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秋千

火锅

我的朋友艾丽斯因为太喜欢一个美国女人写的小说《秋千》，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它翻译成了汉语。

这个美国女人叫玛丽·盖维，四十多岁就去世了，生前没有发表过一部作品。可是《秋千》，丝毫不逊色于诺贝尔奖门罗的任何作品。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会哭——我相信每个母亲看到这样的小说都会难过。哦，不是写孩子的死亡事件那样的小说。

小说里的每个人都很好，很正常，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可是，每一个母亲还是会在看这个小说的时候难过。

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丈夫身体一直不太好，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是非常出色的数学家，婚姻也很幸福。他们分别住在城市的两边——一个合适的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每个周末老夫妇都会开车去看他们。他们相处非常好，儿媳很好，孩子们也很好，儿子会和她谈工作的事，会关心她的健康，像所有孝顺的孩子那样。可是这个女人的心里，一直空着一大块。她希望儿子能和她谈点别的……但一个成年的儿子能和自己的母亲谈点什么呢？

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秋千，是儿子小时候最喜欢和最得意的玩具。它是那么大，坐上去荡起来，就像是“从地平线的一端到另一端”。

现在，这个女人常常在夜晚的时候，听到那个秋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走出去看，却看到夜色中有一个小男孩坐在上面。然后，她终于肯定，那就是她的儿子。

她扑过去抱住了他——写到这里我又哭了——她哭着说：杰米，太高兴看到你，我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面了呀！

不要问我为什么哭。她和她的儿子，尽管每周都见面，可确确实实是“太久太久没有见面”了。

从此杰米常常在晚上来，他们在秋千上聊很久的天，她像以前那样，回答他各种各样奇怪的问题，生机和活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知道现在的杰米六岁了——因为他的一件红格子的衬衫，就挂在槐树上的钉子上，那是他六岁的生日礼物，他的至爱。

可是终于有一天，他对妈妈说，他不能再来了。女人用所有的力量压抑住悲伤，平静地说：好吧。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道路的远方。他从那条道路走向他的学校，他的大学，他的工作，他的婚姻。

在她默默地哭泣的时候，她看到病弱的丈夫站在她的面前，安慰地说：“他走了，留下了那件外套。”回过头，她看到那件红格子外套仍旧挂在槐树的钉子上。

好吧，旧话重提：“所有的爱都是为了相聚，只有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为了分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