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积力久自成家——许鸿基的翰墨人生
2014-03-18梁智强
梁智强 1986年出生,毕业于广州大学中文系,2006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作品发表于《清明》、《山东文学》、《安徽文学》等刊物,现居广州。
冬日的广州,北风徐来,寒意却也逼人。呼吸着清新舒爽的空气,穿过别致的小桥,风光秀丽的二沙岛浮现眼前。相比起人头攒动的闹市区,这里无疑多了几分世外桃源般的闲适与宁静,堪称广州不可多得的“后花园”。目力所及,小岛遍布着浓厚的艺术气息,美术馆、音乐厅、博物馆等艺术场所鳞次栉比,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与草地中。一幢充满现代感的建筑吸引了我的眼球,书法家许鸿基的工作室就在此处。
步入文气充盈的办公室,许鸿基盛情地接待了我。印象中,书法家身上或多或少会散发着一股古朴传统的韵味,许鸿基自然也不例外。眼前的他温文尔雅,为人和善,谦恭健谈,眉宇间透露着与生俱来的淡然与真诚,没有丝毫名家的派头。虽是初识,却使我有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建国之初,许鸿基出生于广东潮汕地区的农村家庭,父亲酷爱书法,时有提笔习字,写的是康有为书体。耳濡目染,许鸿基自幼接触了书法。上小学时,他开始学写毛笔字,也因此而产生了学习书法的兴趣。中学时期,他因临摹颜真卿的《多宝塔》获得全校第二名。这宛若晨曦的奖励,无疑坚定了他学习书法的信心。高中毕业后,许鸿基凭着不太纯熟的书法技艺,获得做临时工的机会。他为电影院写广告词,为潮剧团写唱词幻灯片,为展览馆写图片说明。
许鸿基当过农民,在多个文化部门打过临工,当过民办教师,也放过电影,从业与学书之路迂回曲折。即使面对逆境,他也每逢碑帖心先喜,专心致志勤学之,仿佛雪地里的梅花,依稀窥探到希望的曙光,等待清香四溢的来临。1978年,对许鸿基而言是值得欣喜的一年。他于恢复高考后如愿考上了中山大学中文系,师从容庚、商承祚等著名学者学文学艺,也成为著名文艺批评家、现为广东省珠江文化研究会会长黄伟宗教授的高徒。当时学生们经常举办书法展览,校园里的书法氛围浓郁。每次展览前夕,商承祚教授都会应邀点评作品,有一次还指出许鸿基某些笔画“不能太过”,让许鸿基铭记于心。四年的大学生涯,许鸿基自觉受益匪浅。通过与同学们的交流讨论,以及老师们的谆谆教导,许鸿基的书艺水平有了显著的提升。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大学毕业后,许鸿基踏上了从政之路,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他始终情牵艺海,心系书法,浸润在墨香缭绕的世界里。任市直机关工委书记期间,他曾经组织三十位爱好书法的领导干部合作书写文天祥的《正气歌》十米书法长卷。此作气势磅礴,奔放激荡。著名书法家连登还为此卷欣然赋诗:“秉公书正气,翰墨见丹心,典范怀先哲,精诚励古今。”
苏东坡言:“书法备于正书,溢而为行、草,未能正书,而能行草,犹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无是道也。”自中学起,许鸿基开始努力学习唐楷,他后来更深谙唐楷是正书的重要书体,由唐楷入虽不是学书的唯一门径,但可以说是正确门径。“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许鸿基从颜楷的《多宝塔》、《勤礼碑》入手,而后学《竹山堂连句》、《颜氏家庙》、《李玄靖碑》等,再学北齐的《经石峪金刚经》、汉隶《石门颂》等。在他案头,关于颜帖的阅读笔记多达两千余条,足见其付出的努力。
然而,许鸿基并不拘泥于颜体,他也喜欢于右任的不拘一格和谢无量书写的真情性。他学颜并非停留在一般人所说的“法”上,而是由解剖其结体和拜读《颜氏家训》寻求其“理”。当他领悟到这种书体之“理”时,顿觉豁然开朗,如同从狭窄的洞穴里跳脱出来,形成了古法与我法、端庄与潇洒、雄健与流丽并举的独特书风。写楷书表达个性而不失颜体遗韵,写行书恣肆奔放而风格独特,可谓拿捏得恰到好处,传递出广阔无垠的审美。其作《朱熹诗》融颜体与“金刚经”体于一身,运用遒劲有力、洒脱清新的笔法,结体宽博中正,布局疏朗和谐,犹如一泓清泉由心田潺潺流出,淋漓尽致地呈现全诗万物复苏、生机勃发的意境。《前人诗三首》则以刚柔并济的笔力营造豪迈恢宏的气度,楷中见行,行中见楷,如巨龙蜿蜒,鹰击长空,又如飞流直下,奔腾千里。作品之字大小不一,虚实相生,自出机杼,墨色浓淡相宜,妙笔生花,似是以阳光驱散云雾,以狂风卷走阴霾,让人心旷神怡。不难看出,这是许鸿基对古代诗词作品潜移默化的解读,他在对所写诗词的内蕴加以咀嚼、消化后,再透过反复的思索与揣摩,才酝酿出如此美妙的佳作。诚如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黄天骥所言:“许鸿基书写的古代诗词书法作品,能够在理解诗词内容和作者感情的基础上作书,风格多样,且有书卷气。”
唐代以前,书法大家多有学碑的经历,故曾有“蔡邕入鸿都观碣,十旬不返”之说。王羲之渡江北游名山,改变了学书之理念,也是与接触石经书有关。岭南书坛素有崇碑之风,明清时期更涌现了康有为、梁启超等碑学名家,影响极为深远。在汲取前人学书之道后,许鸿基试图突破时空的屏障,潜心研习北方碑学,认为“力量是精神之基,学碑可强‘骨气,增壮美”。他注重碑的内在精神而非形表的结合,博采诸家之所长,走碑帖结合的书路,倾注了难以估量的精力。
为了亲睹北齐刻石《经石峪金刚经》的真貌,许鸿基多次远赴泰山考察朝圣,并到周边邹城、东平等地考察同一书体的北齐摩崖刻石。《经石峪金刚经》栖居于泰山中路龙泉峰下,经字结体上缩、中涨、下敛,处于楷隶之间,夹杂行书、篆书、草书及早期的简化字。全碑面积达数千平方米,那里层峦叠嶂,山石嶙峋,古时还有溪水汩汩流淌,缓缓地漫过经石,经字隐没于水帘之中,蔚为壮观,后来山溪改道,经文才得以显现。佛曰:“万法皆由心造。” 那悠久延绵的经文,那睿智深邃的佛理,那方修心养性的净土,就像信仰的灯塔,牵引着许鸿基虔诚的心灵。
在临习《经石峪金刚经》的过程中,许鸿基对这一经典的敬畏与日俱增,锲而不舍地钻研其中的精髓与奥秘。比如碑文中的“佛”字,内敛而空灵,宽博而清刚,“弗”部上方笔画仅稍微露顶,“弓”写毕后的一撇一竖向两边挪移,为中间腾出较大的空间,儒学的包容与佛家的自在蕴含其中。又如其中的“摩”字与颜真卿写的“摩”字,皆特意把“林”字的双“木”错落摆放,右“木”上置,给下部的“手”的首撇留下空间。可见,许鸿基对碑文的观察入微。2013年底,他与《经石峪金刚经》所在地泰山金刚经书法研究会会长孙启新在广东、山东两地联展金刚经体书法,学艺之精和坚守传统之执着,为两地书家所敬佩。有关学者称此展对书法经典的继承,于鲁粤两地乃至中国书坛具有重要意义。endprint
作为不拘一格的书法家,许鸿基从不故步自封,在他的书法作品中不但能嗅到历史的芳香,还能获得旷达从容的艺术体验。位于广州珠江新城的大型碑刻《猎德新村记》便是其近年来苦心经营之作。此碑秉承盛唐正统的书风,在历史长河中觅得潮水般的灵感,端庄典雅,呈现出较深的儒学哲思和独立的人格修养,可谓是对颜楷的绝美继承。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暨南大学书法研究所所长曹宝麟称:“其创作已达到因情生势不落熟套,自由挥洒而曲尽其妙。”
当下书坛百花齐放,勇于创新者众,但有的书法家甚至为创新而创新,完全抛弃了传统而我行我素。在不是“人人皆书”的时代,谈及书法艺术的审美标准,许鸿基始终强调“书法还是那个书法”,主张回归传统,遵循书法的规律,不轻言“创新”。他认为只有把传统的东西继承好,才是对书法历史的贡献。书法的创新需要个性的形成和表达,不应“跟风”。 品味书法,不能以“社会节奏快”而丢弃传统的“中和”审美观,即要以个人接受的社会和自然界现象的舒服度,乃至美感来衡量。他说,弘一法师书体的“宁静致远”,能给人带来安静平和的心境,若以张牙舞爪的书风来书写,必然会为他人带来躁动不安的情绪。而最重要的是,要做到“人书俱修”。
坚守传统并不会使许鸿基作书束缚手脚。我曾听说过他参与市文联送书法下乡时,在晚会上与五六位村民合作“布点成书”的节目,佛山电视台也在该市大型文艺晚会上请他作此表演,而且是现场直播。他可以在一张白纸上任观众提笔布数十墨点,他当场利用好宛如繁星的每一点,书写为一幅书法作品。谈及此技,他说“游戏而已”,但窃以为,这种因点成书,极具观赏性之作,若非深入传统,书路宽广,灵性十足,不拘一格,谈何容易。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驰骋书法界多年的许鸿基,虽已年逾花甲,但书法创作的热情却有增无减,他至今还牢记着商承祚教授在他毕业时,给中文系七八级学生的题词:“真积力久则入,学至乎没而后止也”(荀子句),或许这正是书法艺术的魅力所在。心境依旧年轻的他,正规行距步地传承这门历久常新的艺术,一步一脚印,朝着心目中的航标奋力前行,永不言退。
许鸿基,1952年出生,广东普宁人,1982年毕业于中山大学中文系。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教育工作委员会委员,广东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广州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广州市政协常委、学习和文史资料委员会主任,中国人民大学艺术学院兼职教授,广州画院艺术顾问,广州市直机关书画协会名誉会长,广州市政协书画院副院长,广州日报书画院名誉院长。
其书法学《经石峪金刚经》、《四山摩崖刻经》、《石门颂》、颜真卿、何绍基、于右任、谢无量等,得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商承祚、著名金石书法家钱君匋指导。其楷书以颜楷和《经石峪金刚经》为本,宽博清刚,端庄典雅;行书以颜真卿《争座位帖》为源,借鉴《经石峪金刚经》笔随心念、不拘一格的结体理念,风格独特,钱君匋老先生为之题签“独自一帜”。作品多次参加文化部、中国书协、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等主办的国际、国内书画展,参加与韩国、日本、香港、澳门、台湾等地的交流展。2012年被北京《中国艺术报道》、《艺术视野》、艺报网评为“当代30位最具学术价值与市场潜力的书法家”。
责任编辑 朱继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