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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析莫言《蛙》文本的先锋性、复杂性及人文关怀

2014-03-15邓思文

参花(下) 2014年6期
关键词:蝌蚪姑姑莫言

◎邓思文

简析莫言《蛙》文本的先锋性、复杂性及人文关怀

◎邓思文

莫言自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来,受到了国人更多的关注。莫言的微博虽然微博数量不是太多,仅28篇左右,但是他的粉丝数量已经超过了412万。莫言的许多作品,甚至是年代比较久的作品,也重新被读者和批评家再次阅读或者研究。他的长篇小说《蛙》自问世以来就面临褒贬不一的评论态度。从《蛙》的日译本的书影封底上的两段话——“打胎则生命与希望消失;出生则世界必陷入饥饿”[1]“人有罪,我亦有罪”[1]——可以窥见,莫言写作的《蛙》是带有两难抉择下的矛盾以及反思思想。笔者在综合阅读各家评论的基础上,试从内容选择和文体结构这两大方面来分析《蛙》的文本所呈现出来的先锋性、复杂性,进而分析文本中蕴含的莫言对人生的关怀以及对人性、生存、国家的思考。

《蛙》 文本细读 先锋性 复杂性 人文关怀

2011年8月,莫言凭借《蛙》获得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这与他在2012年10月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仅相隔一年,可谓是诺贝尔大奖前的预热。《蛙》自问世以来就面临褒贬不一的评论态度。笔者在对《蛙》进行文本细读以及综合前辈研究的基础上,选择从文本与文体结构的研究角度,来分析《蛙》的文本所呈现出来的先锋性、复杂性,进而分析文本中蕴含的莫言的人文关怀情愫。

一、关于社会热点问题的丰富呈现

莫言的《蛙》填补了“计划生育”描写的空白,是一次闯入“禁区”的写作。但是在文本细读中,笔者发现,这篇小说给读者带来阅读的亲切感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在于小说中不仅仅只展现计划生育这个大的主题,更是在这个主题周围,展现了当时人民生活的热点问题。经历过这些热点问题的读者自然而然地就会产生对文本的亲切感熟悉感,这些热点问题的描写也扩展了文本内容的涵盖范围,使得《蛙》反映的高密乡人的生活不是孤闭单一的而是丰富立体的。

本文以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年12月出版的《蛙》作为分析的具体文本。

小说62页开始描写的类似城管问题的原始状态:在胶河堤坝泄洪闸边因为买卖形成鱼市,而公社税务所的收税员经常来没收他们的鱼,这就类似于现在的非法聚集的小贩被城管驱离或者没收物品的情况;甚至写到了有人冒充公社的收税员前来收税被揭穿,提及了冒充官员鱼肉百姓的欺诈问题。

257页开始,描写了蝌蚪在高密乡县城以及在首都北京遭受的两次“碰瓷”事件,正义被流氓逻辑压迫了,蝌蚪在这两次“碰瓷”事件中都感觉惊惧并且遭受损失,围观者是冷漠的——没有路人肯站出来帮他。

266页中提到的蝌蚪因为新生的儿子的哺乳问题烦恼,“尽管牛奶也能将婴儿养大,但危险多多,那些丧尽天良的奸商在‘空壳奶粉’和‘三聚氰胺奶粉’之后,会不会停止他们的‘化学’实验?‘大头婴儿’和‘结石宝宝’之后,谁知道会产生什么婴儿?”

上面提到的类似城管问题,冒充官员牟利的问题,问题奶粉等只是笔者举例《蛙》的部分对当今社会热点的细节的呈现,而这些热点问题的呈现一方面体现了作家莫言对于社会热点的关注以及敢于诉诸笔端的精神,更使其贴近了小说内的生活状态与读者的日常生活,使得文本的描写富有生活气息和立体感。

二、文体的互补性与对传统的反讽性分析

《蛙》一共由5大部分组成,每一部分的开始都是蝌蚪写给彬谷义人的信,1~4章的第二部分的一段回忆性的文字材料,第5章的第二部分则是一个九幕剧的话剧剧本。这样的组合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小说结构前所未有的,自然引发了不小的关注与争议,这样的结构究竟是一个低劣的问题拼凑还是一种文体的创新,笔者以为不可妄下评判,下面通过一些细节分析回应前人的一些论述。

1.关于每章首部的信

关于“为什么要选用日本作家作为倾诉对象”这一个问题,已经有论者[1]进行了很确切的分析,认为蝌蚪的叙述试图跳出狭隘的民族立场,以一种世界的眼光和胸襟来看待历史,拨开纷繁复杂的历史迷雾,反思历史和人生,还原生命的尊严和意义。另有论者[1]认为,这“其实是‘他者化’了自己的故事,他找到一个他者来观照自己的故事,而这个他者是一个外族人,是日本人,更容易使他的故事变得陌生化、奇观化和传奇化。这个日本人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转化为一个诺贝尔奖评委会的成员,他读的时候就会感到莫言是在向我倾诉……”

笔者认为可以就上面的观点做一个拓展,这5封信以及回忆性文字材料的显性读者是蝌蚪的倾诉对象彬谷义人,但是真实的读者可以包括像诺贝尔奖评委这样的外国读者,当然也包括了中国读者。在这样的倾诉设置中,读者可以在彬谷义人以及自身之间拥有一个双重的阅读体验,并且在这之间的距离产生了读者更大的思考空间。

至于这篇小说中的信,蝌蚪在第1封信中就有这样的论述“在电脑时代,用纸、笔写信已经成为一种奢侈,当然也是乐趣,但愿您读我的信时,也能感受到一种古旧的乐趣”。[2]笔者认为,这不仅是显性作者蝌蚪的观点,更可以看做是隐含作者莫言自己的观点,用信写作,是为了让读者感受到一种古旧的乐趣。除此之外,这5篇信对小说叙述的影响,笔者认为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第一,起到串联全篇的作用。

小说起因于作家蝌蚪因为日本作家彬谷义人来做报告,应彬谷义人的请求写信告诉他姑姑的生平事迹,并且受到彬谷义人的鼓动希望写一部以姑姑的一生为素材的话剧。这5封信构成了一个成为了串联四个回忆记录以及话剧的线索。

在前4封信中,一直提到第五本分的剧本创作,使得读者形成了对剧本阅读的期待。

第二,展现蝌蚪写作内容的变化轨迹。

有论者发展文字素材的3、4部分,蝌蚪逐渐代替姑姑成为了故事的主角,而在话剧部分,主角更是转变成陈眉以及蝌蚪,于是就批评蝌蚪应彬谷义人的请求写信告诉他姑姑的生平事迹以及要写姑姑的写姑姑的一生为素材的话剧的意图被随意抛弃了,使得小说前后两部分形成断截,质疑作者的结构偏离。

笔者经过仔细阅读发现,在蝌蚪写给彬谷义人的第二封信中找到了小说写作内容改变的预告“我应您的要求,继续以写信的方式,将姑姑的故事告诉您。遵您之嘱,我也尽量多地把我本人所经历过的一些事情,顺便写到了信里”[2](笔者按:这里的信与笔者称呼的回忆性文字材料同是指在章首的信之后的第二部分)。作者对于主体部分内容的变化是有预告性的,是有迹可循的。

1、2部以姑姑为中心,3、4部分以蝌蚪为中心,话剧部分以陈眉、蝌蚪为中心。中心人物的替换恰恰逐渐形成了两代人的对比,不管是两代人的生命历程抑或精神状态都在对比中显现独特性,甚至包含陈眉这样的第三代人的生活也进行了书写。

2.关于九幕剧的剧本——原写作意图与剧本的出入

这部九幕剧一方面是《蛙》的结尾部分,由于文体的变换呈现出一个荒诞的结局。笔者认为,这种文体的变换给作品带来了一个多文体的冲击,以下是对一些阅读疑惑的分析。

上文已经提到,蝌蚪一直想写一部以姑姑的一生为素材的话剧。但是有论者就批评指出话剧只能看作是第四部分的延续,主角转移成为陈眉、蝌蚪。笔者在上文已经就此作出分析,认为中心人物的替换恰恰逐渐形成了两代人的对比,不管是两代人的生命历程抑或精神状态都在对比中显现独特性,甚至包含陈眉这样的第三代人的生活书写。

有论者这样描述“莫言的描写与《1984》有异曲同工之处。这部话剧让人不安的是蝌蚪他们犯下的一系列罪行,而是他们真诚的相信通过这种罪行可以获得赎罪!”[1]

笔者认为,蝌蚪原本想写出一部伟大的史诗剧作却被隐含作者莫言替换成了一部荒诞的救赎剧。

“在这部话剧中,似乎只有那在“唐吉坷德”餐馆扮演角色的陈鼻作为罪恶的揭露者回到真实之中,这种虚实之间的转换与张力,使得《蛙》的叙事空间大大开拓,并获得了更复杂的伦理修辞效果和更深厚的艺术魅力。”[3]

3.双重作者的叙述

从哪些细节可以窥见隐含作者对写作的隐性左右?笔者认为可以通过对以下两个情节的分析窥见一斑。

从文体形式来看,《蛙》确实是存在双重作者的,显性作者当然是蝌蚪,这限定了小说书信部分的写作视角和作为素材部分的大部分的写作视角。但是在剧本和部分在蝌蚪之上的隐形作者——作家莫言的存在也是不可忽视的,他的叙述的出现使得小说挣脱了蝌蚪第一人称的视角叙述,跳出蝌蚪个人的限制使得小说有了多层次或者更有深意的解读。

1.姑姑上吊,死后重生的情节设置

关于这个情节的设置,应该有更深层的探究,不应该仅仅停留在姑姑自我的反思与赎罪的层次上。笔者认为,应该有更深层次的一个解读。

上吊获得新生,一方面符合蝌蚪性格软弱摇摆的性格,他总是下不了狠手,不能把事情进行到一个绝地;也体现了隐含作者——作家莫言保留并体现了作者对于个人的一种悲悯。姑姑作为一个个人,在计划生育年代成为了国家政治(国家意志)的一个工具,政治的罪恶是不应该由身为工具的个人去承担的,也不可能因为个人的赎罪达到政治的赎罪。政治的罪孽不应该也不属于某一个个人,作为个人的参与者——姑姑只是政治历史的一个工具,她在失去政治工具身份之后才开始“正面”无尽的伦理道德的拷问和由此引发的反思,这在一方面加深了个人罪孽的反思,但同时更展现了个人对于不属于自己的国家政治罪孽的一种勇气的承担(即使负罪沉重,不能承受,但是仍然昂首面对。虽然在赎罪的同时也是在制造新的罪孽,但是仍然想要赎罪),使得个人的反思承担与国家政治反思的失语(或不可言说)间形成一种比对落差。但是不管怎样的不应该,国家政治以大人道而牺牲个体的小人道,暴力伤害是已然形成的实施,并且最终都会对参与的个体留下精神上的伤害,使得像姑姑这样的参与者,无法摆脱内心道德的审判,因为她不是一个单纯的工作工具。

2.“戏中戏”——《灰阑记》

对于古代经典剧目“灰阑记”的重新改写,是作者继王肝爱情事件对“革命-爱情”写作反思之后的又一个对于传统思维的颠覆。法制是现代国家的产物,而在法制社会之前,中国经历了长久的“人治”。法外开恩在封建君主社会是空穴来风的,掌权者普遍通过伦理道德感性判案。就像《灰阑记》中包拯通过谁更不忍伤害孩子判断亲生父母。但是这样的判案因为长期的文学宣传,已经得到了民众的广泛认同。因为这符合正常的人伦情感。可是在《蛙》中,陈眉是久寻亲子的一个弱势母亲,当她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必然是奋不顾身地想抢回自己的孩子。但是判案的法官是由演员饰演的“高梦九”,更滑稽的是“舞台布置成民国时期县衙大堂模样。虽有改革但基本上还是沿袭旧制”[2]。这个横置在民国的县衙大堂,成了现代夺子案的审判地。在这里,旧有的伦理审判被狡猾地使用,不单是对于以往的案件审判的反讽,更是对于现代法治精神的一种深刻讽刺。

陈眉寻子过程的描写恰恰展现了作为社会底层的一个弱者,当她的权益受到侵犯的时候,她哭诉无门,正义再次被权钱逻辑打压了。这篇小说不是以极尽煽动为目的的,在情节的设置上有所节制和刻意缓解,展现的不是一味疯狂的氛围,而是带有不断的反思。

结语

莫言的《蛙》内容选材十分丰富,综合呈现了当下的社会热点问题,并且在表达上善于运用戏谑的手法来叙述现实。比如:

“王脚仗着家庭出身好,既反动又嚣张的。”[2]

“姑姑这辈子,吃亏就吃在太听话了,太革命了,太忠心了,太认真了。”[2]

相较于莫言在文本中呈现的丰富性与文体写作的先锋性,笔者认为更重要的是莫言对这一段历史叙述表达出的态度,即是不对历史事件做简单的是非判断。

“我们隐隐感受到作家实际上仍然处于一种分裂的痛苦中,作为赎罪的写作,就像叙述者所说的那样并未完全达到赎罪的目的。但也正是在这未被弥合的缝隙中,隐含着未被说出的无限言语,但也正是这些未被说出的言语,使得这部作品在叙事伦理上表现出一种深刻的含混性、复杂性。这种含混性不是对责任担当的简单回避,而恰恰表现出一个作家的使命感和对事实本身的尊重,它既要作为社会的良心来写作,但同时也负有对国家和民族的责任。”[3]作家莫言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他很难完全跳出束缚以他者的眼光作出符合民众期待的对计划生育这段历史的决绝的批判式的写作。莫言通过蛙给我们呈现的是人性在国家政治与民间伦理中的摇摆,是不同年代生育在不同环境下参与人生的不同方式。正是这样的真诚,填补了这一重大历史题材书写的空白,让更多的人通过阅读体验了一段相对“真实”的历史。

[1](等).莫言小说的形式与政治——关于《蛙》的讨论[J].红岩, 2012,(S3)

[2] 蛙[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9.12

[3]修辞与伦理:莫言《蛙》的叙事修辞学解读[J].小说评论, 2012,(6):16

(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 姜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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