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论略*1

阳 勇

(湘潭大学 历史系，湖南 湘潭 411105)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逐步形成了“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的伟大战略构想。毛泽东这一伟大战略构想对新中国的经济建设起了重要、长远的指导作用，探讨这一战略构想具有重要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文章拟对毛泽东这一伟大战略构想略陈一孔之见，以期有利于深化对毛泽东工业化思想的研究，更好地认识毛泽东对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所作出的努力和贡献。

一、“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产生的历史背景

鸦片战争以后，中国逐渐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构成近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封建专制的黑暗统治和帝国主义的野蛮侵略，使“中国人民的贫困和不自由的程度，是世界所少见的”[1]631。中华民族面临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国家繁荣富强和人民共同富裕两大历史任务，实质上就是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正如习近平所指出的：“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最伟大的梦想。”[2]

从1840年开始，几乎所有的资本主义强国都侵略了中国，20世纪初中国已完全沦为西方列强共同宰割的半殖民地。辛亥革命后，在北洋军阀的黑暗统治下，中国陷入军阀割据和军阀混战的局面，民不聊生。大革命失败后，在国民党的反动统治下，中国继续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境地。“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占中国东北三省；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中国人民惨遭日本侵略者的蹂躏。抗日战争胜利后，蒋介石集团坚持独裁统治，发动内战，中国人民陷入饥饿，战乱的深渊。

这一切，尤其是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侵华战争，使领导中国革命的毛泽东深刻地认识到：落后就要挨打！要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必须求得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必须实现国家的工业化和现代化。毛泽东也坚信：中华民族必将实现伟大复兴。早在1935年底，毛泽东即曾满怀信心地宣告：中华民族有同敌人血战到底的气概，有自力更生光复旧物的决心，“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3]161。

在领导中国革命的实践过程中，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和世界大势的转变，毛泽东在中国实现工业化的思想逐步丰富和升华。1949年3月5日，在全国革命胜利前夕的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明确提出“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把中国建设成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4]1437，建国前毛泽东为在中国实现工业化的探求结晶为“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的伟大战略构想。

二、“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的形成

(一)萌芽阶段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是毛泽东“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的萌芽阶段。

1934年1月24日-25日，毛泽东向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作报告。在总结根据地经济建设经验的基础上，他阐述了根据地经济建设的方针和政策，对新民主主义经济思想的若干原则进行了论述，并提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将实行国家工业化政策”[5]289。1936年7月15日，在接受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采访谈论外交问题时，毛泽东表达了对基础工业的重视，他说：外国借款和投资只能用于发展中国的基本生产能力，“特别是在全国范围内建设基础工业”[6]394。

在此阶段，毛泽东提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将实行国家工业化政策”，但没有对此展开论述。毛泽东初步表现出对基础工业的重视。不过，由于根据地的经济主要是农业经济、根据地的工业生产主要是手工业生产，根据地一直面临严酷的战争形势等多方面的原因，在全民族抗日战争爆发之前，毛泽东似乎并没有对中国的工业问题给予太多的关注，也没有对工业化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

(二)初步形成

全民族抗战爆发至解放区战场对日发起局部反攻前，为毛泽东“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的初步形成阶段。

1937年10月，毛泽东撰写《目前抗战形势与党的任务的报告提纲》，提出要“扩大与建立国防工业”。他指出，国民政府还没有认识到国防工业的重要性。他认为中央政府应该设立国防工业部，对国防工业进行统一计划与指导；各省和特区也应该创办小规模的国防工业；可以通过募集国防公债的方式来发展国防工业；“国防工业应设置在安全地带”[7]58。1938年10月12日—14日，毛泽东在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应在内地有计划地重新建立国防工业，“从小规模的急需的部门开始，逐渐发展改进”[8]615。1942年12月，毛泽东在陕甘宁边区高级干部会议上作报告，提出了“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方针。针对有些同志要求建设重工业，提出大盐业计划、大军工计划的情况，他说：发展经济是正确的，但不能无根据地冒险发展，要考虑现实的具体条件，不应该“空嚷发展”[9]893。1943年10月30日，毛泽东在文教大会上，指出“要把中国变成工业国家”[10]174，在工业基础上发展经济、文化和教育事业。

在此阶段，由于全民族抗日战争的爆发，毛泽东开始特别关注国防工业，他认识到国防工业的重要性，提出要“扩大与建立国防工业”，并就如何建立、扩大国防工业进行了较为全面、深入的思考；随着全民族抗日战争战略相持阶段的到来，毛泽东在提出“发展经济，保障供给”方针的同时，清醒地认识到依据现实条件目前根据地不宜发展重工业，发展工业要稳妥，应根据实际情况制订发展计划，并明确提出中国共产党的奋斗目标是使中国成为工业国家，指出应以工业为基础，在工业基础上开展建设。

(三)发展阶段

全民族抗战的战略反攻阶段，为毛泽东“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的进一步充实丰富阶段。

1944年5月22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办公厅为陕甘宁边区工厂厂长及职工代表会议举行的招待会上讲话。他说：陕甘宁边区进行工业建设的目的，“是为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边区工业规模虽小，但意义重大。“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必须有工业；要中国的民族独立有巩固的保障，就必需工业化。我们共产党是要努力于中国的工业化的。”他还指出：中国落后主要是因为没有新式工业，而日本帝国主义之所以敢于欺负中国，“就是因为中国没有强大的工业”。要得到人民的拥护，就要建立新式工业。他认为工业决定社会变化，决定一切。在此基础上，他要求共产党员学习经济工作，“学习使中国工业化的各种技术知识”。[11]146-1477月14日，毛泽东在与英国记者斯坦因谈话时说：“中国需要发展工业。”“中国社会的进步将主要依靠工业的发展。因此，工业必须是新民主主义社会的主要经济基础。”[11]183-1848月31日，就修改《解放日报》社论草稿《把新民主主义社会的基础建立在家庭里》一事，毛泽东写信给解放日报社社长秦邦宪。在信中，他指出：民主革命的中心目的就是“建立近代工业社会”，“由农业基础到工业基础，正是我们革命的任务”[11]206-207。1945年4月24日，毛泽东在七大上提交了长篇书面政治报告《论联合政府》。在具体纲领的“工业问题”一节中，他说：为了打败日本侵略者，建设新中国，必须发展工业。但是，“没有一个独立、自由、民主和统一的中国，不可能发展工业”，“不可能建设真正大规模的工业”。历史告诉中国人民，“没有工业，便没有巩固的国防，便没有人民的福利，便没有国家的富强”。新民主主义国家建立后，中国“必须采取切实的步骤，在若干年逐步地建立重工业和轻工业，使中国由农业国变为工业国”。他号召中国工人阶级不但要为建立新民主主义国家而斗争，而且要为中国的工业化和农业近代化而斗争[9]1080-1081。最后，他明确指出：没有中国共产党的奋斗，中国不可能独立和解放，中国的工业化也不可能实现[9]1098。

在此阶段，由于全民族抗日战争即将胜利，毛泽东对抗战胜利后如何建设新中国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在此基础上，毛泽东对工业化问题有了更为全面、深刻的认识。他指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中心目的和任务是建立工业社会，使中国社会“由农业基础到工业基础”。他特别强调了工业的突出地位和重要作用，认为工业决定一切，是新民主主义社会的主要经济基础，工业化是巩固民族独立的保障。他指出中国共产党是实现中国工业化的领导力量，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实现中国工业化的必要条件，明确提出中国共产党要努力于中国的工业化。

(四)最终形成

全民族抗战结束到中共七届二中全会，这一时期是毛泽东“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的最终形成阶段。

1946年3月12日，毛泽东为中央起草通知，要求各地汇报工业及工运情况[12]92，28日在《中共中央关于经济建设的几项通知》稿中加写了第七项，指出解放区工业生产须取劳资合作方针[12]101-102。1948年4月1日，毛泽东在晋绥干部会议上讲话指出：“消灭封建制度，发展农业生产，就给发展工业生产，变农业国为工业国的任务奠定了基础，这就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最后目的。”[4]131612月30日，毛泽东在1949年新年献词《将革命进行到底》中指出：新民主主义国家的建立，将“造成由农业国变为工业国的先决条件”[4]1375。1949年3月5日—13日，中共七届二中全会在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召开。3月5日，毛泽东向中共七届二中全会作工作报告，这个报告是建设新中国的纲领性文献。从中国的基本国情出发，他科学地阐明了新中国经济建设的一系列战略、策略、政策上的问题。他作出转移党的工作重心的战略决策，他提出：在全国胜利的局面下，党的工作重心必须由乡村移到城市。恢复和发展生产，“第一是国营工业的生产，第二是私营工业的生产，第三是手工业生产”。城市中其他的工作都要围绕生产建设这个中心工作并为它服务。他指出：中国现代工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为百分之十左右，农业和手工业为百分之九十左右。这是“在革命胜利以后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一切问题的基本出发点”。中国现代工业产值虽小却极为集中，最大的和最主要的资本是集中在官僚资产阶级手里。没收这些资本归无产阶级领导的国家所有，就掌握了国家的经济命脉，使国营经济成为整个国民经济的领导成分。私人资本主义工业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力量，要尽可能地利用私人资本主义的积极性，以利于国民经济的发展。他还提出了“建立独立的完整的工业体系”的问题，认为“由落后的农业国变成了先进的工业国，才算最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4]1427-1437

在此阶段，毛泽东指出进行土地改革是实现中国工业化的必要条件；明确指出新民主主义国家的建立是实现中国工业化的先决条件；首次提出中国工业化的近期目标和具体任务是“建立独立的完整的工业体系”；指出要解决中国的基本矛盾，必须实现两个转变——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由新民主主义转变为社会主义；正式提出“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把中国建设成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把工业化与社会主义联系在一起，虽然这时还没有提出社会主义工业化的概念，但已经明确指出中国工业化的社会主义方向。毛泽东在七届二中全会上的报告为中国如何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作出初步规划，“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伟大战略构想最终形成。

三、“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的影响

1949年9月29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通过《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共同纲领》总纲第三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必须“稳步地变农业国为工业国”[13]2。第四章经济政策第二十七条规定：“土地改革为发展生产力和国家工业化的必要条件。”[13]6第三十五条规定：“应以有计划有步骤地恢复和发展重工业为重点……以创立国家工业化的基础。”[13]8毛泽东“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为起临时宪法作用的《共同纲领》正式吸纳。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接受《共同纲领》为中央人民政府的施政方针。

由此，毛泽东“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战略构想在新中国成立之后得以付诸实践，为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为新解放区土地改革，为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的提出，为“一五”计划的制订与实施等，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提供了切实的思想保障，并起到了巨大的指导作用。

到1952年底，除台湾和一部分少数民族地区外，历史上规模空前的新解放区土地改革基本完成，为国家工业化创造了有利条件；遭到严重破坏的国民经济全面恢复并有了较大发展：与1949年相比，按可比价格计算，1952年工农业总产值增长77.6%，工业总产值增长145.1%。1952年钢、生铁、原油、水泥、电力、原煤均超历史最高产量[14]177。

1953年，过渡时期总路线提出并载入中国共产党的正式文件。过渡时期总路线是“一化三改”、“一体两翼”的总路线，其主体是社会主义工业化。为了完成过渡时期总路线的主体任务工业化，我国政府着手编制了“一五”计划。

1957年底，“一五”计划指标大幅度超额完成，社会主义工业化取得巨大进展。“一五”计划的实施，使我国工业生产能力大大增强，工业技术水平大大提高，为社会主义工业化奠定了初步的基础。“一五”计划的实施，使中国共产党对工业化目标的认识进一步深化，加快了工业化建设的步伐。

在毛泽东“使中国稳步地由农业国转变为工业国”伟大战略构想的指导下，中国的工业化建设在新中国成立后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仅仅十余年就建立起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并为我们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奠定了不可或缺的物质技术基础。

参考文献：

[1]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习近平.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继续朝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目标奋勇前进[N].人民日报，2012-11-30.

[3]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5]中国现代史资料编辑委员会翻印.苏维埃中国[M].1957.

[6]毛泽东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7]毛泽东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8]毛泽东.论新阶段[G]//中央档案馆.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1册).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9]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0]顾龙生.毛泽东经济年谱[M].北京：中央党校出版社,1993.

[11]毛泽东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12]毛泽东文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13]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G]//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

[14]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2卷上册)[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