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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苏联小朋友通信

2014-03-03王祖

文史博览·文史 2014年2期
关键词:俄语苏联小朋友

王祖

1950年代,中国实行向苏联“一边倒”的外交政策,政治、经济和科学等方方面面都效仿苏联,就连教育也不例外,数以千万计的学生必须学俄语。

我从高中一年级到大学三年级,每星期上三节俄语课,外加三小时早读与三小时课后复习,六年间花了三千小时。谁知道花这么大力气学的俄语,后来在我的工作与生活中根本无用。回想起来,我学俄语唯一的实际应用,是给苏联小朋友写信。

1960年某日,俄语老师说有一批苏联中学生想交中国朋友,这是促进两国人民友谊的好事,要大家踊跃回应。我当即报了名,分配给我联络的苏联男生名叫阿辽沙,与我同年纪,家住远东的伊尔库茨克。我按照地址发出了信,只过了一个月,阿辽沙的回信就到我的学校,让我又惊又喜,这可是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封国外来信。

那时的中国大陆几乎是全封闭,即使有亲朋好友在西方国家,也不敢联系,生怕惹麻烦,往轻里说是“海外关系”,往重里说是“特务嫌疑”。只有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是例外,与苏联小朋友通信,不仅没有风险,而且增进两国友谊,是件光荣的事。所以那年月学俄语的比学英语的神气:“我们能交苏联小朋友,你们学英语的敢交美国朋友吗?不抓起来才怪呢!”

我与阿辽沙通信用俄语,他写信不难,我就很难很难了,因为当年俄语课教的是政治口号式的文章,应用文与日常生活内容几乎没有。

我们谈各自的家庭、学习和学校,也谈各自的城市。他给我寄来苏联第一位航天员加加林的相片、伊尔库茨克的风景照片,还有苏联最小的钱币“戈比”,让我的同学们羡慕不已。我寄去成都的风景照片,还有中国的一分、两分与五分硬币作为回礼。

我与阿辽沙大约一个月交换一封信。然而从1962年起,我就接不到阿辽沙的回信了,不知不觉就断了联系。不单是我,别的同学也收不到回信。后来才知道,两国的国家利益的冲突,及在意识形态方面的矛盾,导致中苏两国交恶,苏联专家从中国撤走,而中国留学生从苏联撤回。所以根据上面的指示,苏联小朋友们的回信都被学校扣下了。

“文革”期间,批判“封资修”的浪潮铺天盖地,弄得知识分子人人自危。这“修”字,指的就是苏联修正主义,凡同苏联搭上点关系的,都难免沾上“修”字。

我猛然想起阿辽沙的十几封来信,压在箱底五六年,一旦被查出,弄不好就会被说成是里通外国。左思右想后,我找了个僻静角落,把阿辽沙来信连同他的照片付之一炬。我学俄语的经历也随之告终,如今连俄语字母的发音都记不全了。

半个多世纪过去,世事变化如沧海桑田:不可一世的苏联巨无霸解体成15个独立国家,阿辽沙如果还在伊尔库茨克,当是俄罗斯公民;而中国大陆也早已向世界开放。

我与阿辽沙通信已经是50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我们都从毛头小子变成了老头子,不知道他还记得有过一个中国小朋友吗?我很想向地球极北方的他遥遥地喊一声:“阿辽沙,你还好吗?”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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