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生相克
2014-03-14
缅甸有个传说,有一条恶龙,每年要求村庄献祭少女,每年村里都会有个少年英雄去杀恶龙,但无人生还。又一个英雄出发时,有人悄悄尾随。龙穴铺满金银财宝,英雄用剑杀死恶龙,坐在尸身上,看着闪烁的珠宝,慢慢长出鳞片、尾巴和角,变成恶龙。
职场的代际竞争
如同几代消费者一起入市,几代人虽然先后参加工作,在1980年代初站在一个职业的起跑线上,相应代际竞争也比成熟的商业社会来地激烈地多。那些今天保持成功的企业都能处理好这方面的关系。
1995年柳传志致信杨元庆:“在纯粹的商品社会,企业的创业者们把事业做大以后,交下班去应该得到一份从物质到精神的回报;而在我们的社会中,由于机制的不同则不一定能保证这一点。这就使得老一辈的人把权力抓得牢牢的,宁可耽误了事情也不愿意交班。我的责任就是平和地让老同志交班,但要保证他们的利益。”
柳传志2000年退居二线,交班给杨元庆(1964)和郭为(1963),也就是隔代相传。西方商业有类似的例子,1981年GE董事长雷吉·琼斯(1917)交班给韦尔奇(1935)。有董事提议先由另一名58岁的高管过渡。琼斯认为如果这样做,韦尔奇会走人。韦尔奇执政20年后,再传于杰夫·伊梅尔特(1956)。
商业社会隔代相传,由企业自行决策,各家错开。而在中国,国企有严格的组织秩序,一般代代相传,民企中家族企业按平均生育年龄,会跨两到三代,非家族企业很多跨两代,由于时代的剧变,都会呈现出宏观周期。特别是50后成为小年。这在科技界更明显,后者更需要青年时的漫长训练。造成40-60后交接的运动。
再创业继承
家族企业将上演一幕幕中国版的豪门恩怨。有统计称,家族企业能传两代的不到20%,传三代的不到5%。其实中国古人早有认识,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但也是出于中国文化,不能传给儿女,我又为什么奋斗呢?
家族企业基于特殊的人身关系,而现代企业基于普遍的契约关系,经理人靠业绩上位。人身关系难以传承,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也是家族企业引进经理人,甚至传承给经理人大多以失败告终的原因。在工业时代,企业竞争更多地取决于资本规模,遗产的继承即确立企业的传承,但今后越来越取决于企业家能力。根据达尔文的理论,用进废退不能遗传。欧美很多家族企业传承办理信托,在国内也略显超前。
没有绝对的事情。商业史上也有少数的案例,三世而斩,但企业没有衰亡,而是从家族平稳转入经理人,基业长青。追溯第二代,都成功再创业。例如IBM。这种传承方式的逻辑在于,二代凭借人身关系上位,凭借再创业的业绩证明自己的能力,也符合经理人的标准。通过这样一种双重角色过渡,第三代就能平稳交接给纯粹的经理人。
传承要及早布局,雷吉·琼斯刚入主GE不久,就开始规划。中国历史上王朝继承相对平稳的大多也是如此,宋高宗虽然臭名昭著,但传给宗室子,退位后相安无事。如果有意于再创业继承,就更要深谋远虑。
再创业和继承最好在同一领域,既有经济上的协作效应,也能整合上一代的人身关系。中国企业盛行多元化,经常采取分封制,不同家族成员打理不同业务,也可以称为再创业,但这种架构很难实现上述的转变,更趋于争夺资源。不过可以用来安抚继承竞争的失败者。
消费的代际互动
在商业社会,消费潮流的传承显然是顺序的。而国内的代际差异更大,1980、90年代几代人同时叠压在一起。进入网络时代,出现某种倒序。网络的消费情境与传统完全不同。起码要会用电脑,老一代年轻时还没有电脑,甚至没有学过拼音,就被挡在外面。他们最终还是参与进来。苹果普及触屏人机界面,降低了技术门槛。再就是求助子女,网络世代很多人都给父母当过代购。但老一代对网络语境的影响始终是微乎其微的。
网络世代之间,也出现一个倒序的案例。即时通讯长期泾渭分明:MSN的主流人群是白领,QQ是学生。当更低龄用户群的应用更趋多元化,MSN却因各种原因式微,即时通讯不可或缺,其用户大批向QQ迁移。
新应用新概念层出不穷,更新越来越快。对当下的前沿,早期网络世代也会不明觉厉。比如在90后中流行的弹幕视频网站,用户留言以字幕在视频中动态呈现,称作弹幕。源于日本的niconico,引入中国主要有AcFun和bilibili,简称A站B站。
从传统观众的角度,弹幕对观看是种干扰,不像传统字幕位于屏幕下方,字数少,字幕会弹到屏幕各处,特别是高潮部分,用弹幕站的术语“前方高能”,整个屏幕都被弹幕覆盖。传统(其实没有几年,土豆网2005年创立)视频网站早期为提升观看体验做了巨大的努力。弹幕站的兴起,可能反映在这个瓶颈解决之后,体验的重点转向互动。
这种变化最终会传到上游。在产品时代,员工和消费者之间的代际差异不太重要,经验是重要的,资历是必要的,员工在职业阶梯上慢慢攀爬,特别是日本企业的年功制度。今后以客户为中心,年轻人总是最活跃的消费群体,企业用人可能会出现比1980年代更倾斜的情况,后来居上,年轻的产品经理自己就是用户。这会造成类似的员工代际冲突吗?或者转化为高频的创业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今天最尖锐的代际冲突,不在企业,而在家庭。我们不关注文化,只讨论对下一代职业发展的影响。儒教将政治奠基于家庭伦理,没有让政治变得温情,却把家庭变成官僚机构。今天典型的中国传统家庭,子女如同销售,在父母的人际关系,所谓“中国式亲戚”中如同上市公司的季报,必须不停地按时完成数字。
这样的家庭教育下,不可能有任何职业生涯的概念。这意味着把整个职业生涯,正常人至少三十年,作为一个整体来规划。为了整体最优,必然牺牲一些局部,这也是企业战略的意义。但一旦不能按时完成数字,会给父母造成巨大的焦虑,放出巨大的压力。大部分子女都不能抗拒这样的压力。
这种压力通常会在儿女三十岁前后达到极大值。三十也是职业生涯关键的转折点,面临职业转型或创业的抉择。压力主要来自买房、结婚和生育,都是大事,且持续影响后半生。而职业转型和创业也需要承担巨大的投入和风险。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兼顾。
职业女性受到的压力尤其大。由于革命的作用,中国大陆女性在职业和创业中的表现,要比其它华人社区和毗邻的日韩等国活跃地多,尽管也存在性别天花板、性骚扰等问题。约翰·沃洛诺夫在《日本浪费的人力》一书中用很大篇幅抨击了该国职业女性的境遇。但这种活跃的职业角色和仍然保守的家庭角色,就不可避免地发生冲突。
实际上在家庭生活的早期,望子成龙,女儿则被预期嫁人,背的销售指标更低。这造成男性个体普遍兼具晚熟和早衰,而社会呈现某种阴盛阳衰。但从大约25岁甚至更早,就会开始受到中国式亲戚逼婚的压力。“剩男”同样存在,但压力相对小。早在网络时代前,婚介所的资料就显示,剩男是素质较低,剩女则是较高的一群,但只有剩女被污名化。这样的无物之阵,加之女性在生育中的付出更多,对职业生涯的干扰更大。
不幸的是,在这种文化最喧嚣日上的时候,也是中国的职业环境正发生剧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