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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悲”与古诗词审美鉴赏

2014-03-14王志荣

语文天地·高中版 2014年2期
关键词:悲情情趣诗词

王志荣

《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中明确规定,语文课程应该重视学生的品德修养和审美情趣,使学生逐步形成良好的个性和健康人格,以促进德智体美的和谐发展。为此,培养学生高尚的情操,培养学生健康的审美情趣,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和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是语文教学义不容辞的任务。语文学科本身,就具有文学之美、文化之美,理所当然地担当了学生审美情趣培养的重任。而在审美情趣的培养中,诗歌教学成了重中之重,特别是中国古典诗词。

中国古典诗词是一种精练的语言艺术,它以语言为载体,以丰富的艺术形象,展示广阔的社会生活和自然生活,以高度凝练的语言塑造形象,叙事抒情,表情达意,表达了诗人的审美意识和审美情感,对读者的审美鉴赏提出了比较全面的要求。

但一直以来,高考的压力导致功利思想弥漫于整个诗歌的教学过程,我们忙着用最快捷的方式,输导着有关诗歌意象、意境,表达方式、表现手法的知识点,忙着启发学生运用联想、想象解析诗歌的种种功利收获,无视诗歌原本丰富的审美意趣,让诗歌教学变成了单向输导知识的渠道,导致了审美意味的枯竭,甚至消失。学生也就较少关注诗境中与生活紧密相关的诗意美:春风春鸟,秋月秋蝉,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桃花流水,秋千乱红,潮涨潮落,游子浮云,春江花月等,审美情感自然随风而去。

常见的诗歌审美鉴赏培养方法是联想法和想像法。

联想法,是就诗歌内容而言的,因为联想是鉴赏的思维方式之一,不论是纵向联想还是横向联想,都离不开分析、比较,由眼前的物想到另一些与之相关的事物,以便对诗的内容作更深入的解读,可提高对诗词内容解读的深度。

想像法,是在联想的基础上,运用自己的知识积累,生活感悟,再现诗中的情境,强化视觉形象,获得三维立体的视觉形象,得到一种具体形象的复合美感,从而让自身入乎古诗意境,得到身临其境的情感体验,获得审美满足。

但在教学中,我们会面临一种难解的困境,在中国古诗词的情感层面中,悲情如同浩浩的黄河之水浸灌古今,可谓是“悲”像丛生、悲情不绝。以高中必修四的第二单元为例,共收了柳永、苏轼、辛弃疾、李清照四位宋朝大家的八首词作,几乎都是“愁容满面,悲情满怀”。

柳永的《雨霖铃》中描写饯别时暗淡低落的心情,离别时难舍难分的痛苦,离别后的凄凉惆怅、孤独与无助,整首词悲伤、凄凉,冷寂而幽清。

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虽然意境壮阔雄浑,但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年岁渐老,事业无成,人生如梦,壮志难酬的苦闷之情亦如那大江之水,流淌千年。

辛弃疾的《水龙吟》和《永遇乐》表达英雄空怀报国之志而报国无门,无用武之地的一腔怒气和满腔的悲愤。

而李清照的《声慢慢》则更悲,写的是死别之愁、永恒之愁,个人遭遇与家国兴亡交织在一起的愁,痛楚无限、悲哀无穷,“怎一个愁字了得”。

韩愈说过:“夫和平之声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中国古代诗人有这样的悲楚癖好,让教师讲授其诗文的审美,也真是“怎一个愁字了得”。

有的教师索性这样处理,对词中的悲情在深刻理解全词的基础上批评消解,认为像《雨霖铃》这样的词,很容易使人染上莫名惆怅和哀怨,会妨碍学生健康成长。要学习和吸收的是柳永的创作手法,而不是“愁”本身,不然我们将会消沉而不可自拔,这种鉴赏法被冠之以“质疑和批评”的美名,认为这样可剔除消极因素,获得最佳的审美培养。其实,这是在回避问题,是逃跑主义。也是对“悲情”审美的偏见与误解。

审美,不只是对“美好”而言,还包括丑、卑下、悲等。因此,审美还包括可供审美品味的艺术化之“愁”

作为审美中的特殊形式的审悲艺术活动,不仅能给人艺术形式美的快感,还具有激起怜悯和达到净化情绪甚至灵魂的功效。人生苦难、悲痛情感的描写,会唤起读者的怜悯,这正是审悲区别于审美、审善、审丑的特别之处。因为我们看到不幸与灾难,自然会激起怜悯之情,自然会涌现惋惜之感,这些情感本身亦是一种痛楚,与之相随必然产生同情与爱。正如我们看到汶川大地震的灾难,先是恐惧、痛苦,但随后我们会体验到我们自己并非昨天的自己,因为我们懂得作为一个具有意义的人应该做些什么,是责任与义务,是对生命的珍爱和对生活的热爱。我们体验到了比苦难还要坚强的灵魂,体验到与困难、灾难抗争的勇气,从而振作自己的精神,提升自己灵魂的高度,获得理性的智慧、情感与理智的成熟,让最有意义的生命活力得到最充分的活跃,更懂得真情的内涵,对生命的理解,对生命价值的顿悟。而在审美鉴赏中对诗词中的悲情的回避,明显是一计拙招。

中国古典诗词中对苦难和悲情的表述,与现实生活中的苦难与悲伤不能等同。文学艺术中对苦难和悲情的描写,是与现实拉开距离的超功利的展示,这一点须辨明。这些“愁”是艺术创造,而读者只是置身其外而远观之,在诗歌中哀伤痛苦的“意象”只会令人沉醉于其中的生动而不会伤害鉴赏者的身心。正如美国的美学家乔治·桑塔耶纳所说:“世间无论多可怕的境遇,都没有不能暂时放开怀抱,在审美观照中求得慰籍的。这样,悲哀本身就变成并非全然是痛苦了,……最悲惨的情景在审美中也可以失去苦味。”因为诗中的苦难悲情是过去式,是一种回忆,与读者有时空距离,诗人有声有色的叙述,不过是一种感情的高度体验或拟真实再现罢了,这就是艺术再现。古诗词中的“愁思之声”、“穷苦之声”都是经深沉的回忆形成艺术距离,升华为艺术美感,化痛楚哀伤为诗词美感,这种愁情能引起读者共鸣,这里的愁不是真实的人生、真实的世界。

困难、灾难、挫折、失意并不可怕,悲痛哀情也不可畏,可怕的是没有在困难与灾难中重新站起的勇气,可怕的是面对悲痛与哀伤而没有同情之心、怜悯之情,可怕的是看客心理,麻木不仁,行尸走肉,可怕的是我们没有正确的审美情趣和审美方法,不能正确理解审悲这种特殊审美方式的意义与内涵,不能帮助学生形成正确认知,无法真正体味大自然和人生的丰富多彩,不能激发学生珍爱自然、热爱生活、珍爱生命的良好审美情感,不能正确感受艺术和科学之美,不能在古典诗词中获得全面深刻的美的熏陶,不能培养自觉的审美意识和高尚的审美情趣,不能提升审美境界,不能形成良好健全的世界观、道德品质。那才是“怎一个愁字了得”!

作者单位:福建省云霄县第一中学(36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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