网络(语音)沟通软件深受大众的喜爱,人类的交流不再有国界,交流的平台也变得多模态,交流中应用的语言符号也不仅仅是传统语言学意义上的语言符号(仅限于可读的语言符号),所谓的副语言符号(非可读符号或称为象似符号,如写意符号、表情符号与图形符号等)也在人际交往的传播过程中充当了相当重要的角色,因此也应属于宏观意义上的语言符号。在“日新月异”的网络语言中,“能指与所指还可以突破语音、语形以及语义间约定俗成的联系,使他们之间产生新的联系,语形和语音由此而获得新的意义。”[7]因此,语言内部就不再仅有一个系统,而是由多个符号系统在混用。一是可读的语言符号与非可读的副语言符号及写意符号混用;二是可读符号内部不同系统的符号混用,这种新的语言表现形式也使人类的语言符号变得更加丰富多彩。[8]人们遵循语言符号的任意性、理据性、象似性等原则,充分发挥其交际功能,使该时期的语言符号更具创新性,也体现了其多样性的特征。以下笔者简要地列举几个较具代表性的类别:
1.词义翻新类。“在创造性使用语言时,人们通常把先前的能指与所指关系放到一起,当成移植后符号的能指,让语言不断俘获新的意义,同时去掉一部分旧有意义,”[7]使该词具有了新的语义。由于人们经常使用该词的新语义,并随着网络传播,人们慢慢接受了此类词的新义,并在日常交际中应用。如:“打铁”(现意指在BBS上发表文章)、“土豪”(现意指有钱人)等。
2.时效类。此类流行语很大程度上是与社会事件相关,有春晚中的流行语与电视剧、电影或采访中的话语等。时效类的流行语是对时事的一种反应,一般期初都是来源于网络,后被广大市民加以应用,是最能体现人类创新能力的一类词语。例如:“打酱油”,现可表示“我路过,我不关心的意思”;“我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这句话现可用于表达“个人或群体对某件事情流露出的不可思议的惊讶之情”;“不做死就不会死”这句话连英文版“no zuo no die”都出现了,并被收入美国俚语词典。[9]
3.coin新词类。年轻的网民们为了引领时尚潮流,推陈出新地创造出一些生动活泼、古怪有趣的新词。如,汉语新词创造:“宅男”是近年来人们与新闻记者对“御宅族”的曲解后创造出的一个新词汇,指天天上网、玩游戏憋在屋子里不出去的那类人;“坑爹”意指对于某事抱有宣泄与不满,有时暗含被欺骗的意思;“凤凰男”意指集全家之力于一身,寒窗苦读十余载,终于成为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为家族的蜕变带来希望的男性等。英语新词缀化:自从表示“计算机,网络的”的“cyber-”前缀出现后,人们由此派生出了“cyber-girl”(女黑客)、cyber-addiction(上网成瘾)、cyber wandering(网上浏览)等词汇。[10]
4.缩略词汇类。缩略语遵循语言符号的基本原则,便捷地把一种复杂或不便表达的意思用一个或几个简单的语言符号表示出来。如,英语缩略语:“字首缩略”有IP(Internet Phone)、IC(I see)、VG(very good)、TKS(thanks)、MYOB(mind your own business)、LOL(laugh out loud)等;[11]汉语缩写:高富帅(高大、富有与帅气)、白富美(白皙、富贵与美丽)等;汉语拼音缩写:SH(上海)、HSK(汉语水平考试)、PSC(普通话水平测试)等。这些缩略语现在已经成为一种交流时尚。
5.谐音转写类。如今,语言符号的象似性在网络用语中得到了发展并被广泛接受。人们在遵循语言体系发展的理据性规律的同时,基于语言符号的象似性,创造出各类谐音词汇,也充分体现了语言符号的创造性和多样性。如,汉语谐音:人们为了让交谈更诙谐可爱并增添趣味的时尚感,汉字谐音在书面与口语的交流中频繁出现,逐渐成了公认的新词语,如,油墨(幽默)、表(不要)、稀饭(喜欢)、青筋(请进)、酱紫(这样子)、败(买)等;英语谐音:该类词语是根据英语单词发音,期初形成于网络,随后流行于人们的话语交际中,如,血拼(shopping)、猫扑(mop)、秀一下(show something)等;数字谐音:该类网语因其简便、通俗、有趣而深受网民喜爱并广泛流传,如,520(我爱你)、9494(就是就是)、74(kiss)、246(饿死了)、1314(一生一世)等;混合谐音:这类谐音是以上三类谐音方法和缩写法之间的混合使 用,如,B4(Before)、L8R(Later)、F2F(face to face)等。
6.可读符号系统混用类。超文本时期的语言大部分是通过网络进行传播,且主要是为了标新立异、引领潮流而创造。我国网络语言所使用的可读符号大部分是由汉字、汉语拼音、英语文字和阿拉伯数字等四个符号系统构成的。汉字与英语文字混用:“hold住”(意指面对各种状况都要把持住,充满自信,从容地应对)一词曾经红遍网络,并快速介入了人们的词语表达中,至今长盛不衰。又如,“有事E我”(有事给我发电子邮件)等。汉字与谐音数字混用、英语与数字混用:例如,“9494,我事先也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3Q(”谢谢你“的英文谐音)”等。汉字与汉语拼音字母混用、数字与拼音混用:“人生哪有一帆feng顺的呢”、“GG,886(哥哥,拜拜了)”等。
7.副语言符号类。正如卡西尔指出:“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3]副语言符号在形式上利用原有的符号并突破原有的符号系统,引入键构符、图片、标点等表现方式,以表达更为丰富的语言内容。因此在语言应用层面的研究中,副语言符号也应归属于语言符号,它的交际功能不容忽视。
写意符号。超文本时期人际交流的一大特色就是通过网络进行交流。当人们用传统意义上的语言难以传达表情和姿态时,可以选择直观的、可交互的表情符号和写意符号来传情达意,它们有一定的理据性,如“:”表示眼睛,“-”表示鼻子,表示笑着的嘴,表示生气或不高兴等含义。[12]
表情符号。该类符号一般由标点符号、数字和字母等搭配组合而成。如,标点符号组形,“^.^”代表女士含蓄优稚的笑容,“:-&”舌头打结,无可奉告的状态;标点数字组形,“:-1”表示平淡无味的笑,“:-7”表示火冒三丈;标点字母组形,“:-P”表示调皮地吐舌头,“:-D”表示张大嘴笑。[13]
符号图案。利用各种符号的组合构成一个简单图形,以此来表达特殊含义或某些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意义。例如 :# :- )表示乱头发;Zzzz……表示在睡觉;@))---)--可以表示一束玫瑰花;@#%$&*表示不知所云等。[14]
8.可读符号与非可读符号混用。我们还可用可读符号表示确切的语意,用非可读符号表示某种附加的情态,使沟通更便利生动。请看下面这个对话:
A:我刚养了一只猫=^.^=,可爱吗?
B:⊙⊙什么?把猫拍照我看一下。
A:= =(表示等一下)。
(三)虚拟性与即时性
作为信息传播载体的网络语言,其影响相当深远。因此,如今我们在研究语言符号体系及特征时,绝不可忽略网络语言符号及其特性。网络语言是伴随着超文本时期信息技术革命而出现的新型符号形式。从网络语言符号生成的语境看,网络语言符号的特性受到了网络语境虚拟性的直接影响;从其应用层面看,这些符号与读写时期的纸质文字符号不同,是应用键盘打在屏幕上并通过网络与对方交流,符号的传输与交换不再受到时空的制约;从网络交际的参与者方面来说,他们的年龄、性别、身份等在网络交际中也都是虚拟的。因此,作为一种在虚拟网络空间中使用的语言符号就具备虚拟性,在造就了虚拟世界的同时,也使超文本时期的语言符号增添了虚拟性。
由于网络交流媒介的多样化、多模态,尤其是在BBS、QQ、MSN、微信等多种即时会话平台上,人们为了能进一步模拟面对面交流的真实感受,除了视频交流外,语言中的即时符号发挥了切实的作用。“即时符号”是属于网络语言用词中的一种,是超文本和即时会话中使用的象形表意符号,具有语言符号的象似性。宏观上来看,即时符号与在线会话语境中的网络语言一样,都属于语言符号系统,它们也具有语言符号的任意性、理据性与象似性等,它们与传统的语言符号一起繁衍于同样的传播平台,它们满足了超文本和即时会话中沟通的需求。由此可见,在虚拟世界中即时符号的使用及其传播特点让网络语言符号在超文本时期呈现出新兴特征——即时性。
三、结语
随着科技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间的沟通交流也越发频繁,人际交流的用语观念与交流的方式都在发生变化。互联网传播媒介的出现、即时会话平台等的应用都让人们乐于创造新词汇,并在日常交流中广泛应用,也让人们体验到超文本时期信息传递的便捷与虚拟中的真实感。无论是创造性、多样性,还是虚拟性和即时性,我们可以看出超文本时期语言符号的新兴特性都是以语言符号的任意性为第一原则,具有一定认知理据与社会的约定俗成,并在实际应用中实现了多种特征的相互依存,相互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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