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花 李见心 杨林 林柏松
2014-03-11
一个人的宗教(选章) 水晶花
子夜的方程式
我想在大地的怀中长出古代的青苔,让滑滑的体质,成为一口环保的陷阱。
而一只飞鸟,与我保持友情般的距离。
夜莺顺水推舟,为我唱赞美诗。
西楼,月不满。
月亮恨我入骨。
然后生病。——
热病,冷病,孤僻症……
瘦成一把镰刀,收割秋天的露水和嘴唇。
夜晚的芦苇一边倒。
穿过子夜后,我体内的汁液已不具备危险感,
胎儿般的安静。
之前。梦的胚芽,在时间的婚床上
受孕千年。
瓜不熟。蒂不落。
梦的手臂,穿过子夜后不再潜滋暗长。
把更多的未知数,码在我的枕芯吧。九月的山岗,
是铺满我人生的多元一次方程。
穿过子夜后,我在众神的监控区域成为盲点。
蝙蝠找不着我了。
月亮找不着我了。
我,找不着我了。
我所有活性的器官都是自由女神的朝拜者。
我满嘴的诗文,即使要路过高贵的摄像头,也不构成我逃离现场的理由。
子夜的谷地传来嘚儿嘚儿的蹄声,
独辟蹊径的马匹,今夜你追赶谁的草骥?
2015-10-01夜
我蛰伏的内心光芒万丈
我预埋在骨节深处的消防系统全部打开。体内的喷淋开启。烟雾,该是受审判的时候了。
一些功成名就的果实要归于人间的果盘。
瓜分。切割。刀叉。铁,汁液……
与一场人造雨水互为侵犯。空树枝噙着泪水……
一个红尘之人,用一场秋雨叩问季节的更年期。她看见内心的魔鬼被押赴刑场,带着镣铐垂首在夜晚的法庭上,像犯了天规的宫女。
在天上,一座山危险的样子像崩溃的浮冰。
我念着乌云般的咒语。
大雁起飞于芦苇丛,我的大水就是这样奔向远方的?芦苇点头,这即将的一场冷战,谁来射出第一颗子弹——
河流丢失了青春的脉搏,不紧不慢地拖动陈腐的光年。
那些起皱的时间,试图想把这河床倒挂在天空,与那座山一起,颠倒天堂与地狱。
我人性的弱点该如何升天?
不再对气候若无其事,像秋天的叶子,风一吹,就动感起来。
动感起来,——
靠在码头上的一粒粒寒气,想要封住我跳动的穴位。你说大地献出的子宫,足以救赎我们陷落的体温。
起航。热身。
收买河上烟云,
收买万物扇动的秋风。
汲水。走船。
掀翻秋水长天,
掀翻糜烂的草籽。
成为嫌疑犯,祭天。
(神啊,我蛰伏的内心光芒万丈)
还我披风,无论红尘上的影子多么形迹可疑,我让这夜晚的袈裟在大地的烟雨中半睡半醒。
请扶我走过万重山,请扶我走过秋天的刀锋。
2013-09-06
我给你辽阔的温床
雷声。雨声。闪电。它们在我梦的领空集合。
我被监控。它们要活捉我。
惊醒,是必然的。梦,一片,片……像碎玻璃。
我因胆小而颤栗。
蜷缩墙角的那粒蚊子,还没来得及吮吸我的人血。它那么小。哦,我的小生灵,归顺我吧,做我的孩儿,我给你辽阔的温床。
我们相依为命。
现在。我有虚幻的兴奋。
那些梦的枝桠被我粉色的蚊帐罩住。
小孩儿。我的毛发在很多年前就成了你蒙灰的旧址。
小孩儿,那时,我还小,像你一样,还没学着怀胎。
如今,这些。那些梦的碎片,都被我供养在心的法场,我把它们培植成一个王国的废都,让你自由飞翔。
若干年后,我的子孙啊,可记住我怀念的泪水?
雷声。雨声。闪电。它们在我行走的路上集合。
天亮了。我的孩儿。
是的,天,大亮了。那些,这些梦的茧衣,还不愿面对朝阳。
你说我是大水?那就是吧,我决堤了,宝贝儿。
此时。大地是一场悲情戏。去赶赴一场雨宴,谁敢保证面颊上不打湿呢?
我说的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雨中。
我看见一道闪电划过州河的胸膛。我看见有波浪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小孩儿,州河与我是亲密的敌人,他说我是他前世的妖精,我说我是他今生的闺秀。
多玄幻的两面人啊,摸不着时间的雨盖,畏手畏脚地走在路上。
暴雨,一直下着。雷声一直响着……
这是细节。小孩儿,闪电继续在天空铺张浪费
2013-07-20
李见心
李见心,女,1968年11月生于抚顺,现居锦州。中国作协会员。1987年起先后在《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人民文学》等刊发表诗作,作品收入2005—2012年度《中国最佳诗歌》等多种选本。参加诗刊社第21届青春诗会,多次获得全国诗歌大赛大奖。著有诗集《初吻献给谁》、《比火焰更高》、《李见心诗歌》、《重新羞涩》、《五瓣丁香》,长篇小说《心灵捕手》、《有字天书》。现供职于锦州市文联。
复活节(五章) 李见心
午后
我不说枯枝挑高了天空,低垂的云就要够到你的脸,不是你近视,是天空蒙着一块灰纱巾。
我不说叶子的垂落之姿,土地忙着长出厚厚的黄金,马蹄的车轮精疲力尽。
我不说火红的人间现场,狐狸般匆忙,尾巴扫碎了星光。
我只说午后,比黑夜更能接到神恩的时间——有一个声音来自天外的宫殿,聚积了一千条闪电的皮鞭,像鞭痕抽打在了鞭痕上,溅起芬芳的愤怒和血的甜蜜,让我比欲望窜得还高。
我不说成语,枫叶红得无法无天。
我不说俗语,草一样草率的民众。
我不说私语,风吹凉了嘴唇的心。
我只说午后,比恍惚更能切开清醒的时间——有一个声音来自灵魂的深渊,攒足了一万束种子的光线,像火焰浇在了火焰上,让我止不住怕冷似的颤栗。
请相信,我的颤栗不是寻常的颤栗。
完成
你已经完成。曾制造的迷人弯度和陡峭的白,昏迷了多少天使回家的路。
你早已完成,却仍在路口等待着思念
孤独使你不忍长高触破天堂。于是你长出动物的脚踩在雪的悬念上,你有了金黄的皮毛王子的忧伤。每天看四十次落日的滚烫,昼夜一样的狭窄疏淡。黄昏加重了你身体的血液,犹如疑惑加重了你灵魂的色彩。你的眼睛含着清晰的迷茫,从痛苦的狂喜中,分泌出自己成功的失败。
登上极峰的人弄瘸了空气,寻找玫瑰的人两手白雪。
那唯一的玫瑰是不是旧日的玫瑰,和玫瑰园里五千株一样又不一样的玫瑰,你用血液已经把她喂养得肥胖虚妄,而雪线以下的玫瑰,正突出着漩涡般的脸,喘息着你的阴影,从你的斑斓条纹里解下阳光。
她能让你的速度光一样缓慢地降下来吗?停在路口,思念未来,等待前生。
回声
秋天的雨顺利极了,仿佛一转身就能碰到落叶新鲜的嘴唇,它总是比人提前到达。
我顺着你的下午滑落,厌倦镀满斜坡般的虔诚,你伸出光线熟透了的手,接住了我缓慢下降的脸。
我也曾比你提前来过这里,那时节迎春花拍遍玉兰,我见识过玉兰羞耻的情节,心事被鸟鸣一扇扇弄弯,像悠扬婉转的通幽小径。你的脚印踩到我青春留下的寂寞的影了,你的手势又钉住了一颗信仰者的灵魂。
从东向西,你婉留了一朵过路的云,从南向北,你在一朵云下回到了家。
你端出两杯灼热的眼神,一杯红茶,一杯咖啡。我饮下你匆忙的悠闲,节约的浪费,羞耻的羞涩,心里蓝得像没有出生,上帝流下的一滴泪。
上帝呀!你用了多少蓝颜料才藏住了你的形像,女人呀!你用了多少化妆品才遮住你沸腾的心。
现在,雨水加剧了秋天的坠落,犹如你用翅膀煽起的风,加剧了我的内心。太阳像生锈的钱币掉进深山,树林燃烧到接近一万吨黄昏的高度,就要脱去肉体了,我想让你靠近,雨点般触碰你,像秋天失魂的平静,却带着夏天最后的回声……
节约
我节约着你,犹如儿时节约下一张白纸,文字怎样揩蓝过我们的脸。你节约着我,像早年节约下一粒粮食,贫穷怎样涂绿过我们的呼吸。
我节约着你,像节约下最后一角蓝天,一捧碧水,一寸没被污染的空气。
你节约着我,像节约下最后一朵玫瑰,一星火焰,一指不沾指纹的相思。
我是你生命的初衷,为了我不再受难,情愿不被出生。
你是我灵魂最后的出路,比死亡的覆盖更鲜活生动。
我们节约下童年,青春,母亲,就是为了买通中年的平静。
我们节约下情人,争吵,世界,就是为了走私灵魂的冲动。
我们节约下身心,诗篇和思想,就是为了一场轰轰烈烈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浪费,大梦一样没完没了。
如果没有相似的悔恨,我们将继续被古老的睡眠浪费。
我们的节约是留在世上最小的包裹,包着最大的赤裸,最小的纸里包着最大的火,奢侈着贪婪,像野草的野心开在人们必经的嘴角。
既然承认灵魂是大地的异乡者,那我们的灵魂彼此确立为故乡后,今生才是我们唯一的乡愁。
什么样的灵魂才能让我们节约掉一生,为了野草一样野蛮地占领。
仪式
秋天是一种仪式,而不是形式,生命的内容从死亡开始刻写图腾。
对于这落幕般神圣的出场,你准备好房屋和爱人一样保暖的心情了吗?你准备好火焰的笔涂改叶子的表情了吗?谁还徘徊在落叶像落日一样交叉沸腾的小径上,冷得把影子垂直穿在身上。
起风了,只有试着活下去一条路。
前面是山,一匹高大的动物,闪着父性的侧影,为你的肩头挡住风口咬住的世界,后面是水,一朵消逝的容颜,缠着母性的绷带,为你的灵魂止住伤口流血的冲动。
云朵的羊群放牧了你的一生。你的一生都活在爱情的疾病里,词语的隐喻中。而你迷恋着的同样是在谜一样的病句中打着死结的人。不可救药的年轻。
对于这场秋风辞般明亮的邂逅,你准备了一生的黑暗,种子和鸟鸣。让开花的炎症成为开花的词语,让结果的伤疤成为结果的思想。而叶子是最缤纷的悬念,最盛大的话语场,用补丁的彩旗缝合了完整的国度,用火焰的王冠加冕了致命的飞翔。
杨林
杨林,男,侗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际汉语诗歌协会理事长,中国少数民族侗族文学学会常务理事,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长沙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签约作家。《国际汉语诗歌》执行主编、《中国当代汉诗年鉴》执行主编。已出版散文诗集《花开花落》,诗歌集《潮起潮落》、《春夏秋冬》、《侗族大歌》、《杨林爱情诗选》、《杨林诗选》、《长沙九人诗选》等多部诗歌集。《春夏秋冬》获2011—2012中国当代诗歌诗集奖。
借物 杨林
猜忌一棵树
当一切似乎停滞,你就是山麓里一棵树。
并不茂盛,却顺着盛夏烈焰的锋刃,在切割的裂缝里,坚守这一隅安宁。
风一吹,雨就从眼眶里流淌。
流出一汪泉水,这泉水的镜子,照着昨天的脸,露出一丝苦笑。
往事,深深沉陷。
你是被五颜六色的鸟,染成了微黄?还是被时光删除了本真?
你高耸于阳光的照耀,还是不甘于遗忘的寂静?
你是翻开的书页,却被那折角留驻了旧情。
你是疑惑,是猜忌。
层层叠叠,想象中的美,只有一种绿色。
那斑斓,那错落,那墙外的花香,是你琢磨的春色,延伸的风声,永远只有一季。
再多的语言是多余,除非那一夜没有雨声。
体内从此淅沥。
枝蔓枯萎,是生长的痛。
没有这痛,你是残缺的。
而你在这林中,与寂寞抗衡,将隔绝的尘嚣,当作醇酒将自己灌醉,反复出入拨节的伤痕与守候的幸福之中,让消瘦坚毅,让沉迷飘香。
你是颠覆的执着。
那些藤蔓,那些杂草,荒漠了内心。
你聚集的火焰,烧毁了梦。
回廊,阴凉里的脚步,一声声叩响那关闭的门。
屋檐上的落叶,是飘零的叙述,都是旧怨。
爱与恨,仅仅相隔一夜,像春天迅速深入秋冬,鲜花还来不及馨香,流水还来不及叮咚,旧情还来不及告别,回头却己转身,眸子已经冰冻。
物是人非。
一棵树,镀上隔夜的霜露,像是抽空了灵魂,学会了随风呜咽,与鸟鸣斗艳,与天空说苍茫。
这到底是一棵什么样的树?
根浸泡于水中,将目光投入奢望,还是悔恨?
一山的环抱,不如自己的挺拔。
用往事疗伤,用未来消愁。
你属于谁?
等候一场雨
你生性是雨做的。
在行走的路上,到处都是干裂的火焰和冒烟的尘,像一个窒息的陶罐,呼吸只剩绝望。
我在这夏日逼迫的空气里,感觉自己将要被抽空一样,像一只随风而飘的气球,瞬间即将爆裂。所有悲哀来自体内,一种不自愿的幽怨,如蚊蝇嗡嗡地盘旋于头脑之上,左右着命运。
我等待,一场透彻将我重新浮上水面。
而你,并不在我的期待里,只在一次对等的际遇中。
当我迅速逃避这样的环境,去阴凉处驻足,想象一生之中最美的雨,最酣畅的湿透,那些狂风聚集的云雾任意地撕开天空,将雨水抛洒下来,四处都是流淌。
我也跟随这些雨花,奔跑起来,或是仰天长啸,或是任由雨点打在脸上,整个呼吸都充满了快意。
这旧时光就一直浸透了我的心壁,像翻开的日记每页都有那缠绵的淅沥,那一次次雨伞下的偶遇和期望,那身体凉爽的经历。
我一直在这样的意境里活着。
喧闹的城市,雨水只在春天拥挤地赶来。
其余的季节,人们行色匆匆地来往于各个繁忙的地点,道路上泥土如烟,纷扰着忧虑与期望,像一群群蚂蚁在暴雨来临之前忙碌着自己的生活。
没有雨的季节,树木是浮躁的,鸟儿是浮躁的,空气是浮躁的,大地是浮躁的。
我也是浮躁的。
你其实是一只精灵,随性而又空灵。
身影不在乌云的外貌,也不在雷鸣的嘶吼里,你有时候就是一种幸运,一种自由,一种不羁的性格。当我就要与现世告别时,你来了,带着湿润的眉目与侨情,带着迷雾的感动与温暖。
你是凉意的,又是热烈的。
冷暖,只是彼此都在恰当的时候。
双手伸过去,就是命定。
我的指尖依然残留你的气息,那急促的、轻盈的、颤抖的雨滴,像我心底浮起的一轮弯月,从头到脚让我透明,让我啜泣,让我幸福。那是雨水聚焦的湖泊,树影倒悬在镜面上,一拱石桥还响起青春的脚步。
从那风雨中走过,只在乎那些艳阳的日子,都属于自己。
我有时候,并不珍惜这样的奢侈,把这上苍献给我的甘露当作一场流水,敷衍过去。相比与你,我过于轻浮,把赋予当作应该,只在干涸的时候才急切地奢望着。
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应该,只有相遇和珍惜。
等候一场雨,就是等待一次机遇。
等候一场雨,就是等待一次重生。
等候一场雨,就是等待另一个自己。
林柏松
林柏松,男,1947年10月生于黑龙江海伦市,祖籍山东龙口。1968年2月应征入伍。珍宝岛事件期间,因在边境执行潜伏任务冻伤而致一等重残,现已病休。作品散见于《大家》、《十月》、《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山花》、《青年文学》、《广州文艺》、《星星》、《常青藤》(美)、《人民日报》等报刊。先后出版散文诗集《拨响灵魂之羽》、《闲聊波尔卡》,诗集《心的折痕》、《长夜无眠》、《去意彷徨》、《亲爱的疼痛》,散文集《自己的背影》等。有作品被选入各种选本和多次进入年选。
风与风的争吵(选章) 林柏松
风知道它即将死于黄昏,可黄昏
却永远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濒临死亡。
——题记
临界
鸟飞逝,鹰飞逝,它们看够人类的游戏了。那些设在黑暗虚空中的盛宴一一隐退。
人类骄傲够了。无数只鞋子散落一地。享乐如一块噬人的烟膏,突然问被捏碎。于是,疼痛便在人们的肉中长成骨刺。
一个个生命瘫软在地,并向远方蔓延,蔓延成尖锐夺目的蓝,那蓝发出血液吸噬肉体的声音,直到人类一只只肥大的脚陷入幽深的墓穴。
有些气力的人,从来都不肯放过眼前的每一寸土地,直到土地中冒出了白骨他才高兴。世界上,有些人就是喜欢用脚踢刀子。踢刀子,那只脚就汩汩地流出血来……
一个时代自信仰之巅滑落,比一场潮水退去还快。比时代本身的痛更为迷离……
从青铜到骨肉,黄昏倏忽,世界倏忽,人类倏忽……
一大朵匆忙的云,铺天盖地般遮蔽过来,云朵下面凸显一张张枯萎的脸。而一些人,挤在悬崖边上,用别人听不懂的咒语洗涤身子和双手。然后,一边吮吸着自己的存在,一边抚摸着日渐发烫的灵魂……
昭示
我亲眼所见,野草之血,殷殷泛起,一如星辰,深深刻入白色石壁,然后瘫痪在我的窗子上。我的昏暗的舌头,把整个夜晚都压在梦里。
黑色之石分享火焰,炼出一身强硬的仇恨。有人挤进万物之间,谁能说他(它)不是万物之一员呢?
他号令山、水、石、火,庄稼、树木、花草和爱情,他终于为王。他得意地把自己的欲望打造成庙宇,并把它烧成炫耀的图腾,钉在峰巅之上……
从此,他的名字一点点走进末日深处,这是比死更无情的不死。一座隐形的墓碑,它的陈述绝对明亮。
贪婪的风暴说着死亡的原理,而死亡的原理早已趋近饱和。影子从内心分解,呼吸把风的尸骨轻轻拆散。这时的死亡,依然沁出了芳香……
遗弃
处处是饥饿的云,或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包罗万象的云。老奶奶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清白无辜。
她老人家老了,自然己被孤单和沉默抓住,黑夜对她已经不是陌生。一个梦,又一个梦,她梦想在家园中,继续种她纯朴的劳动,和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心灵。
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忍耐在四处游动,她被遗弃的情绪从没意识到。在她那里,微微的一丝光线,以缓慢的速度传递,而无数的影子停止奔走。仿佛世界只有等待,秘密,死亡和风……
老人家四肢的呼吸回响在每一个角落里,她的那双穿越季节的苍老的手指,穿过悲伤,流年,以及失散多年的知己。她想聚拢起全部的隐藏和力量,然后直逼岁月的深处。可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渺茫和孤单。
一滴泪水在老人家的脸上下坠,这时,不知要有多少爱的火苗才能烘干老人家的眼窝?
一只蟋蟀,躲在墙角里,吱吱叫着。它想把自己的爱给这位老人家,但它爱得有些没有章法,爱得一塌糊涂……它,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搂紧黑暗,竟然吵醒了百年前的光。
模仿
生活模仿着生活,富足模仿着富足,贪婪模仿着贪婪。
时间到处是空洞,追赶和忙乱像残忍的绞刑。一架架空想的钢琴被砸碎,我们己无法摸到手指问的波浪。
各种轿车鸣着笛,它们的说谎声,比耳朵还刺耳,然后被相同的得意和疯狂扼死在繁华而隐秘的街巷……
就像枯枝横过秋天,一切都在继续着……
学着订书的样子,把灵魂装订成册,或是跟随那枚躲不开的有毒的种子,选择一个梦,让它萌芽出来,这个世界就多了一场悲剧。
为了兑现内心里“生为泪水”的诺言,人们把所有的骨头都用上了,还有那具时光余剩的躯体。死亡是从不发声的,但它却通缉了我们一生。
夜晚模仿着夜晚,笑声模仿着笑声,日子模仿着日子……
不必猜想
我知道那里什么也没有,连天空也没有。那么太阳呢?
太阳不在了,月亮哪里去了?它的淡黄色头盖骨呢?岁月还到哪里磨砺它的锋刃?
一个叫做雾霾的家伙让每个黎明急剧萎缩。窗口就像被一块避光的幕布永久遮挡。我们要多么绝望,才能百毒不侵?
新的尸骨被大片橙色无端解散时,城中一块块墓地的甲板提前铺好,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一扇永远不敢开启的窗子,把大海盛在瓶子之外。唯一溢出的光让人猜想,太阳肯定还在,它参加完那些提前举行的葬礼后绝对会回来的,因为只有它的良心没有生病。
疼,从黑黑的白日里射出来。混乱的咳嗽高过了死亡的兄弟,又一个有毒的白昼把人们带入致命的方向。
一滴废弃的血,变作一束昏暗的花朵。而花朵的灰烬,无法绕过扑面而来的血腥,最终被埋入了一堆白骨……
结束一旦是冗长的,结束就永远无法结束……主持人语
诗歌作为“心灵的宗教”,这已经不是一个新的话题。但是,即使属于老话题,这个问题仍然拥有常新的意义。进人21世纪以来,中国诗歌的边缘化现象日益严重,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许多作者失去了对于诗歌神圣的敬畏,对于其承载艺术与灵魂的高贵性和忏悔性展开了没有底线的颠覆。当代著名诗歌史学者刘福春曾在一次散文诗的研讨会上说到,只有散文诗还在坚持着诗性的崇高追求。当然,散文诗如果抛弃了“诗-性”的灵魂,散文诗就失去了存在的依据。这里推出的几位作者,无论从散文诗的艺术本身,还是对于散文诗与作者自身的关系来说,都具有宗教般的情感在文字里朝圣。他们都是从生存的切肤之痛出发,在诗歌中寻求救赎的路径,获得对于苦难的超越。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代表着当下诗人的良知。
——灵焚 爱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