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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论资本家异化
——兼论马克思的解放思想

2014-03-20刘月岭

武陵学刊 2014年1期
关键词:资本家金钱异化

刘月岭

(江西理工大学文法学院,江西赣州 341000)

马克思论资本家异化
——兼论马克思的解放思想

刘月岭

(江西理工大学文法学院,江西赣州 341000)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不仅存在工人劳动异化,资本家也处在异化状态,工人与资本家只是异化的方式不同,在异化过程中的地位及感受不同。异化不仅源于人性的贪婪、生产力没有充分发展的物质条件,而且主要是由于不平等、不自由的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消除异化,才能使人获得解放,而消除异化与获得解放的基本途径就是建立平等、自由的社会制度。资本主义社会继获得初步的政治解放之后,社会解放成为最突出的目标。对当今所有国家而言,政治解放与社会解放事业,依然任重道远。

马克思;资本家异化;政治解放;社会解放;解放思想

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不仅存在工人劳动异化,资本家也处在异化状态。不仅工人没有实质的自由,资本家也是不自由的。实现自由,不仅是以工人为代表的被压迫、被剥削、被奴役阶级的目标,也是以资本家为代表的统治阶级的目标。工人与资本家只是异化的方式不同,在异化过程中的地位及感受不同。对此,马克思明确指出:“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同样表现了人的自我异化。但是,有产阶级在这种自我异化中感到幸福,感到自己被确证,它认为异化是它自己的力量所在,并在异化中获得人的生存的外观。而无产阶级在异化中则感到自己是被消灭的,并在其中看到自己的无力和非人的生存的现实。”[1]261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是人的普遍异化,只有消除异化,才能使人获得解放。由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主要发生在政治领域与经济领域,因此,马克思的解放思想,在解放对象上,不仅仅只是针对无产阶级,而是针对所有阶级;在解放维度上,不仅是政治解放,而且是社会解放或经济解放。探析马克思关于资本家异化的思想,对理解与实践马克思的解放思想,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

一 资本家异化的表征

资本家,是指拥有资本并利用资本获得剩余价值的人。按照马克思对资本家的理解,纯粹的资本家身份,是指那些不是通过自己的劳动,而是凭借对资本的所有权获得别人劳动成果的人。在生产经营中,有些资本家身兼数职,他们既是资本家,又是经营者、工人等等。这种资本家既能够获得剩余价值,又可以得到工资收入,但是,这并不影响资本家的身份及其属性。由于社会分工的细化与深入,资本家又分化为产业资本家、商业资本家、货币资本家等多种类型。无论如何分类,他们都是以占有剩余价值为根本目的与基本特征的群体。

资本家的异化,具体而言,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资本家与资本相异化

表面上,资本家占有与支配资本;实质上,资本家却被资本占有与支配。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是获得财富、得到金钱的有效工具与强大力量。金钱可以转化成资本,资本会带来更多的金钱。为了获得远远超出自己生活需要的社会财富和更多的人世间的万

能“上帝”——金钱,资本家不顾一切地向金钱膜拜。“金钱是人的劳动和人的存在的同人相异化的本质;这种异已的本质统治了人,而人则向它顶礼膜拜。”[1]52在资本主义社会,每个人的生存与发展都离不开金钱,金钱成为衡量一个人价值大小最为重要的砝码和实现一个人生命意义最为有效的手段。因此,人人都在追逐金钱,为获得金钱而苦恼。“总之,应当看到,工人和资本家同样苦恼,工人是为了他的生存而苦恼,资本家则是为他的死钱财的赢利而苦恼。”[1]119对于仅仅享受的、不活动的和供挥霍的财富占有者与享受者资本家而言,他们已成为自身物质欲望的奴隶,被金钱所奴役。“把别人的奴隶劳动、把人的血汗看做自己的贪欲的虏获物,所以他把人本身,因而也把自己本身看做可牺牲的无价值的存在物。……因而,他既是自己财富的奴隶,同时又是它的主人;……他还没有体验到这种财富是一种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完全异己的力量的财富。”[1]233资本家就是人格化的资本,有些资本家只知道赚钱,连亲情、爱情、友情在他们眼里都是可以交换的商品。可以说,资本家的整个生命活动,都深深地打上了金钱的烙印。“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2]34有了一些钱,还想拥有更多,因为金钱是骄奢淫逸、荣华富贵的基础,是他们人生价值的符号。崇拜金钱,甚至为金钱而不择手段,成了一些人的人生信条。马克思曾经在《资本论》中引述过这样的一段文字:“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走私和贩卖奴隶就是证明。”[3]871在西方基督教文化中,流行着有钱人进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的格言,其寓意不仅是指每个人作为上帝的子民应当平等地创造与分享财富,而且也是对有钱人积聚财富的过程与结果的道德拷问。马克思认为,在一定程度上,资本家除了追求利润、剥削工人之外,再无社会意义,已成为可怜的社会累赘。“如果说危机暴露出资产阶级没有能力驾驭现代生产力,那么,大的生产机构和交通机构向股份公司和国家财产的转变就表明了资产阶级在这方面是多余的。资本家的全部社会职能现在由领工薪的职员来执行了。”[4]295人的对象化本来是人的本质的彰显与确证,但是,资本主义社会普遍存在的人的极端物化却使人的本质扭曲,为物所役。“不仅是工人,而且直接或间接剥削工人的阶级,也都因分工而被自己用来从事活动的工具所奴役;精神空虚的资产者为他自己的资本和利润欲所奴役。”[4]309甚至,当生产力的发展达到一定阶段,资本家就成了社会发展的障碍。“社会阶级的消灭是以生产高度发展的阶段为前提的,在这个阶段上,某一特殊的社会阶级对生产资料和产品的占有,从而对政治统治、教育垄断和精神领域地位的占有,不仅成为多余的,而且在经济上、政治上和精神上成为发展的障碍。这个阶段现在已经达到了。”[4]298可见,资本家已全面、彻底地与资本相异化。

(二)资本家与工人相异化

资本家由于占有资本而能够支配生产、交换、分配等创造、实现、分配新价值的过程,从而能够获得工人创造的新价值的一部分,即剩余价值。资本家与工人对新价值的分割,实质上就是一种竞争与博弈。资本家得的多了,工人得的就少了,反之亦是。马克思指出,对于工人而言,“工资决定于资本家和工人之间的敌对的斗争”[1]115。但是,工人在与资本家的竞争与博弈中,由于不占有生产资料,往往处于弱势地位,结果是,“他们不仅仅是资产阶级的、资产阶级国家的奴隶,他们每日每时都受机器、受监工、首先是受各个经营工厂的资产者本人的奴役”[2]38。资本家的目的以及整个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是获得工人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在此过程中,资本家是不顾及工人的,仅仅把工人当作会干活的劳动工具。“从社会角度来看,工人阶级,即使在直接劳动过程以外,也同死的劳动工具一样是资本的附属物。”[3]661不仅如此,资本家的富裕,是建立在工人贫困基础之上的。“资本是死劳动,它像吸血鬼一样,只有吮吸活劳动才有生命,吮吸的活劳动越多,它的生命就越旺盛。”[3]269在一定程度上,为了获得更多的剩余价值,资本家没有心肝,丧失了道德与良心。“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这就是每个资本家和每个资本家国家的口号。因此,资本是根本不关心工人的健康和寿命的,除非社会迫使它去关心。”[3]311资本家不仅能够获得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有时还榨取工人工资的一部分。工人越劳动,为资本家创造的剩余价值就越多,从而,资本家凭借剩余价值购买生产资料的能力就越强,工人与生产资料的分离就越严重,结果,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与控制就

越有力。资本原本是劳动成果的积累、社会共同的财富,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条件下,它们却被资本家用来剥削与压迫它的真正主人——工人。如果资本家自身又是管理者与监工,或者是工人,获得了与这些职位相应的收入,也不能掩盖他们剥削剩余价值的事实。许多人为资本家获得剩余价值而辩护,认为这是他们进行投资、管理与监督的劳动所得,或者说是投资、管理与监督的工资。马克思对此进行了分析与批判:“相对于货币资本家来说,产业资本家是劳动者,不过是作为资本家的劳动者,即作为对他人劳动的剥削者的劳动者。他为这种劳动所要求和所取得的工资,恰好等于他所占有的他人劳动的量,而且就他为进行剥削而亲自花费必要的精力来说,上述的工资直接取决于对这种劳动的剥削程度,而不是取决于他为进行这种剥削所付出的、并且在适当的报酬下可以让一个经理去承担的那种努力的程度。”[5]435马克思即是说,即使作为劳动者的产业资本家,其收入如果不是靠剥削剩余价值,而是仅仅靠相当于经理的工资收入,是不可能那么多的。也就是说,即使资本家又兼职经理或工人,其总收入的一大部分也是剩余价值。当“实际执行职能的资本家转化为单纯的经理,别人的资本的管理人,而资本所有者则转化为单纯的所有者,单纯的货币资本家”[5]495的时候,“利润(不再只是利润的一部分,即从借入者获得的利润中理所当然地引出来的利息)表现为对他人的剩余劳动的单纯占有”[5]495。资本家与资本相异化的同时,使得工人在劳动中异化,导致资本家与工人相异化。

(三)人的普遍异化

资本家与工人相异化的同时,也与其他资本家相异化。异化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也使得工人之间相异化。“一块土地与另一块土地对立,一个资本与另一个资本对立,一个劳动力与另一个劳动力对立。”[1]72在这种异化过程中,只有放弃真正的人的目的,才能在异化中生存,获得表面的自由。“资本对资本、劳动对劳动、土地对土地的斗争,使生产处于高烧状态,使一切自然的合理的关系都颠倒过来。要是资本不最大限度地展开自己的活动,它就经不住其他资本的竞争。要是土地的生产力不经常提高,耕种土地就会无利可获。要是工人不把自己的全部力量用于劳动,他就对付不了自己的竞争者。总之,卷入竞争斗争的人,如果不全力以赴,不放弃一切真正人的目的,就经不住这种斗争。”[1]76产业资本家与商业资本家之间的竞争,导致平均利润的形成;他们又与货币资本家及土地所有者竞争,导致利息与地租的高低起伏。这些资本与土地的所有者们,为争夺剩余价值而无时无刻不进行着博弈,这成了他们典型的生活方式。当资本家们以股票的形式进行相互剥夺的时候,马克思称之为赌博,“在这种赌博中,小鱼为鲨鱼所吞掉,羊为交易所的狼所吞掉”[5]498。资本主义自由竞争的经济制度,使得每个人处在英国哲学家霍布斯所说的文明社会之前的自然状态: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显然,这肯定不是一种文明的社会状态。

资本家与资本家相异化以及资本家与工人相异化,也导致了工人之间为了生存而进行的竞争与博弈,从而导致工人与工人相异化。马克思认为,资本家之间的竞争导致了工人之间的竞争,“工人之间的竞争仅仅是各资本竞争的另一种形式”[6]31。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有时是通过工人阶级内部的相互剥削实现的。譬如,资本家通过包工头间接剥削工人,“在这里,资本对工人的剥削是通过工人对工人的剥削来实现的”[3]637。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形成的相对过剩人口,使得工人之间为了就业展开了激烈竞争,这就为资本家剥削、奴役工人创造了外部条件。“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从事过度劳动迫使它的另一部分无事可做,反过来,它的一部分无事可做迫使它的另一部分从事过度劳动,这成了各个资本家致富的手段,同时又按照与社会积累的增进相适应的规模加速了产业后备军的生产。”[3]733工人之间的竞争导致了一个对每个工人都不利的结果,因为“劳动供求规律在这个基础上的运动成全了资本的专制”[3]737,而一旦工人阶级团结起来,对资本形成一定的竞争优势,以减少工人之间因就业竞争所导致的恶果,资本家们就起来一致反对工人的联合。“一旦工人因此试图通过工联等等在就业工人与失业工人之间组织有计划的合作,来消除或削弱资本主义生产的那种自然规律对他们这个阶级所造成的毁灭性的后果,这时,资本和它的献媚者政治经济学家就大吵大叫起来,说这是违反了‘永恒的’和所谓‘神圣的’供求规律。”[3]737也就是说,资本家及其代言人都坚信,资本主义社会存在剥削、异化是不可改变的自然规律。这是他们为自身利益进行辩护的托辞,是维护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借口。

人与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是指人与作为自己无机身体的自然相异化、人与社会中其他人相异化。马克思关于人的类本质思想既来自费尔巴哈,又对费尔巴哈的人的类本质思想进行了发展。马克

思认为,人的类本质源于人的类存在、类生活,也就是人的社会存在、社会生活,个人只有通过他者以及社会才能真正实现自己。人的类本质的主要表现,是人的自由自觉的社会实践活动。本来,人的社会生活是人能够实现自身价值与意义的根本方式,但是,在社会分裂、阶级对立条件下,这种社会生活却导致了压迫、剥削与奴役。人的类本质即社会本质原本是通过人与人的合作,通过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普遍、自由地占有属人的自然生活、社会生活。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却不由自主地为资本所役,工人却被贫困、孤立、奴役包围。不但资本家与工人之间,而且工人与工人之间、资本家与资本家之间,即人与人之间都处在相互对立的异化状态。

资本家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压榨工人,意味着人是自身欲望的奴隶;资本家由资本主义社会赋予的制度角色,意味着人由环境所造就的不自由命运;等等。这些都表明资本家处在异化状态。但是,也并不能否认一些资本家,譬如一些早期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的先驱们,他们作为资本家能够认识到异化并尽力消除异化,或者在理论上,或者在实践上,致力于社会的改造。他们作为追求平等、自由的先驱与典范,其理论与实践为马克思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诞生与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启示与借鉴,与马克思一道,为后人所敬仰。

二 资本家异化的制度根源

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工人所处的奴役地位,人的各种异化等等,不仅源于资本家的贪婪,源于生产力没有充分发展的物质条件,而且主要源于不平等、不自由的资本主义制度。马克思用客观、公正、冷静的立场与态度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主要角色及其关系。他把资本家与工人各自的社会地位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看做是由社会制度造成的,是不平等、不自由的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使得资本家与工人相互对立,各自异化。马克思主要是通过对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进行批判,希图通过建立平等、自由的共产主义制度来消除异化,实现人的解放与自由的。不平等的经济制度以及不民主的政治制度继而不公正的法律制度,是导致工人异化、资本家异化以至人的普遍异化的制度根源。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版序言中强调指出:“我决不用玫瑰色描绘资本家和地主的面貌。不过这里涉及的人,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一定的阶级关系和利益的承担者。我的观点是把经济的社会形态的发展理解为一种自然史的过程。不管个人在主观上怎样超脱各种关系,他在社会意义上总是这些关系的产物。同其他任何观点比起来,我的观点是更不能要个人对这些关系负责的。”[3]10资本家的自私、冷漠与贪婪,主要是社会环境尤其是社会制度所导致的,是资本主义的生产规律对包括资本家在内的所有人的强制。“人们为体力与智力的衰退、夭折、过度劳动的折磨而愤愤不平,资本却回答说:既然这种痛苦会增加我们的快乐(利润),我们又何必为此苦恼呢?不过总的说来,这也并不取决于个别资本家的善意或恶意。自由竞争使资本主义生产的内在规律作为外在的强制规律对每个资本家起作用。”[3]311在一定意义上,资本家身不由已,被社会制度所驱使。“在货币贮藏者那里表现为个人的狂热的事情,在资本家那里却表现为社会机制的作用,而资本家不过是这个社会机制中的一个主动轮罢了。”[3]683由于资本主义制度缺失正义的德性,才导致了以资本家为代表的社会群体自觉或不自觉的不道德、不正义的行为。因此,在马克思那里,主要强调了社会制度对人的作用,因而改造社会制度或社会环境,成为实现人的自由的基本途径。“既然是环境造就人,那就必须以合乎人性的方式去造就环境。”[1]335工人的异化、资本家的异化,人的类本质的丧失,直接源自资本主义制度条件下人与人之间的自由竞争。这种自由竞争,在马克思看来,并不是个人自由,而是资本的自由。“在自由竞争中自由的并不是个人,而是资本。”[6]42自由竞争不仅不是个人自由,反而取消了个人自由,更不是自由个性。因为“这种个人自由同时也是最彻底地取消任何个人自由,而使个性完全屈从于这样的社会条件,这些社会条件采取物的权力的形式,而且是极其强大的物,离开彼此发生关系的个人本身而独立的物”[6]43。马克思明确指出,工人处境悲惨,遭受奴役,不应当仅仅归咎于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表面的具体的矛盾与弊病,而应当去发现这些矛盾与弊病的根源,即隐藏在现代压迫、剥削与奴役背后的资本主义制度。“工人阶级处境悲惨的原因不应当到这些小的弊病中去寻找,而应当到资本主义制度本身中去寻找。”[1]368“我们应当同原因而不是同结果作斗争,同经济基础而不是同它的法律的上层建筑作斗争。……因此我们的伟大目标应当是消灭那些使某些人生前具有攫取许多人的劳动果实的经济权力的制度。”[7]88

假如,一个人不是处在压迫、剥削、奴役别人的社会地位上,就是处在被别人压迫、剥削、奴役的社会处境中,那么,几乎所有人都会喜欢前面的社会地位而厌恶后面的悲惨境遇,尤其是这种状况不是由个人主观故意造成的,或者不是由个人能够决定或改变之时。人人都有或多或少的贪欲,在一个没有正义制度加以治理的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里,为何不能依靠别人的劳动而发财致富呢?而改变这种状况,主要靠建立、维护与发展自由、平等、民主与公正的社会制度。资本家剥削工人,虽然应该受到道德谴责,但主要还是社会环境尤其是社会制度不完善造成的。既然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造成自身异化以至工人异化,那么,为什么资本家还热心于剥削工人,甚至工人中不乏有人企图挤进资本家的行列呢?正如马克思所明确指出的,资本家的异化,在一些方面使他感觉到幸福,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自己的成功,展示了自己的主体力量,体现了人生的价值。具体来说,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或者金钱,不仅是一个人维持基本生存的现实基础,而且是一个人实现全面发展的根本条件。各种欲望的满足、各类关系的丰富、各项能力的发挥,也就是人对自身本质的全面占有,离开金钱,都会成为幻想与泡影。为此,每个人都离不开金钱,每个人都在追逐金钱,每个人都通过金钱来实现与确证自己的生存价值与意义。如果每个人都能够平等、自由地通过金钱过上这种生活,那也无可厚非,问题是,一部分人对金钱的占有与支配,是建立在另一部分人缺少金钱、失去金钱的基础之上的。占有与支配金钱的人的幸福,是建立在缺少、失去金钱的人的痛苦基础之上的。金钱作为社会财富的代表,本没有善恶,但对金钱占有与支配的分化与对立,却成为罪恶的社会源泉。资本是攫取金钱的利器,是资本家战胜工人的法宝,是导致富人愈富、穷人愈穷的社会力量。而维护资本这种作用的,则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各项基本制度。因此,马克思把批判的锋芒直接指向资本主义制度,尤其是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度。同时,让社会占有与支配生产资料,让代表社会财富的资本与金钱复归本来的使命,建立平等的经济制度,扬弃资本与金钱的作用,使资本与金钱所代表的社会财富为每个人平等、自由地共享,是马克思社会解放思想的实践指向。

马克思一直强调的是变革资本主义社会的雇佣劳动制度,建立社会占有与支配生产资料的经济制度,从根本上消除产生异化的经济条件。因为,“劳动者在经济上受劳动资料即生活源泉的垄断者的支配,是一切形式的奴役的基础,是一切社会贫困、精神沉沦和政治依附的基础”[7]226。然而,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人的普遍异化,不仅直接源自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及其经济制度,而且也是由资本主义的政治、法律制度进行维护与支撑的。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及其经济制度的最直接、最有力的维护与支撑,来自资本主义的政治制度与法律制度。资本家对资本的所有权、土地所有者对土地的所有权、工人对劳动力的所有权,这些所有权的拥有与利用,是由政治与法律制度明确规定与实施的。资本家剥削工人,工人劳动异化,资本家异化,其直接原因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造成的,同时也是由资本主义的政治制度与法律制度决定的。如果说,是不平等的雇佣劳动制度直接造成了人的普遍异化,那么,不民主的政治制度与不公正的法律制度则直接维护与支撑着雇佣劳动制度,间接决定着人的普遍异化。不民主的政治制度与不公正的法律制度,甚至可以通过超经济的方式,剥夺剩余价值,导致劳动异化以至人的普遍异化。总之,经济制度不平等,导致剥削;政治制度不民主、法律制度不公正,导致压迫。任何制度不自由,就会导致奴役,出现人的异化。

马克思以工人劳动异化、资本家异化以至人的普遍异化作为着眼点,把批判的锋芒直指资本主义的各项制度,从而揭示出了人的异化的制度根源。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把人的异化的消除视作人的解放,并找到了消除人异化的基本路径:即以实现共产主义制度为目标,建立一个自由人联合体,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三消除人的普遍异化的基本路径

如何消除包括资本家在内的人的普遍异化从而实现人的解放?马克思认为,那就要建立一个自由人联合体,“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2]53。建立自由人联合体,最主要的方式就是制度建设。在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无产阶级只有通过阶级斗争以至政治革命,无论是以暴力的方式还是以和平的方式,建立民主的政治制度、公正的法律制度和平等的经济制度,才能消除人的异化,每个人才能获得解放与自由。在马克思的解放思想中,政治解放是人的解放的初步形态,社会解放是人的解放的完成。具体而言,政治解放就是政治民主,社会解放

就是经济平等。无论是政治解放还是社会解放,都是通过制度建设来实现的。阶级斗争与政治革命,无论是以暴力的方式,还是以和平的方式,只是变革与推翻旧制度的手段,只是实现人的解放与自由的方式,本身不是政治解放与社会解放。政治解放与社会解放,只有通过建立与维护各项自由的社会制度才能真正实现。在马克思的理论中,这种思想一直作为主线贯穿始终。无论是他在青年时代,对代表普遍意志的国家、法律制度的热情称颂,还是后来对雇佣劳动制度的深刻批判、对巴黎公社民主制度的高度评价继而对共产主义制度的美好设想,这种思想都是很明确的。

在马克思看来,无论对于作为社会公共职能的政治权力而言,还是对于作为社会共同财富的经济资本而言;无论对于社会共同的自然资源而言,还是对于在社会生活实践中形成的个人先天资质与后天能力而言,它们作为人们共同的社会财富与社会力量,如果被某些人用来压迫、剥削与奴役另一些人,就会成为与人相异化的力量,导致人的普遍异化,人的解放就没有完成,每个人都没有获得真正的自由。人的异化的产生,具有自私、贪婪的人性基础,也源于生产力没有充分发展的物质条件,但是,社会制度不平等、不自由却是产生异化的最直接的社会根源。因为,人性中的自私与贪婪,能够受到平等、自由社会制度的有效制约;生产力的发展,需要社会制度的不断推进与解放;正是不平等的经济制度以及不民主的政治制度和不公正的法律制度,使得一些人利用共同的社会财富与社会力量去剥削、压迫与奴役另一些人。因而,建立平等的经济制度、民主的政治制度与公正的法律制度,是消除异化的基本路径。

马克思之所以在理论创作与社会实践中重点关注社会解放,尤其强调建立平等的经济制度,是因为:其一,马克思所处时代的资本主义,尤其是英、法、美三国,政治已获得初步解放,人们在政治、法律上的权利获得了一定的形式上的保障。但是在经济领域,资本家对工人进行严酷剥削,资本主义国家对外野蛮殖民、疯狂侵略,经济危机频繁爆发。因此,对资本主义社会而言,政治虽然获得了初步解放,但社会解放远未完成。其二,马克思认为,包括资本主义社会在内的所有阶级对立社会,无论政治、法律制度,还是经济制度,所关注的重心都是物质利益,对物质利益的争夺,是一切社会灾难与痛苦的根源。经济剥削、政治压迫、社会奴役等等,莫不如此。因此,建立人人共同占有与支配生产资料的经济制度,是建立“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3]683的基础。其三,以往的历史经验表明,政治、法律作为上层建筑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而社会弊病与丑恶往往源于不合理的经济关系,因此,彻底消除社会弊病与丑恶自然而然也就需要通过变革生产关系来进行。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民主并不彻底,也根源于不平等的雇佣劳动制度。没有社会解放,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政治解放。经济平等,成为社会解放最具体的现实目标。

值得指出的是,其一,关于社会解放的实现,马克思一直强调要用政治法律的途径进行,或者是通过暴力的政治革命,或者是通过和平的法律手段。即使建立了平等的经济制度,民主的政治与公正的法律也是进一步维系与发展平等经济制度的有效途径与根本保障。其二,尽管经济为每个人的生存发展提供物质基础,经济状况直接影响政治、法律状况。但是,人们关注的不仅仅是物质利益,人的发展不仅仅是物质欲望的满足,包括基本人权与道德权能在内的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需要通过政治、法律活动也就是通过政治、法律制度来实现。因此,政治、法律本身具有独立的价值与意义。其三,马克思所追求的共产主义社会,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社会所取得的成就基础上的。共产主义社会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扬弃而不是全面否定,是比资本主义社会更加进步与文明的社会形态。资本主义社会不仅在经济上取得了巨大成就,而且在政治、法律、文化等领域相对于封建社会都取得了巨大进步。因而,虽然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法律、文化等有待发展与完善,但毕竟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已经取得的文明成果,是建立更高级社会的现实基础。未来美好社会的各个领域,必定要吸取与借鉴资本主义社会所取得的各项文明成果与历史经验。其四,在社会解放已经实现的条件下,政治解放未必达成。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这都是可能的。这并不是否认政治解放与社会解放可以相互促进,也不是否认政治解放的真正实现要以社会解放作为基本前提。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政治解放与社会解放之间的相互关系,如果一方作为另一方的实现条件,那么,二者之间既不是充分条件,更不是充要条件,二者只是人的解放的两个相互关联的不同维度。可以说,经济、政治、法律、文化等各领域的发展既相互联系,又相互独立。在不同的时代与国家,各

个领域的发展并不均衡。尤其是在经济、政治、法律、文化等较为落后的条件下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在实现了经济平等之后,政治民主、法律公正、文化自由等就成为与经济平等同等重要的任务与目标。否则,就会违背马克思关于人的解放的基本思想,就会损毁马克思主义的声誉。纵览历史,横看当今,仅仅关注经济平等而忽视政治民主、法律公正、文化自由,在实践中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20世纪90年代发生的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进入低潮,在很大程度上与这些国家政治上缺乏民主、法律上有失公正、文化上拒斥自由不无关系。而且,在上述社会条件下,也不可能实现真正的经济平等。时至今日,对所有国家而言,政治解放与社会解放事业,不仅意义深远,而且任重道远。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

[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张群喜)

Marx’s Arguments on Capitalist’s Alienation

LIU Yueli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Law,Jiangxi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Ganzhou 341000,China)

Marx argues that there exists not only labor alienation of workers,but also alienation of capitalists in capitalism society.Workers’alienation and capitalists’alienation are different in ways.Workers and capitalists have different positions and feelings in the process of alienation.Alienation is not only from the human nature of greed and underdeveloped productivity,but also mainly due to the lack of the equality and freedom of the capitalist system.To eliminate alienation makes people liberated and the basic path of eliminating alienation and obtaining liberation is to establish equal and free social rules.Social liberation is the most prominent target after political liberation in capitalist society.At present,all countries have a long way to go in political liberation and social liberation.

Marx;capitalist’s alienation;political liberation,social liberation;thought liberation

A811

A

1674-9014(2014)01-0021-07

2013-10-28

刘月岭,男,山东德州人,江西理工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政治哲学与道德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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