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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与遗忘”之间平衡化交替
——《曼斯菲尔德庄园》中道德体系的重构

2014-03-12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400715

大众文艺 2014年12期
关键词:曼斯菲尔德奥斯丁道德观

姚 楠 (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 400715)

“记忆与遗忘”之间平衡化交替
——《曼斯菲尔德庄园》中道德体系的重构

姚 楠 (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 400715)

简•奥斯丁在《曼斯菲尔德庄园》中运用喜剧化的言语反讽和尖锐锋利的笔触刻画,透过人物“记忆与遗忘” 之间选择性、平衡性及适时性地转换与交替的能力,小说摒弃异化与融合兼容了多重道德观的过程中,重新建构起了以曼斯菲尔德庄园为主体的稳固的道德体系,正是奥斯丁向读者所传递出的崭新的道德准则和道德品格。

《曼斯菲尔德庄园》;记忆;遗忘;道德;道德观;道德体系

作为英国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现实主义作家,简•奥斯丁(Jane Austen, 1775—1817)擅长运用尖锐有力的讽刺评判、细腻真实的人物刻画和严密逻辑的叙事技巧,完美地诠释其女性视野之下的现实主义;特别是,其 “以讽刺幽默的笔法无比真实而细致地刻画出当时英国小镇的中产阶级的生活和思想”1。《曼斯菲尔德庄园》(Mansfield Park, 1814,以下简称《曼》)被认为是奥斯丁小说中最具问题化的作品。而其问题化的实质性,则体现于其赋予人物的道德判断标准。小说中的所有人物都有着各自专属的“记忆与遗忘”的能力,而记忆与遗忘本身就是一个同时性的对立面,可以将其看作是对奥斯丁反讽手法的另类演绎。在《曼》中,人物之间关系的转换与人物本身心理变化的刻画,是如何从记忆与遗忘的角度展开的呢?而这一对立面又是如何辅助整部小说重构起奥斯丁所期望的道德体系的呢?

一、道德重构的过程:记忆与遗忘之间平衡交替

记忆与遗忘是一组隶属于心理学范畴的术语。记忆是一个编码、转换、存储和重现的过程,遗忘则是以记忆流失而存在,这也正符合哲学上的对立统一规律。作为对立统一双方之间核心的联结点,记忆蕴含着必要时间量的控制和调节,而遗忘又在时间维度下主动地或被动地发生。而记忆与遗忘又是远远胜于智力的,如同某种游走于权利、失败和记忆不平等中晦涩难懂的能力,亦或是一种具有神秘道德化的才能,同时二者都兼具主动性和被动性的特征。当选择或判断时,两者同时产生效能,相互转化地推动我们行为、言语、思想的运动,有效记忆与适当遗忘引探出自我价值标准和道德判断标准。

长久以来,《曼》中的伯特伦家族被视为是完美道德典范的象征。在小说的最后一句,由于埃德蒙继承了曼斯菲尔德的牧师俸禄,那座牧师住宅便自然而然地使范妮感到格外的亲切与完美,她“觉得它变得亲切了,完美无缺了,就像曼斯菲尔德庄园视野内、掌管下的其他景物一样亲切,一样完美无缺”。2尽管她在伯特伦家族中遭受了许多的苦痛,经历了不同程度的折磨,但庄园在她的心目中依旧是“完美无缺的典范”。可见,范妮道德融入的过程化反映了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的完美性。

记忆与遗忘这一对立面,与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存在何种联系呢?在《曼》中,记忆充满矛盾地与焦虑和谴责这两者相互关联,而遗忘则与忽略和原谅相互联系。拉什•沃思先生和伯特伦夫人的遗忘是他们道德虚无的症候反应;埃德蒙对玛丽•克劳福德的注意完全使他忽视与忘记了范妮的存在,这可被看成是一种应受道德责备的行为;托马斯爵士从安提瓜岛返回,他竭尽所能地试图排除掉“那些不合意的印记或印象,以及忘记那些曾经已经全然抹去的记忆”。3小说中每一个人物都尽力用记忆与遗忘的能力,做出个人的道德选择和判断,与曼斯菲尔德庄园最基本的部分——道德准则相适应和协调。

(一)资本主义道德观

资本主义道德观,通常被视为是一种以拜金主义为价值核心的道德膜拜,换言之,金钱与权力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标志或象征。事实上,资本主义的道德观使得人们具有了自欺欺人的、有缺陷的特质。在《曼》中,主要有三个人物较为全面地、完整地暗示着这种道德观,并且他们用“记忆和遗忘”的方式成为重构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体系中的一部分力量。

首先,玛丽•克劳福德小姐,作为范妮的情敌,她的教育程度与道德标准都根源于资本主义道德观的判断准则。当她和她的弟弟一起住在庄园附近时,她首先将托马斯爵士的大儿子汤姆作为首选的结婚对象。她的理性选择,或是深思熟虑的婚姻安排,足以说明她那伦敦大都市化般的记忆,即所谓的“门当户对”或是“凡是单身的女子都应该有一个富有的丈夫”。小说情节与时间的推移,使她她逐渐地、暂时性地遗忘了自己的道德身份,转而爱上了爵士的二儿子埃德蒙。在小说的结尾,她并未将根深蒂固于自身的资本主义道德观融入曼斯菲尔德庄园,且她的记忆受到不可避免的谴责与批评。

其次,亨利•克劳福德,玛丽的弟弟,是一个十足的花花公子,隐沉于繁华大都市的纸醉金迷,享受一切理所应当的诱惑。也因为他有着这样的特质,才会第一眼被玛丽亚和朱莉娅的美丽外表与显赫家世所吸引着迷。但逐渐深入了解之后,范妮的纯真无邪、聪慧可爱的品格促使亨利道德认知发生着莫名的改变,他选择性地遗忘掉都市的道德准则,示爱范妮并向其求婚。然而,范妮的拒绝使得他理解到应该找回属于自己过往的记忆,适合自身的道德本质的记忆。亨利的结局说明的是资本主义式的道德观,应需要在平和的庄园中进行百般的历练。

最后,汤姆•伯特伦,曼斯菲尔德庄园的顺位继承人,由于与托马斯爵士一起前往安提瓜岛处理有关殖民地贸易事务的经历,导致其根深的道德准则发生转变。殖民主义作为资本主义国家的重要政策,目的在于促使资本实现最大化的积累。亲身经历与亲眼目睹殖民主义的残忍性,汤姆带着庄园给予他的道德准则,毅然地从安提瓜岛逃离回家,选择用酒精与赌博麻醉自我,强迫自我遗忘以获得内心真实的平静。无论遗忘的方式是怎样的,但他的遗忘正好是一种原谅与自我救赎。最终,他保留着深刻记忆般的资本主义道德观,却放弃了资本主义道德观向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准则转换的机会,甚至放弃了曼斯菲尔德庄园本身。

(二)范妮道德观的建构

范妮•普莱斯是《曼》中的女主人公,在曼斯菲尔德庄园里逐渐出落为一位有着自我意识的、感情细腻的又具有自知之明的女性形象。范妮的记忆天赋总是能够出奇地帮助她从过往的一切中发现许多不一样的事物,比如她找到克劳福德姐弟俩和伯特伦家族的道德特征。克劳福德兄妹的道德过失自然成为范妮关注的焦点,而她那具有非凡的持续性的记忆力更是一把敏锐的刻刀,记录下他们的一切,包括他们对待感情的虚浮浅薄。然而,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范妮在她自己的记忆库中不断地回忆起克劳福德兄妹俩的种种错误行为时,她却自动又暂时地忘却掉了伯特伦家族的道德过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状况呢?其中一个原因大概为此做一个较好的解释。尽管她在庄园中受尽奚落嘲笑和冷漠忽视所带来的折磨与痛苦,以及敏锐的洞察力和深入的理解力受到不公地贬低,可她却依然从记忆库中重现出那些值得慰藉的人、事、物,以一定空间距离和谐地将其融为一体。因为她用记忆与遗忘的方式感受着这些折磨自身存在的价值与魅力,有时遗忘的存在就是为了抚慰心灵,也就使她心甘情愿地忍受着伯特伦家族带给她的伤害。并且,她也从未想要得到更加明确的道德评价,而记起或过分看待伯特伦家族的道德中的优良品格与瑕疵过失,如她的大表哥和两个表姐的贪图享乐、轻视道德。

从记忆与遗忘的视角来看,范妮做出三次不同的道德选择。首先,她带着温暖而美好的记忆,被动地选择离开普利茅斯。庄园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充满恐惧的,寄人篱下的处境使她回忆过往。此时,不同道德观之间明显的冲突,是选择遗忘而融入新的道德体系之中,还是普利茅斯的道德体系去改造新的体系呢?范妮选择遗忘,遗忘曾经积淀的道德准则,适应着庄园的道德准则,她努力使自己成为举止恰当、行为得体的代表。其次,当资本主义式道德观充斥着整座庄园时,她选择遗忘新的道德观所带来的一切而保持着自己独有的记忆。她主动接受爵士的要求,回到普利茅斯不仅仅是为了拒绝亨利的示爱与求婚,更是为了远离一种煎熬与折磨,以温和而坚决的态度维护自己的信念和爱情。此时,她俨然已成为庄园所期待的道德代表。最后,她又主动选择回到庄园,寻找真爱。促使的原因则是她从记忆库中将普利茅斯的家庭成员与庄园里的一切对照,她发现自己难以融入充满着太多瑕疵的普利茅斯,而回忆着庄园美好的一切。正如她对普利茅斯和曼斯菲尔德庄园对照的描绘中,可以充分体现:

“对范妮这样身心柔弱的人说来,在这种从不停息的喧哗声中生活简直是一种灾难……在曼斯菲尔德,听不到一点争执和提高的嗓音,听不到丝毫粗鲁的咆哮和猛烈的脚步声,一切都按照令人愉快的常规秩序进行;每个人都有自己恰当的位置,每个人的感情都受到顾及……在这里,每一个人,每一个声音都是喧闹的(也许她母亲的声音除外,她的声音与伯特伦太太柔和单调的声音相似,只不过已被磨得只叫人一味发烦)。人们不管需要什么都大喊大叫,仆人们也从厨房里高喊着对不起,房门砰砰作响,楼梯上脚步声不断;没有一件事不是在混乱中完成,没有一个人端坐不动,没有一个人能集中精力地听他们讲话。”4

这三次选择意味着范妮道德观的树立,而这份道德观又恰好与庄园所积淀秉承的道德观相一致。因此,范妮道德观的形成最终为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根基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对其道德体系的重构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三)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根基的捍卫者——埃德蒙•伯特伦

埃德蒙•伯特伦与曼斯菲尔德庄园有着较深的纽带关系,被视为是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根基的最具新生力量的代表者、捍卫者。他将终生职业定为教区牧师,正好表明他致力于向世人宣讲庄园完美的道德准则。当普利茅斯式道德观的闯入,他的注意总是停留于她的身上,使他关切于这一道德观会怎样促使人做出正确的道德判断。因此,他以朋友的身份关心在乎着范妮的一切,仔细揣摩着她内心细微的变化,并向其灌输着美德与知识。然而,随着玛丽的出现以及玛丽寻爱目标的转向,都在迫使着他在时间的维度与刻度间遗忘了范妮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他也遗忘着庄园所给予自己的道德准则。事实上,玛丽的伦敦式道德观,并不能与埃德蒙的道德观所契合,他们两者间本质上的冲突早已决定着他们之间亲密关系的破裂,两条存在结点的线条终将归于原初的平行。在小说的结尾,埃德蒙从他与玛丽之间梦境般的幻想中苏醒,与范妮之间缔结姻缘。他与范妮之间“记忆与遗忘”平衡交替、完美契合,作为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体系坚固的捍卫者,正好共同重构着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体系,并促使其根基朝着更为稳固的方向发展。

二、结语

《曼》是简•奥斯丁创作的具有崭新道德观的化身,即具有风雅、礼貌、规范、和谐的一种平静与安宁的载体。曼斯菲尔德庄园作为英国乡绅阶层道德体系中的核心,受到来自伦敦都市化和海外殖民地的资本主义式道德观,以及范妮的道德观的围绕。然而,记忆与遗忘存在着两大明显特征:选择性与时效性。《曼》中人物有意地或无意地存储道德标准,在不同阶段实施着不同的遗忘或是记忆的选择。记忆中固有的道德标准与其他的相冲突时,记忆与遗忘自然地为适应发展而平衡交替、相互转换。根据小说的发展,资本主义式道德观和范妮的道德观有着不同的结局意义。前者,试图以中心人物的“记忆与遗忘”的相互更替,实现从外围动摇、改变、取缔庄园所固有的道德根基,却以失败告终。而后者,由主人公范妮“记忆与遗忘”能力的整合,顺利地成为了庄园道德道德根基中的新生力量,使得其能不断地发展。因此,庄园道德体系的重构过程中,既有相互间的排斥性,又有相互间的兼容性,多重矛盾的存在共同推动着这一体系的构建。总之,简•奥斯丁通过“记忆与遗忘”之间平衡地交替,阐释着曼斯菲尔德庄园道德体系的重构,从而使读者能够对现实产生一定的辨识力,以及寻求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生选择和道德判断。

注释:

1.侯维瑞主编.《英国文学通史》[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9:440.

2.简•奥斯丁著,项星耀译.《曼斯菲尔德庄园》[M].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245、203.

3.Joel. C. Weinsheimer. Mansfield Park: Three Problems [J]. Nineteenth-Century Fiction, Vol. 29, No. 2 (Sep., 1974), pp. 201.

4.Cleanth Brooks, Robert Penn Warren. Understanding Fiction [M].Chinese reprint edition © 2004 by Pearson Education Asia and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

[1]Harold Bloom. Bloom’s Classic Critical Views: Jane Austen [M].Copyright © 2008 Infobase Publishing, 2008.

[2]Southam. Criticism, 1870—1940 [J]. The Jane Austen Companion,MacMillan Publishing Company, 1986.

[3]黄如敏. 地点的隐喻:《曼斯菲尔德庄园》地点刍议[J].泉州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Vol.23, No.3, 2005.

[4]张宇.《曼斯菲尔德庄园》中的三重对立[J].长春师范学院学报,Vol.22, No.3, 2003.

[5]朱虹.《奥斯丁研究》[M].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

姚楠,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英美文学方向硕士研究生。亚洲莎士比亚协会会员。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参加第三届国际生态翻译学研讨会(西南大学,2012年11月);“重庆市莎士比亚研究会第六届年会暨莎士比亚449年诞辰纪念大会”(重庆邮电大学,2013年4月);全国英国文学学会第九届年会(长沙)暨学术研讨会(湖南师范大学,2013年11月);第三届武汉大学莎士比亚国际学术研讨会(武汉大学,2013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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