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德童话的新思维
2014-03-18许湘云黔南民族师范学院教育科学系贵州都匀558000
⊙许湘云[黔南民族师范学院教育科学系, 贵州 都匀 558000]
作 者:许湘云,大学本科,黔南民族师范学院教育科学系副教授,研究方向:儿童文学、普通话教学。
王尔德童话是世界童话文学中一颗璀璨的明星,他的童话打破了传统书写的常规,呈现出新的思维趋势,尤其是将童话向现实靠近的勇气和努力也成为人们重新思考应该怎样对待儿童和儿童文学的突破口。下面将具体对其新的思维进行探析。
一、美丑对照
王尔德打破了以往儿童文学中美丑对立、善恶对立的观念,而是运用了美丑对照的方式,使美与丑、善与恶呈现出更为复杂微妙的关系。这可以从他的童话作品中看出。比如《快乐王子》,其结局突显了王尔德这一新的美学追求。小燕子死了,王子在形体上也变得非常丑陋,但我们却可以强烈地感受到小燕子和小王子美丽而纯洁的心灵世界。美丑在这里不一定就是善恶的直接外在呈现。再如《少年国王》,少年国王加冕礼之前,痴迷各种精美物品,为了追求华美的装饰品,很多人因此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这里,少年国王所追求的“美”被王尔德赋予了丑与恶的意义。与之相对应,少年国王穿着牧羊时的破衣衫,与大臣和牧师论理,却被赋予了美与善的意义,丑在这里也具有了崇高的真义。《西班牙公主的生日》中,王尔德同样运用了美丑对照的方式深刻探讨了“美”之所在。西班牙公主美丽绝伦,但心肠恶毒,缺少同情心。她不顾小矮人因先天缺陷而脆弱的自尊,以冷漠无情的话直接断送了小矮人的生命。相反,小矮人虽然外形丑陋,但却和树林里的动物和谐相处,是大自然的善良之子。在外形上,公主的美与小矮的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但在内心世界里,美丑之间的意味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里,王尔德通过人物之间的对比,深刻呈现了美与丑的辩证关系。
王尔德打破了美丑与善恶的对应关系,也重新阐释了美与丑的真义,使之呈现出更为复杂的关系。在传统的童话世界中,美即善,丑即恶,善良的人拥有美好的外表,恶毒的人拥有丑陋的外形,前者如白雪公主、海的女儿等,后者如巫婆、后母等,这样一元性的符号有利于识别人物形象,但却不利于培养儿童对美丑善恶的鉴别能力。所以,从这一层意义上来说,王尔德美丑对照的创作实践对儿童文学具有重要启发,他打破了儿童的阅读期待,让儿童在复杂的美丑善恶关系中进行思考,追求何谓真正的“美”与“善”。
二、死亡结局
死亡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人生课题和最终归宿,即使神话中,也充斥着死亡,如天神之死、上帝之死、夸父之死等等,从至高无上的神到人间的凡夫俗子,死亡成为文学作品中屡屡书写的主题。但鉴于儿童文学阅读和接受群体的特殊性,为引导儿童建立积极向上、充满光明的内心情感,儿童文学中对死亡的书写非常少,多是以大团圆式的结局结束故事,即使有死亡,也基本上是代表邪恶的“坏人”,而“好人”若有死亡之事,故事也会借助法力使其复活或变形。
王尔德的神话打破了儿童文学死亡书写的格局,将死亡的结局大量引入其童话中。在他的九篇童话故事中,除了《少年国王》,其他八篇即《快乐王子》《夜莺与蔷薇》《自私的巨人》《忠实的朋友》《了不起的火箭》《西班牙公主的生日》《打鱼人和他的灵魂》《星孩》都是以死亡结局的。但王尔德对死亡的叙述并未停留在一个层面上,而是生发出了多视角的思考和观照。如将死亡与至善至美相系,代表作是《快乐王子》和《自私的巨人》,前者中的王子住在宫中不知悲苦,被塑成雕像后才看到了城市的贫寒和痛苦,从而也让读者感同身受地有了震撼和感触,王子的死在这里有了神圣的意味。后者中巨人之死也是被祝福的,充满神圣性。文中的小孩是上帝的象征,他带着巨人去了天堂,这里上帝代表着至高之美善,死亡也成为了美与善的象征。还有王尔德将死与善对立,从而引发人深思。代表作是《西班牙公主的生日》,这个故事中丑陋的小矮人是自然之子,有着善良的天性和纯净的灵魂,当他以这颗纯净之心面对公主时,美貌的公主却以冷冷的嘲笑伤害了他。他的死亡与周遭宏大华丽的环境和欢乐愉悦的氛围如此相悖,他的死亡打破了传统童话中美丑善恶的界限,冲击了成人世界有意为儿童幻想出的善即美、恶即丑、善即有善报、恶即有恶报的不真实的虚假世界。王尔德将真实的残酷引入童话,打破了儿童常规的阅读期待和一味被美化的现实,从而引起儿童的思考。再有,王尔德还通过童话反思了死亡与意义之间的关系,认为毫无意义的牺牲并不值得推崇。代表作是《夜莺与蔷薇》,童话中,夜莺以死亡换取红色蔷薇花,但最终蔷薇却抵不过珠宝的魅力,被丢到街上,落入了沟渠。结尾王尔德借学生之口怀疑爱情的意义:
“爱情是多么愚昧啊!”学生一边走一边说,“它不及逻辑一半管用,因为它什么都证明不了,而它总是告诉人们一些不会发生的事,并且还让人相信一些不真实的事。说实话,它一点也不实用,在那个年代,一切都要讲实际。我要回到哲学中去,去学形而上学的东西。”
在这里,死亡和《快乐王子》中的死亡意义完全不同,它没有成全什么,也没有阐释至善至美,夜莺之死的意义被完全消解,成了无意义的牺牲,不被世人知晓,不被他人认可,夜莺的爱情终究变成了一件“愚昧”的事。王尔德又以冷酷的笔法将现实拉到童话世界中,为爱情撕去了它美丽的面纱。这正是王尔德式的清醒与理智。
当然,王尔德对死亡的思考不止于此,他还透析了爱与灵魂的对立(《打鱼人和他的灵魂》) ,还通过死亡透视了过度自负和极端自我的心理状态(《了不起的火箭》) ,等等,可谓深入而透彻。这正是传统儿童文学所不可企及的。
三、奢华器物
与传统童话更重视故事情节不同,王尔德的童话里充斥着大量的奢华器物,具有极为绚烂的色彩和华美的装饰,故事中的环境和氛围被浓墨重彩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成为王尔德童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传统儿童文学中,故事多发生于森林、糖果屋等,环境描写倾向于自然化,这是与人类在儿童时期与自然有着天然的契合感有关。但王尔德一反常规,将人工痕迹极重的环境大量写入童话,这正与他新的思维观有关。下面我们先将童话中的器物描写稍做列举,再做深入分析。
《快乐王子》:
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灿灿发光的红色宝石。
他们正从教堂走出来,身上披着鲜红夺目的斗篷,胸前挂着干净雪白的围嘴儿。
他的脖子上系着一圈浅绿色翡翠项链。
《夜莺与蔷薇》:
像坐在琥珀宝座上的美人鱼的头发那样黄,比刈草人带着镰刀到来以前在草地上开花的水仙更黄。
像鸽子脚那样红,比在海洋洞窟中扇动的珊瑚大扇更红。
《少年国王》:
他看见留给他穿戴的华美衣服和贵重珠宝,就发出了快乐的叫声。
那件金线织的袍子,那顶嵌满红宝石的王冠和那根垂着珍珠串的节杖子。
《西班牙公主的生日》:
她的裙子是用灰色锦缎做的,裙摆和宽大的袖口上绣满了银线,挺直的胸衣上缝着几排名贵的珍珠。两只配着粉红色大玫瑰花的小拖鞋随着她的走动从衣服下边显露出来。那把大纱扇是粉红色和珍珠色的,她的头发像一圈褪色的金黄光环包围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蛋,上面戴着一朵美丽的白玫瑰。
以上列举仅仅是王尔德童话中器物奢华描写的一部分,但从中也可体察出他的创作思维。王尔德对具有古典意韵美的器物有着特别的喜爱,这与他所受的教育有关。王尔德出身贵族,青年时接受过精英式教育,有着深厚的文化修养,对古典文化充满热情。而这种唯美主义的古典情怀与童话书写一旦结合,便有了天然的契合。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美的追求是人的天性所在,接受过精英教育的王尔德自然将其对美的理解与追求投射到了他的童话世界里。而他的追求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对色彩的痴迷。在他所描写的器物中,红、黄、珍珠白三种颜色是占了很大比例的,这也充分体现出王尔德对于儿童思维的了解,因为在儿童的天性中,对于色彩是有着极高的敏感度的,所以儿童图书一般都制作得色彩鲜艳,王尔德深谙此道,将语言进行色彩包装,营造出幻想的世界,从而激发起儿童无限的想象力。
[1] 李泽厚.美的历程[M] .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
[2] 周小仪.唯美主义与消费文化[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3] 陆扬.死亡美学[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4] [英] 奥斯卡·王尔德,荣如德、巴金等译.王尔德全集[M] .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2000.
[5] 陈爱敏.王尔德悲剧形象塑造的审美追求[J] .外国文学研究,199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