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双寡头垄断模型的垄断国有企业改革分析

陈俊龙，汤吉军

（1.东北大学秦皇岛分校 经贸学院，河北 秦皇岛 066004；2.吉林大学 中国国有经济研究中心，吉林 长春 130012）

基于双寡头垄断模型的垄断国有企业改革分析

陈俊龙1，汤吉军2

（1.东北大学秦皇岛分校 经贸学院，河北 秦皇岛 066004；2.吉林大学 中国国有经济研究中心，吉林 长春 130012）

国有企业垄断是一个经济学问题，与所有制性质没有必然关系，需要从理性的经济学视角来审视。基于中国国情，从由国有企业构成的双寡头垄断市场出发，分析并比较由国有企业、私有企业及混合所有制企业组合而成的各种双寡头垄断市场的价格、产量及社会福利。可以发现，私有化对社会福利的提升作用是有条件的，完全的私有化未必能提升社会福利；在当前的社会经济条件下，混合所有制是解决国有企业垄断问题可行、务实的途径，其股权结构十分重要。

双寡头垄断；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

一、引 言

改革开放后，通过行之有效的市场体系建设及国有企业改革，国有企业独家垄断的局面被打破，市场开放与竞争程度不断提高，市场的基础性地位逐步加强，社会福利得到显著提升。由于我国实行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经济制度及外部性、公共产品供给等市场失灵问题，国有企业在很多关系国家战略安全的重要行业及关键领域处于寡头垄断。对此，很多人强烈呼吁加快垄断国企改革，塑造公平公正的市场环境。一种观点认为，国有企业凭借行政垄断而非竞争力的提升获取了超额利润，是做大做强的主要原因，并产生了垄断低效，严重影响了公众福利。这种观点假定寡头市场垄断与所有制性质存在必然联系，认为，因为有国有企业，所以才产生垄断问题，因此主张对国有企业进行私有化改造。实际上，由于市场失灵，寡头垄断是一种市场经济中十分常见的市场结构，即使是在市场经济发达的美国亦是如此，而且范围更广、隐蔽更深、程度更为严重。垄断国有企业的低效，不仅存在于国有企业，很多大型的私有企业也仍然存在，是垄断企业的通病。再者，私有企业追求利润最大化，与社会福利目标存在偏差，公共产品问题就是典型的表现。与其相比，国有企业基于的是整体社会福利，需要承担稳定及促进经济发展、保障人民生活基本需要、提升国家竞争力等公共目标，可以弥补市场失灵，也具备私有企业没有的一些优势，这些都有助于提高社会福利。但是，不能因此就断定国有企业垄断就完全合理。垄断国有企业的确存在很多问题，例如内部人控制、腐败问题、管理体制落后、人事制度过于行政化、社会责任意识不够等等，正是因为如此，才有改革的必要性。

本文认为，垄断国有企业改革不能局限于所有制范畴，要用理性的经济学思维，科学地分析国有企业垄断市场结构及其绩效。对于改革的方向，不管是进行私有化还是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都要基于社会福利的最大化，只有这样改革才有意义，才能让公众获益。基于此，本文试图基于双寡头垄断模型，将企业类型分为国有、私有及混合所有制企业，从由国有企业组成的双寡头垄断市场出发，分析不同组合的垄断市场结构及均衡，比较各种均衡下的社会福利，结合我国国有企业垄断实际，为垄断国有企业改革提供理论及现实依据。

二、基于双寡头垄断的模型分析

垄断是市场失灵的典型表现之一，会损害社会福利。国有企业垄断一直以来都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与难点。其中，很多研究基于古诺或斯塔克尔伯格模型研究不同类型双寡头垄断市场中的不同所有制性质企业（私有企业、公共企业、混合所有制企业）之间的博弈关系、总产出及对社会福利。一部分学者认为，与私有企业相比，公共企业（国有企业）是低效的，进而导致整个市场结构的低效，最有效的方式是国有企业私有化。De Fraja&Delbono（1989）［1］认为，由若干私有企业及一个国有企业组成的混合寡头垄断产生的社会福利低于由纯私有企业组成的寡头垄断。从此，低效率成了学者们研究的主题。Matsumura（1998）［2］认为，可以通过对公共企业的部分私有化来增加私有企业产量，进而提高效率。Bennett&Maw（2000）［3］，Saha&Sensarma（2004）［4］等学者也基于不同的环境进行了公共企业内生私有化的研究。另一部分学者认为，由私有企业组成的纯寡头垄断并不一定产生最优的社会福利。George&Manfredi（1996）［5］研究了信息不对称条件下的混合垄断市场效率问题，确定了一个低效私有化、有效公共产权与有效私有化、低效公共产权的边界。Anderson et al.（1997）［6］基于CES效用函数得出结论认为，纯寡头垄断产生的社会福利要低于混合寡头垄断。Fuji⁃wara（2007）［7］认为，如果公共企业实施了部分私有化，那么混合寡头垄断市场要比纯寡头垄断市场产生更多的社会福利。Saha（2009）［8］讨论了产品差异化情况下的混合寡头市场，认为由纯公共企业及纯私人企业组成的寡头垄断市场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是最优的，尤其是在未承担的成本具有共同费用性质的情况下。

在借鉴已有研究的基础上，结合我国国有企业垄断实际，本文进行如下模型分析。

假设存在一个双寡头垄断市场，分别为A与B，可能是国有企业、私有企业及混合所有制企业。两个企业面临的市场需求函数为P=a-Q，P是市场价格，Q为市场供应量，Q=QA+QB。企业产品是同质的，没有任何区别；产量是决策变量，双方都准确地了解市场的需求曲线；没有外部企业的进入。国有企业的边际成本为b，私有企业的边际成本为c，且a＞b，a＞c。双方之间的竞争可能是古诺竞争，也可能是斯塔克尔伯格竞争，这取决于双方的实力与传递信息的可置信性。

（一）由国有企业组成的双寡头垄断市场

假设市场中都是国有企业。一般来说，古诺模型中两个厂商势均力敌。在斯塔克尔伯格模型中，领导者实力雄厚，而追随者实力较弱。由于两个企业都是国有企业，在政策上都会受到政府的扶持。因此，可以假设他们之间的竞争是古诺竞争。两个企业的边际成本都为b。

（二）由私有企业与国有企业组成的混合双寡头垄断市场

假设A为私有企业，B为国有企业，双方构成混合双寡头垄断市场。一般来说，国有垄断企业优势在于规模经济与资源优势，但机制不灵活，内部交易成本高；私有企业体制灵活，但政府扶持力度不足，资源获取难度大，往往难以实现规模经济。对于国有企业与私有企业效率，普遍的一种观念认为国有企业边际成本高于私有企业，例如George&Man⁃fredi（1996)。而且，我国寡头垄断国有企业普遍存在的问题之一是成本高，导致了高价格。因此，本文假设私有企业的边际成本c＜b。此时，双方之间的竞争不再是古诺竞争，而是实力雄厚的国有企业与相对较弱的私有企业之间的斯塔克尔伯格竞争。国有企业会成为领导者，一方面是由于国有企业受国家扶持，规模大，市场地位高，而私人企业规模小，市场地位不及国有企业。另一方面，放宽信息对称的假设，一般来说，政府凭借自身信誉能够通过对外发布国有企业产出政策与目标来传递清晰的可置信信息，而私人企业信息传递则缺乏这种承诺机制。因此，国有企业更适合充当领导者。

私有企业A产出决策不需要考虑其他企业及消费者剩余，基于的是利润的最大化，利润最大化条件为：

将（3）代入国有企业B的效用函数：

（三）由私有企业组成的双寡头垄断市场

如果两个企业都是私有企业，那双方决策基于的是利润最大化。同时，假设双方势均力敌，这样双方之间的竞争是古诺竞争。

（四）由私有企业与国有混合企业组成的混合双寡头垄断市场

假设A为国有与私有资本融合而成的混合所有制企业。所谓混合所有制就是由非公有制资本（国有及集体资本）与非公有制资本（个体、私营及外资）相互融合、交叉持股而成的一种企业形态与经济形式。混合制所有制企业既含有国有资本，又含有私有资本，参照Hiroaki Ino&Toshihi⁃ro Matsumura(2010)［9］与杨全社、王文静（2012）［10］的做法，假设混合制国有企业A的效用函数为：

γ代表着国有化程度，0＜γ＜1，值越高说明国有化程度越高，值越低说明私有化程度越高。

（五）由混合所有制企业组成的双寡头垄断市场

如果市场中的企业都为混合所有制企业，而且双方之间势均力敌，那么竞争关系是古诺竞争，企业A的效用函数将变化为：

(六)由国有企业与混合所有制企业组成的双寡头垄断市场

如果是一个由国有企业与混合企业组成的双寡头混合市场，A为混合企业，B为国有企业。A与B的效用函数分别为：

双方之间的寡头垄断博弈可以分为古诺竞争、由混合企业或国有企业充当领导者的斯塔克尔伯格竞争三种情况。在我国的寡头垄断市场中，大部分的垄断国有企业基本上都已经实现了形式上的混合所有制，纯国有企业已经不多。所以，很多国有控股的混合所有制企业仍然有政府扶持与资源获取优势，并扩充了资金，扩张了规模，实力得到了大幅度提升，比所有制单一的纯国有企业更有实力成为价格领导者。因此，结合我国实际，这里只讨论古诺竞争与由混合企业充当领导者的斯塔克尔伯格竞争。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得出不同组合的双寡头垄断市场的产量、价格及总体社会福利，见表1。

表1 不同组合双寡头垄断市场的产量、价格及总体社会福利

三、不同模式寡头垄断市场社会福利比较与讨论

比较不同模式寡头垄断市场的社会福利，对各种垄断改革方案进行比较，可以对垄断企业改革的方向提供理论与实践上的思路与依据。通过分析，本文可以得出以下命题：

命题一：私有化是解决国有企业寡头垄断的一种方案。私有化尤其是完全的私有化并不一定能解决国有企业寡头垄断问题，提升社会福利。

从理论上说，私有化能够带来边际成本的降低，提升经济效率。但是，私有企业追求自身利润最大化，而不像国有企业要考虑整体社会福利，会存在市场失灵带来的效率损失。只有私有化使边际成本降低到一定的程度，弥补私有企业与社会福利目标差异带来的损失，私有化才有意义。

为了证明这一点，首先来比较由国有企业组成、由国有企业与私有企业组成（部分私有化）与由私有企业组成（完全私有化）的双寡头垄断市场社会福利。

命题二：混合所有制有助于解决国有企业垄断低效问题，提升社会福利。

混合所有制经济一方面有助于国有企业吸收更多的非国有资本，扩大规模，优化企业管理体制，提高经济效益，增强国有资本的控制力。另一方面，让私有资本有机会进入国有企业垄断市场，在更高的平台实现价值增值，促进可持续发展。通过比较，很容易得出无论是古诺竞争还是斯塔克尔伯格竞争，W*****＞W，斯塔克尔伯格竞争下的W*****＞W*。这说明，发展混合所有制有利于改善国有垄断市场效率。

命题三：混合所有制企业股权结构影响社会福利，作用机理取决于市场竞争类型与双方的边际成本。在特定条件下，存在最优的股权比例。

四、结论及政策含义

本文研究结论如下：

（1）判断一个寡头垄断市场效率的标准是社会福利的最大化，而不是所有制性质。在提升社会福利方面，私有企业的优势在于效率，即边际成本低，但其与社会福利目标存在偏差。国有企业的优势在于全面考虑生产者剩余与消费者剩余，但效率较低。无论是国有企业、私有企业还是混合所有制企业寡头垄断，最根本地还要看能否提升社会福利；

（2）私有化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提升社会福利，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私有企业边际成本要低于国有企业边际成本一定的程度才能够真正发挥出私有化的好处。如果国有企业能够通过改革有效地提升效率，完全可以不用采取私有化的解决方案。在一定条件下，部分私有化要比完全私有化的政策更能提升社会福利。因此，基于新自由主义思想的全盘私有化的改革建议并不符合经济学逻辑，在实践中也没有可操作性；

（3）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是解决国有企业寡头垄断的有效途径。混合所有制企业能够发挥国有资本与私有资本的比较优势，有助于改善由国有企业组成的双寡头垄断市场绩效。但在某些情况下，其效果不如私有化措施；

（4）混合所有制企业的股权结构十分重要，影响着整体社会福利。对于国有股份比重，并不是越多越好，也不是越少越好，取决于市场竞争类型与双方的边际成本情况。在一定条件下，存在最优的股权比例。

基于以上结论，本文的政策含义十分明显，具体如下：

（1）完善市场体系，塑造可竞争性的市场结构。可竞争市场理论指出，一个行业不管垄断与否，只要保持市场进入的完全自由，不存在沉淀成本，潜在竞争的压力会迫使任何市场结构条件下的企业采取竞争行为。即使国有企业在某些行业处于寡头垄断地位，只要保证市场进入的足够自由，市场结构也是有效率的。因此，国有垄断企业改革的前提是成熟的市场经济，让市场价格机制来决定一个行业的市场结构及参与者。对此，要坚持市场公平准则，切实落实中央关于发展非公有制经济的相关政策，制定出可操作性强的实施细则，改革行政审批制度，减少不必要的审批程序；适度放开以前由国有资本控制的项目领域，加大对外开放力度，允许并吸引非公有制企业进入更多的市场领域；完善产品、资本与劳动力市场，尤其是二手市场，为不同所有制企业的生产要素转移创造良好的市场条件。

（2）采取渐进式的制度变迁，审慎地对待私有化。在当前我国的国情下，全面私有化这种激进式的变迁方式并不是解决国有企业垄断问题的灵丹妙药，东欧国家的转型实践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在推进国有垄断企业改革时，不能盲目地实施私有化。稍有不慎，就可能使国有资产遭受严重流失及损失，危害社会公众利益。最稳妥、最符合公众利益、并被多年来实践证明有效的是渐进式的制度变迁方式，在坚持公有制主体地位的前提下，通过持续深入的国有企业改革，让国有企业建立健全现代企业制度，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真正地树立市场竞争与自主意识才是改革的可行路径。

（3）大力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科学推动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十八届三中全会特别提到要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并将其与国有企业改革密切地结合在一起。国有企业实行混合所有制改革，既有助于改进效率，又有助于增强公有制的控制力，是打破国有企业寡头垄断的有效途径。要深化股份制改革，在不影响国家战略安全的情况下，继续支持有条件的国有企业进行股份制改造，鼓励条件成熟的国有股份公司整体上市，吸引更多的非公有制资本，促进产权的多元化。深化股权分配体制改革，合理适度地提高非公有制资本的比重。国有股东的持股比例要灵活掌握，既可以是绝对控股、也可以是相对控股，甚至可以是参股，要以包括企业与消费者整体社会福利的最大化为目标，构建最优的股权结构。进一步完善法人治理结构，优化公司治理机制，构建各方股东有效制衡的公司治理模式，确保大股东受到内部有效约束。要吸取以前的改革教训，避免一刀切的改革措施，不能认为“一混就灵”，要深入调查研究，进行科学论证，制定科学合理的改革方案，因地制宜地推进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对于一些关系到国家安全的特殊行业，或者是国有企业效率已经很高的行业，混合所有制改革要慎重。

注 释：

［1］De Fraja G，Delbono G.Alternative strategies of a public en⁃terprise in oligopoly［J］.Oxford Economic Papers，1989，41（2）：302–311.

［2］Matsumura T.Partial privatization in mixed duopoly［J］.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1998，70（3）：473–483.

［3］Bennett J Maw J.Privatization and market structure in a transi⁃tion economy［J］.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2000，77：357-382.

［4］Saha B，Sensarma R.Divestment and bank competition［J］. Journal of Economics，2004，81（3）：223–247.

［5］George K，Manfredi Manna，M A La.Mixed Duopoly,Ineffi⁃ciency，and Public Ownership［J］.Review of Industrial Orga⁃nization，1996，11（6）：853-860.

［6］Anderson S P，Palma de A，Thisse J F.Privatization and effi⁃ciency in a differentiated industry［J］.European Economic Review，1997，41（7）：1635-1654.

［7］Fujiwara K.Partial privatization in a differentiated mixed oli⁃gopoly［J］.Journal of Economics，2007，92（1）：51–56.

［8］Saha B.Mixed ownership in a mixed duopoly with differentiat⁃ed products［J］.Journal of Economics，2009，98（1）：25-43.

［9］Ino H，Matsumura T.What role should public enterprises play in free-entry markets?［J］.Journal of Economics，2010，101（3）：213-230.

［10］杨全社，王文静.我国公共服务供给的最优市场结构研究——基于混合寡头垄断市场的博弈分析及模拟检验［J］.中央财经大学学报，2012（10）：18-24.

An Analysison the Reform of the State-owned Monopoly Enterprises Basedonthe Duopoly Model

CHEN Jun-long1，TANG Ji-jun2
（1.School of Economics and Trade，Northeastern University at Qinhuangdao，Qinhuangdao 066004，China；2.China Center for the Public Sector Economy Research，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SOEs monopoly is an economic issue rather than the ownership issue，which needs to be studi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ational economics.Based on China’s national conditions and taking the duopoly markets of SOEs as the starting point，the paper analyzes and compares market prices，output and social welfare of various duopoly markets which consist of state-owned enterprises，private enterprises and mixed ownership enterprises.It finds that the effect of privatization on promo⁃tion of social welfare is conditional，and the entire privatization may not be able to improve social welfare.Under the current so⁃cial and economic conditions，the mixed ownership，whose shareholding structure is essential，is a feasible and practical way to solve the SOEs monopoly.

duopoly；SOEs；mixed ownership

F276

A

1007-5097（2014）06-0097-05

10.3969/j.issn.1007-5097.2014.06.018

2013-02-24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13&ZD022）；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12JJD790028）；河北省软科学计划项目（134576138D）

陈俊龙（1984-），男，山东泰安人，讲师，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产业组织理论与应用；汤吉军（1971-），男（满族），辽宁凤城人，教授，博士生导师，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产业经济学。

程 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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