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的败家儿子
2014-03-03曹康
曹康
龚橙(1817-1870),原名公襄,字孝拱,又字昌匏,浙江杭州人,是清末著名诗人、大思想家龚自珍的长子。龚橙生于上海,少年时代随父宦游四海,常居北京。他自幼聪慧过人,能识满文和蒙古文,闲暇时常与京中一班公子哥弯弓射猎,演习武艺,练就了一身不错的马上功夫。当时的名士王韬盛赞龚橙“藏书极富,甲于江浙,多四库中未收之书,士大夫家未见之书。孝拱少时,沉酣其中,每有秘事,篝灯抄录,别为一书,以故于学无所不窥,胸中渊博无际”。
和父亲一样,龚橙对经学用功最勤,尤其在文字学上很有造诣,所著《龚橙丛稿》一书,20世纪20年代,江南著名学者顾廷龙阅后连称“颇多启发”。龚橙的书法也能自成一家,时有“孝拱真书自一家”之誉。
龚橙虽有家学渊源,又有一代学术宗师的父亲龚自珍在学业和做人上的严厉督责,却性情狂傲,喜做空谈,时人多称其为狂士。龚自珍最著名的《己亥杂诗》中有《儿子昌匏书来,以四诗答之》,苦劝儿子为人做学问要踏实勤朴,诗中劝诫道:
俭腹高谭我用忧,肯肩朴学胜封侯。多识前言畜其德,莫抛心力贸才名。
无奈龚橙对父亲的劝喻良言也听不进去,照样我行我素。龚自珍去世后,更无人来管教,他便越发恃才傲物。清末“中兴名臣”曾国藩任两江总督时,爱其才名,有意拔擢,设盛宴招待他,席间曾国藩言明己意,谁知龚橙居然不屑一顾:“以我的地位,公至多给我个监司。你想我岂能居公下者?不要多说,今晚只谈风月,请勿及他事。”气得曾国藩七窍生烟。
龚橙在读先父龚自珍的著作时,每遇文句不适处,就边斥其不通,边用木尺敲击龚自珍的木主(牌位)。他嗜酒如命,在上海居住时,嫌本地无佳酿,所饮美酒都从杭州运来。他还经常混迹于十里洋场的风月场所,嫖妓吃花酒,动辄一掷千金,挥霍无度,令人侧目。囊中羞涩时,就典卖家藏古书珍玩,活脱一副纨绔子弟嘴脸。
龚橙在上海寓居期间,纳有一妾,十分宠爱,经常夸示于人,他尤其喜欢这位美人的一双三寸金莲。但他后来又看中一位美姬,便将前妾弃之如敝屣。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他十几年不闻不问,两个儿子从杭州到上海来看望他,竟被他逐出家门。他与同胞兄弟也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时人称他为“龚半伦”,因他不知道“五伦”,只宠爱小老婆,故而只能算作“半伦”。龚橙闻知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居然以“半伦”为其号。
龚橙在上海的时候,结识了英国公使馆参赞威妥玛,被其聘为记室(秘书),受到英国人的重用。1860年秋,英法联军侵华,龚橙随英国军舰北上,来到北京。他将发辫盘到头顶,身着白色西服,头戴西洋礼帽,脚穿锃亮的洋皮鞋,俨然一副洋人派头。其父龚自珍生前的故旧见了,开始还劝他悬崖勒马,不要为虎作伥帮着洋人祸乱中华;后见他置若罔闻,便都对他敬而远之,为龚自珍慨叹不已。
龚橙从北京回到上海后,本性难移,仍然狂饮滥嫖,醉生梦死。这期间,他对诗书仍有所涉猎,曾校勘了《汉魏丛书》版《韩诗外传》十卷,并写了序跋。但这时龚橙因生活糜烂,健康状况江河日下,精神已不大正常。在与朋友交谈时,往往语无伦次,呓语连篇,一会儿说英国与日本已开战;一会儿又说中国衙门都要有外国官员参政,上海道已由外人指授,等等。龚橙晚年更加颓废不堪,百事不问,一心诵经念佛,朝夕不辍,最后精神彻底崩溃,得了一种不明不白的恶疾,辗转床榻两年,“自啖其矢(屎),遍体肉落而后毙”。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