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们的清华
2014-03-08高榕滨
□ 高榕滨
父辈们的清华
□ 高榕滨
2013年年初就答应父亲,2014年4月末一定陪同他老人家回清华参加校庆。清华大学103周年校庆,父亲毕业50周年,时光荏苒,并非所有和他同年毕业的学生都能返校了。
我与清华
4月25日,我如愿践诺,和父亲同行。我在动车上就后悔,按说去感受一所历史与文化厚重的学府,应早从历史沿革和人文精神的承载与发展的角度预习功课,这样的参观脚步才会深刻些。然而,大脑里除了工作上无尽无聊的报告报表,就是生活上细细碎碎的柴米油盐。带着这样一颗俗脑去清华混一遭,除了一根悔青的肠子,能有多少收获?
到过北京N次。小时候,每次到北京总是固定的居住地、固定的亲友团聚或拜访日程。工作后到京必须遵守规定的行程、车程、路线及规定的工作动作。去清华西校门的汽车路过中关村。我对这个在中国IT界赫赫有名的地方还十分陌生,只是没想到它离清华这么近,离北大也这么近,北大离清华这么近!后来知道清华人把北大叫做“隔壁”,这是后话。这个中国IT业的发祥、发迹之地,与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吗?都有谁从这里崛起和发展?现在这里还留下什么?诸多疑问待解。将来再找机会来受染受熏吧。
过着二十几年如一日毫无变化的两点一线生活,自身懒惰,早就将自己变成了温水中的青蛙和大观园里的刘姥姥。不求上进的思想与毫无光泽的双眼,这一趟,能看到多少想看和该看的东西?
走马清华园
清华大学西校门绝对是路过它的外地人必定驻足和拍摄的景点。炫目的阳光,照得金字招牌闪闪发光。炎炎烈日,挡不住西校门口的人头攒动。各种排队等候的家伙事儿中,手机最多。持单反的也不是没有,大抵是刚从圆明园来或将到圆明园去的。
只是不知各种镜头里,装走的是对清华名气的敬仰,还是对清华精神的崇尚,或是准备回乡后“到此一游”的炫耀,亦或是学渣拟升级到学霸,顺便沐浴一下清华招牌上的金光?细细想来,励志奋斗——潜心研究——省身感悟——终有所成;弄虚作假——剽窃抄袭——浮躁炫耀——趋名逐利,国人这些年走的路是不是越来越没有价值了?原因何在?如果原因只在自己,想起一句话,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不多想了,还是随父亲一起走进清华吧!
校庆活动在我们到达的第二天进行。当天下午入住清华大学的近春园宾馆后,父亲不顾年迈劳顿,放弃休息,说是趁着明、后两天的庆典活动和现在大批人员未到,执意带我走马游清华。而我却觉得是陪父亲再次迫切地深情咀嚼清华的味道。两代人各自的心思,恰是重温与传承的交集与并集。
曾去过不少学府和著名的园林,敢叫“园”的,清华真的名副其实。清华校园是世界上最美校园之一,也是清华四宝之一。
父亲指着这一汪池水告诉我:“这就是你念叨了许多年的荷塘。被荷塘围着的,就是以前的荒岛。”咦?朱自清先生在高中语文课本上明明确确告诉我:“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婷婷的舞女的裙。”可眼前明明是莫奈画完剩在那儿的睡莲,还有深春初夏满池漂浮的柳絮。
凭直觉,“水木清华”的对面,隔池而望的汉白玉雕塑,必定是朱自清先生的像吧!得证之后,我飞奔过去,着实瞻仰一番。30多年过去,先生在1927年著就的《荷塘月色》,我依然熟记于胸。只是眼前依然荷叶全无,枉然一池湖水,也同样漂浮着细碎的柳絮。这样的荷塘,今晚也无需在月色下,循着先生的脚印,敬仰追忆地走走了。
天近黄昏。父亲步履仍健,带着我快速参观了校长办公室、“工字厅”、同方部、大礼堂、二校门、东校门等标志性建筑。行迹匆匆,建筑的历史及典故只有将来脑补了。父亲的求学经历,也许等我有了时间,他会慢慢讲给我听。他老人家似乎总是有时间的;而我,像千千万万的打工蚂蚁一样,忙得没有了聆听和思考的时间。年迈的父亲,还能等我多久?
校友和清华梦
无论清晨还是正午或是黄昏,校园里一直人来人往,并没有因为人们的忙碌而变得嘈杂。校园的路上,人人都很忙。行人步履频频,骑车的速度也快,人来人往的密度不亚于闹市,但没有喧哗之音、车马之声。汽车对行人的谦让、自行车对行人的躲闪,与围墙外应该是不同。我甚至没有看到一位边走路边抽烟的人,包括清洁人员和建筑工人。
校园之大,靠步行应该是办不了什么事的。自行车是校内的首选。一辆车飞骑过去,背囊挂着或露出的物件都不尽相同——必不可少的书,加上足排篮球、乒羽网球拍、旱冰鞋、丝竹乐器、装了轱辘随自行车同行的大、中提琴盒子……
不论白发、黑发,虽然忙的内容不同,但都忙得外表沉静,面容自信,想必他们的内心也是丰富、坚定而从容的。这种忙,应该源于一段历史,源自一种力量,源于校园,源于文化,源于心田。
父亲毕业于清华大学无线电电子学系。1952年建系,始称“无线电工程系”,1958年更名为“无线电电子学系”,1989年更名为“电子工程系”至今。罗姆楼是罗姆株式会社向清华大学捐赠的,现为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的主楼。
父辈们求学时,想必谈论最多的是定理、实验、理想。儿时听父辈们谈的最多的是学术、课题、成就。如今,这些可敬的前辈们相聚,话题却离不开学生、血压、血脂。我心里,不仅有对他们的学生们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喜,更有对父辈们贡献操劳一辈子的身体状况的忧。祝愿父辈们晚年安康!
在与清华老师交流的时候得知,清华曾经有一个地图,全国各地的高考状元里,被清华录取的,就在地图上的学生原学籍地插一面紫色的小旗,被“隔壁”北大录取的,插一面另一种颜色的小旗。经过N年的插旗,紫色占据了地图的70%!
清华大学的毕业生蜚声海内外。这两天,见到的大多是白发苍苍的清华校友。仅从近春园宾馆和罗姆楼出入的校友看,他们的一头白发,配上深刻的皱纹、坚定的目光,迈着坚毅的脚步,你已经无需判断从身边走过的校友是哪个专家、教授、院士,哪个是博士生导师,哪个是刚从国外赶回来的项目“领头雁”,哪个是某一学术领域的带头人了。
校友们出清华,奔四方,做栋梁,诠释着少年强则中国强的内涵。他们在清华的四宝之一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引领下,带着清华的元素,在世界各地为人类的文明与进步发出耀眼的光和热。清华的学子们成就辉煌,不忘母校,捐赠数百万、数千万建设母校。清华培养了他们,他们的成就也光耀了清华,丰富了清华。难怪清华校友被称为清华的四宝之一。清华梦也被称为清华的四宝之一。
聆听父辈的声音
这两天,和父亲的同学及留校的老师熟悉了。期间,一位博士生导师和我聊起生物动力学。他在谈到求学与治学时对我说,学习不是一个想当然、差不多的事情,要严谨,严谨,再严谨。
言谈之中,这位可敬的老人也无不担忧地讲,历史事件曾经耽误了一代人,目前学术界的浮躁趋利也影响到了年轻人。对待学术经典,一要潜心学习其思路与方法,二要研究其形成过程与结论,三要敢于向经典提问:“不这样,行不行,为什么?”只有这样,学术才有进步。对于概念性的东西,必须全面掌握,90分才算及格,概念基础60分怎么能行,这是学术的基础!前辈的治学精神令我深深钦佩!
在学校的第二天,我与清华的一位老师共进晚餐。这位老师毕业于北京大学,很和蔼,特别健谈。我们两个人的晚餐气氛相当轻松,话题十分家常。
我儿时生活在科研所家属院里,印象中父辈们都比较严肃,平时总像在思考着什么。公共水房里,父辈们还会谈论课题,我还常常会听到谁家父母为了柴米油盐叫板较真的声音,吵吵闹闹一辈子,全都劝不住似的。老师说,其实你仔细听听,他们叫板较真的事儿根本犯不着费这么大劲儿讨论求证。不是他们个性太强或脾气古怪,而是他们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严谨治学精神使然。一贯地认真研究,一贯地通过论证才能最终判断正误的思维方式,使得他们在生活上不太善于变通和妥协,才有了居家过日子的“你是铁,我是钢,碰到一起响叮当”的节奏。认真的人,要学会在生活中拐个弯儿,这日子立刻就会滋润多了。
这顿饭,老师从柴米油盐吵吵闹闹的居家,为我分析出父辈们求真严谨科学精神的本性,收获真是太大了!
清华魂
清华园里,不少场馆来自校友捐赠。其中,蒙民伟音乐厅就是由香港兴业集团主席、清华校友蒙民伟先生捐赠的,作为清华大学百年校庆标志性建筑,与新清华学堂同期落成。在这里,我观看了两场103周年校庆招待演出。
凭借清华的名气,请一把名角儿来校演出聚聚人气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一看节目单,参演者清一色为清华自家人——清华大学教师合唱团,校友合唱团,学生合唱团,学生艺术团民乐队、交响乐队、舞蹈队、合唱队、京剧队、曲艺队、话剧队、国标舞队、摄影社……舞台上,3D布景、灯光、追光、音响、舞台机械都极为专业,演员的功底之深厚也不是一年两年练就的。难怪父辈们看完演出感叹到:这些师生的演出不亚于省级歌舞团的水平啊!
台上,小红娘款步唤着张生躲在棋盘之下去会莺莺,包拯大堂之上撬开陈世美的牙关,沙奶奶和郭建光凛然走出沙家浜的芦苇荡,多媒体影像《时光机》讲述着百年清华史,令人热泪涟涟……
经管99级学生的一曲意大利语《今夜无人入睡》,高亢饱满的嗓音配以浩瀚无垠的星河背景,已跨过《图兰朵》的古老传说,牵着我们跃上了另一层时空……
随着乐曲和舞蹈逐渐推向高潮,我在清华西门的荷塘边拧起的心结渐渐打开了。朱自清先生一生高洁坦荡,气节、操守、品德、治学都堪称楷模,是因为他心中有荷,做人似荷。而我眼中的荷,不应拘泥于塘中的荷,池中的花。这短短的两天,我看到了清华的荷,就在眼前的舞台上,在舞蹈《骤雨新荷》的寓意中,在清华的教室里,在图书馆里,在论坛、在实验室里,在校友所在的全国各地,在硅谷,在每一个知清华懂清华的人心里。
荷香,荷魂,就在清华校园中,在清华校训中,在清华校友中,在清华梦中……
西山苍苍,东海茫茫,吾校庄严,巍然中央,
东西文化,荟萃一堂,大同爰跻,祖国以光。
莘莘学子来远方,莘莘学子来远方,
春风化雨乐未央,行健不息须自强。
自强,自强,行健不息须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