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语言学综述和展望
2014-03-12何丽君
○赵 亮 何丽君
(北京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系 大学英语系,北京 100083)
一、引论
心理语言学(psycholinguistics)还有两个名称:心理的语言学(psychological linguistics)和语言心理学(linguistic psychology),分别侧重不同的方面。顾名思义,心理语言学与心理学和语言学研究既有重叠和交叉,又有其独到的研究领域,是近几十年来发展起来的新学科。它的研究对象是人类语言机制的构造和功能。研究方法主要是观察和科学实验。从本质上说,心理语言学就是实验语言学。
心理语言学的研究范围很广泛,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语言的性质、语言的感知与理解、语言的生成、儿童语言习得与发展、心理语言学的应用等(彭聃龄,1991:8-11)。和心理语言学联系紧密、研究成果相互借鉴的学科包括语言学、心理学、社会学、神经学、教育学等。
二、心理语言学的研究内容
自1954年心理语言学的正式诞生以来,行为主义理论、结构主义理论、信息论等研究为其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Chomsky(1956)提出转换语法,引导了现代实验心理语言学头十年的研究,普遍语法理论丰富和推动了语言习得理论的发展,促进了心理语言学的争鸣与繁荣。上世纪80年代以来,心理语言学研究受到认知科学,认知心理学,特别是人工智能的影响,研究的主题越来越多地涉及到计算机科学、哲学、神经科学以及其他相邻学科。心理语言学的研究重点大致包括三个方面:语言理解、语言产生和儿童语言习得。
(一)语言理解
语言理解,也就是人们如何理解语言,即话语是怎样被切分、解释和赋予意义的。狭义上,语言理解是根据声音或文字建立话语的意义,了解说话人所传递信息的内容和意图。但是,理解过程往往不会就此停止,听话人一般都会把所理解的东西进行处理,而且其处理过程往往是无意识的。因此,语言理解除了建立意义过程外,还有一个意义的使用过程,这就是广义的语言理解。
语言理解可以分成三个不同的层次或水平:语言识别、对句子的理解和对语篇的理解。
对语言的感知包括语音知觉与字词识别两部分。目前,语音知觉最新的研究手段是摄影摄像技术。语言信号产生方面的研究大都与声学特征及元音和辅音的听辨相关。言语感知领域有四个重要的模型理论:肌动模型理论、听觉模型、交股模型、轨迹模型。书面语言理解牵涉到视觉感应、字母辨认、词意确定、信息记忆和信息组织等方面的探索。词汇识别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词的基本元素、心理词汇、词汇提取和词汇提取模型等四个方面。
句子理解是语言理解研究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句子理解的过程是多种相互联系的心理活动的复杂结合:以词汇识别为基础,进行句法和语义分析。影响句子理解的因素有:语句的句法结构、分解策略和记忆容量等。句法加工在语言理解中有重要的作用。在句子分解和句法的模糊性的研究方面,利用句子分解模型研究模糊语句的理解方法是研究语言理解的一大手段。要正确理解语句,句子记忆也是重要的一环。到目前为止,感知策略、非转换策略、表层结构句法分析7原则和灌肠机理论已成为句子理解加工的四大主体模型。
上世纪中期开始,语言学家和哲学家们开始意识到,研究语言的含义不是从语言系统内部,而是根据语境研究话语的真正交际意义。含义理论、礼貌准则、面子原则和关联理论等都是关于言语规则的理论。近年来兴起了对语类的研究。语类提供语篇结构图示的大致预期。在语篇记忆方面,由Bartlett在1932年提出的有关人类认知系统的组织计划构架仍影响着当今心理语言学有关语篇记忆的研究。心理语言学家认为,不仅话题的辨认和句子的组合与语篇记忆密切相关,语篇理解也有助于语篇记忆。在语篇处理的研究方面,语篇处理模型成为研究语篇理解的中心内容,诸如语境模型、连接主义模型、建构与结合模型等,均从各个角度阐述了语篇理解的过程。
(二)语言产生
语言产生过程包括说话者选择和确定自己的意图,把思想转化为内部语言代码,并选择适当的语言形式来表达自己的思想。言语产生是说话人和听话人互动的过程,也是一个受谈话规则制约的过程(彭聃龄,1991:10)。语言产生的研究难度比语言理解要大得多(Carroll,1999:192)。
在语言单位的研究中,主要通过人们在音素段、语音特征、单词、词素和短语等五个方面的语言行为,来研究言语的产生过程。Fromkin(1971)认为,语言计划的单位也由不同的语言单位组成。
言语计划包括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宏观的言语计划和交流目的、意图以及所需信息的检索有关;而微观言语计划选择交流可以实现的信息。人们不能直接接触语言的产生,对研究语言计划来说,语言失误是最常用的证据。此外,对话语流的研究也能表现出说话人的意图,如言语犹豫、停顿、口头语等。
语言产生包括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两种形式。口语产生的实施阶段靠发音器官(喉头、声带、口腔、鼻腔、肺部等)的活动。言语产生的过程中,有参加人数、话题、话轮顺序和时间等要素。研究还显示,人们在说话中间有自我监控的能力。与言语产生不同,书面语的产生还包括重写和修改过程。书写的过程中,作者可以阅读自己已经写过的和正在书写的内容。
语言失误可能发生在语言产生的不同阶段,语音、句法或语义等(Carroll,1999:210-211)。通过研究口误和语言失误的特征和起因,从而更加了解语言产生的一系列过程。这一研究角度开始于Freud在1901年对言语产生问题的研究。口误的主要类型有以下几种:转移、互换、预期、持续、添加、减少、取代和混合等。
在口语产生方面,至今有四个传统的言语产生模型:弗洛姆金模型、加勒特模型、波克和莱沃尔特模型和戴尔模型。书面语产生方面有弗劳尔和海斯的书面语产生模型,书面语产生被理解为一种问题解决方式,包含三个主要特征:任务环境、长时间记忆成分、工作记忆成分。在写作的过程中,这三个成分互相作用。
另外,随着第二或更多语言在全球的风行,有些心理语言学家开始研究双语或多语语言产生的条件及模型(De Bot,1992)。
(三)儿童语言习得
儿童语言习得也叫做语言发展心理学,是心理语言学研究的一个分支。心理语言学家的主要任务就是分辨语言发展的不同阶段,以及在各个阶段儿童语言的不同变化。另外,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与社会环境密不可分,更重要的是找出儿童语言的生理、社会及心理基础在语言发展中的地位。目前,研究主要集中在语音、词汇、语法、情感等层面的发展过程,以及儿童语言习得的理论。
专家们把语言的发展分为几个步骤,大致是:啼哭、咕咕之声、咿呀学语、语调规则、单字期、双字期、词缀变化、疑问句/否定句、复杂或不常用结构、成人语言等(靳洪刚,1997:42)。这只是一个概括性的儿童语言发展历程,各阶段之间相互重合,年龄界限也有很多出入。
研究表明,婴儿在非常早的时期便对言语做出响应,能在相当数量的语音之间进行细微的辨别。然后,这种能力渐渐被调整得适应母语的言语环境(De Villiers&De Villiers,1977:17)。近年来,很多语言发展心理学家们关注儿向语或妈姆语,以及儿童言语等方面的研究。
儿童早期词汇中占比例最大的是名词,其次是动词,然后是其他词类。Gleitman(2002)的一系列研究发现,不是词类,而是具体性或可成像性决定了词汇习得。如果没有可成像性的区别,就不会有不同词类词汇习得的先后顺序。在许多儿童的早期词汇的发展中,都经历过过度扩展词义的过程。
大概从一岁半到两岁左右开始,儿童语言中开始体现语法(Beck,2002)。跟语音发展阶段一样,每个儿童都能够学会人类的任何语言规则,只是在习得过程中,儿童渐渐适应自己母语的规则。首先,为了找出组词成句的规律,儿童必须能够将听到的言语流切分为语言单位,然后是词素的学习,接着学会把词组合起来的规律,以及经常出现的语言模式。
到目前为止,行为主义的刺激—反应理论,心灵主义的内在理论,交互作用理论的认知、信息处理和社会交互作用理论构成了研究儿童语言习得理论的核心,是研究儿童语言习得理论的重要基础。至今,众说纷纭,没有一个大家公认的说法。
三、心理语言学发展前景展望
仅有半个世纪历史的心理语言学学科发展到目前,其研究工作无论从深度还是广度上讲,都大大向前推进了。但目前的研究大都仍是基于美国心理语言学家以英语为研究客体所做的工作,超出美国心理语言学研究框架的研究尚不明显。
心理语言学作为实验语言学,也有其先天的不足之处:不可能全面记录和分析影响实验或观察结果的因素;对实验或观察的设计和结果经常有不同的解释,主观性因素不可避免;研究比较零散,没有为大家公认的理论基础和框架等等。语言心理过程大部分都是无意识或潜意识的,至今仍没有功能足够的机器能够分析人脑的功能运作。所有这些都使得心理语言学的发展步履维艰。有待后来的学者更深入的探索,更进一步的完善和发展。
首先,在心理语言学的各个研究方向,需要一个大家公认的理论基础和框架,来解释人类大脑的语言机制及运作。
其次,心理语言学与认知科学互相促进。心理语言学既融合于语言学与心理学,又有别于语言学和心理学。它不断吸收来自认知科学其他领域的新信息,从而为自身增添新的视角和见解。认知科学与心理语言学开始的年代相近。认知科学研究的是认知的各个方面,而最基本的是人类的智能系统和它的性质:它之所以作为一门新兴学科而崛起,是由于人们在使用计算机模拟人类智能时,越来越感到需要透彻地理解人类知识的心理表征(桂诗春,1991)。而心理语言学从认知的角度,使用实验的方法,通过进一步深化对人的思维和心智的探索,并促进多学科知识的整合,才能期待本学科研究有重大突破。作为认知科学一个组成部分的心理语言学研究,将随着认知心理学和认知科学的其他相邻学科的发展而打开新的局面。这两门科学的合流,是大势所趋。
第三,心理语言学领域的跨语言研究将进一步深入。在语言学中,跨语言的研究极为常见。单一语言的研究具有局限性,有必要用跨语言研究来检验假说。虽然心理语言学的研究重点在于普遍的语言处理,而不是个别语言;然而,跨语言研究对心理语言学也提供了很多帮助。比如,跨语言的研究比仅就一种语言进行某种问题研究更能确切地说明语言习得的基本过程。只要心理语言学仍是一门有生命力的科学的话,跨语言研究就会大有用武之地。
第四,随着全球化的进展,心理语言学对文化差异越来越感兴趣。人们是如何学会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文化又怎样影响人的语言理解呢?对Sapir-Whorf假说的争论重新兴起:不同语言结构的差异是否可以导致讲不同语言的人的认知能力和认知过程各有所异。
除了实验和观察之外,心理语言学还可以采用人工智能的方法。至今,计算机对自然语言的处理还只停留在数据的统计和检索、语料库、辅助教学、语音识别与合成、文字自动识别等。在与心理语言学相关的领域,希望能在计算机模拟方面取得更多成果,以不断深入了解发生在人大脑这个“黑盒子”中的各种心理过程。
我们相信,心理语言学研究在不久的将来将会结出更丰硕的果实。
[1]Bartlett,F.C.1932.Remembering[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Beck.L.E.2002.Child Development[M].Pearson Education Inc.
[3]Carroll,D.1999.Psychology of Languag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4]Chomsky,N.1957.Syntactic Structures[M].The Hague:Mouton.
[5]De Bot,K.1992.“A Bilingual Production Model:Levelt’s‘Speaking’Model Adapted”[J].Applied Linguistics.13(1).
[6]De Villiers&De Villiers.1977.Early Language[M].Harvard:HarperCollins Publishers.Nelson,1973
[7]Dell,G.S.1986.“A spreading activation theory of retrieval in sentence production”[J].Psychological Review,93,pp.283-312.
[8]Field,J.2003.Psycholinguistics[M].London:Routledge.
[9]Fromkin,V.A.1971.“The nonanomalous nature of anomalous utterances”[J].Journal of Linguistics,4,pp.47-68.
[10]Garrett,M.F.1984.“Disorders of lexical selection”[J].Cognition,42,pp.143-180.
[11]Gleitman,L.,2002.“Verbs of a feather flock together II”[C].In:B.E.Nevin(Ed.),The Legacy of Zellig Harris.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
[12]Jay,T.2004.The Psychology of Language[M].Beijing:Peking University Press.
[13]Levelt,W.J.M.1989.Speaking:From intention to articulation[M].Cambridge,MA:MIT Press.
[14]桂诗春.“认知和语言”[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1(3).
[15]靳洪刚.语言获得理论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16]彭聃龄.语言心理学[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