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礼
2014-03-10徐世槐
徐世槐
每天,每天,我都在接受一位赤子的军礼——
每天,每天,我的案头,立着一帧令人激奋的彩照——
蓝湛湛的天幕映着你,金灿灿的阳光沐着你,雪白白的营房衬着你,红扑扑的芙蓉花偎着你,绿葱葱的杂草丛吻着你。你,像一尊铜像,草绿色的铜像,一尊人民子弟兵的铜像,伫立在泪水、血水、汗水浇灌的大地上!
直挺挺的身子,双唇密闭,皮带紧束,右手指举在帽檐上,多么庄严的军礼!
孩子,你记得七岁那年的“军礼”吗?
那一年初秋,解放军宿营我地,你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位叔叔。
他,走过来,弯下腰,会意地把步枪挂在你的胸前,又亲昵地把帽子戴在你的头上。
你笑了,漾起两个小酒窝。
叔叔退远几步,歪着头,拍手笑笑:“小朋友,真帅!”
你呢,按着枪,趔趔趄趄跑近我,晃动着过大的军帽,两脚一并,右手指举在帽檐上,喊:“爸爸,敬礼!”
我上前把你抱了起来,举在空中:“好样的!”
十二年后的四月,你实现了夙愿:在运河与淮河交成的坐标中,定在苏北平原的炮位上,找到自己的价值。
你该记得吧,前年四月,一到部队,你就在信中捎回《新战士的梦》,说是从温州至上海的轮船上写的:“哦——/我应该履行母亲的叮咛/前夜/森林的襁褓裹着我/高山的双臂抱住我/吮吸大地的乳汁/我跑进苍翠的梦境/‘孩子啊,你当/描绘更多的年轮/昨夜/我躺在轮船的摇篮里,我贴在大海的胸脯上/聆听她的心音/我投入蔚蓝的梦乡/‘孩子啊,你要/守住欢乐的涛声/是的——/我应该履行母亲——/祖国的叮咛”
你对军队竟是这样的情结!爱得那样的深沉!
我曾羡慕绿色的军旅生活。
33年前,我读普师二年级的时候,是在雪地受刑的卓娅,跟敌人同归于尽的狼牙山五壮士,是舍身炸碉堡的董存瑞,马特洛索夫式的英雄黄继光,激励我去应征体检。由于时患感冒,不能如愿,屡屡叫人黯然神伤。今天,看到你帽上“八一”的闪闪军徽,我,恨不得再生第二个19岁呢!
今天,你帽上“八一”的军徽:五角红星在闪耀,齿轮在飞转,麦穗在微笑,天安门城楼啊,射出璀璨光芒……脸膛,你黧黑的脸膛,那是经受兵场洗礼的漂亮答卷!
去年深秋,大红奖状寄回家啦,你在全师技术考核中,获兰七炮四炮手第二名。多棒的小家伙!我好像看到,在炽热骄阳下,汗,湿透了衣服,凌厉的眼光,像两束奇特的激光,紧随航线的“敌机”……
去冬,我看望驻地苏北沭阳的你。我俩在县城十字街心,景仰巍峨的屈原塑像。他,仰望长空,飘着长须,卷起衫裙,按着长剑,像在悲壮地朗诵《国殇》《怀沙》的诗篇。你说:“爸爸,今年七月,狂兽似的洪水围困着‘市井笑韩信的淮阴。我们炸堤泄洪,我们救人救物。你还记得吗?当年在中学,你指导我读王维的《老将行》。抗洪的情景,真如所写的‘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奔腾畏蒺藜哪!
“一个75岁的大娘,从塌了的城墙上栽入滚滚的浊流中,叫喊着、挣扎着、我一个劲儿地跳入水中,划过去,不巧,头撞在一沉一浮的电冰箱上,我咬紧牙,窜入水下,抓住大娘的脚,一把拖上在‘街河里‘航行的‘爱民船……”
前月,你在这信中捎回那样一帧令人激奋的彩照,我赶紧饰在案头……啊,孩子,从你炯炯有神的目光里,我看到你变了,变得如此神圣,如此自豪!
眼前,你大脑的荧光屏上,也许是滚烫的钢桶里蹦出金色的花雨,也许是无垠棉田闪烁银白的星星,也许是不同肤色的朋友,在八达岭发出惊叹,也许是一对对伉俪,在以“天下奇秀”闻名的浙南雁荡山的大龙湫前,在七色的光环下,留下潇洒的倩影……
每天,每天,我都在接受这样一位赤子的军礼!
每天,每天,我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缩短今天与明天的距离……
责任编辑:赵波
美术插图: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