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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天培护航漕粮海运

2014-03-17潘君祥

世纪 2014年2期
关键词:海运天津

潘君祥

道光年间,近代中国的民族英雄关天培曾在松江府任川沙营参将,但是关于关天培在上海任职时期的具体活动,在新老方志中均付之阙如。道光六年(1826年)的漕粮海运是清代第一次由政府组织的大规模漕粮海运,参与海运的上海沙船就有千余艘之多,关天培等押运委员随沙船队伍北上参与护航,做了大量的工作。本文主要以此次海运的文献为主要依据,以关天培参与的漕粮押运为主要线索,梳理出关天培在漕粮海运活动中的主要事实以及他作出的贡献。

不避毛遂之嫌,

力请漕粮护航

道光五年(1825年)上半年,因原有运河漕运通道严重受阻,清代前期和中期从未有过的海运漕粮问题提上了朝廷的议事日程。黄河的一再溃决、运河的屡次淤阻、漕粮河运的日益艰难、原有漕运制度的弊病暴露无遗都使得漕粮海运的主张受到朝廷从未有过的重视,主张海运的一派终于在朝廷的辩论中获胜。然后,道光皇帝果断地调整了江南地方的官员,委派支持海运的琦善出任两江总督,陶澍出任江苏巡抚,加上原先就主张海运的江苏布政使贺长龄和浙江巡抚程含章组成了主张海运的中坚力量。

1825年7月,陶澍在任江苏巡抚后立即来到上海查看沙船情形,开始谋划漕粮海运的总体规划。其中就有晓谕上海船商,定出雇佣商船的脚价,安排武将押运等。(陶澍:“查看海口运道,并晓谕商船大概情形折子”)

由于沙船等海船航行不同于原先运河的漕船运输有先后的次序,鱼贯而前,沙船有大有小,米船一出大洋,各自行驶,并不分船帮和先后次序,全听船老大的指挥,只是在沙船停泊下锚的地方还须要派员弹压,做到停泊有序。

这次活动又是清政府组织的第一次漕粮海运,就是沿海各地的水师中也从来没有一位将领有过如此长距离海上押运的经历。于是,选拔称职可靠的押运委员就显得十分重要。谁可以担当这次海运押运的重任呢?一时,“议派督运大员,颇难其选”。规划这次海运的江苏巡抚陶澍也不免有些犯难。就在这样一个关系运送一千五百余万石漕粮安全的关键时刻,“幼攻儒术,长习韬鈐”,从军以后已经取得“革吴淞口之陋规,清川沙营之亏项”等政绩,时任松江川沙营参将的关天培挺身而出,“不避毛遂之嫌,力请身任”(关天培:《筹海初集》序)。关天培的履历、政绩和关键时刻显示的刚毅和勇气,终于赢得了江苏巡抚陶澍的充分信任。于是,一个由川沙营参将关天培等跟随海运船队,一路押运护航的方案终于敲定。在1825年11月17日,琦善、陶澍等正式奏明道光皇帝:漕粮北上的押运应遴选武职大员担任,现有松江川沙营参将关天培,堪以委押头运船只,京口协副将汤攀龙,堪以委押次运船只。这一委任获得道光的批准。由于当时沿海水师兵船严重不足,关天培改乘大型沙船来完成押运任务。

借乘上海沙船,

载粮扬帆起航

由于漕粮海运经过了较为仔细的策划,在1825年下半年的多方努力下,苏州、松江、常州、镇江等府和太仓州征收的额定漕粮于冬季开征,在1825年的12月至次年的1月已由各府、州雇佣粮船运送到上海。

沙船是中国木帆船中的四大船型之一。在历史上,中国的沙船以崇明为最著名。在江苏的太仓、南通、海门、常熟、嘉定、江阴、赣榆、泰州等地都有数量较多的沙船。大中号沙船的载重一般在八九百石至一千二三百石之间,这些沙船均可在我国的沿海水域航行运输。

康熙年间,南北沿海的航船从浏河口改泊吴淞口。康熙二十四年(1685)上海设立海关后,沙船就进泊到黄浦江,上海日益成为沿海航运的中心。每造一艘沙船需银七八千两,拥有沙船多的船主可以有四五十艘,被称为“船商”。道光初年,上海县的沙船商杨国芳就是当时的沙船大户,他拥有大小不同等级的沙船多艘,在这次海运漕粮中,他一个人就承包“载米四万余石”,是承包海运漕粮最多的船商之一。

1826年2月政府征雇的沙船和少量的宁船、卫船已按照预先规定的时间停泊在上海黄浦江的指定泊位,仅沙船就达上千艘。装运漕米的沙船桅上一律悬挂长方号旗,分别用五色写明某州厅县编列号数,苏州府的漕粮船用黄旗黑字,松江府的用白旗红字,常州府的用蓝旗红字,镇江府的用红旗黑字,太仓州的用五色旗黑字。沙船排列成行,等候各地船只将漕米运来交验、交兑。道光六年(1826)的二月初一,漕粮海运正式启动。

千余艘沙船在黄浦江江面上停泊和受兑漕粮,一时沙船的队伍帆樯如林,场面十分壮观。张春华在《沪城岁事衢歌》中描写1826年成千艘沙船停泊黄浦江的壮观场景时说:“丙戌正月,各郡(运船)并集,自南及北五六里,密泊无隙。元夜,万艘齐灯,寻丈桅樯,高出水面,恍如晴霄星斗,回映水心,上下一色,诚巨观也。”赞咏了那时浦江江面“夜珠万颗千船火,星斗一天水印圆”,千艘装运漕粮沙船整装待发的壮丽景色。

沙船受兑漕米完成后,就陆续开出黄浦江,开往吴淞口外的崇明十滧,等候东南风信一起,漕运船队就放洋出海。二月十三日,洋面开始吹起东南信风,漕运船队就陆续开航北上。担承漕粮押运委员的关天培身边只带上了水师随从周世荣等,乘坐着上海县船商杨国芳提供的沙船,满载着漕粮,与其它头运船只一起扬帆起航。

随队押运护航,

报告及时正确

在海运途中,关天培果然尽心尽力,不负众望地承担起漕粮海运的押运任务。

在道光六年(1826)二月初,首批海运沙船开出上海以后,陶澍就时时惦念着漕粮船队的安危。该月二十六、二十七日两昼夜,陶澍在上海就自感到西北暴风大作,风雨中还夹着黄沙。他恐怕放洋的船只在航行中有闪失,正在焦急地派人继续探察时,就接获了关天培送来的海运报告。讲的就是该月二十六、二十七日两昼夜关天培在漕粮北运途中经历的那场自北而南的海上风暴。

道光六年二月二十八日,在头运漕粮的沙船中,苏州府长洲县第13号通字郁同发号船驶抵天津所辖洋面,当地水师营参将李心德当即将其迎护至拦江沙外寄泊,于第二天清晨乘潮引进天津海口,这是头运漕粮中最早到达天津的一艘沙船,于是揭开了漕粮海运船只陆续到达天津的序幕。

据江苏巡抚陶澍的另一个奏文引用关天培等的报告,现在漕粮运船到达天津的数量已经过半,又据在津交米委员禀称:有程聚泰等十四艘北上的粮船在交卸漕米后情愿不赴关东装运豆米,直接南回上海再一次装载漕粮的好消息。由此,陶澍对漕粮海运的形势作出了一个极为乐观的判断:按照这种漕粮运输的进度,其余各船就是让它们赶赴奉天装豆,也不过到四月底就可以回到上海再装运漕粮,那么五月里就可以将全部漕米运出上海。陶澍如此乐观的估计也是有根据的,因为第二批北运的漕粮仅为全部漕粮数的三分之一不到(陶澍:“请饬催沙船以速海运折子”)。

关天培在四月下旬又及时地报告了天津收口的船只已经有一千一百二十六艘,他已经在催促漕船迅速交兑漕粮之际,还挨家挨户地向每个船户反复宣传,让他们迅速回南上海,赶装二运。兹截至四月二十六日止,共已催出空船一千零七十二艘的重要信息。根据他在押运途中的反复调查得知,北上的装粮重船都在沿石岛、成山一带,看见有装豆回南沙船约数有一百八九十艘在海洋上向南行驶。关天培也作出了四月二十四到二十七日北方都刮北风,南回的沙船更可乘风迅速到达上海的预测。他还正确地预计,在四月初一以前,卸完漕米的回空船五百五十余艘就算到辽东装豆再南回,全部时间也在四十天以内,大约五月初十内外,五百五十余船均可回至上海,这些船回到上海装运二次漕粮已经是足够的了。关天培的这一正确判断,使得陶澍对后续的漕粮运输作出加快上海二运交兑的决断,从而保证了上海二运漕粮船队的出发准备。

探索漕运航道,

力保粮道畅通

关天培在押运途中,还有更多的漕粮海运护航活动。

庙岛至天津段航路是漕粮海运的最后一段航路。关天培在报告中较详细地记录着沿途的航程:庙岛至天津海程九百余里,中间就没有岛屿了,如遇东南顺风,由庙岛两日一夜就可到达天津。如果行至中途遇上西风,必须仍回庙岛下锚停泊。不少后到的粮船,有时竟有往返庙岛二三次后才得以到达天津。庙岛开船,针用卯酉,稍为偏北,是必以东南风为顺也。 这就为从庙岛至天津段航路的航行提出了注意事项,并对这段航路上船舶如何使用指南针,即为古代的“针路”积累了经验。

关天培在漕粮北运中还关心天津口外拦江沙水域的暗沙和天津口至上园的内河水道的管理和畅通。如在四月四日,关天培就在葛沽地方看见回空的浙船九艘与装载漕米的重运沙船二十三艘因为“争走上风,停船争闹”。关天培当即就命令“空重船只,分岸行走”,由于处置得当,使得河道立时疏通,一场不同船帮间的争吵得以和解。经过他对发生争执的行船进行的调停,以及“日逐往来,催趲押令”的工作,河道壅塞的情况大为改善,“重空船只均无阻滞”。(“陶澍据禀札知事”)

漕粮耗米制度的制定,原来主要是为保证漕粮的足数入仓,多余耗米的出售也是一种调动沙船商海运漕粮积极性的措施,所以关天培还关心船户漕粮耗米在天津的出售。关天培还通过对漕粮运输沙船各耆舵的了解,调查到船户对剩余耗米在天津就地出售的情况:船户“交卸正米,每石均余耗米一升数合至二升以外不等。民买市价止二千四百文。此刻,官为收买,每石纹银二两二钱。照天津银价,每两易钱一千二百四十文,计每石合大钱二千七百二十六文。较之市价,每石又多得钱三百二十六文。”证实了政府关于收购剩余耗米的政策得到了切实的执行,这对进一步调动船户加快进行二运的积极性是非常有利的。

救助海损海难

查验船员漕粮

关天培还在押运和巡视途中,协同天津、山东的地方官员和水师,多次参与上海沙船遭遇的海难、海损救援。

在二月头运中遭受的海上风暴后,经过仔细的查询,关天培就报告了北上漕粮船队经过俚岛的500艘运输船中部分船只在风暴中受损的情况。据此,陶澍正确及时地了解了漕粮海损的情况,肯定了关天培对海损沙船的查验,均因风猛船只遇险,不得已抛去部分粮米,为的是漕船的自救,并无捏饰实情、盗卖漕米的情节。一部分受潮的米粮,也经关天培下令逐一晒晾,另放在专门的船舱里贮运。这就不仅肯定了关天培在海损、海难发生现场的对应措施,还准备对遭遇海损的粮船按照已有的相应章程给予一定的补偿。

关天培参与山东地方水师对海运船只受难的救助,并核实赔偿等具体事实,在山东巡抚武隆阿对朝廷的奏报中也能得到证实。关天培还主动地对有救助必要的盛永骏号船提供雇船起剥的帮助。根据关天培手下随从周世荣报告,三月二十二日,有浙江“三不像”船盛永骏号装载漕米一千七百五十石乘潮驶入天津口外的拦江沙搁浅,已经一连七天潮水起时船也浮不起来,“恐致垫伤”。关天培当即就派出兵弁,至海口会同天津水师员弁就近雇船四艘,帮助盛永骏号起驳二百六十余石漕米,在四月初一日终于使原先搁浅的该船浮起,第二天就进入天津港交兑漕米。

关天培还积极关心有可能受到海损的沙船。三月三十日,海上“忽起北风,大飓、雷雨交作”,到四月初一风还未停,关天培等探得“有米船数只在洋遇风斫桅抛米等事”,他也不避飓风当即“由水路兼程,赶往海口查办”。(“陶澍据禀札知事”)四月五日,关天培果然在海口迎面遇到受海损的苏州府新阳县第五号赣字阎聚泰号。该船在三月三十日的海上风暴中打伤后艄,抛失大锚,不得已斫断大桅,船方平稳。该船得以进入天津口内后,关天培当即上船“亲验各舱,漕米干净无损,舵水亦均无故。”于是他会同天津方面的官员将阎聚泰号拖引到停泊地交兑漕粮。同时遇见的还有松江娄县第3号崇字吴恒顺号沙船。关天培也对这些受损的海运商船进行验检,并帮助它们交兑所带的漕米(“陶澍据禀札知事”)。

查实的海损船只在交送漕米时落实应有的政策,也是关天培所做的重要工作。如对苏州府昆山县第28号崇字沙船周昇泰号在庙岛停泊时,遭受大风,船锚被风刮断,沙船飘到岛外浅滩搁浅。为避免船底被垫伤,被迫松舱,抛米一百一二十石,并及时向关天培“叩求验报”。经关天培的查验,该沙船装载漕粮一千一百七十五石,他给出了“另有给耗米九十四石,以之抵补正米,尚不致过于亏累”处理办法,并将此情“移知江南收米各委员,随时核办通报”,使有关沙船所受海损事件的政策得以实实在在地兑现(“陶澍据禀札知事”)。

头运平安凯旋

功勋卓著受奖

在1826年3月,清朝廷组织的漕粮北运中,川沙营参将关天培任赴津头运押运委员,一次就押运漕米一百二十四万一千一百余石,计装船一千一百四十五只,该年尚有米三十九万一千余石,由京口副将汤攀龙作为二运督押护送。至九月,漕粮北运全部结束。然后琦善、陶澍等就分别对参与海运的相关官员、船商等分别不同情况予以奖励。

关天培对漕粮北运的第一个贡献是确保漕粮海运的一路平安。关天培对漕粮北运的第二个贡献是他在押运途中尽心尽力,为漕粮北运大胆实践,大胆探索,积累经验。他一路上关心海上航道的水情、沙情和季风的变化转换,甚至航行中“针路”使用他也了如指掌。他还关心内河航道的畅通和漕粮的及时交兑。一路上他还及时地报告了海运漕粮进程的具体信息,使陶澍等地方大员能够及时地作出正确的决策,指挥整个漕粮北运的进程。关天培对漕粮北运的第三个贡献是他在一路上参与的海难救助活动,检查核实了漕粮运输的损失,落实了海运的保障措施(琦善、陶澍:“查明海运委赴天津交米各员暨押运将弁遵旨分别鼓励折子”) 。

对此,道光皇帝在上谕中称:“江南京口协副将汤攀龙、太湖协副将关天培督押海运船只,妥协迅速,俱著加恩交部从优议叙。”在押运任务完成以后不久,关天培就由原来的松江川沙营参将晋升为太湖协副将。次年,又提升为总兵。从此,关天培就逐步成为一名清军水师的高级将领。1832年他署理江南提督,1834年他调任广东水师提督。可见,关天培在上海参加的漕粮海运护航活动,为以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作者为上海市历史博物馆原馆长、研究员)

责任编辑 周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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