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山上人
2014-03-03麦卡威
麦卡威
“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加齐体育场人潮汹涌,自从塔利班在此地公开执行死刑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么多人,而且那时人们还是被强制到场。”
2013年9月11日,阿富汗在南亚锦标赛决赛2比0爆冷击败卫冕冠军印度,在尼泊尔收获了本队第一个洲际比赛冠军头衔。那一天,数千枚曳光弹点亮了喀布尔的天空,阿富汗人开始了久违的狂欢,《纽约时报》记者诺德兰德和萨哈克见证了“山上人”(波斯语中“阿富汗”的寓意)的疯狂,并写下了开篇那句话。4个月后,阿富汗足协在国际足联年度颁奖典礼上荣膺公平竞赛奖,对于这个常年被战火侵袭的国家而言,2013年值得铭记。
快乐,无关战争
“我们用胜利告诉国际社会,阿富汗不是个战争国家,我们可以成功,不管有多艰难。”距离阿富汗封王南亚锦标赛的时刻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18岁的高三学生萨拉·拉那激动的心情仍然溢于言表。与此同时,更多将黑、红、绿三色条纹涂在脸上的民众选择向加齐体育场进发,从喀布尔国际机场归来的阿富汗国家队将士将会在那里享受拥趸们的欢呼。
当然,行动起来的不仅是老百姓,阿富汗总统哈米德·卡尔扎伊更是从机场就对球队予以迎接,并当即宣布奖励每位球员一套公寓以及1750美金(政商界还额外奖励球队12万美金),这些此前一度没有政府、足协且从未得到过国家队补助金的球员,在一夜之间成为了民族英雄。
时间倒回南亚锦标赛决赛日,无论餐馆、商店还是民宅,几乎所有的阿富汗人都守在电视机前:约有1220万人(约为总人口1/3)收看了这场比赛,阿富汗电视行业的收视纪录就此被定格。而待到比赛即将结束时,旅居在喀布尔的自由撰稿人郑梅开始听到大街上男人的吼叫以及类似枪响的声音,起初她以为是隔壁在弄爆米花,直至得到阿富汗取胜的消息后,郑梅才最终确定那是枪声——几分钟后,她又发现原来许多邻居都拥有AK-47。其实,喀布尔从不缺少枪声,只是这一天的声音因为狂欢而变得清脆。
扳倒人口是自己40倍的印度之后,阿富汗的世界排名从第186名上升至第139名,对于这个2010年人均GDP只有528美元的国家而言,南亚锦标赛的冠军不仅是上天馈赠的礼物,也凸显了自塔利班统治结束后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巨大变化。曾经,足球运动被严令禁止,即使是儿童也不能踢球。正因如此,在塔利班统治以及内战期间,阿富汗几乎从没有派球队参加过洲际比赛。。
直至近几年,足球的种子才再度于阿富汗发芽,除了在街上踢球的孩子们逐渐增多,许多游客也会被问到“支持皇马还是巴萨”这样的问题。而一些相熟的阿富汗人之间,还会为重要赛事设下赌局,“惩罚”很简单,其中包括为大家买西瓜。
足球,给予希望
在喀布尔亲身经历阿富汗人夺冠之夜的郑梅,非常能理解足球在2013年带给阿富汗人的快乐。即便在她与一些阿富汗球员对话时,几乎最后都会说到令他们头疼的儿女安全、自杀式袭击等问题,但至少在聊到足球时,这些球员都是面露笑容,并表示无法相信过去一年发生的一切。而在27岁中场哈提费心中,有一场特殊的比赛让他难以忘怀,“简直难以置信,我们可以穿着国家队球衣在阿富汗人民的助威下主场作战……”
这场比赛发生于去年夏天,阿富汗在喀布尔对阵巴基斯坦,这是双方37年来的第一次交锋,也是近年主队难得的主场作战(此前曾长时间将尼泊尔当做主场)。作为邻国,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关系一直时好时坏,而在去年5月两国边境爆发冲突后,这场对决更是引人关注。
2013年8月20日,距离比赛开始还有4个小时,还有许多没有球票的人们在体育场外徘徊,这座尚未百分之百完工的场地,虽然不及加齐体育场更大、更有名,但至少还存留着对生命的敬畏:塔利班统治时期,喀布尔唯一的“公共活动”就是人们被强制前往加齐体育场观看公开死刑。虽然这段黑暗记忆已经过去,但体育场从内到外荷枪实弹的防暴警察还是提醒着到场的所有人,这里是阿富汗。“我们在喀布尔做的最危险的事情就是来看这场比赛”,一位记者如此调侃道。不过,当地球迷并没有因为这些警察以及不时飞过天空的黑鹰战机而感到不自在,无论是为了到场关闭小店的老板,还是从其他城市赶来的“游客”,都完全地投入比赛,为主队的表现而欢呼——3比0,阿富汗完胜巴基斯坦。
比赛结束后,喀布尔随处可见挥舞国旗的民众,这样的狂欢持续了几个小时直至入夜。或许对于饱受战火侵袭的阿富汗人而言,这样纯粹的快乐实在是太可贵了。幸运的是,自2012年9月开始,阿富汗超级联赛的诞生让这里的人们有了更多快乐的理由。作为该项赛事的发起人之一,莫比集团(阿富汗最大的媒体集团)的掌门人萨阿德·穆赫辛尼就表示,他希望有更多孩子因为这个联赛而参与到足球运动中,“大家都希望他们在家里贴着体育明星的海报,而不是本·拉登的。”
自由是什么?乔治·奥威尔口中,自由就是可以说2加2等于4;乔纳森·弗兰岑笔下,自由是21世纪给予人们的诱惑与负担;而在阿富汗的土地,自由就是足球,它给予着“山上人”无与伦比的快乐……